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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

书籍名:《沃雪记》    作者: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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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出手制住郦琛的汉子向他道:“曹大哥,那剑谱不在此处,恐怕还是在落霞谷。”说到“落霞谷”三个字,语意迟疑,似乎颇有忌惮。
  
  那被称作“曹大哥”的是个三四十光景的汉子,道:“姓简的这会儿还没回来,也说不定便在他身上。好在先拿住了这小子,不怕姓简的不拿剑谱来换。”
  
  那少年收起长剑,笑道:“这小子脓包的紧,一来就给制住了。听说那姓简的武功也不怎地,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制不住他?”
  
  那曹大哥道:“倒不是怕他武功……”一语未了,见郦琛两眼直视自己,神情异样,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忽地惊觉,道:“咦,怎么是这小子?”
  
  原来这姓曹的汉子便是一年前同众官兵来郦府的那个校尉,这会儿不着官服,劲装结束,活脱便是个武林人物。当日郦琛与他冲突,很吃了些皮肉之苦,郦琬也是由他出手拿下。郦琛家生剧变,便是由这人闯进来那一刻起始,故而对他的相貌印象深刻,自他一转身,对面朝相,便认了出来。
  
  那少年奇道:“曹大哥,你认得这人?”
  
  那曹校尉笑道:“可是巧得很了。这不是原来郦知州的大公子么?咱们只晓得姓简的跟个小子要好得蜜里调油,一路上吃喝睡觉都在一处,却没想是他。”说了这话,想到了甚么,嘿嘿笑了两声,又向众人道:“那日我领了信王府的令去查抄郦家,这小兔儿爷不知死活,还神气活现的要打人,被我好生收拾了一回。这会儿却在这里,又是这个光景——可不是应了我那日的话,当真作起了兔儿爷么。”一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只那少年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明所以,刚要发问,忽然窗外有人咳嗽了一声。那曹校尉道:“噤声!是金老七。——必是那姓简的回来了。”向那持剑汉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走至门边。
  
  屋里众人屏气息声,过得一刻,便听廊上脚步声响。郦琛自身穴道被点,颈上架了长剑,倒也不甚惊惶。这时候见简淇到来,却大是焦急,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前,一股浊气在胸间激荡了两下,忽地叫了出来:“牧谦,别进来!”
  
  那少年吃了一惊,不加细想,提剑便往他头上砍去。当地一声,却是那姓曹的抢过来格开了这一剑。紧接着砰地一声大响,房门倒地,那守在门边的汉子已经同一人交上了手。原来他一听郦琛出声示警,唯恐简淇逃走,便径自将门板踢倒,冲了出去。跟着便又有一人持刀而出,三人战在一处。
  
  门里众人见状,欲都过去相助,只是走廊逼仄,再容不下。饶是如此,简淇空手同两人对敌,片刻间已是险象环生。
  
  忽听得那姓曹的大叫:“小心!”却见空中微芒一闪,紧接着砰砰两声,与简淇相斗的两人已然摔倒在地。那少年急道:“方五哥,秦叔叔,你们怎么了?”冲出两步,便欲伸手去扶。姓曹的将他手臂一挡,道:“不可!”那两人在地下滚来滚去,呻吟号叫不绝。
  
  众人素知这两人极是硬气,便是被人斩了一手一足去,也未必哼上一声,这时候却止不住地大声惨叫,不禁骇然心惊,忖道:“这暗器上敷的不知道是甚么毒药,这般厉害。”
  
  那曹校尉略一沉吟,伸手在桌角一拍,将一小块木头抓在手里,一掰几份,向那两人身上“中庭”、“期门”两处穴道打去。他内力强劲,一掷之下,那两人即刻昏厥过去,号呼之声立止。
  
  简淇抬起脚来,绕过地下两人的身子,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屋里众人将兵刃横在身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简淇便向那姓曹的校尉拱了拱手,道:“在下简淇。敢问各位尊姓大名、有何见教?”
  
  那曹校尉未料到他开口如此斯文有礼,怔了一怔,道:“在下曹承斌,原是太原府青峰帮的当家。这些都是我一门的师叔师弟和拜把子的弟兄。简公子,你伤了咱们两位兄弟,先将解药拿了出来,大家化敌为友如何?”
  
  简淇摇头道:“你先放开了我朋友再说。”
  
  曹承斌道:“你武功有限,刚才暗器偷袭,不过是仗着出其不意。咱们现下全神贯注地防备,哪里再还能叫你得了手去?”
  
  简淇道:“既然如此,诸位便一拥而上,将在下拿下便罢,又何必多话?”说着在椅上坐了下来,提起桌上茶壶,往面前的茶杯里斟了一杯。
  
  曹承斌道:“拿下了你,又有何难?只是那落霞谷的宁神医,咱们兄弟都是十分景仰的。简公子,在下做事最喜干净爽利,你只消把大夥儿要找的东西拿来,姓曹的这里撂了下话,立马让你两个走路便是。”
  
  简淇道:“嗯,你们要找甚么东西?”
  
  曹承斌道:“简公子是聪明人,又何必明知故问?那郑元化若不是带了剑谱在身上,又怎会没来由地死在滁州城外的小树林、又给埋进了你师徒的药圃里?却原来鼎鼎大名的神医师徒,也有贪念一起,劫货杀人的时候。”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满是讥诮之意。
  
  简淇凝目看向他,道:“你怎知郑元化是死在我师徒手里?”
  
  曹承斌笑道:“简公子又何必推搪?那剑谱落入你们手里,原是陆家小兄弟亲见。”说着向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指,道:“半年前,我这陆兄弟曾在客栈里撞见了你两个在一起翻看那剑谱。只是他其时还不识得那部剑谱,生生错过,让你们逃去了落霞谷。”
  
  简淇点了点头,道:“你们既然认定如此,我说甚么也不管用了。”
  
  曹承斌双目炯炯,紧盯着他道:“那剑谱现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虽然这节的内容不大应景。。。




薜荔无香

  简淇微笑道:“你甚么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们将这里都搜遍了,既寻不着,那还能在哪里?”
  
  曹承斌吁了口气,道:“如此,便只好有劳简公子辛苦走一遭儿了。”向着郦琛一指,道:“外头已经备下了上好的良驹,从这里到落霞谷,取去池州的官道,快马行程,不消五六日便好打个来回。便是算得宽裕些,再加你一日周延。七日之后你若不来,咱们便把这俊秀的小后生零切碎割了,看简公子你可心疼不心疼?”
  
  简淇端起杯来,浅浅啜了口茶,道:“这人不过是我一个病人。那剑谱如此要紧,哪里便能用来换了?”
  
  曹承斌笑道:“你不用来打马虎眼。实话跟你说罢,你两个进了这店的第一日,咱们便有人盯上了你们。照他说来,你待这小子的光景,哪里又是当他寻常病人了?当真伺候亲娘老子也没这般周到用心。那剑谱虽然要紧,毕竟是个死物,哪里比得上这活宝贝贴心?哈哈,哈哈!”
  
  郦琛心下大怒,暗道:“这人如此辱我,待我手足重得自由,非同他拼命不可。”
  
  简淇却不动声色,微笑道:“原来如此。”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也罢,曹当家自己不肯去落霞谷,我去替你们跑一趟便是。只是我这朋友体弱,这几日里,须烦劳你们好好照料。”曹承斌见他一口答允得快,反倒有些疑惑,一面道:“那是自然。简公子你只消言而有信,咱们自当把这位漂漂亮亮的郦公子,一根头发也不少地交回你手上。”
  
  简淇道:“我这朋友臂上受了伤,须每日更换绷带药物,一应物事都在那边的药箱里。” 曹承斌顺着他眼光看去,见屋角有个木制药箱,道:“我理会得。”
  
  简淇又道:“他还有旧年的经脉损伤,亟需调理。那药箱的第三格抽屉里有个绿玉小瓶,装的便是他伤药,劳烦曹大侠去取了出来。”曹承斌见郦琛身上有己方的两柄剑架着,谅对方也不敢捣鬼,当下走去,拉开了药箱上第三个抽屉,果然有个小小玉瓶,碧绿通透,甚是精美。简淇道:“这药每日须给他服上一丸。今日我出去的早,还没给他吃过,就有劳曹大侠了。”
  
  曹承斌好不耐烦,心道:“这姓简的恁地婆婆妈妈事多。”打开瓶子,倒了一粒丸药在手,捏住了郦琛脸颊,往他口里便塞。简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多谢你。”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曹承斌只道他要动身,道:“彭小四,去给简公子牵马过来。”彭小四应了一声,正要出去,简淇道:“也不必忙。”提起壶来,给自己又斟上了一杯茶。
  
  众人不知他是何用意,看着他好整以暇地拿起茶杯,送到嘴边,慢慢啜饮。曹承斌皱眉道:“既说定了,又何必在这里拖延辰光?”那陆姓少年却最是性急,又兼年少气盛,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一挥手,一枚袖镖直奔简淇右手而去,啪地一声,将他手中茶杯打了个粉碎。
  
  曹承斌心道:“这姓简的武功可不怎么地,若不为他是药神门下子弟,还真不消这般费事。”跟着便见他手指间渗出血来,想是被碎瓷片割破了手,当下大咧咧地拱了拱手,道:“得罪,得罪,我这陆兄弟性子急躁,可不是有意跟你过不去。简公子早一刻上路,便早一刻回来,到时候人货两讫,岂不是大家便宜?”
  
  简淇道:“虽如此,我总有些放心不下。”眼睛看着郦琛,道:“他伤后体弱,经不住你点他这几处重穴。劳烦你替他解了罢。” 郦琛情急间冲开的只有哑穴,过后那姓陆的少年在他身上又补点了两处穴道。曹承斌心道:“这姓郦的小子不会武功,又伤了手臂,便解了他穴道又能如何?”然而毕竟不甚放心,想了一想,点了郦琛腿上“曲泉”,两肩“云门”,将其他穴道解了,道:“我只用两成力封了这几处穴道,总不要紧罢。”
  
  简淇道:“也罢了。只是最多过三四个时辰便要解开另点,不然血脉不畅。他臂上有伤,恐落下疾患。”曹承斌心道:“这姓简的一心都在这小子身上,看来倒不怕他在剑谱上捣鬼。”放下心来,笑道:“不过是七日工夫,姓曹的拍胸脯担保,决不怠慢了这位……这位郦公子便是。”
  
  说了这句话,只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禁抽了抽鼻子,道:“你手上受了伤,可要包扎一下?”
  
  简淇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来,五指张开。他一只白皙的手掌上染满了鲜血,被碎瓷片割破之处仍不住流出血来。曹承斌心中一动,忖道:“只一点割伤,哪里来的这许多血?”一念未毕,忽地脑中一阵晕眩,脚下立足不稳,踉跄了一下。便在这时,呛啷、呛啷几声,身边众人手中的刀剑纷纷落地,跟着身子摇摇欲坠。他心知不妙,伸手欲去拔剑,手指甫触到剑柄,便觉四肢酸软,浑身的力气不知何时消散得一丝也无,身不由己地向地下瘫坐下去。顷刻之间,屋里众人尽皆倒地。
  
  郦琛又惊又喜,向简淇看去。简淇向他微微一笑,忽地身子一软,从椅中滑了下来,坐倒在地。郦琛大惊,叫道:“牧谦,牧谦,你怎么啦?”
  
  简淇道:“不妨事。你运功冲开穴道以后,便把绿瓶里的解药给我一丸。”
  
  郦琛依言闭上眼睛,运气解穴。又听简淇道:“你别着急,慢慢来,小心岔了内息。”
  
  郦琛身上穴道点得原浅,全力以赴之下,不消多久便解开了。他手足方得自由,便一跃跳下床去,看视简淇,却见他双目紧闭,呼吸细弱,已然晕了过去,不由得心慌意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药箱边,去抽屉里寻那绿玉瓶子。他心中说不出的害怕,两手发颤,把那瓶子拿在手里,一连拧了几下,好容易才打开了。当下在地下扶起了简淇,将一粒药喂入他口中。
  
  郦琛将简淇紧紧抱在怀里,觉得他身子温暖,呼吸如常,才略觉心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人的脸,正觉得这一刻长得漫无边际,简淇眉睫微微一动,已然醒了过来。郦琛大喜,道:“你没事罢?”简淇微笑道:“不过是令人昏晕的迷药,你紧张甚么?”
  
  郦琛长出了口气,道:“只是迷药?我还道是甚么厉害的毒药。你怎地把自己也药倒了?”简淇笑道:“我在那茶杯上抹了‘薜荔百虫膏’。这膏遇血生成迷瘴,无色无味,算得是天下第一等的迷药了。只是用自身鲜血引发,我虽含了能辟百毒的药物,却也抵受不住,只好骗他们先给你吃了解药。”
  
  郦琛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埋怨道:“你药师门下的奇毒怪药,怎地不给他们下一剂?却用这等笨法子,害得我好担惊受怕。”简淇愣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是甚么人,哪里会随身常带着许多毒药?药师门下不得杀人,便不能用无药可解的剧毒。我身边只有几枚防身的暗器,在廊上同那两人动手时便用完了。何况那针上敷的也只是使人麻痒疼痛的药,不是毒药。”
  
  两人说话间,郦琛觉得简淇的身子仍是软绵绵地,道:“怎地这解药总不见效?”简淇道:“‘薜荔百虫膏’融在血里,药力一时不得便散,要过得一会儿,等解药全部行开,才能恢复气力。”郦琛道:“那我扶你上床歇歇去,这硬地下睡得可不舒服。”他受伤的右臂兀自缠着布条,十分不便,半扶半抱,好容易才将简淇放上床去。
  
  简淇转头看向地下一干人,道:“这可是没来由的麻烦找上了门,那个郑元化我听也没听说过,却硬派是我杀的。”
  
  郦琛笑道:“我正要同你说,郑元化是我杀的,埋在了你们的药圃里。不过剑谱甚么的我可没见,不晓得为甚么他们认定是你师徒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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