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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沃雪记》    作者: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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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珏打断了他道:“爹爹怎会去做大逆不道之事?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爹爹?”郦琨小声道:“相信爹爹。可是那个人读圣旨,是皇帝……皇帝说爹爹犯了……”
  
  郦琬插口道:“皇帝难道便没有搞错的时候?爹爹从前跟你们讲汉时伏波将军的故事,伏波将军不也受奸人构陷,被皇帝削去了封号?过后皇帝知道了他的冤枉,重新封了他将军,又加封了忠成侯。”郦珏道:“不错,爹爹是被坏人诬陷的。”郦琬道:“爹爹这去了,跟皇帝分辨清楚,自然会真相大白。”
  
  郦琬安抚两个孩子,郦琛心中却想:“伏波将军马援蒙冤昭雪,那是不错,可给他平反的皇帝,可不是原先定他罪的皇帝。他人也死了,便是封王封侯,又有何益?”
  




困棘跂望

  被官兵封在大屋中的,除了郦文道的妻妾子女,尚有文夫人的胞弟文仲业一家,统共十几个人。这间屋子原是日常闲居起坐之用,甚是宽敞,这许多人挤在一处,也不显过分逼仄。然而室内家什器皿早被众官兵一概搬走,只得在房内地下胡乱坐了。这一夜要饭无饭,要水无水,要睡无衾枕,各人心中又俱是十分忧惧不安,几乎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直到午间,才有公人送进来几桶稀粥,众人分食。郦琛早饿了半天,虽见米饭粗粝,也吃了两碗。郦琬却是生性喜洁,见到那桶沿肮脏,粥里更漂着几根头发,心中作恶,说甚么也吃不下去。
  
  到得晚间,又有人送饭进来,这次便有些萝卜豆腐之类的菜肴,俱是十分粗劣。众人平素里精茶细饭惯了,这等饮食原是难以入口,饥馁下却是别无选择。文夫人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郦珏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姐姐,也勉强把自己碗里吃尽。郦琨却忍不住道:“这不好吃。咱家的厨子哪里去了?”郦琛郦琬默不作声。文夫人正要说话,忽听得一边有人抽了抽鼻子,大放悲声,却是郦文道的如夫人霓绯。她这一哭开了头,当下便有人相应,几个女人呜呜咽咽,哭个不住。连郦琬也不禁落下泪来。
  
  如此过了十几日,始终便没人再来过问。众人初时还抱了希望,盼郦文道回来,一切便能回复旧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期望便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担忧恐惧,生怕郦文道当真下了斩监,只待处决。郦琛每日要应付两个弟弟的追问,也越来越是吃力。
  
  这一日夜间,众人已然睡下。郦琛翻来覆去,只是难以入眠,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翻身坐起,心中怦怦直跳,只想:“难道是爹爹回来了?”跟着郦琬也醒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伸手互握。
  
  过得一刻,便听得门户开启声响,有人高声叫道:“郦琛,郦琬两个,快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十分熟悉,正是荣筝。
  
  郦琛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握着郦琬的手紧了一紧。“吱呀”一声,房门开处,眼前烛火闪耀,四五个人闯了进来。
  
  荣筝见郦琛和郦琬坐在地下不动,叫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听见我说的话了没有?”郦琛冷冷地道:“我没听见有人说话,只听见一条狗子在胡吠乱叫。”
  
  荣筝大怒,刷地一声抽出长剑,道:“你说甚么?”
  
  郦琛道:“要动武么?有种你就将咱们杀了,谁怕你来?”荣筝冷笑一声,道:“你道我不敢杀人么?”蓦地伸手,将地下的郦琨拉了起来,将长剑架在他身上。郦琨本来睡得正香,睁眼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搁在面前,张大了嘴,只不敢哭。
  
  郦琬急道:“你……你干么为难小孩子?”荣筝道:“你们两个乖乖听我号令,我便放了他。不然的话,是小孩子又怎地?”郦琬见郦琨满面惊恐之色,道:“你先放了他再说。”
  
  荣筝哼了一声,将郦琨往地下一推,文夫人忙抢上前来抱住。郦琛和郦琬站起身来,荣筝道:“出去罢。”将长剑往外指了一指。
  
  郦琛心想:“他这时候要我们出去,十九不怀好意。”道:“你要做什么?我跟你去便罢,琬儿留在这里。”荣筝道:“少啰唆,是有人要问你们两个的话。”说着抓住郦琛的衣领,往外一搡。他这一抓一搡中用了内力,郦琛毫无武功,焉有抵抗之力?踉踉跄跄地跌出几步,一跤摔倒在地。
  
  郦琬怒道:“你做甚么动手动脚的?”说着几步走了出去,扶起郦琛。
  
  两人走到大门外,见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荣筝道:“进去。”郦琛无法可想,硬起头皮拉开车帷,钻了进去。刚刚进入,便觉胁下一麻,已被人点了“期门穴”。跟着郦琬进来,也一样被点住了穴道。郦琬武功不弱,然而在车上这人手下竟然毫无躲闪回避的余地,一招便即受制。那人在黑暗中出手认穴,不差分毫。
  
  荣筝见两人上了车,自行跳上驾车的位子,赶起车来。马车里那人也不说话,只将两人的身子并排放好。郦琛和郦琬心中只想:“这是要把咱们带到哪里去?”
  
  走了约莫一柱香工夫,马车停了下来。荣筝掀起车帷,先将郦琬抱了下去。郦琬满心抗拒,只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荣筝看了她神情,笑道:“琬师妹,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俯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只要把原属于我的东西拿回去罢了。”他这句话说得虽轻,郦琬和郦琛却都听见了,不禁心下起了一阵惊恐之意。
  
  马车里另外那人抱起了郦琛,跳下车来。其时半月在天,淡淡月光下,郦琛看见这人便是那日同荣长庚父子一起来拜寿的郑晔。他面色本来白皙,被清冷的月光一映,更是白惨惨地半分血色也无。郦琛见他嘴角挂了一丝笑意,不知怎地便觉得毛骨悚然。当即转开视线,不去看他。目光所及,见自己一行人是在一处小小院落里,前后均有房舍,只是都未点灯,似是无人居住。荣筝开了门锁,“喀喇”一声,静夜中分外刺耳。
  
  当下荣筝在前,郑晔在后,各自抱了一人走进去。穿过几重间壁,到得一处屋内,昏暗中隐约见得家具什物。荣筝将郦琬放在地下,自行去点亮烛火。跟着郑晔也将郦琛放在地下,却是背靠着墙让他坐着。
  
  这时候荣筝已将桌上灯烛尽皆点着,室内一时通明。郦琛见所在乃是一处居室,地下铺了条毡,桌椅四足作马蹄型,装陈甚是考究。桌上有酒有菜,却不见一个仆从伺候。
  
  荣筝自行在椅上坐下,提起壶来倒了两杯酒,向郑晔笑道:“你看我这下处如何?”郑晔道:“也罢了。只是你这里的下人可靠得住?私携犯人在押的家眷出外,虽不是甚么大事,被人参上一本,也怪麻烦的。”
  
  荣筝笑道:“你放心,我早教他们远远地避开去,不管听到甚么都不许过来。但凡有人向外说了一个字,管教拔了他舌头去。”将酒杯递在他手里,道:“这回的事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一句话,那些管事的兵丁还要啰唆不休。”
  
  郑晔道:“好说。”将酒一饮而尽。又搛了一筷菜尝了尝,道:“你这里用的厨子不错。虽然冷了些,味道也还过得去。”
  
  这里两人对坐饮酒,地下的郦琛和郦琬心中却越来越是恐慌。先时荣筝说是有人要问话,还道是同父亲的案子有关,现在看这光景全然不是。
  
  郑晔喝了几杯,笑道:“你把下人都打发了,清静是清静,却少了个斟酒服侍的人。”荣筝道:“那还不容易。”向地下郦琬一指,道:“叫她来服侍罢。”郑晔道:“好。”取了桌上一支筷子,掰成几段,纷纷向郦琬身上弹去。郦琬“啊”的一声,身上穴道已然解开。她跳起身来,奔到郦琛旁边,伸指将他身上穴道也解了。
  
  郑晔微笑道:“劳烦郦姑娘,斟杯酒来。”郦琬见过他出手,已知他武功远高于己,这时解开自己穴道,不过是效法那猫戏老鼠之举。却不愿就此屈服,心中只想:“怎生想个法子逃出去?”
  
  荣筝这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见她站着不动,当即站起身来,走到郦琬面前,道:“你斟是不斟?”郦琬将头一撇,不去理他。
  
  荣筝忽地伸手,便向她胸前抓来。郦琬纵身欲向旁闪避,忽地膝上 “委中穴”微微一痛,被甚么东西打中了,身子一麻,这一步便跨不出去。“嗤啦”一声,荣筝将她身上罗衫撕下了一幅,道:“你不肯斟酒,我便将你衣裳撕光,看你能倔强到几时去?”
  
  郦琬“啊”地尖叫了一声,双臂交叉护住胸前,退了一步。便这一瞬工夫,荣筝和郑晔都看见她颈上带着个小小的玉坠,殷红如血,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显得诱人。郑晔悠然道:“我猜郦姑娘多半还是喜欢被人剥光。”荣筝哈哈一笑,伸手又向郦琬抓去。忽听得背后风声甚急,背心一凉,一柄匕首已然刺到了他身子。百忙中身子前扑,同时向右滑步,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他又惊又怒,回头看去,见郦琛手持一柄匕首跌坐在地下,却是腿上被郑晔掷出的筷子打中了穴道。荣筝心道:“这小子身边居然藏了把匕首,也亏得他不会武功,否则这一下刺的实了,哪里还有命在?”怒气上涌,走上前去,一脚把那匕首踢得远远的,随即当胸揪住他衣裳,劈劈啪啪,打了他四下耳光,又一脚踹在他腰腹间。郦琛闷哼了一声,滚倒在地,爬不起来。
  
  郑晔道:“听说郦文道武功不错,怎地这小子功夫这等蹩脚?”荣筝悻悻然道:“这小子小时候被郦文道仇家劫去,打得半死不活,一只脚进了鬼门关。好容易救了回来,便成了个半残,练不得武功。”
  
  郑晔笑道:“那也罢了。美人儿动刀动枪,总是怪煞风景。——难得这一对双胞胎生得都这般俊俏。”浅浅啜了口酒,眼睛转向了郦琬,道:“是你的新娘子,你先来罢。”
  
  郦琬尖叫一声,发掌便向他袭去。郑晔右手持杯,左手倏出,抓住她手腕,笑道:“慢慢来,等你夫婿跟你好过,咱们再亲近亲近。”伸指点了她“阳池穴”。郦琬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荣筝将她从身后抱住了,在她脸上亲了亲,道:“琬妹子,你莫急,马上便就叫你快活。”将郦琬放在地下,自己便在她身边跪坐下来。郦琬身子簌簌发抖,面上两道眼泪流了下来。
  
  郦琛叫道:“我杀了你们!你们两个畜生,快放了她!”他不断叫骂,荣筝充耳不闻。郑晔笑嘻嘻地看着他,似觉得十分有趣。
  
  荣筝道:“琛小子,你要骂尽管骂去,可睁大眼睛好好瞧着。”说着便将一只手往郦琬扯破的领口里探了进去。郦琛肝胆俱裂,道:“我求求你们,放过她罢。”嗓子嘶哑,几乎语不成声。荣筝向他看去,心下得意之极,道:“郦琛,当日你父子三个退亲折辱我的时候,定是没想到还有今日罢?”
  
  郦琛道:“你……行行好,饶了琬儿吧。我给你做什么都成。”荣筝一只手握住郦琬的下颏,一只手在她身上缓缓游动,道:“嗯,做什么都成?”郦琛道:“是。”荣筝道:“那你先给我磕几个头。”
  
  郦琛腿上穴道被封,身体却仍能活动,听到“磕头”两个字,不禁犹豫。眼见荣筝脱了裤子,又去解郦琬的衣服,情急之下再顾不得别的,叫道:“不要!我磕头便是。”趴在地下,对着荣筝叩下头去。荣筝道:“再使些力气。”郦琛见他停手,当即用力碰头,咚咚有声。
  
  荣筝长声大笑,自觉当日一口恶气,此刻出得殆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郦文道不在这里,看不见这一双儿女被自己折磨的场面。
  
  郦琛又磕了几个头,方才抬起头来。荣筝看着他笑道:“郦琛,你知不知道我干么把你也弄到这里?”郦琛不明所以,喃喃道:“为甚么?”荣筝笑道:“你不是不要我做你妹夫么?我偏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做了琬丫头的新郎。”说着两手抓住了郦琬的襦裙,嗤的一声裂帛脆响,襦裙裂成两半。
  
  郦琛大惊之下,仿佛心脏一时都不跳了,怔了一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在地下一撑,身子前跃,便向荣筝扑去。荣筝见他突然跳起,也吃了一惊,右掌一挥,打在他肩头。郦琛被他这一掌打得翻倒在地,连滚了几下才停住了,只觉胸口剧痛难当,血气翻涌。一转头,却见荣筝已然分开了郦琬的腿,身子便压了上去。
  
  他脑中轰地一声,眼前无数金星乱舞,天旋地转,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寸心摧折

  也不知过了多久,郦琛意识渐复。但觉口中咸腥,只知道是血,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心中只想:“琬儿怎样了?”
  
  但听一人的声音笑道:“你这可是玫瑰花儿没采着,反给刺扎了手了。”正是郑晔。
  
  荣筝气哼哼地道:“谁想这丫头性子这般烈,居然运内力冲断了经脉,还打了我一掌。”
  
  郑晔道:“算你走运,这一掌没打着要害,断了左手臂,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荣筝怒道:“我费了这半天劲,还断了条手臂,只得了个死人有甚么用?我又没有奸尸的爱好。”
  
  郦琛听到这里,心中便如一把冰凉的匕首捅了进来,一阵剧痛,几乎气也透不过来,死死咬住嘴唇,方才不使自己哭出声来。他气息急促,郑晔立时便听见了,笑了一声道:“郦家那小子醒啦。你有甚么邪火,找他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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