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数字成军团
朱棣的说话被打断，眉心拧结了起来。
“伊唯的箭术的确厉害，本王把自己用过的短弓赠给他，如果十七的箭术这两年有所退步的话，明天的箭术冠军就是伊唯的囊中之物。”
一众护卫的惊叹更盛，沈云栩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离开北平的时候，伊唯已经到了朱棣的麾下从军，只是他急躁好胜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幼鹿在对岸，即使射杀他们也无法把猎物拿到手，他为什么还要下这样的杀着？
一行人回到营地，朱权已经等了沈云栩多时。
看到他与朱棣一同归来，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沈云栩搜索衣袋，才记起被伊唯分了一下神，他原本辛苦找到要送给朱权的五彩叶腊石，交到朱棣手中便没有再要回来。大小可置于掌心的石子，如果朱棣随手扔掉，他只怕是再也找不回来同样的形状与颜色。
朱权就藩半年，第一次在封地举行盛大的那达慕大会，朱棣亲自带手下前来，可见对这位十七弟是相当捧场。朱权有心在兄长面前展示能力，因此眼中那丝异色很快就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喜悦。
把朱棣及他的手下派人安顿好之后，他拉了沈云栩向着另一顶营帐走去。
“云栩，我五哥来了，你去见一见他。”
难怪他会如此雀跃，原来连周王朱橚也从开封赶了过来。沈云栩还没有接话，朱权已经继续开口，“来的还不止五哥，父皇让二十和二十一北上探看各位兄长，他们正好到了开封，所以也跟着五哥一起来了。”
朱元璋把成年的儿子分封亲王，沿边节制兵马，并且派遣年幼的儿子前来探视，目的是让他们谨尊孝悌。竟然连韩王朱松，以及沈王朱模也到了大宁，朱家的四、五、十七、二十、二十一合共五位皇子聚首，只怕没有一届的那达慕大会有如此的份量，可见朱权在众多的兄弟当中，是相当的有人缘。
朱橚正在营帐中清闲地煮茶品茗，新打的河水烧开之后，斟入放有茶末的净壶，然后再加入鲜奶和盐烧开，这是蒙古人喜欢喝的咸味奶茶。
隔着小火炉，朱权按沈云栩在朱橚面前坐下。
沈云栩觉得于礼节不合，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叫云栩是吗？”
朱橚温和地开口，“随意就好。”
因为天气暑热，他赤着双足坐在铺了厚厚毡毯的地上，蓝青色的绢锦单衣，领口微微地散开。朱棣、朱橚以及朱权不是同母所生，但是长相同样英挺俊朗，而眼前的周王更多了一份随意温和。沈云栩早上带着沈昆吾出发到西拉沐沦河的下游，似乎他离开不久，朱橚等人便已经抵步，所以此际一切都收拾停当。
既然朱橚已经开口，沈云栩也不再坚持。
朱权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五哥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他不计较繁文褥节。”
小火炉被宫人移走，冒着热气的奶茶倒在青花瓷茶盏之中，捧到了三个人的面前。
沈云栩细细地闻了一下，朱橚在奶茶中加入了野菊花、蒲公英以及党参花，杯中散发出甘苦味的药香以及茶叶、牛奶的醇香。他仔细地啜尝了一口，茶水咸爽可口，是相当独特的风味。
他把茶杯搁在身前，朱权已经把一杯奶茶饮完，咝咝的散着热气。
沈云栩自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朱权率性放荡，跟位尊处优的皇子相比，有些时候还是很不一样。
朱橚插话进来，“十七，牛嚼牡丹，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沈云栩抬起头，黑亮的眸光正好与朱橚对碰，对方的眼中有一丝的意味深长。
朱权把朱橚手中的茶杯取走，“五哥，你在药理上的造诣一向很深，你替云栩看一下脉象。他到底是什么原因，非常容易就会疲倦，随便给他一个地方都能睡得着。我原本打算让父皇派太医过来，既然你来了，正好替他看一下。”
沈云栩错愕地抬起头，没有料到朱权竟然会让周王亲自替他把脉。
“云栩，把手给我吧。”
朱橚毫不介怀地开口，沈云栩犹豫了一下，捋起袖口把手递了过去。
“有劳周王殿下。”
朱橚温润的手指搭过来，沈云栩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朱权在一边催促，“五哥，怎样了？”
“十七，我问脉的时候你不要打扰可好？”
朱橚无奈地看他一眼，“二十和二十一在外面骑马，你把他们找回来，告诉他们奶茶已经煮好，若要喝就赶紧过来。”
朱权不是很乐意地转身走出营帐。
沈云栩微微有些预感，他清楚自己的体质如何，朱橚似乎是有意把朱权支开。果然朱权离开之后，朱橚便看着他开口，“云栩，我四哥王府中的凤阳居，主持修建的人是你？”
“多谢周王殿下关注，凤阳居的确是我按照王爷的意思构图兴建。”
“四哥的心意一向很少透露出来，但是你能捉摸得透。他对那座小园相当满意，我在燕王府中作客十余日，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起居在那里。”
朱橚最早的时候是受封吴王，驻守凤阳多年，后来才改封周王调任开封。沈云栩感到对方的目光一直看过来，他猜不透当中的意味是什么，只知道与朱棣或者是朱权脱不了关系。
夹在朱棣与朱权兄弟中间，眼下他的身份与地位，不能说是不尴尬。
“你是南方人吧？是什么原因一直留在北地没有回去？”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还是会回去的。”
沈云栩把手收了回去，缓缓地抹平衣袖。朱橚的言行印证了他对自己体质的怀疑，如果他真的迈不过二十五岁的那道坎，在死去之前，他会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
“畏寒怕冷容易疲倦，精力耗损却不继。”
沈云栩起身告辞，朱橚在身后开口，“云栩，回头我会替你写几张药方。多保重自己，不要让体质再继续差下去。”
他回过头，感激地看朱橚一眼，“多谢周王殿下关心。”
沈云栩离开朱橚的营帐，朱棣随后便到了。他坐下来品尝风味独特的奶茶，随口问：“十七不在你这里？”
“四哥。”
朱橚抬头看他一眼。“刚才十七把沈云栩带过来，让我替他问脉，那个少年的体质不是太乐观。”
朱棣捧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
“为什么这样说？”
朱橚语气里有一丝的惋惜，“他的脉象不像是少年人蒸蒸日上，倒有点日暮西山的感觉，我一下子还看不出来病因。他才十七岁，有如此高的才能，修养性情人品看得出来也非常不错，但是才高不寿，只怕命不长久，我担心十七有一天会伤了心。”
朱棣猛然抬起头，“你确定？”
“我不是华陀再世。”
朱橚平静地说：“我也不是非常确定，我把十七支走，就是怕他会冲动。他有意让父皇派人过来，沈云栩的情形，一般的大夫或许看不出来，但有经验的太医细心查探就会知晓。”
朱棣的手指在袍袖中收紧。
“他的体质差到什么程度？”
“北地苦寒，沈云栩的体质不适合长作居留，他应该回到江南，那边的气候水土，或许能让他多活几年。但是十七这回只怕是动了真情，以他的性子什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若是连封地也不要的跟沈云栩离开，只怕会惹恼在南京的父皇。”
朱橚能够读懂沈云栩的眼神，他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心里有数，但是他的眼中却看不到恐慌。他很有兴趣知道，那个少年曾经经历过什么，面对死亡，才会有这种与年纪不符的从容与平静？
“十七这回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四哥，你的意思是我说还是不说？”
“不要说。”
朱棣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沉声说：“五弟，你再替沈云栩想一下，一定会有续命的办法。”
朱权把朱松和朱模找回来，朱棣已经离开了朱橚的营帐。他没有看到沈云栩，于是坐不住地很快也离开。
“二十，喝茶吧。”
朱模把一杯奶茶递给了朱松，然后自己也捧杯尝了一口。
朱松接了过去，对与自己同岁的弟弟说了声谢谢。朱松是周妃所生，而朱模的母亲是赵贵妃，两个人今年都是十四岁，前者聪慧机敏，后者内敛沉静。朱橚看着他们兄友弟恭，唇边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朱模看着他问：“五哥，我们出去跑了一会马，你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朱橚捧起茶盏，唇边的笑意更深，“当你碰到难题不知道怎样解决，但是有人比你更着急，主动出手替你解决掉，你说我难道不应该高兴？”
“是谁解决了五哥的难题？”
朱松与朱模对视了一眼。朱棣比他们年长二十岁，再加上心计缜密，驻守北平屡立战功，所以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早已经超过了已经去世的大头太子朱标，是既崇拜又敬畏。他们敲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朱橚竟然有本事把难题推到了这位四哥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