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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书籍名:《恣慰》    作者:Vibur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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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才发现,你正好儿到我耳垂儿哎。”很欠打的伸手去测量彼此的身高差,燕然亢奋起来,“夫妻个儿夫妻个儿~”
  “嗯。‘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苏继澜相当淡定的拿冯骥才的经典作品往他们身上套,这做法很快惹来了燕然的不满,“高女人”伸了爪子,弄乱了对方柔软的头发。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对儿“同桌的他”,就这么度过了一个礼拜。
  然后,到了某一天,结束了集训的燕然找不到苏继澜,从学校里骑着山地车出来,正看见他站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前头买冷饮。
  燕然叫了他一声,苏继澜回过头来,提着手里的袋子往马路对面走来,然后,就在那一刹那,一辆从旁边巷子里歪歪扭扭冲出来的小摩托车突然紧贴着苏继澜身边飞驰而过。
  手里的袋子被剐掉了,那摩托车后头一左一右挂着的两个金属丝编成的篓子成了凶器,尖锐的接头处刀子似的沿着苏继澜的膝头划过,左腿白皙的皮肤上立刻见了殷红的血痕。
  燕然那一刻完全傻了,他的弟兄们也都愣在了原处,紧跟着,发现那辆肇事车迟疑了一下,车上的人减缓了速度回头看,而后准备逃跑时,燕然只觉得自己开始血往上涌。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爷!!!”,然后在骑车人眼看着就要逃走之前扔下了自己的山地车,从路边抄起半块儿红砖就用力扔了出去。
  砖头并没有打中肇事者那没扣着安全帽的脑袋,但是正砍在那辆车的左车把上,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左手上的剧痛弄得慌了阵脚,一个侧歪就摔在了地上的家伙还没爬起来,就听见身后砍他砖头的人红了眼的喊声。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一群如狼似虎的牲口体特生,围住了势单力孤的祸头。
  哭都没用了。
  N比一的凌虐持续时间并不长,拳头足够硬的崽子们把一个成年人一顿暴揍,打得对方喊出来的声儿比鬼都难听。
  虽说是“打死了算我的”,可豪言壮语之后,行动毕竟要有分寸,确信那挨揍的倒霉鬼半个月之内怕是再也驾驭不了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了,一群痛痛快快发泄了个够的崽子扔下抱着脑袋鼻青脸肿的被“执刑”者,点上烟,聊着天,兴高采烈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走了。
  燕然最后给了那孙子一脚,而后拉着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阵势的苏继澜,让他坐在自己车后架上。
  “走,我带你上医院。”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苏继澜低头看了看还在渗血的伤口,尽量忍着疼站稳当。
  “你少糊弄我,我从小就是体育队儿的,什么样儿的伤没见过?!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快点儿,夏天太容易感染!”
  “真不用了,我回去洗洗就行……再说,那医院也太远了,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如我自己处理处理。”一想到可能要被大夫那没轻没重的手碰触自己的伤,苏继澜就从尾椎骨升起一股恶寒来。
  “那……你总得消消毒吧!体育老师走了,要不他那屋还有酒精……”眉头紧紧皱着,燕然迈腿上车,“你先回宿舍等着,我上药店给你买瓶酒精,这就回来。”
  燕然想去,可苏继澜还是拉住了他。
  “不用了,拿这个消毒也可以吧。”
  他说的,是自己手里刚捡起来的那个竟然没有完全坏掉的袋子,袋子里头,是幸存的一瓶六十五度牛栏山二锅头。
  “不是吧你……”燕然不知是想气还是想笑,又或者纯粹是不敢相信这热辣辣的东西会出现在这个江南小才子身上。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反对那提议。烈性酒在某些时候完全可以充当消毒用品,跟着那死也不肯坐在他车后架子上的苏继澜回了宿舍,燕然抄起那瓶二锅头,管对方要起子。
  “我没有。”苏继澜摇头。
  本来就是急脾气的家伙更加焦躁起来,干脆开口用牙去咬那瓶子盖儿,咔啪一声,盖子开了,那整齐的牙齿上,也被硌掉了小小的一块儿,留了个不明显的豁口。
  被告知忍一下疼别乱动时,苏继澜脑子里想的并非自己的伤,而是燕然的牙龈是否在出血。
  简单的消毒工作完成了,幸好伤口不算太深,斜着贴了两个邦迪,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动的苏继澜吁了口气,说了声多谢。
  “行了你就别损我了……”燕然脱力的坐在对面那张空着的床铺上,抬手捏了捏眉心,“要不是我叫你,你也不至于让车刮着。”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有些无奈,有些感动,苏继澜抬手指了指对方的嘴,“那,你的牙,是不是硌掉了一点?”
  “嗯,没事儿,看不出来。”燕然倒是挺无所谓,“你先告诉我你买二锅头干吗。”
  “哦,是我爷爷要的。”苏继澜一声轻笑,“上次我爸给他带了一瓶,他觉得好,这次说多带两瓶过去。”
  “苏州没有?”
  “好像是,我姨夫说有红星的,可没见到有这个……”
  “牛栏山。”
  “啊对。”
  “嘿……”放松下来的燕然发出一声傻笑,“我刚还以为是你喝的呢。”
  “得了,我喝醪糟都脸红的。”苏继澜一声不爽的咕哝。
  喝醪糟会脸红的苏继澜,膝盖上贴着邦迪的苏继澜,因为偶然事件让燕然和他那帮牲口同党当了一回英雄的苏继澜,身上带着残留的血的味道和六十五度二锅头的酒香的苏继澜……
  两天之后,跟着父母回了苏州。
  那个暑假,燕然过得索然无味。
  “想什么呢。”对面的人叫了他一声,苏继澜恍然,而后遮掩似的笑。
  “啊,我看你墙上那个书法艺术呢。”稍一抬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画框,里头是白底黑字两句话——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龙飞凤舞的大字,潇洒苍劲,铁画银钩。
  “看着不像写的……”
  “哦。”也回头看了一眼,燕然嘿嘿起来,“那是绣的,十字绣。”
  “你买的?”
  “哪儿有卖纯黑白十字绣的啊……这是我自己做的。”
  “真的假的?”
  “蒙你的是孙子。”
  “你……还真有闲情雅致啊……”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去,想笑的冲动就又涌上来了,苏继澜看了看那两句话,又看了看总觉得和这两句话颇有几分相配的燕大侠,笑意就再也忍不住了,“没想到,国家二级运动员,其实也会女红……”
  “那是……我多牛逼啊我……”不大清楚自己是被笑话还是被表扬了,燕然带着那大男人的小别扭,轻轻哼了一声,而后扭过头,红了脸。

  story.10

  燕然其实并不喜欢十字绣,而且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能踏实下来做十字绣,他只是把十字绣当做一种稳定情绪的途径,写东西写到快要崩溃时,或者干脆半个字儿都写不出来时,他就会干脆关了电视电脑和所有制造杂音的东西,强迫自己坐在沙发上绣上一个钟头,直到自己被N次扎了手,发誓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想再摸针线。
  放下绣了一半的作品,他会发觉干什么都是那么美好。
  “也就是说,你用这个做调剂?”苏继澜看着那字幅,暗暗感叹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耐力做出来这东西。
  “嗯,差不多吧。”干笑了两声,燕然给他蓄满热茶,“其实也是闲的。”
  “不过确实有成效。”
  “也确实挺让人咬牙切齿的,这玩意儿真不是大老粗干的活儿啊……”
  “然后你每次咬牙切齿时候,都有一种‘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感觉吧。”苏继澜笑他,而后在他那自嘲的笑声里再次开口,“其实,你不能算是大老粗,真的。”
  “嗯,那得看跟谁比了。”燕然撇嘴,“要跟工人阶级比,我多少还真就算是一文人,可跟……你这样儿的比,我就只能说是粗人了。”
  “跟我比?我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苏继澜有点儿惊讶,也有点儿窘迫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说外表吧,其实你只是黑了一点,别的……”
  “你紧张什么呀。”燕然突然觉得自己对面坐着个相亲中的大姑娘,想给自己的话打圆场,却怎么都说不到点子上,“甭管是长相儿,还是本质,咱俩都有强烈反差你不觉得嘛?”
  绝对是强烈的反差,由内而外,从现象到本质。
  我与你的差别,就像是北国与南方,胡同与水巷,劲风与梅雨,粗放与细腻。那是光着膀子叼着烟站在烟摊儿旁边大声谈笑,与整洁得体斯文儒雅在酒会上低语的差别;那是二手的,不到一百块钱买来的,掉了铃铛盖儿的破二八,与全新的,不算购置税都要六十多万的,金色的雷克萨斯GS的差别;那是近郊房龄六十年的老楼房与城里两百多平米的珠江帝景豪宅的差别……就像……庶民与贵族,隔着一道鸿沟,遥遥相望。
  “你别这么说。”苏继澜略微皱了眉头,“其实,你并非没有实力。”
  “什么实力?你是说北京户口嘛?”燕然装傻打岔。
  “我是说,你其实远可以过上比我好的日子,只不过你不奢求那些而已,因为对你来说那些东西都是……”
  “浮云?”
  “对,浮云。”一下子笑了出来,让那网络流行语逗乐了的苏继澜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再说,你这套房子虽然小,可是很有情调啊。”
  “阿弥陀佛,我还真得谢谢您没说‘情趣’。”
  “你又来了……”持续着轻轻的笑,苏继澜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你从来用自嘲当‘谢谢’。”
  “北京人都这揍性。”干巴巴的哼哼了两声,燕然端着茶杯喝了好几口,“我们不说‘您好’‘谢谢’‘对不起’。”
  “……瞎说,我周围没有不会说这些话的。”
  “是,会说是会说,可不爱说啊,说着多别扭啊……”燕然抓了抓头发,而后继续解答,“你看要是俩老北京对话,绝对是几乎没有这仨词儿。我们不说您好,我们说‘吃了嘛您?今儿天儿不错哈’,不说谢谢,说‘添麻烦添麻烦’,不说‘对不起’,说‘哟哟哟!怪我怪我您没事儿吧?!得,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别见怪别见怪’。”
  苏继澜听着,笑着,笑了半天。
  “你是说,京味儿文化,就是一个字变成一句话,一句话变成一百句话么?”
  “错了吧,京味儿文化其实就是不好好说话。”
  “跟你在一起我大概会很快起皱纹吧。”始终忍不住笑,苏继澜干脆放下杯子免得拿不住,“那也就是说,我刚才说你有情调,你本应该回答‘添麻烦’?”
  “不,场合不一样了。人家夸你,你就得说‘哪儿啊,我这算什么情调啊’诸如此类。”
  苏继澜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开口出声。
  他突然想,自己好像很久没这么密集的笑过了,也好像很久没在短时间内被那么多的回忆片段包围过了。重新见到燕然,过去的,就忽而变得竟然如此之近,好像就在昨天,好像就在上一秒,不然,那些记忆就不可能如此清晰,如此鲜活。
  “对了,你家里人都挺好的?”就好像为了缓和突然间有点儿怪异起来的气氛,燕然开口问。
  “啊,挺好,爸妈都退休了,在家安安静静的……挺好。”
  “哦,你爷爷他老人家……”
  苏继澜叹了口气。
  “去世好几年了。”
  “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苏继澜笑了笑,“就在我回北京之前去世的。”
  “那还好,幸好见到最后一面了吧。”
  “嗯。”点了点头,苏继澜没有多说话,他略微低垂了眼,像是在掩盖心里的某些东西,这掩盖燕然发现了,但是他没有追问,没有戳穿。
  “改天……等你有空的时候,上我们家吃顿饭去吧。”
  “啊?”这提议显然是让苏继澜有些意外,“你是说,你父母家?”
  “嗯,去吧。那天我说我要同学聚会了,我爸妈还说把过去关系好的叫家去吃顿饭热闹热闹呢。”
  “看来你父母平时过得很安静啊。”
  “是……”说到这里,轮到燕然低落了,“可惜,我忒不是玩意儿,我妈就盼着抱孙子,我到现在还一人儿耍单儿呢。”
  “你没结婚?”这疑问有些试探的意思,苏继澜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试探的成分那么重,“也没交女朋友?”
  “哪儿来的女朋友啊我,你瞅我这屋里像是有女的嘛,我妈还说呢,挺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呼噜悠似的,也不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连个正经职业都没有。”燕然与其说是在牢骚,不如说是在忏悔,确实,自己欠爹妈的太多,可若是让他为了父母的意愿而走上另外一条人生路……他是真的不想。他也恨自己怪自己的混账做法,可他真的做不到改变。
  “父母上了岁数,终归会希望儿女早日成家立业吧,很正常的。”
  “嗯。”燕然叹气,继而抬头问他,“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现在是二人世界还是三口之家啊?”
  “什么呀……我是单宿单飞才对。”
  “那咱俩还真是,嘿嘿。”燕然笑得又诡异又弱智,他在苏继澜问他有什么可笑的之前就干脆先换了话题,“对了,先说你哪天上我爸妈那儿吃顿饭。”
  “哟,这可不一定了,得看公司的安排。”
  “哦我知道了,你们都得讲究日程哈,是不是秘书手里老有一小本儿的那种?”
  “没有,我不喜欢让别人帮着安排事项。”
  “那您大老板就自己拿小本儿记东西?”
  “我都记手机里,比较方便。”
  “那甭问了,肯定是高端手机是吧?”
  “……iPh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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