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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书籍名:《天狼社之任平生》    作者: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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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繁花似锦,草木葱龙,明媚的阳光下,万物生机勃勃,贺兰影靠坐在一株柳树下面,望着微波粼粼的小湖怔怔出神,和风拂过,柔软的柳枝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一只蜻蜓飞过来,停在他的头发上,他也一动不动。

心里被复杂的情绪填得满满的,他哪还顾得上理会身外之事?远处的小径上有人走过,隐约的话语飘进他的耳朵。

“叶迦大师还是顾不上吃饭吶?他老人家对毒药可真是入迷。”

“可不是,一遇到难解的毒,简直废寝忘食的,三五天水米不进也是常事。”

“呵呵,跟咱们师父还真有的一比。”

“两个医狂。”

微弱的谈话声已经远去,贺兰影的心骤然狂跳起来,毒?中了毒的人?叶迦大师在忙着为人解毒?那个人,会是谁?

叶迦大师是薛飞的朋友,常来谷中走动,贺兰影曾见过那个慈祥的老人几面,知他好医成痴,尤爱研究毒物,什么样的剧毒到了他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被解除,能令他费尽心机的毒,应该是极其难解的天下奇毒了。

那这个中毒的人……贺兰影猛地跳了起来,风一样掠过草地,循着刚才两人走过的路追踪过去。

一间清雅的竹室里,陈设极其简单,靠东的竹塌上,躺着一个人,身材魁梧,脸色却白中透青,昏迷不醒。

贺兰影从敞开的门中一眼看到床上的人,顿时如遭雷击,双脚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半步移动不得,心中热血如沸,目光如刀似剑,狠狠地盯着那人,一眨都不眨。

叶迦大师从外面过来,奇怪地望着姿势僵硬的贺兰影,问道:“花无影,你怎么在这里?”

贺兰影一惊回头,见是叶迦大师:心头大喜,一时不敢说话,伸手拖住大师直拉到较远的地方去,叶迦大师莫名其妙地被他拉扯着走出了十几丈,才听他问道:“大师,燕……那个人怎么样了?”

“嗯,现在情况稳定住了,不过他中的是混毒,每一种毒物产生的变化非常多,不易解除,而且由于毒发的时间太长,毒素已经侵入内腑,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

贺兰影心头一松,旋又抽紧,焦急地间道:“会好吧?”

“现在还不好说,他本身的体质很好,内力也极深厚,若非如此,毒性这么猛烈地发作,早已性命不保了。不过正因为他一味用内力压制毒性,现在毒性反噬起来,可也难缠得紧。”叶迦大师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仰起了头,细细考虑应当如何解毒调理,想啊想啊,直想了好半天,才又想起贺兰影来,转头四顾,却早不见了他的踪影。

“真是个毛躁的小家伙啊。”叶迦大师慈爱地摇了摇头,微笑起来,缓步踱回自己的静室,再去看那个中毒的人。自从薛飞把这个人带回来交给他,他便如获至宝,日以继夜地在他身上钻研用药,实在是乐趣无穷。

“骗子!竟然骗我!”贺兰影躲在远远的大树上,一边透过茂密的枝叶偷看竹屋内的情形,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埋怨大哥,忽然又发现薛乘龙并不算骗他——人家只是说“他不在我这里,我也没有派人去帮他。”这话完全没有错误——看样子是薛飞去把燕重生带了回来,当然不是薛乘龙派去的。

贺兰影知道名医与解毒高手遇到难解之毒,便像武学高手遇到旷世的武功一样见猎心喜,定会想方设法去研究明白,薛飞既然解了自己的毒,又见他跑来讨相同的解药,就知道他是作什么用了,而燕重生中毒的时间比贺兰影久,发作得一定也比贺兰影猛烈,这样的毒解起来肯定更有意思,所以就暗中跟了他去,把燕重生带走了。

一想到自己的丑恶行径可能都被薛飞瞧在眼里,贺兰影脸上一阵火烫,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心里只是在欢喜叫嚣:“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燕重生还活着,这对贺兰影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他暂时忘却了满腹的愤怒纠缠,一心关注着燕重生的现状,只要他不死,一切都可以继续。

继续恨他?还是原谅他?这些他都顾不上深思,只是满足于燕重生还活着的消息。现在的他,就像失而复得了一件珍宝,满心都是快乐,贪婪地注视着燕重生苍白的容颜,舍不得离开。

转眼已经过去三天了,贺兰影向大哥请了假,专心致志地潜伏在叶迦大师的屋外监视燕重生,可他竟然一直都没有醒来。

“他不会就这样睡死过去了吧?”贺兰影担心地想,眼睛盯得都酸痛了,不得不休息一会儿,脑子里像有个马蜂窝一样乱哄哄的,恨不得冲进去狠狠给他两拳,把他打醒过来。

“你倒是醒醒啊!怕我找你报仇,就这样逃避么?呸!懦夫!”贺兰影紧紧捏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敲打老树,片片的叶子震颤着掉落下去,忽然下面有人叫道:“老十,你干嘛拆我家的树?”

贺兰影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五哥秦越,他忙又看一眼竹室,叶迦大师正在给燕重生施针,好像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急忙跳下树来,拖着秦越离开,秦越大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贺兰影咬牙瞪着他,小声道:“闭嘴!”

秦越惊讶地望着他,笑道:“咦,小影你这是做什么?在偷窥哪家美女的香闺?”他好笑地转头看看,又道:“坦里是叶迦大师的屋子啊,你偷看一个老和尚干什么?”

贺兰影恼怒地瞪着他,低声道:“我没看他!”

“那你看谁?”

“你管不着!”

“哦?我管不着?好,那我这药也不用送去了,可惜我师父跟叶迦大师费了好几天的心血啊,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秦越抛了抛手里的一个小瓶子,叹了口气。

贺兰影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猛扑过去,叫道:“解药!?”

秦越倏地一缩手,贺兰影便扑了个空,他武功比秦越差得太远,连扑了几次都抢不到,看着他促狭的笑容,突然明白他在戏弄自己,顿时恼羞成怒,骂道:“混蛋!你……”

秦越笑容一敛,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贺兰影一惊,顿时明白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尴尬地住了嘴,一时找不到话说。

秦越哼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去,贺兰影忙道:“你不是来送药的么?”

秦越头也不回,淡淡地道:“这些天都用了无数的药了,谁知道他能不能救得回来,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贺兰影急忙追上他,拦在前头,道:“不管怎么样你先给他用了再说啊!”

“他?他是谁,关你什么事?”

贺兰影哑口无言,他跟燕重生的纠葛秦越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好在他这近一年来跟秦越相处,已经摸到了他的脾气,不得不放缓口气,讨好地道:“五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兄弟一般见识,既然薛伯伯好不容易研制出了解药,总得有个成果不是?”

秦越仰面朝天,鼻孔里哼了一声,贺兰影气不打一处来,勉强陪笑道:“五哥,兄弟给你赔不是了,我就这驴子脾气,常常不识好人心的,你不要怪我嘛。”

秦越忍俊不禁,伸手在他脸上揉捏了几下,笑瞇瞇地道:“难得看到小影这么乖巧,算啦,谁让你小呢,当哥哥的怎么能不让着你点儿?”贺兰影难堪地忍受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肆虐,脸涨得通红。

“喏,给你,这解药你自己送去吧,给你的亲亲燕宝贝。”

贺兰影一阵恶寒——这是什么称呼!可手上却立即接过了药瓶,突然又想起,忙递回给他,央求道:“五哥,还是你送去吧。”

“为什么?你不是急着要给他解毒么?”

“嗯,那个……”贺兰影尴尬地皱起了眉头,为难地道:“你送去吧,我不能见他。”

“怕什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

贺兰影哭笑不得地望着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是啦,五哥,我现在不想见他,他……他也不想见我,万一这解药有效,他醒了过来,那……”贺兰影为难地停住了口,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秦越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药,道:“那你就永远跟他这么别扭下去?”

贺兰影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今后该怎么跟燕重生相处,本来的强烈恨意这些天也消磨得所剩无几,他不想原谅燕重生,可也不想他死,那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秦越姿态潇洒地往竹室去了,贺兰影怔了一会儿,又施展轻功跃回大树上窥探,这一回的药果然有效,燕重生竟然吐出了几口黑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活了!他活了!贺兰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喜极而泣,紧紧盯着远处燕重生苍白的脸颊,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树皮里去。

叶迦大师也深感欣慰,又开了方子交给秦越去配药,自己细细诊过燕重生的脉象,温和地对他说了什么,燕重生微弱地点头,脸上绽开一丝笑意,贺兰影觉得他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因为燕重生向来是很少笑的,回想起来,似乎只有在单独面对贺兰影的时候才会偶尔微笑,其它的将士们看到的总是不苟言笑的燕大将军,对他敬畏无比。

他为什么只对我笑呢?贺兰影难得想起这个问题,发了一会儿呆,“因为他喜欢我吧。”贺兰影不自觉地有些得意,能被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喜爱,也是一种荣幸啊。

随即他又想起曾受到的迫害,愤恨起来,“这个混蛋!”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燕重生,见他皱起了眉,又吐出几口血,顿时又担心起来,一时忘了恨他,默默地祝祷:好起来!快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他心情复杂地忽喜忽怒,直折腾到晚上,燕重生已经昏昏入睡,叶迦大师在他身上用了许多针及药物,又把心得写了下来,也累得不轻,在僮儿服侍下到了隔壁休息,屋里的灯熄了,一片黑暗,贺兰影再也看不见什么,黯然地下树回自己屋去,心里依旧乱纷纷的,理不清头绪。

燕重生再次醒来的时候,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人,那张英俊的脸如此熟悉,让他心头一热,目光不自禁地流露出暖意,连那张脸上凶狠的表情都忽略了。

“你没事了!”贺兰影的声音硬梆梆的,心里却着实在高兴着,今早叶迦大师告诉他燕重生的毒性已解,只需静静休养便可恢复,只是他的功力怕要折损十之四五。

哼!这下自己可不用怕他了!贺兰影心里挺高兴,既为燕重生的平安,也为他功力的锐减,这下子两人差不多能够拉齐了吧?看他还怎么有恃无恐?

燕重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喂!”贺兰影霸道地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拉起来,让他面对自己,愤愤地道:“是我救了你的命!要想活下去,你最好识相一点!”

燕重生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贺兰影突然有些狼狈,强横地道:“你的解药在我手里,你得乖乖听话,我心情好的话,你就可以少受点罪,不然的话,哼!”

燕重生冷冷地拨开他的手,躺回床上去,淡淡地道:“不必。”

“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解药。”

“混蛋!你想死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燕重生冷淡的口吻令贺兰影勃然大怒,猛地一把又揪起他,恶狠狠地道:“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欠着我的债呢!”

燕重生皱眉看他,静默半晌,叹息了一声。

“你叹什么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你!”贺兰影被气得七窍生烟,抬手一记耳光,打得燕重生偏过脸去,颊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子,口角边流下鲜血,几乎晕厥过去。

见他如此虚弱,贺兰影顿时又后悔起来,懊恼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却又不愿再伤他,手一松,燕重生软软地倒在床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啊呀,小影,你干什么?”那清亮柔和的声音独一无二,贺兰影顿时心慌意乱,忙伸手给燕重生擦去嘴角的血迹,可脸上的指印却是掩不住的,天宁迈步进屋,正好就看到了燕重生的惨状。

“你为什么打他?”

“……”贺兰影无言以对,涨红了脸,燕重生淡淡地道:“我有对不住延泽郡王的地方,他打我也是应该的。”

贺兰影大怒,燕重生这话,怎么听着这样刺耳?

“唉。”天宁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啊,真是的,都有不对的地方。”他端详了燕重生几眼,赞道:“燕大将军,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啊,再过十天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燕重生和贺兰影闻言都是大喜,燕重生挣扎着坐起来,道:“多谢相救,我已经不是大将军了,请叫我的名字就好。”

“嗯,也对,不过小影也不是延泽郡王了呢,你知道吗?他现在是我们天狼社的第十位弟兄,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花无影,怎么样,好不好听?”

燕重生觉得这名字很奇特,脸上却半点没有流露,点头道:“好听。”

贺兰影却脸色不豫,当初他入天狼社时,为了掩饰身份,需要另起名字,天宁非说他长得可爱,像花朵一样,要他姓“花”,薛乘龙自然毫无异议,萧同忍笑忍到几乎内伤,秦越笑瞇瞇地起哄,说只有这个姓才配得上贺兰影的“花容月貌”,直把他气到几乎吐血,知道自己反对也无效,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在“花”后面加个“无”字,叫做花无影,才算勉强能够接受。

“他现在已经很能干了呢。”天宁兴致勃勃地道,给燕重生讲这数月来贺兰影曾做过的事情,燕重生认真地听着,眼光中有欣慰,让贺兰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算谁啊?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少主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你不用担心,小影在我们这里过得很好,他会成长的。”天宁的善解人意令燕重生心头温暖,恳切地再次道谢,如释重负,贺兰影忍不住道:“我当然会成长,因为我还要打败你,报仇雪恨!”

燕重生脸色一黯,天宁转过头来看着贺兰影,责备地道:“小影,你还不明白是谁害了你么?”

贺兰影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恨燕重生成了习惯,其实,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燕重生曾为他做过的一切,也知道是燕重生几次救了他的命。理智地想一想,燕重生曾经给他的宠爱和关怀蓦地兜上心来,那极深极厚的情意像浪涛一样汹涌地冲击着他心中怨恨的冰垒,使他一直以来刻意树起的敌意轰然倒塌,只余下一片迷茫。

燕重生是真的很爱护他,贺兰影因为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所以更加痛苦——曾经受过他那样的折磨和伤害,要怎样才能原谅?

贺兰影心头剧痛,掉头冲出了屋子,天宁难过地望着他的背影,燕重生道:“我对不起他。”

“嗯。”天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该动了私心,用最不堪的手段伤害了他,虽然有不得已之处,但无论如何不应该这样做。”燕重生沉痛地垂下了头,低低地道:“我曾经想等他成长后就放开他,让他杀了我,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天宁不赞同地道:“不是这样的,你想过没有,钉子钉在木头上,会留下一个深深的洞,即使钉子被取出来,那个洞也不会消失的。”他叹了口气,又道:“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只一条,你选择了一种他最不能接受的方法,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啊。”

燕重生惭愧无地,天宁又道:“你对他的伤害太重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能体会你的苦心,只怕很久以后才能原谅你。”

“不,我不要他原谅我!”燕重生急忙道,天宁奇怪地望着他,燕重生有些无地自容,愧疚地道:“我对不起昭王爷,如果他知道我这样伤害他的爱子,他一定会伤心的,我……”他痛苦地呛咳起来,吐出一大口血,天宁急忙伸手在他胸前拂过,燕重生只觉一阵轻松,惊讶地望着他,天宁温和地道:“不用担心,你这是吐出了体内的瘀血,很快会好的。”见燕重生疑惑地望着他的手,天宁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是神子哦,被我摸过的人会百病消除的。”

燕重生心悦诚服地望着他,虽然不信他真是神仙,但确实感受到了他超凡的能力。

“你好好休息吧,小影不过是嘴上嚷得凶些,其实心地很善良的,他不会真的杀你。”

燕重生点点头,其实他比别人更了解贺兰影。

天宁嘻嘻一笑,又道:“你不知道你昏迷的那几天,小影像掉了魂似的,吃不下睡不着,他不肯承认,其实他很喜欢你。”

燕重生眼光一黯,垂头道:“不,我不希望他喜欢我。”

“为什么?”

“他应该杀了我,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燕重生的语气沉重,天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有的时候,只有时间能抚平一切创伤。

“乘龙对他讲了以前的事,他现在知道是你救了他,也明白了你曾为他做过的一切,虽然他一时还不能接受,但我想他会慢慢原谅你的。”天宁认真地道。

燕重生点了点头,心中恍然。现在贺兰影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虽然仍是强横,但没有了那种切齿的恨意。

可是,他并不希望贺兰影原谅他啊!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对了,薛飞说你明天就能吃东西了呢,我带点心来给你吃啊。”天宁殷切的关怀使燕重生感激不已,点头致谢,天宁又安慰他几句,带了从人离去。

燕重生望着天宁渐渐远去的圣洁背影,眼中是浓浓的感激,他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从鬼门关上被救了回来,就绝不会再寻死觅活,大好生命尽有可用之处,结束了与朝廷的纠葛,结束了与贺兰影的恩怨,他以后可以为自己而活。

是的,他以后,将为自己而活。

曾经答应昭王爷的事,已经办到,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当时他也是无奈,如果不采用强制的手段,贺兰影岂能受制于他、跟他离开京城?本来到西域时他就想放贺兰影走的,甚至都安排好了以后的事,想把贺兰影拘禁起来,直到风波过去再放他,可是没想到发现贺兰影也被下了毒,他无法可想,只得把他又带回京城,长公主失势,贺兰影岌岌可危,他忍痛再次伤害贺兰影,希望能够使皇帝不再重视他,同时以自己的威望,把贺兰影要到身边。

事情果然按他的计划发展,贺兰影再次随他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是非的中心,但他恨他,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燕重生清楚地知道,但没有试图解释,有什么用?伤害是那样深重,贺兰影怎么可能再相信他的话,冰释前嫌?

更何况,燕重生并不希望他原谅自己。

贺兰影与他不同,燕重生因为十几年来眼光始终牵挂在贺兰影身上,几乎没有对别人动过心,而这份本该纯洁的关爱,却因为一己的私欲而变了质,他……竟然爱上了贺兰影。这是不对的,燕重生为此苦恼了许久,却忍不住想要去得到他,这个美丽而骄纵的少年,完全夺取了他的心,使他丧失了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终于做出令自己陷于不义的选择。

他的感情是绝望的,在他决定强占贺兰影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他会拿生命来补偿他,他会尽其可能来帮助贺兰影迅速成长,然后……让他杀死自己。

燕重生不希望贺兰影原谅他,因为他自己不原谅自己。

只有以死谢罪,能够使他的良心得到解脱。

但贺兰影的善良使他逃过了两次劫难——这可能是贺兰影唯一像他父亲的地方了,他总是不能真正地心狠手辣。

这样的结果,实在出乎燕重生的意料,他固然为自己暂时的安全感到欣慰,却又焦虑于这纠缠的无止无休,贺兰影如果总是这样跟他纠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呢?

他并不奢望贺兰影的原谅或喜爱,甚至尽可能地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不想毁了贺兰影的一生。

贺兰影是昭王爷唯一的儿子,他应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使昭王爷在九泉之下能够含笑,使贺兰家的香火得以传承。

至于燕重生自己,他的一切都是贺兰昭赐予的,他的生命,只用在完成贺兰昭的期望和嘱托,无论是驰骋沙场、保国安邦,还是守护贺兰影,帮助他成长,都是在完成贺兰昭的遗愿,唯一超出预想的,只是他对贺兰影的感情。

两年,他曾拥有贺兰影两年,这已经足够了,他绝不奢望更多。

而他强占贺兰影的行为,是不可以原谅的,永远不应该被原谅!燕重生越想越对自己的行为惭愧无地,痛苦地向贺兰昭忏悔,然而伤害既已造成,说什么也是不可挽回的。

“还是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他默默地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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