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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书籍名:《天狼社之任平生》    作者: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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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影心头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兴奋地跳起来向山下冲去,找到自己的马,快马加鞭,狂风般掠过原野,冲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大哥!大哥!”贺兰影直冲进薛乘龙的书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薛乘龙不动声色地停止了与四狼、七狼的谈话,三人一起望着他。

“大哥,我、我有事问你。”贺兰影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公事,但心中的焦急使他顾不上这些,目光中流露出求恳的神色。

薛乘龙吩咐四狼和七狼先退下,问道:“什么事?”

“大哥……”贺兰影突然结巴起来,满怀着希望而来,却又突然情怯,不知如何问起,怔了半晌,才问:“大哥,燕重生是不是在你手里?”

“怎么?”

“他不见了。”贺兰影着急地道,紧紧盯着薛乘龙脸上的神色,又发现自己说话没头没脑,忙补充道:“我捉到了他,可是后来他又不见了,他中了剧毒,不可能一个人逃走,我想……”他吞吞吐吐地,薛乘龙淡淡地道:“你想是我把他带走了?”

贺兰影没说话,心中却是默认,一年多来他对薛乘龙佩服得五体投地,总觉得若说有什么事不可解释,那就一定是薛乘龙干的。

“不是我。”薛乘龙淡淡地道,贺兰影却如听到一声炸雷,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跌坐在椅上,讷讷地道:“不是你?”

“你们的事我不想过多介入。”薛乘龙道,又问:“你不是想杀了他么?为什么还要找他?”

贺兰影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是啊,为什么还要找他?燕重生剧毒在身,说不定此时早巳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贺兰影心中一阵剧痛,猛地跳了起来,嘶声道:“不!不可能!他怎么能死?我还没有……”

还没有怎样?贺兰影一时没了话说,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泛起红色,紧紧地捏住拳头,额上青筋暴起,激怒莫名。

薛乘龙默默地审视了他一会儿,问道:“燕重生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贺兰影心头一震,抬头望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啊,燕重生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仇人?是,也不完全是。贺兰影细想一下,才悲哀地发现,燕重生是自己与以前生活的唯一联系——是他与父亲的唯一联系,甚至是与母亲、与他从前生命的唯一联系,除了燕重生,没有人能与他谈论父亲贺兰昭,也没有人与他谈论母亲安乐长公主,甚至没有人与他谈论“贺兰影”。

自从加入了天狼社,贺兰影已经遵天宁的意见改了名字,现在对外的名字,是“花无影”。江湖上只知道天狼社的十狼叫花无影,年少英俊,性情狠烈,却不知他从前是当朝的延泽郡王——贺兰影。

他的一切都与从前脱离了干系,以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人,忘不了自己的从前,忘不了自己过往十九年的生命,自然也就忘不了……燕重生。

他已经失去了从前的一切,只有燕重生,能令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快乐与悲伤、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真的不想失去燕重生,无论如何,无论把他当敌人还是对手,就是不想失去。

贺兰影垂下头,咬着牙,眼睛里浮上泪水,强自忍耐着,说不出话。

“你想把他怎么样?”

贺兰影依然答不上来,之前他一门心思想要把燕重生从高高的将军宝座上拉下来,让他摔落尘埃,让他失去一切荣光,让他生不如死……可是现在,一切都如他所愿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呢?

“他在你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位置呢?”

什么位置?贺兰影心乱如麻,燕重生把他从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中强拉出来,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强暴他,使他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痛、锥心的恨。可是,他也给了他耐心的教导和全心全意的栽培,贺兰影向来讲理,明白从客观上讲燕重生甚至还算救了他一命,而且,燕重生对他是爱惜的,有些时候几乎是宠溺的,在燕重生身边的时候,他从没有受到过别人的任何伤害,燕重生就像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虽然也曾经有来自燕重生的打击,但这打击与其它的打击相比,确实微弱得很了,而且……贺兰影不情愿地承认,燕重生其实是很关心他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伤害过他的人怎么可能关心他呢?可事实就是这样,他敏锐地察觉到燕重生对他的关爱,他可以向燕重生予取予求,任性地去恨他、怨他、打他、伤他,而不必担心受到报复。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他呆呆地回想着,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还记得你曾经中过毒么?”薛乘龙望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沉声问道。

“嗯。”贺兰影惊醒过来,这也正是他疑惑的地方,在燕重生毒性发作后,他惊讶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关于朝廷重臣必须服用皇帝所赐毒药的事,他当然早就知道,奇怪的是燕重生毒发时的情状,竟与他自己数月前中毒时的症状极其相似。当时他顾不得多想,立即点了燕重生的穴道,使他不致毒火攻心而死,然后飞马奔往天狼社护法薛飞处求取解药,一日一夜间往返赶了八百多里路,累死了三匹马,自己也累到几乎吐血,方能带着解药及时赶回燕重生身边。

当时他没有别的念头,只是,不要他死!

看见燕重生倒在茅屋门口抽搐的时候,他又惊又怕,又是兴奋,心里在叫嚣着:他是我的了!从此必将臣服于我!

是的,贺兰影当时就是这样想的:燕重生的解药掌握在他手里,燕重生的命也就掌握在他手里,燕重生的身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再不能高高在上,再不能为所欲为,一切都得听他贺兰影的命令,必须做小伏低、哀求他的怜悯。

他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把燕重生踩在了脚底。

可是,万没想到燕重生竟然不屑于这样的哀求,他甚至不求保命,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他……一想到燕重生可能真的跳下了悬崖,贺兰影喉头又涌上一股热血,他急促地叫了一声,双手抱住头,浑身颤抖。

薛乘龙怜惜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影,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贺兰影哽咽着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啊!

薛乘龙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你当初中的毒,跟燕重生是一样的。”

贺兰影身子一颤,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朦胧中呼之欲出。

“当时薛飞检查后发现,这毒极其狠辣,连他都一时无法解除。”

贺兰影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脸色雪白。

“好在你体内有可以维持三个月的解药,一时不会毒发,所以我们放你离开,薛飞抓紧时间研制解药。”

贺兰影想到当时的情形,果然如此。

“直到两个月后解药才研制出来,我们一直在派人跟踪你,在你昏迷的时候把你带回来,时间刚好来得及。”

贺兰影呆呆地望着他,脑筋已经不会思考。

薛乘龙缓缓地道:“你知道当初托我们为你解毒的是谁么?”

贺兰影艰难地摇了摇头,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定是燕重生!除了他,谁还会知道自己中了这种毒?谁还会把父亲原配夫人的画像交给自己?谁还会……来管他?

是的,自从身份剧变之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也没有朋友,谁还会来关心他、照看他?

至于自己体内毒素的来源,他已经约略猜到了——除了他的皇帝表哥,还有谁会这样对他?

可是,燕重生为什么要帮自己?

贺兰影满心疑惑,注视着薛乘龙,等他解释。

薛乘龙也不隐瞒,告诉他天狼社肯同意帮燕重生为贺兰影解毒,是因为当初天宁假死逃脱之时,曾欠了燕重生一个人情。否则,天狼社的护法“鬼手医圣”薛飞是何等身份,岂能随便为贺兰影解毒?而除了他,天下又有谁能解得了大内的独门秘毒?

那时天宁服药假死,皇帝按他的遗愿筑起檀香木的高台焚烧遗体,薛乘龙暗中安排了人手扮做搭木台的匠人,在高台上做了手脚,又派挖掘地道的高手挖通从远处通往高台的地道,行动虽然隐秘,却被当时负责防卫的燕重生发觉了,但他并未声张,而是给薛乘龙发出消息,告诉他若想平安无事地救出天宁,就必须同意将来为他做一件事,薛乘龙一口答应,燕重生于是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们多做掩护,使天宁有惊无险地顺利脱身。

至于贺兰影离开燕重生之后,很快就落入天狼社手中,一是因为燕重生派人先送了信来,二是因为在他用的银子和银票上事先都做了天狼社的标记,天狼社的消息管道极广,凭这些印记很快就可以查到他的行踪。

“燕重生还真狡猾啊!”贺兰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想起了那个恨之入骨的人,眼光有些狰狞。

“可他为什么要帮我?”这是贺兰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却又想:“哼!反正都是他欠我的!”现在燕重生对他再好,也抵消不了贺兰影对他的怨恨,实是因为两人之前的交集给贺兰影留下了太深的伤痕。

薛乘龙没有回答他,又道:“本来你体内的毒必须每月服食解药,否则便会发作,是燕重生从自己每月的解药中省下一些来给你,大概用了将近两年,才为你争取到了三个月的缓冲时间。”

贺兰影大吃一惊,问道:“他——他省下解药来给我?”

“是的,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每月总有几天精力不济么?他是凭自己的深厚内力来压制毒性,不过,这样做颇耗功力”

贺兰影这才知道为什么燕重生每月总有几天会显出疲惫之态,原来如此!

“他托天宁为你解毒的时候,要求不可泄露是他的请托,天宁答应了,所以他不能跟你说,不过我并没有亲自答应过他。”薛乘龙微微一笑,又道:“据薛飞的检查,你中毒的时间大约是三年前,也就是说,在你还没有离开京城的时候”。

贺兰影脑中轰轰乱响,离京之前?这么说表哥早就想要除去自己了!而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是了,解药都是叶伦掌握的,他随时都在自己和燕重生的身边,只要按时给自己服下解药,那真的是一点痕迹都不会露,而自己当时正全部心思都在跟燕重生作对,根本没有注意其它。

可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燕重生要帮自己?难道他不是真的恨自己,而是……

贺兰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薛乘龙注目看他,道:“燕重生对你所做的一切,是有过分的地方,但公平地讲,他的确想要救你。”他顿了顿,又道:“他也确实做到了。”

“不是的,他……”贺兰影张口结舌,勉强想要争辩,却无言以对,心中酸楚,眼睛涨痛,难过得喘不上气来。

“前段时间你动用社里的力量来诬陷燕重生,我没有制止,因为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薛乘龙淡淡地道。

贺兰影一惊,原来他的所作所为早被薛乘龙看破了。

“如果不是皇帝对燕重生早有疑忌之心,你那点小伎俩怎能扳得倒他?”见贺兰影无言以对,薛乘龙正色道:“可你想过没有,为了一己之私欲而陷害燕重生,使边关无主帅,若真有兵祸骤起,于国于民,将是多大的灾难!?”

贺兰影震惊地抬起头,脸色惨白,他确实没有想过这点,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却置天下安危于不顾!

薛乘龙把当日燕重生离开边关时的言行讲给他听,末了道:“燕重生这十几年来在边关颇有功劳,为人也耿直,官声很好,唯一令皇帝不安的就是他与你们延泽郡王府的关系,除掉他只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没有阻止你,给他一个机会脱身也好。”他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想继续践踏他的尊严,小影,你不该这样做!”

贺兰影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不知道自己后来对燕重生所做的事他会不会知道,薛乘龙的消息灵通得叫人心惊,贺兰影对他半点也不敢隐瞒。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薛乘龙认真地道:“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燕重生固然有做错的地方,你自己呢?”

贺兰影心头剧震,是的,他自己呢?难道就没有错吗?平心而论,他自己的错处可能更大哩!他思潮起伏,怔怔地发呆,薛乘龙拍了拍他的肩,温和地道:“去少主那儿待会儿吧,他会使你的心得到平静,等你冷静下来了,再考虑一下自己的处事之法。”

贺兰影点点头,听话地转身向外走去,突然想起,忙回过身来,满怀着希望,小声地问道:“大哥,燕重生他……”既然薛乘龙对此事知道得如此清楚,那么燕重生是不是被他救走了?

“他不在我这里,我也没有派人去帮他。”薛乘龙淡淡地道,不容贺兰影再说,挥手命他出去,贺兰影无奈地转身出门,垂头丧气地向外走去。

四狼和七狼正在外厅里候着,随意闲聊,见他出来了,便又起身进去,七狼见贺兰影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地招呼了他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递给他,笑道:“十弟,我新得了一个宝贝,据说是汉朝的玉壁,送给你好不好?”

贺兰影顺手接过,冷淡地看了一眼,便递还给他,连谢都懒得说,照直往外走,七狼挠了挠头,奇怪地道:“人家都看着是宝贝,怎么你就这么不重视呢?”

贺兰影一脚已经迈出了门坎,听了这话如遭雷击,怔在当地,全身僵硬,七狼浑然不觉,将玉壁收回怀里,跟四狼一起进内室去了。

贺兰影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来到的天宁屋里,直到那熟悉的异香沁入肺腑,才使他清醒过来。

天宁正笑瞇瞇地在调一种糖浆,小心翼翼地把数种蜜糖和香料融在一起,贺兰影呆呆地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平静祥和的笑容,心情慢慢安定下来。

天宁生来就具有这种异能,他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使看到他的人平静而满足,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感觉,贺兰影对天宁喜爱尊敬到了极点,望着他圣洁的面容,心中的痛苦全都化做了泪水,缓缓地流淌下来。

天宁吃惊地望着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来安抚贺兰影,使他渐渐恢复平静。

“怎么了?”

“少主,你是神子,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是非准则,是对是错,你自己会明白的。”

“是的。”贺兰影痛苦地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他深深地垂下头去,哽咽着道:“他不该那样伤我,为什么他要让我恨他!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对他,只会恨!我一直想杀了他,可我现在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他也做过对我好的事。”

天宁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少主,我该怎么做?”贺兰影用力揉搓自己的头发,懊恼地拉扯,心里乱成一团。

“安拉是万能的,他会指引你的方向。”

贺兰影抬头看他,天宁温暖的目光里充满关怀,令他心头一热,眼睛里又浮上泪光,急忙转过头去。

“你可以试着换个身份来看待你和燕重生的事。”天宁轻轻地道:“如果你不是贺兰影,你就可以用别人的眼睛来看燕重生的所作所为,判断一下他的对错与好坏。”他鼓励地望着贺兰影,微笑道:“来,放松心情,你现在是花无影,是天狼社的第十位兄弟,你以前不认得燕重生和贺兰影,现在用你所知道的事情,来评定一下他们两个人。”

贺兰影疑惑地望着天宁,换个身份来研究自己?这倒是稀奇,他向来对天宁的话深信不疑,依言静下心来,试着转换心情,认真回想自己与燕重生的数年交集。

真的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自己当年的行为,贺兰影背上渐渐冒出了冷汗,与表姐升平公主私通,不仅有悖伦常,而且深深地侮辱了作为丈夫的燕重生,他……他的反应是过于激烈,可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头上,只怕……贺兰影惭愧地认为——自己的手段只怕会更狠毒。

他毕竟没有杀他啊,要是贺兰影自己,一定不会饶过那个奸夫的!

此后的相处,燕重生虽然对他强硬,但细究起来,也没有真正地伤害他,所谓的“还债”,也总会照顾到他的感受,想起身为三军主帅的燕重生,竟然会用口来抚慰他的欲望,贺兰影心里百感交集。

燕重生勇悍,燕重生强势,但是,他也有耐心细腻的一面,而这一面,只会展露在贺兰影的面前。

在燕重生的努力下,贺兰影很快就不再惧怕他,甚至于喜欢上了这种新的热情——他是一个完全追求享乐的人,想到自己曾放纵地挑逗燕重生,让他满足自己的欲望,贺兰影脸皮直发烧。

燕重生态度的剧烈转变,按时间推算应该是母亲安乐长公主失势之时,以燕重生的消息来源,肯定是知道母亲的事了,才会对贺兰影突然改变了态度,为什么呢?为了让叶伦把消息传给皇帝。

贺兰影对自己那位表兄的心狠手辣非常清楚,对他没有用处的人,他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燕重生当时对他爱若珍宝,只怕皇帝反而会立即除去他们两个吧?不,肯定会先除去自己,燕重生对西凉具有无上的威慑力,他还是有用的,而自己……贺兰影难堪地发现自己对皇帝表哥来说确实是一无用处的,也是必须铲除掉的。

斩草务必除根,母亲的失势,使贺兰影完全丧失了一切生存下去的机会,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么说来……燕重生他……他……不管怎么说,他确实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贺兰影尽管极不情愿,还是认知到了这一点。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贺兰影喃喃地道,语气中难掩怨愤:“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他伤了我的心!”不管燕重生是出于什么好的目的,或者有天大的理由,他的作为严重地伤害了贺兰影的自尊和感情,使他的心充满痛苦,如同在荆棘之中穿过,被刺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能那样对我!”贺兰影恨恨地低声咆哮,燕重生强占了他的身体,使他的心沦陷,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的。

天宁黯然地望着他,没有说话,贺兰影愤怒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望着天宁,求恳地道:“少主,你帮帮我,让我忘掉他,我不能原谅他,永远都不想原谅他,我……”他无力地哭泣起来,哽咽着道:“让我忘记他吧,以前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

天宁怜悯地看着他,这个倔强的少年,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生命轨迹被强行扭曲了,他的心孤独而痛苦,要不是天性中的顽强,只怕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有的时候,解释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天宁缓缓开口,贺兰影竖起耳朵倾听,却没有明白,以目光询问。

“我曾经遇到过很大的凶险,那个时候,乘龙不但不肯帮我,还站在我敌对的一方,帮着别人欺负我。”天宁的大眼睛一闪一闪,语气中有淡淡的埋怨。

“什么?”贺兰影简直不能相信,瞪大了眼睛。

“人家抓住我,关在了阴寒的地牢里,不给我吃饭,他不向着我,还帮坏人捉住我,好让人家抽我的血。”

“混蛋!他竟敢这样!”贺兰影激动地站了起来,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谁敢如此欺侮天宁?哼,再让他试试看!

“啊,小影,要是当时你在就好了,一定会救我走。”

“那是当然!”贺兰影义无反顾,恨恨地道:“那你为什么还会跟……”忽然想到那个正要被自己骂的人是自己无比尊敬的大哥,顿时结巴起来,心头满是迷惑,不解地望着天宁。

天宁的眼光里有些调皮,脸上却一本正经,又道:“你知道乘龙的真实身份吗?”

贺兰影当然知道,薛乘龙是当今武林盟主薛宋的独子,是不折不扣的白道武林中的顶尖人物,暗中却主持着天狼社的事务。

天狼社行事亦正亦邪,天狼社的魁首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外人只知道天狼社中有十二天狼,为首的是不知来历的任行云,却不知这神秘的任行云,就是武林盟主之子薛乘龙!薛乘龙身兼一明一暗、一正一邪两重身份,实在令贺兰影有些迷惑。

“我父亲是血魔天鹰。”天宁的一句话就让贺兰影蹦了起来,震惊得说不出话,他虽然涉足江湖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那些惊天动地的武林旧事,天宁是……血魔天鹰的儿子!?

薛乘龙的父亲是白道之首,天宁却是邪恶的血魔之子,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望着天宁俊美无俦的容貌、飘然若仙的神态,贺兰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他跟邪恶联系起来,他是圣洁不可亵渎的神子,他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他……怎么可能是……

不!不!天宁是神圣的!

贺兰影亲眼看到过他为了挽救自己和数千中原兵士,宁可身陷险境,把追兵带离雪崩的山谷;为了挽救他的国家,宁可献出自己,随汉军远赴中原,落入皇帝之手,他,是真正无私的圣者!

贺兰影犹豫了良久,才道:“少主,大哥他……他那样做,是……有苦衷的吧?”

“有什么苦衷?反正他不向着我,就是他不对!”天宁噘起了嘴巴,气鼓鼓的样子,贺兰影无言以对,天宁这样子,还真像个赌气的小孩子啊!

突然他心里一动,天宁从来没有这样过,他这是……那个赌气的小孩,难道……

他忽然明白了一些,尴尬叫了一声:“少主!”

“有的时候,对你不好的人不一定是要害你。”天宁温和地道,贺兰影听在耳中,却像针扎一样,刺痛难忍——燕重生对自己不好,并不是要害自己?

不!怎么可能!?他……贺兰影心中两种念头在激烈地纷争,头痛欲裂,大叫一声,猛地冲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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