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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书籍名:《天狼社之任平生》    作者: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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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重生端端正正地跪在墙边的画像前,仰望着画中那温和俊逸的男子,他已跪了许久,心中思潮起伏。

贺兰影终于离开了,燕重生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地,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曾经守护了十几年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像小鹰一样振翅而飞,冲进那广阔的天地中去,再见面时,却已不会是从前的局面。

燕重生苦笑了一下,心想:我伤得他太狠,以他的性子,若不记恨,才是奇迹了。

“昭王爷,我对不起您。”他喃喃地道,心中迷惘,多年的往事,蓦地兜上心来。

幼时家乡遭遇大变,父亲因反抗官府被抓,死在狱里,母亲带他逃难,亦死在路上,他年方七岁,便开始流浪街头,饿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直到八岁那年,遇上了高中状元后骑马夸官的贺兰昭。

当时他惊奇地仰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他生得那样俊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与尘污遍体的自己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鬼使神差般冲了上去,想摸一摸那个人的靴子,似乎只有亲手摸到他了,才敢肯定他是个真实的人,而不是天神的幻影。

护卫的差役料不到这个小叫化子会突然冲上来,一时竟弄得手忙脚乱,用皮鞭子抽他,连踢带打把他弄开,瘦瘦小小的孩子没头没脑挨了几鞭,顿时血流满面,昏倒在地,像破布一样被丢开了,若不是状元郎心地慈善,命人将他带回去救治,只怕小乞儿的一条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贺兰昭救了他的命,怜惜他孤苦无依,收在身边教养,燕重生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为了感激贺兰昭的恩德,自己改名为燕重生,纪念贺兰昭的再生之德。

不久贺兰昭被长公主招为驸马,得封延泽郡王,燕重生便跟着他搬进了郡王府,一年多以后,贺兰昭为他寻得名师,送他上山学武,勉励他学成之后,来报效朝廷。燕重生向来对贺兰昭敬爱有加、言听计从,遵他的吩咐全心学武,从无半点懈怠。他的天赋极高,学武有大成,十六岁考武举夺魁,从此走入军营。

贺兰昭早年寒窗苦读,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做个名垂千古的清官,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弱冠之年便高中状元,算是一跃龙门,紧接着由于才貌出众,被安乐长公主看中,招为了驸马,受封郡王,这在别人看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但对贺兰昭来说,却福祸参半。

长公主的性格刚愎骄横,她只看中贺兰昭的美貌,却不注重他的才华,可惜贺兰昭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竟无丝毫用武之地,顶着个郡王的尊贵头衔闲散度日,把满腔的热情渐渐消磨,其中的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自己无法一申宏愿,他便把希望寄托在燕重生身上,燕重生中武状元之日,贺兰昭破例喝得酩酊大醉,高兴得热泪直流,殷切地勉励燕重生要好生报效朝廷,博取千古功名。燕重生自小跟他长大,自然对他的心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含泪答应,从此尽心竭力,在军中图谋升迁。

安乐长公主本来看不起燕重生,待他一举成名后,又觉得他将来会对自己有用,于是一反从前的轻慢态度,对燕重生爱护有加,亲自关照他的升迁,使他在短短数年间就从普通将领升到了平西将军,由于他武艺高强、作战骁勇,在边塞屡建奇功,累次升迁,五年前受封为骠骑大将军,统领西北二十万兵马,实为本朝武将中第一重臣。

十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现在的燕重生,已经实现了贺兰昭未竟的愿望,保国安民、功绩卓著,史家青笔,也无可争议地要为他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篇,可是,最期望他成功的那个人,已经早早地不在了。

仰望着贺兰昭俊美儒雅的面貌,燕重生心下酸楚,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但身居高位者必受猜忌,自五年前受封骠骑大将军、执掌帅印开始,皇帝便对他全面监控,不仅派了叶伦来近身服侍,还赐予他慢性剧毒。

这毒极是珍贵,皇帝只会赐给在外掌握重权的大臣,既是严密控制,又是示亲的象征,因为大臣一旦服用了这种毒药,皇帝会放心地给予更大的权利,但是,每月必得服用解药才可无事。

这早已是朝中公开的秘密,所有受赐的大臣都是既感恩又害怕,因为受赐此药表示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只有得到皇帝的信任才有一展雄才的机会,但这种信任却又伴随着致命的危险,当真是如履薄冰、诚惶诚恐。

燕重生本来对这种毒并没有抗拒,反正他一心为国,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解药的问题,虽然有个皇帝派来的眼线在身边,但叶伦性情内敛,谦和恭顺,从来没有给他添过任何麻烦。

但后来涉及到贺兰影的问题,就不那么好办了。

燕重生对贺兰昭无比尊敬,连带地对他的儿子也既怜且爱,他比贺兰影年长十二岁,当贺兰昭第一次把那个小小的婴儿放在他的手里,嘱咐他好生保护之时,他便把照看贺兰影当成了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从此无时或忘,贺兰影生活中的每一次重要事件他都一清二楚,年年都送上珍贵的礼物,只不过,他费尽心机挑选的礼物,贺兰影往往都没注意过是谁送的。

他可真是个骄傲蛮横的孩子!燕重生宠爱地想着,嘴角边泛起微笑。

贺兰影一直高高在上,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然而,机缘巧合,他终于有机会让贺兰影在他身边生活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使他能够真正亲近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孩子,并且……可以去爱他。

贺兰影曾多次问过燕重生,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把自己带走,燕重生无法回答,因为那个答案,不是贺兰影能够接受的。

将来他会懂的,希望他能够承受得住——燕重生无奈地望着贺兰昭的画像,再一次忏悔,觉得自己对不起昭王爷。

他完成了昭王爷的托付,却又没有完全照办。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预见的,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比如说,他对贺兰影的爱。

在这次与皇权的交锋中,他保住了贺兰影的性命,并亲自教导了他高深的武功,以贺兰影现在的武功,只需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当今武林中前百位的高手,他所缺的,只是功力的增长和经验的累积。

但是,他……也伤害了他。

那是罪恶,是的,不可饶恕的罪恶。

无颜再仰望贺兰昭温和的笑容,燕重生深深地垂下了头。

贺兰昭逝前数月,曾暗中召见燕重生,希望他把贺兰影带离长公主身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长大,不求功名显达,只求太平安康。他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及时完成贺兰昭的心愿,一则贺兰影年幼,他又长年驻守边关,不便照顾,再则长公主势力滔天,他即便想将贺兰影带走,也实在无能为力。

四年前他得到密报,贺兰影竟与他的妻子升平公主私通,当时他震惊极了,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关心了十数年的孩子会这样背叛自己,待得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时,心头怒火达到了极致,恨不得把他们一起毁去。

可是那个骄纵而快乐的少年实在太美了,美得像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让人移不开眼睛,燕重生心中的情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心里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纯粹地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自己照看的孩子——贺兰影已经长大了。

此后燕重生更加关切贺兰影的一举一动,布下许多眼线来监视他,同时关心着长公主的动向,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长公主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冲突不可避免,而依当前朝中情况而言,皇上年富力强,野心勃勃,明里暗里运筹帷幄,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长公主的失势已成定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贺兰影的命运岌岌可危。

燕重生对此忧心忡忡,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强行把贺兰影带离了安乐长公主身边。

至于为什么采用如此强硬的手段,燕重生不得不承认:一半的原因是迫不得已——贺兰影如此傲慢,娇生惯养,想让他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难如登天;另一半原因,却是私心了——燕重生知道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把这个骄傲的少年抱在怀里,予取予求。

“对不起,对不起,昭王爷,请原谅我,原谅我……”燕重生重重地叩下头去,心中痛苦,齿间咬出了血腥气息。他辜负了贺兰昭的重托,欺辱了他最珍爱的独子,实在是惭愧无地。

但,并不后悔。

“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补偿他,他对我只有恨,在杀了我之后,他还会有自己幸福的将来。”燕重生泪流满面,虔诚地向贺兰昭悔过,允诺以自己的生命来偿还对贺兰影的亏欠,他的余生将是为贺兰影而活,就像他的前半生,也几乎都用在了关注贺兰影之上。

他深爱贺兰影,明知道不应该,却无力自拔,虽然贺兰影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但他生命中的大半时间确实都在陪伴贺兰影,就像是他的影子、为他而活,说到底,是昭王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的生命,就只为他的嘱托而存在。

他的爱,只能沉默自守,只能付出,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回报——他甚至刻意避免这种可能,贺兰影不是他的,他也不想永远占有他,只要能有短短的时间拥有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十几年的守护,两年的拥有,燕重生很满足,非常满足,在贺兰影来向他复仇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将充满期望地等待。

“大将军,已准备完毕,可以启程了。”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燕重生再次凝视画像,深深叩首,站起身来,胸腹间一阵刺痛——贺兰影留给他的伤口相当严重,差一点便要开膛剖肚了。

“这小子,下手还真不含糊!”燕重生轻轻笑了起来,“然而还是心不够狠。”

贺兰影不仅没有杀他,也没有杀去追赶他的叶伦,只重伤了他,甚至也没有杀那个带马的小兵,若不是叶伦帮他灭口,只怕他逃走的消息是不可能被完全封锁的。

这样的贺兰影,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究竟是像他的母亲还是更像他的父亲?燕重生无法确定,但他爱他的心,从未受过任何影响。

“叶伦的棺木呢?”

“已经装上车,安置好了。”

燕重生身边的人都知道叶伦的身份,但不知他为何突然毙命,不过这不是别人可以问的,所以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叶伦的存在,从来都是被刻意忽略的。毕竟自己敬爱的主帅受制于人,这些热血汉子心里不是没有怨愤的。

燕重生想到那个一直默默服侍自己的青年,忽然记起,他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好像比贺兰影还小呢,一转眼,已经五年了,而这个安静的生命,竟已永远地离开了。

他心中微有酸楚,又联想到,不知将来,又有谁会悲伤自己的离去呢?

贺兰影么?

不可能吧……

他默默地把墙上贺兰昭的画像取下来,细心地卷好,与另外一支卷轴一起,用油布一层层包好,再用火漆封上,将一块多角星形的徽章系在外头,交给那名亲兵,命他立即送出。

辕门外,朔风凛凛,旌旗猎猎,燕重生跨上自己心爱的战马,扬起浓眉,朗声喝道:“出发!”

贺兰影觉得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逃出了燕重生的魔掌,才逍遥了没一个月,又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更可悲的是,他连自己落进了谁的手都不知道!

离开帅府后,他马不停蹄赶了一夜的路,几乎把自己和大青马都累死,才敢在一个没人的破庙里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又逃,第三日晚上大青马终于口吐白沫倒了下去,他含泪扔下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爱马,另买了马匹赶路。

一路南行,刚开始还日日担心,生怕燕重生发兵来追,后来见一直没有动静,觉得可能是燕重生自觉愧疚,没敢大张旗鼓地发兵来追,终于放下心来,越过黄河之后,开始放缓行程。

他这两年的生活极是单调,前一年戎马生涯,征战千里,后一年则形同坐牢,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睡觉,脑子里几乎没有别的事,虽然武功进步神速,但实在憋闷得紧了,好不容易脱离了燕重生的掌控,快活得恨不能飞上天去,找个大城投了客栈,在酒楼海吃一顿,又去青楼买笑,胡天胡地,倦极而眠,等再睁开眼睛之时,却已成了莫名其妙的阶下囚。

说莫名其妙,是因他被人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蒙了眼睛、装在箱子里,像货物般被运来运去,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有人将他从箱中抬了出来,放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感觉似是床铺。

怎么回事?贺兰影现在对床比较敏感,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四下里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嗅到一股极清淡的香气,他心中猛地一跳,顿时清醒过来,激动莫名——天宁!

这是天宁身上独有的香气,贺兰影曾无数次为这种奇异的香气而陶醉,是天宁在这里!

可是,天宁他明明已经……

贺兰影震惊得浑身僵硬,寒毛竖起,警惕地用心倾听,却听不到半点声息,正在惊疑不定,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天宁!”贺兰影大叫起来,用力挣扎,绳索紧紧地勒进他的身体,磨得生疼。

“别急,是我在这里。”天宁的声音如天籁般动听,贺兰影眼前一亮,蒙头的黑布被揭去了,天宁笑盈盈的面孔近在眼前,贺兰影欢喜得全身如欲炸裂一般,拚命地叫:“天宁!天宁!天宁!”热泪盈眶,却再也说不出别的。

天宁见他如此激动,笑了起来,也觉感动,转头道:“乘龙,你帮他解开绳子吧。”

贺兰影这才看到天宁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岁,面目英俊,不怒而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似乎直要看进入的心里去。

他走上一步,伸手在贺兰影身上密密麻麻的绳索上一划,数十道绳索纷纷断裂,贺兰影顿得自由,一跃而起,惊讶地望着他。

这些绳索都有手指粗细,若用利刃切断毫不稀奇,这年轻人却只凭指力就轻易弄断,功力委实惊人!

天宁微笑道:“他叫薛乘龙。”又对薛乘龙道:“他就是贺兰影。”

薛乘龙只点了点头,贺兰影却心中敬佩,叉手为礼。

最初的震惊过去,贺兰影才想起来问:“你……你不是……”他惶惑着说不下去,天宁笑了起来,调皮地吐吐舌头,道:“我现在是天神,你快点跪下磕头!”

他若不这样说,贺兰影还真有些疑惑,此时看他活泼顽皮的模样,却又哪里像神仙了?也笑起来,道:“原来你没死,可骗得我好惨!”

天宁得意地道:“乘龙自然会救我出来,不然当初我怎么会跟你们走?”

“可你明明……”贺兰影迷茫地望着他,当日天宁气绝,他亲眼目睹,并且不止一次亲自试过他的鼻息,皇帝及御医也多次检查,天宁确实绝无半点生机,怎能又活了过来?

“天机不可泄露。”天宁笑瞇瞇地道,却不再说。

贺兰影向来对他敬如天人,即使他真的是死而复生,也不觉得有何不可,心想他们这些人神通广大,当真是无所不能。

想到天宁的“尸体”被大火焚烧的情景,贺兰影心有余悸,又问道:“你怎么从那火中逃走的呢?”心想:四下里都有御林军严密把守,这大变活人的把戏,倒也真是稀奇。

天宁笑道:“乘龙早派人掘了地道,那个大木台也留有通道,火才点起来,烟雾一遮,就有人把我救走了。”

贺兰影大为钦佩,又想到挖掘地道及筑台所费周章非小,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这样大的事,这薛乘龙还真是本领不小!不由得又看了他两眼,薛乘龙面带微笑,风度无懈可击,却叫人看不出他半点心思。

“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吶。”贺兰影心中嘀咕,对他越发敬佩。

天宁一反从前的端庄神秘,快乐随和地招呼贺兰影去花厅赏花喝茶,贺兰影发现这里是一座极大的宅院,虽在隆冬,温室花房中却百花繁茂,其中有许多名品,即便在大内也是非常罕见的,心中不由得越发惊奇。

“这是什么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问,天宁随意道:“是洛阳附近。”

“是你家么?”

“嗯,算是其中之一吧,最近我们为了等你才过来的。”

“等我?”贺兰影大吃一惊,天宁怎会知道他的行踪,派人捉了他来?

天宁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有趣地笑了起来,道:“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是有人托我们照看你。”

“谁?”贺兰影心中迷惑,看薛乘龙和天宁的情形,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谁能请托得动他们来帮自己呢?

“嗯,是你的一个故人,他托我们把这个交给你。”天宁说着招了招手,旁边一名侍女捧过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卷轴。

贺兰影拿起画卷徐徐展开,画中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却不相识,旁边题着几行字,字体圆熟,认得是他父亲贺兰昭的亲笔,那词写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原来是苏轼的一首《江城子》,词意凄凉婉转,哀思无限。

“这是……”贺兰影奇怪地想了半天,实在不认得画中女子,可是父亲的亲笔却半点不假,这究竟是谁,使父亲如此动情思念呢?

薛乘龙见他疑惑,便解释道:“这是贺兰郡王的结发妻子。”

贺兰影大吃一惊,父亲的结发妻子?他的妻子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安乐长公主么?哪里又有一个妻子?

“你父亲与这位弗兰夫人是青梅竹马,十八岁成亲,后来你父亲赴京赶考,才仿了驸马。”薛乘龙淡淡地道,贺兰影却心头大震,原来……原来父亲早已有过了妻室,那怎么……

在他记忆里,父亲从未离开过京城,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亲属,别人都有爷爷奶奶或叔叔姑姑等父系的亲属,而贺兰影从来没有见过,也没人对他提起过,在他心中,母亲便是一切,父亲只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存在,其他见过的亲戚,也都是母亲这一边的。

这当然好像有些不对劲,可从前他一直没有深思过,因为向来便是如此,也就习以为常。

“我父亲……”贺兰影想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对父亲几乎一无所知。

该从哪里问起?

唉,天底下哪有自己这样的儿子,连父亲的任何情况都不知道!贺兰影心中惭愧,垂下了头。

“别急,我们这里有你父亲从前的住址,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调查一下,虽然过了二十多年,街坊旧邻都还在的,你可以了解你想知道的一切。”薛乘龙温和地道,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了地址,贺兰影接在手里,心中感激,再三致谢,天宁又哄他吃自己发明的点心,终于逗得他开心起来,把刚才的愁云惨雾抛在了脑后。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几乎把肚皮撑破,天宁每天兴高采烈地向他推荐许多精美的点心,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吃下去,面对着他俊美无俦的笑脸和期望的目光,贺兰影当然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吃得不得了!他吃啊吃,几乎把两年所欠的点心都补丁回来,可惜终是吃得太多了,一日七八顿,每顿几十样,各种精细茶点流水般塞下肚去,终于再也吃不消,急忙告辞,准备前往自己父亲的老家浙江海宁去探访。

临走他忍不住问天宁为什么弄这么多点心,天宁笑嘻嘻地道:“我要开一家天下最好的点心铺!”

贺兰影吃惊地望着他,想不出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少年怎会去做这种世俗生意,薛乘龙却含笑不语,宠溺地望着天宁——只要他喜欢,什么都是好的,何况点心铺子遍布各地,既可以深入平民百姓,也可以接触达官显贵,既不引人注目,又可发挥极大效力,实在也是个极妙的主意。

贺兰影摇了摇头,上马自去,渐渐远离了那两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心中却又浮起了对父亲身世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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