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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籍名:《缘结三千之鸳鸯谱》    作者:上官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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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沈半夏醒过来,浑身无一处舒坦,枫庭更是像抱着宝贝一般把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想到昨天的事,沈半夏轻轻叹一口气,推推枫庭,“枫庭君,醒醒。”
“干嘛?”枫庭带着鼻音的嘟哝让沈半夏莫名的脸红起来,他强自镇定心神,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枫庭坐起来揉揉头发,半梦半醒的模样看起来煞是可爱,沈半夏看得心怦怦跳,慌忙低头道:“呃,昨天,谢谢你救我。”
“反正我们已经成亲,无所谓。”枫庭说完倒下去继续睡,等他完全睡醒,却没有看到沈半夏。问伙计,伙计回答说沈半夏已经背着小包袱款款离开,枫庭嘴角抽动,心道:死狐狸,算你有本事!
平安出城,沈半夏高悬的心终于落地,明知道不应该做贼一样逃离,可是他无法像枫庭那么坦然,因为他是一个保守的人,不,狐。如果枫庭是女人,他很乐意负责,最好生一堆小狐狸,但是枫庭是男人,而且是天君,所以除了躲,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步行一个时辰,沈半夏开始后悔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买一匹马,现在腿疼得几乎走不动。就在他来到树荫下面想乘凉的时候,一匹马恰好从官道旁边的树林冲出来,马屁股被砍伤,它疼得憋着一股劲拼命向前跑。
沈半夏眨眨眼睛,呆愣片刻,好奇心被勾起来,遂走进树林,眼前的血腥景象让他难以控制地干呕起来。许多人被残忍地杀死,遍地都是血迹和断肢,以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马车。好可怕!沈半夏哆哆嗦嗦转身想跑,突然听到轻微的呻吟,他赶紧寻声找过去,在一个中年男人旁边发现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虽然伤得比较轻,却因为失血而昏迷。
“喂,你还好吧,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半夏把小孩翻过来,手忙脚乱给他包扎伤口。等他注意到小孩的脸,突然愣住,小孩居然和枫庭长得极其相似,如果说他们是父子,相信没有人会怀疑!
他是什么人?他和枫庭君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惊觉自己的想法,沈半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居然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救人要紧啊!顾不得自己也算是“病人”,沈半夏咬牙把小孩背起来,踉踉跄跄上官道。
这边厢,沈半夏累得要死要活,那边厢,枫庭却气得要死要活,因为寒潇无聊跑过来探望,得知沈半夏和枫庭一度春宵之后选择逃走,他笑得就差满地打滚。看到枫庭脸色越来越阴沉,寒潇不好意思地咳嗽,“枫庭,要不要我帮你找找?按你老婆的脚程,他走不了太远,一炷香功夫应该可以找到。”
枫庭摇头,冷冷道:“不需要,我的人我自己会找回来!”
到天黑终于走到一个小村庄,小孩开始发烧,沈半夏焦急地抱着他找大夫,村民们以为他是小孩的父亲,七手八脚地帮忙,甚至派人到邻村请大夫,忙到半夜,小孩终于退烧。
沈半夏坐在床边看着小孩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就想到枫庭,摸摸小孩的脸,他自言自语道:“你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呢?”倦意袭来,明明困得眼皮直打架,他还是守着小孩,朦胧中,耳边似乎响起低低的叹息。
这个小家伙是什么玩意?换成任何人,突然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小孩肯定会惊讶,枫庭自然不例外,尤其看到沈半夏对小孩关心备至,他甚至产生小孩是他们儿子的错觉。
“你啊,都碰到些什么事。”房间没有空床,枫庭就直接打地铺,顺便把沈半夏抱过来一起睡。想到明天起来傻狐狸看到自己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莫名的心情特别好,就是可怜沈半夏做梦都梦到自己被枫庭追得到处跑,结果怎么都躲不掉。
清晨,睁眼,看到身边人笑眯眯的脸,沈半夏只觉得凉意嗖地从脊椎窜上来,他结结巴巴道:“枫,枫庭君。”
“没想到吧。”枫庭得意洋洋,说完扯扯沈半夏的脸,“我该不该表扬你?居然敢趁我睡着逃跑!”
“对不起。”沈半夏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我怕你骂我。”
“我骂你干什么!”枫庭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继续数落傻狐狸,却看到小孩已经醒来,正在用戒备的眼神打量自己和沈半夏,他立刻换表情,装得严肃正经,“醒啦?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他这么说,沈半夏慌忙转头,害怕小孩被枫庭吓到,他急急解释道:“我是在官道旁边的树林发现你,你们是不是被强盗打劫?”
“其他人呢?”小孩开口,虽然态度冷冰冰,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像冰下流泉,珠落玉溅。
“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想当时的情景,沈半夏依然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抱着胳膊,枫庭见状就搂着他,仿佛在无声的宣告这是我的人。他们亲昵的姿势让小孩微微眯眼,似乎在盘算什么,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口,“既然我的随从已经被杀死,那么你们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到京城找我爹吧。”
死小孩,你以为你是谁!枫庭极讨厌小孩目中无人的态度,轻轻哼一声,转头不说话。沈半夏心软,想到小孩孤苦无依,一个人去京城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要如何是好,他就讨好地哀求道:“枫庭君,我们帮帮他吧,你看他一个人多可怜。”
枫庭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去,关门,低声道:“你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随便答应,找死啊!”
沈半夏抿唇,犹豫半晌突然红着脸喃喃道:“有你在啊。”
软绵绵的语气软绵绵的话语,却狠狠戳进枫庭的心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突然感觉脑袋里面好像在放烟花,五颜六色炸得乱七八糟,于是鬼使神差地答应,“好吧,京城就京城,但是你以后不许管这样的闲事,听到没有!”
他们借住的农户被凭空冒出来的枫庭吓一跳,听到沈半夏解释说这是自己的表弟,就热情地做饭招待,并且连连称赞小孩和枫庭长得真是像,昨天还以为沈半夏是爹。
枫庭吊着脸,吃饭的时候眼刀动不动就杀向沈半夏,阴沉沉的表情仿佛在责问沈半夏,“我什么时候变成你表弟?”
沈半夏如坐针毡,冷汗刷刷地流,非常后悔自作主张逃跑,饭吃得心不在焉,粥已经被喝光还继续捧着碗。枫庭终于忍不住,把他的空碗拿过来重新舀满递给他,同时恶声恶气道:“多吃点,看你瘦得一把骨头。”
小孩看着他们之间流动的诡异气氛,再度眯眯眼睛,低头扒饭。
出村,告别纯朴的村民,三个人上路,枫庭问小孩叫什么名字,小孩瞪着他不愿意回答,枫庭就直接拉着沈半夏继续走,小孩着急,叫道:“我叫沈睿阳。”
枫庭和沈半夏同时停步,互相看着对方,如果小孩单单姓沈或者单单长得像枫庭,没什么奇怪,问题在于小孩两者同时兼备。枫庭立刻就认定绝对是天帝捣鬼,他把手指掰得嘎嘣作响,笑得凶神恶煞,“小鬼头,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陛下派你过来监视我们!”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沈睿阳皱眉,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缩小的枫庭。
“不明白?好,我会让你从头到脚都明明白白。”枫庭更加生气,顾不得沈半夏在旁边使劲使眼色把沈睿阳抓过来打屁股,疼得小孩哇哇叫,哭喊着什么放肆,你竟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等等。
枫庭更生气,打得更是不留情,“杀我?就是陛下也不可能说杀就杀,你算哪根葱。”把沈睿阳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松手,“说吧,陛下派你过来什么事。”
沈睿阳抹抹眼泪,小脸蛋憋得红通通,抽得话都说不利索,嗓门却大得出奇,“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打我的帐我会记着,等回到京城我一定叫我爹杀了你!”
“行啊,你就自己去京城吧,半夏,我们走。”依然认为沈睿阳在演戏,枫庭现在可没有尊老爱幼的心情,他只想着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和沈半夏好好算算账。
“喂,站住,谁准你们丢下我!”沈睿阳大概从小娇生惯养,少爷脾气比较大,说话总是盛气凌人,连沈半夏都觉得忍不了,脱口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要你管!”沈睿阳转头,嘴噘得几乎可以挂油瓶。
枫庭见状,拉着沈半夏快步向前走,同时数落他,“看到没有,这就是好心没好报,以后不要管闲事。”
“可是,我们不管他他会不会出事?”
“出事活该,他这样不知好歹就应该被教训。”
沈半夏无话可说,时不时回头,小男孩依然在原地倔强地站着,腰背笔直,只是抹眼泪的姿势让沈半夏无法控制地再度心软,他下意识放慢脚步。上官道,发现沈睿阳没有跟过来,沈半夏踌躇着开口,“枫庭君,我们…”
“闭嘴。”枫庭戳戳他的额头,“你现在有心情担心别人吗?你逃跑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
“那个,那个是…”沈半夏顿时窘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老实说,为什么跑,不可能真是害怕我骂你。”
“虽然我们成亲,但是那种事不应该啊,毕竟我们都是男人。”最后一句话沈半夏说得轻如蚊吟。
枫庭挑眉,双手环胸,目光把沈半夏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老实说,男人的长相在天界实在稀有,若是从前,他必定打死都不愿意正眼瞧,不过三个月相处下来,他居然觉得男人看着挺顺眼。反正被天帝这么闹腾之后想必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就这么和男人过也并非难以忍受,起码男人很听话。
于是他清清喉咙,振振有词地说道:“都是男人怎么了?你是不是以为上界就没有断袖分桃?告诉你,你最崇拜的天帝陛下就是和男人在一起,那个找你喝酒的花狐狸也是,还有上任的龙帝,神界的日殿神官,仙界的御花将军,和男人在一起的家伙多得是,你在这里瞎计较个什么劲?还是你觉得跟着我委屈你?论身份,我好歹也是天界天君,还是你担心被人说闲话?嗯,你长得确实不怎么样,我不介意就行,你管其他人怎么说。”
沈半夏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的愿望再简单不过,既然变成人,就想找一个安分的女人一起生活,生一堆可爱的小家伙,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枫庭的话无疑把他的愿望撕得粉碎,他哆嗦着嘴唇,半响才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我,我想当爹。”
枫庭噗地笑出来,伸手摸摸他的肚子,戏虐地笑道:“你生?”
沈半夏顿时觉得遭受巨大的羞辱,他气愤地瞪着枫庭,眼圈迅速泛红,眼泪刷得掉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枫庭愣住,他没想到无心的戏言竟然让沈半夏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手足无措,呆呆站着,直到身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喂,他怎么哭了?”
枫庭回头,就看到沈睿阳双手叉腰,仰头与他对视,表情拽得好像自己欠他多少钱。于是他没好气地甩甩手,“你过来干什么,滚一边儿去,别以为我们会带着你。”
“这条路是你开的吗?你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沈睿阳说完绕过枫庭,拉着沈半夏的手问道:“你为什么哭?他欺负你吗?要不这样吧,你陪我到京城,我叫我爹给你赏钱,我外公说他非常有钱,绝不会亏待你。”
“小子,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管,滚开。”
“该滚开的人是你吧,真让人讨厌。”
“你又想挨揍啊。”
“来啊,有种就打我啊,就知道以大欺小。”
眼看着两个人的争吵越来越无趣加低级,沈半夏擦擦眼泪,“我陪你去京城。”
沈睿阳立刻斜睨枫庭,得意地从鼻孔发出轻蔑的哼声,刚才和枫庭他们赌气,他仔细想想,凭自己一个人,前路绝对凶多吉少,不妨暂时服软利用他们。于是他假惺惺地拉起沈半夏的手,“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之前的无礼请原谅,毕竟我是第一次出远门,谁想到会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我认识的人都不在了,请你千万不要丢下我。”说着,两行清泪就顺着白皙脸颊流下来,看得沈半夏心疼不已,搂着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枫庭毫无办法,只得恨恨道:“小子,你最好老实点。”
沈睿阳从沈半夏怀里抬头,朝他吐吐舌头,小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中午,正好路过一条河,枫庭下水抓鱼,沈半夏捡干树枝生火,只有沈睿阳无所事事,在岸边坐着。短暂的相处他已经彻底摸透两个人的脾气,沈半夏心软,只要装可怜就可以,至于枫庭,虽然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怎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些武功,就勉为其难让他当保镖吧。
鱼烤好,三个人正准备吃,突然听到马蹄声声,沈睿阳立刻表现得十分紧张,沈半夏安抚地摸摸他的背,同时用眼神示意枫庭过去看看。
“应该是路过吧,不要紧。”把鱼刺挑干净,枫庭把鱼递给沈半夏。
沈半夏拿着鱼受宠若惊,枫庭现在的表现和以前真是天壤之别,难道就因为自己和他有过肌肤之亲?想到他或许把自己当做女人对待,沈半夏只觉得心突然揪起来。
“好烦人的苍蝇。”转身看着策马奔来的一群人,枫庭站起来甩甩手,“诸位有什么事?”
“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为首之人是一个彪形大汉,他们是活跃在附近的土匪,经常打劫路人,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却毫无办法,因为官府根本就不管不问。
枫庭抬头,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平滑如洗,是适合郊游踏青的好天气,偏偏有些人不知好歹。天规虽然规定禁止伤害凡人,不过他觉得收拾这些渣滓,天帝若是知道想来也是高兴得很,所以他微笑着吐出一个字,“滚。”
“好厉害!”沈睿阳啧啧称奇,没看到枫庭动手,强盗们却纷纷从马背掉下来,而且个个都疼得满地打滚,饶是眼高于顶的他都禁不住拍手称赞。
沈半夏摸摸他的头,笑道:“他确实很厉害,我想天下应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沈睿阳顿时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有枫庭护着,他绝对可以平安到京城。
悠哉地踱回来,看到沈半夏把烤鱼让给沈睿阳,枫庭的脸立刻吊下来,沈半夏只好解释道:“睿阳是小孩子嘛。”
枫庭嗤一声,挨着沈半夏坐下来,继续给他挑鱼刺,专注的神情让沈半夏百感交集。他那样高傲的人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刚刚到人间的时候吃住都挑剔得要命,害得自己时不时担心钱是不是够用,现如今…轻轻叹一口气,沈半夏对未来越发迷茫,就这样和枫庭在一起吗?天界人都是把他当做笑话,枫庭突然转性恐怕只是临时起意,如果新鲜感过去,他将何去何从?
然而枫庭没有意识到沈半夏的担忧,他忙着和沈睿阳吵架,并且偏执地认为沈睿阳的烂性格简直就是糟蹋那张脸,亏他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到下一个城镇,枫庭照例住最好的客栈,要最好的酒菜,沈睿阳当然没意见,只有沈半夏暗自心疼荷包,已经越来越瘪啊,万一没有到京城就花精光这么办。
吃过晚饭,沈睿阳困得很,早早就睡觉,沈半夏开始习字,枫庭站在他身旁低声指点他。男人进步相当快,枫庭略有些得意,言谈间对沈半夏流露出嘉奖之意,然而沈半夏的反应极其冷淡,他就不悦地皱眉,“你不高兴?”
沈半夏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枫庭大为光火,幸而他还记得沈睿阳已经睡觉,就把沈半夏拉过来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到底在烦恼什么?”说话间温热的呼吸拂过沈半夏的耳垂,令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他和枫庭的荒唐情事,遂下意识推开枫庭。殊不知这个动作简直火上浇油,枫庭更加恼怒,伸手把他拽过来,压低嗓门吼道:“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和我上床就让你那么难受吗?不要说你当时没有享受到!”
沈半夏受惊吓般看着枫庭,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无法出声,只是拼命摇头。枫庭却不依不饶,非要逼他说出来,拉扯间,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枫庭立刻把沈半夏拉进怀里,同时熄灭蜡烛跳上床,低声道:“别出声。”
沈半夏慌得心怦怦跳,只好乖乖挨着枫庭,虽然隔着衣服,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自已地发抖,发热,似乎有什么叫嚣着企图冲破胸腔。
外面的人非常有耐心,等待许久,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睡着,才捅破窗纸把迷香吹进来。枫庭悄悄施法化解,暗自猜测对方的来路,按道理,他和沈半夏不可能有仇人,如果是今天遇到的强盗倒可以理解,但是对方武功相当好,若非他是天君,恐怕没那么容易发现。看着对面床的沈睿阳,枫庭纳闷,心道:莫非和这个小家伙有关系?
以为迷香起作用,对方开窗溜进来,动作轻得没有任何声音,总共三个人,落地就提刀对着床一顿砍,末了还凑过来确定有没有成功。枫庭憋着笑,小小的幻术就足以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他悠闲地坐起来,问道:“你们找谁?”
静谧的黑夜中,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魔力,让杀手们不由自主道出他们的目的,杀死沈睿阳,至于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枫庭凝眉,无端招惹麻烦,看来有必要到冥帝那里确认沈睿阳的身份。
“枫庭君,那些人…”明晃晃的刀把沈半夏吓得魂不附体,如果没有枫庭,他和沈睿阳此刻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冥帝那里问问睿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招来这些杀手。”
“我,我也去。”
“你去谁看着他?而且活人不能进冥界,吸进鬼气会死的。”
“万一他们再来呢?你不在,我又打不过他们。”沈半夏紧紧抓着枫庭的衣袖,满眼惊惧。
枫庭只好安抚道:“不可能,他们已经回去复命,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沈半夏闻言才不情愿地松手,同时一再叮嘱枫庭早些回来,泪汪汪的眼睛让枫庭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没事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黄泉就是冥界的入口,奔流不息的忘川之上是奈何桥,矮瘦佝偻的老者把孟婆汤给每一位过桥的亡魂,让他们忘却前尘往事,安心投胎。走过奈何桥,则是冥界十王殿,冥帝的住所酆都冥宫在十王殿之后,枫庭通过重重关卡,在冥宫门口拱手道:“天界太微殿枫庭求见冥帝陛下!”
片刻之后,宫门缓缓开启,黑衣少年出来领路,行至冥宫东南角的暖阁,青衣锦冠的冥帝千夜端着茶盏笑道:“枫庭,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冥帝陛下,我有事相求。”枫庭说完以幻术显现沈睿阳的脸,“恳请冥帝陛下告知他的身份。”
“他?”冥帝似乎相当吃惊,“你怎么会遇到他?”
“有什么问题吗?”枫庭顿时紧张起来。
冥帝招招手示意枫庭过来,然后给他倒一杯茶,然后慢悠悠说道:“他是人间皇子,排行第八,说起来,他跟你长得非常像啊。”
枫庭语塞,隐约明白冥帝的意思,人间到改朝换代的时候,妖界会派遣金麒麟到人间化身凡人,与人类结合生育后代,而青麒麟则同样化身凡人负责辅佐金麒麟与人类的子嗣,功成之后再返回妖界。枫庭父亲的妹妹就嫁到妖界,所以沈睿阳或许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这一层,枫庭只觉得头大如斗,嗡嗡的声音在耳畔挥之不去。
“枫庭,你是天君,应该知道扰乱轮回的后果,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沈睿阳到京城之后必定被他的父亲杀死,所以你千万不可以对他动恻隐之心,明白吗?”
“我明白,我只是担心半夏会无法接受。”
“你放心,沈睿阳到地府我自会好好安排,何况他年纪小,没有犯什么杀孽。”
“既然如此,枫庭告辞。”
离开冥界,枫庭心头沉甸甸,他没有见过生死薄,但是寒潇见过,回来笑着跟他说上面只写着生辰八字和死亡时辰,其他页都是白茫茫。据冥帝解释,生死薄只负责记录,到该死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所以即使他们没有遇到沈睿阳,同样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把他送到京城赴死。
小东西,你就祈祷转世以后投到好人家吧。如此想着,枫庭舒坦许多,赶紧回客栈,进门看到沈半夏抱着膝盖蜷缩于床脚,神态楚楚可怜,他就坐过去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半夏。”
“枫庭君!”沈半夏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问过冥帝,睿阳可是当朝皇子,没想到吧。”
“皇子?那么追杀他的人是谁?”
“我猜应该是他的兄弟吧,不希望他回去争皇位,不过你放心,等我们到京城把他交给皇帝,他会平安无事。”
“那就好。”沈半夏擦擦额头的汗,“我刚才好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回来。”
夜深,更夫敲着梆子,已经是三更,枫庭却没有睡意,听着身边男人有节奏的呼吸,他反而心事重重,他自信可以和沈睿阳保持距离,沈半夏却未必做得到,如果再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怜惜之情…轻轻侧身,枫庭打量着男人的脸,略尖的下巴,嘴唇有些薄,微微翘起的眼角,淡淡的眉,明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越看越舒服?
“半夏…”枫庭低声唤着男人的名字,男人似乎感觉到,下意识靠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枫庭慢慢合眼。
清晨,吱吱喳喳的声音吵得枫庭不得不起床,转头发现沈半夏正在给沈睿阳梳头,他刚打算开口制止,可是看到沈半夏宠爱的笑容,话到嘴边硬是被他咽回去,他知道男人想当爹想得快发疯。
“我娘从来没有给我梳过头,甚至没怎么抱过我,她特别讨厌我,就连临死的时候都没有和我好好说一句话,幸好我爹派人过来接我,我外公说我爹一定会好好对我。”
“你外公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爹是什么样的人?”
“有啊,我外公说我爹很厉害,手底下有好多人。半夏,你觉得我爹会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呢?”
沈半夏把沈睿阳的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就是凡人俗称的总角。沈睿阳对着铜镜皱眉,想说看起来好傻,可是男人给他梳头时候的认真和温柔让他没办法开口,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抿着嘴唇犹豫片刻,他别扭地说道:“谢谢你。”
沈半夏拍拍他的头,笑道:“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我们一起去吧。”说完他拉着沈半夏的手兴冲冲跑出去,到门口突然回头朝枫庭做鬼脸,好像在挑衅。
枫庭懒得计较,反而对沈半夏居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起床而懊恼,只关心那个臭小子,就不知道问问我吗?他在房间来回踱步,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就匆忙下楼,恰好沈半夏领着沈睿阳赶回来,外面细雨绵绵,他们的衣服被淋出斑驳水渍。
“怎么没打伞?”枫庭赶紧迎过去,从沈半夏手里接过油纸包。
“我们没有带嘛。”沈睿阳抢着回答,换来枫庭恶狠狠的目光,他立刻捂着嘴窃笑。
“睿阳想在外面吃,所以我就陪着他。”沈半夏摸摸沈睿阳的头,嘴角挂着柔暖的笑。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沈半夏彻底忽略,枫庭闷闷地回房间,用筷子使劲戳沈半夏买回来的包子,直戳得惨不忍睹。沈半夏不忍心枫庭这样糟蹋粮食,遂开口制止,“枫庭君,你是不是不想吃?要不我再去买?”
枫庭闻言抬头看着沈半夏,眼神诡异得让沈半夏脊背阵阵发凉,就在他以为枫庭是不是又生气,枫庭突然开口,“中午给我做饭。”
“啊?”
“啊什么,我想吃你做的饭,不行吗?”
“行…”
沈半夏犹豫的口气让枫庭心口憋得难受,他想说能不能不要这样,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气氛越发尴尬。
中午,沈半夏借客栈的厨房给枫庭做午饭,在太微殿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枫庭的口味,不喜欢吃辣,饭要做得软一点,菜不能太清淡,饭后喜欢吃特别甜的点心,诸如此类,从来没有特意要记住,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却悄然印刻于脑海。正在忙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枫庭不自在地问道,“半夏,要不要我帮忙?”
“我忙得过来,你出去吧。”沈半夏急着把枫庭往外推,怕他被烟火熏到,枫庭却不愿意离开,非要在门口盯着他。沈半夏觉得好笑,一边炒菜一边问,“干嘛,难道你怕我下毒?”
“半夏,你还是不要和沈睿阳太亲近。”枫庭认为有必要警告沈半夏,因为沈睿阳粘沈半夏粘得太紧,他不希望分开之后沈半夏难过。
“为什么?”沈半夏当然不理解,他觉得沈睿阳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对他又冷淡至极,所以格外疼爱他。
枫庭不方便解释,只好说,“你已经是天人,和凡人太亲近没好处。”
“哪有我这么丑的天人。”沈半夏自嘲地摇摇头,他没有忘记在天界遭受的白眼和耻笑。
枫庭不喜欢他这样轻贱自己,当即脱口道:“你哪里丑!”
“你以前经常说啊。”
枫庭语塞,支支吾吾半晌,突然振振有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不觉得你丑。”
沈半夏愣愣看着枫庭,胸口突然涌动起莫名的激烈情绪,他转头强作镇定地把菜盛出来,“枫庭君,那天的事你无需介怀,所以能不能请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认真想过,凡间的生活更适合我,把睿阳送到京城之后,你回天界,我留人间,这样好不好?”
枫庭张张口,下意识想拒绝,然而一口气堵在胸腔,哽得他生疼,明明男人近在眼前,为什么他会觉得遥不可及。张口,声音突然干涩得犹如漫天黄沙席卷而过,“半夏,你想留人间的事以后再说吧,起码,起码让陛下知道。”
“也好。”男人淡淡说完继续做饭,没有再理会枫庭,然而始终停留在脊背的视线让他知道枫庭并没有离开,想回头,却无端感到害怕,怕什么,他不清楚,也不愿意清楚。
吃午饭的时候,寒潇不请自来,看到沈睿阳,他指着枫庭怪叫道:“你什么时候有儿子?”
“他和我没关系,你过来干什么?”枫庭低头扒饭,口气摆明是送客。
“我闲着没事嘛,嫂嫂,给我盛一碗,谢谢。”寒潇嬉皮笑脸,注意到沈睿阳诧异的表情,就热心解释道:“他们是夫妻。”
沈睿阳眨眨眼睛,目光在枫庭和沈半夏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好似明白什么,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早知道?”
“他们睡一张床啊,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呢。”
“嗯,孺子可教。”
“多谢夸奖。”
沈半夏端着碗,神情尴尬得好像三月的红杜鹃在他的脸颊盛开,枫庭却泰然自若,抬手敲敲沈睿阳的头呵斥道:“老实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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