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情错（十一）
我以为经过那夜的事情，他对我失望，那个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谁想数日之后，他竟若无其事地来找我，说行动就在当夜。
再次见他，他依然是脸上常带笑意，嘻嘻哈哈依旧，不过，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因那一日日朝夕相处，一点点拉近的距离，仿佛再一次变大，那曾经被无声无息融化的壁垒，再一次竖起，而那壁垒，并不只属于我……或者，畏惧靠近的人，并不只我一个吧？只是，我的反应方式是冷漠，而他则是一触即退的谨慎。那么，他已经放弃了吗？……我望着他依旧清澈的眼眸，那里的笑容那样明亮，太过完美，完美得如同假造。你已缩回了伸出的手，重新带了上了完美的面具，那夜我无声的拒绝到底还是伤了你吧？只是，当初那个执着坚定无惧无悔得几乎有些傻气的孩子，又去了哪里呢？
……我望着他有些夸张地挥舞着手，述说着他的计划，脸上有些做作的兴奋之色，对心中那个发问的自己讥诮地一笑：还能去了哪里？被你杀死了吧？
当夜的行动极其顺利，大家的表现都很完美。我完美演绎了一个被恶霸强占的良家妇男的角色，他的恶霸也演得入木三分，仿佛他就是这么一个荒淫无耻的笨蛋……或者本来就是这样？……后来，每一想到他当夜两眼放光、对我上下其手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又是恶心、又是好笑，当夜更是几次忍不住差点推开他或是笑场……他总有办法，让我无论在何种心境下，都会忽然涌起想笑的冲动，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至于玄瑛，则不负众望地上当被擒，称职地出演了笨蛋坏人的角色。
把人留给他，我径自走出内殿，择地盘膝运功，治疗被刚刚的激战引动的内伤。玄瑛虽有点蠢，不过性子倔强，要他屈服并不容易，不过，我却从未担心过那个人会拿不到药方，几时我对他这样有信心了？谁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会有办法，只是又不知是怎样稀奇古怪的办法了……不知不觉间我嘴角微微扬起，闭目入定。
果然，不过两个时辰，我已听到他提声唤我。入得内殿，只见玄瑛汗湿衣衫狼狈万分，情绪已近崩溃，乖乖把解药配方告诉了我。只是，那两个人，不太对劲儿……他对他，太温柔。只是做戏吗？接下来的事情证实了我的怀疑，他不但阻止了我杀人灭口，还要求我解开玄瑛的几处重穴，原因是怕“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我遵令而行，解穴出殿，可前次出来时的安心感觉却再不可得……
为什么？只是因为玄瑛仍有利用价值？还是……或者他的心软温柔可以针对每一个人吧？……噢，不对，恐怕长得丑的就不行！……我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却在望向空荡荡的大殿时，慢慢收敛了笑容。
静立良久，耳听殿中淫靡之声渐起，我缓缓闭目……不，玄瑾，这个人，不可以！他心胸狭隘、残忍刻毒，当初小小的伤害，就让他整整折磨了自己的亲哥哥三年，还是用那种方式。如果他知道了当初的事情，又会怎么对待你？他纵欲滥情，无论哪点，不是都最让你厌恶恶心的吗？感情那种东西本就太危险，不该碰，何况又是对这么一个人？你明知如此，却一再被他牵动情绪，如今竟为他心生妒意，太愚蠢，太愚蠢……长夜漫漫，恍若无尽，终于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射了进，刺痛我的眼睛,我慢慢眯起眼，然后轻轻一笑……好了，到此为止吧……
当我确认了解药无误，收拾好昨日残局，已是日上三竿，他却仍然未起。叩门而入，冷眼看着他紧拥那人在怀中，我满意地发现，心静如水。抬手将玄瑛从他怀中拽出，作势要杀，毫无意外地，他出言求情。应命放手，看着玄瑛像受惊的猫儿一样立时缩到了他的身后，紧紧依偎着他，我不由暗中挑眉……玄瑛这演技也太差了，谁会相信，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只经一夜就变成这样……不过即使这份依赖大半是假，总有几分是真，何况还有不杀之恩，维护之情。所以，陛下，无论你是要他的人，还是他的心，都会容易一些吧？我这个属下可还算善解上意吗？……没错，属下。从今以后，玄瑾愿意奉上忠诚，至于其它，玄瑾给不起，想来，陛下也不会在意吧？
一旦下定了决心，换一个角度看他，又是一番感受。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主君，他并不像我之前想象中那样无能，为人处事虽然稍显稚嫩，不过目光敏锐，行事圆通练达，该忍的时候能忍，该狠的时候能狠，该装的时候更是装得天衣无缝，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政客的资质，所欠不过历练与经验。他后来对我和玄瑛提出的分权之法，更是印证了这点……或许他当初想到这个法子，是为了给我一个重展才干的机会，给玄瑛一个保住性命的机会，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不但把我和玄瑛两个人尽其用，而且分权保证了皇权对玄冥教控制的加强。很好，作为一个上位者，不是不能有感情，只是感情永远不能影响对大事的决断。从这点上来说，他或者会比慕容澹强吧？而且，作为主君，他不但救我性命，还不计前嫌，要重用于我，这份知遇之恩，也值得上我的忠诚吧？
只是，为何你不能像个真正主君的样子呢？不要杀玄瑛，命令便是，为何露出一副恳求的样子？明明是你保住了我的性命，还给了我留在玄冥教的机会，为何还一脸愧疚地要对我解释，好像我失了教主之位全是你的责任？好像，你应该给我更多……你有什么理由为我考虑这么多呢？好像我是你的责任……还有，能不能不要在我对你礼貌地笑一下的时候，露出那样沉醉痴迷的白痴笑容，那会让我再次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我现在已经知道，那种感觉，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