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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身份系列之杀手》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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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白衣萧索的身影一出现,御花园中如潮水般的议论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方的身上,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这次宴会的主角,还因为他那份孑然独立的孤清气质,大臣们纷纷点头,心中暗道难怪皇上非要他不可,如此看来,这小太监虽然身子残了,然而气质清高面容秀美,决不是那惑主乱上的妖媚之辈。
  小方在万众瞩目中慢慢来到江烈面前,痴情的皇帝早就看呆了,直到熟悉的气息扑面,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拉着小方坐下,微笑道:「你今日怎的换了这身打扮,如此的出色,害满园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你可知道我多嫉妒吗?」
  小方微微一笑,还未答话,旁边的小太子江枫就嘟囔道:「呸,你嫉妒什么啊,小方哥哥就快成为你的皇后了。我才是不甘心呢,如果我能长大几岁,或者小方哥哥长小几岁,我们便可以是一对了,你就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呆着去。」
  「混账小子,敢对父皇出口不逊,现在是你该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呆着去。」
  江烈回头瞪儿子,身后的弱柳和秀秀都忍不住笑出声,连忙将小江枫给拉到江烈对面坐下,省的这父子二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在群臣面前失了皇帝威仪。
  宴席开始,小方看看天上明月,忽然端起一杯酒道:「皇上,今夜的月光真美,气氛也热闹,正是花好月圆,我敬皇上一杯,祝皇上千秋万岁福寿百年。」
  他嘴角边挂着盈盈笑意,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江烈也高兴,饮了手中之酒。
  小方又倒了第二杯酒,眼中水气盈然,嘴角边的笑容却越发勾人魂魄:「皇上英明神武,仁厚爱民,我再敬皇上一杯,愿皇上继往开来承前启后,做千古明君名垂青史。」
  「咦,小方你也会说这种话啊,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朕听了就是舒服。」江烈更加高兴了,又饮了一杯。
  小方继续倒第三杯酒,手指微微的起了颤,擎起杯时,腮边已挂了两道清泪,他强抑悲伤,哽咽道:「皇上坐拥天下,乃是九五之尊,我再敬皇上……一杯,愿皇上江山永固,一生……快活逍遥,永无……烦恼……」
  泪水落在杯里,他又一口饮尽。
  江烈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按住了小方的手,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小方?怎么……说的这些话,让朕心里这样不安呢。」
  小方摇摇头,继续笑道:「皇上,我要做皇后了,要名正言顺和皇上在一起,所以我是喜极而泣,我太开心了,以至于有些失态,还望皇上见谅。」他说完又继续倒酒,然后喝干,再倒酒,再喝干。
  「小方,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吗?朕说,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事有什么苦,都可以告诉朕,朕决不让一个可笑的误会毁了我们两个。」江烈再次按上小方的手,眼里满是认真的神色,他心里有些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小方的嘴唇翕动着,垂下了眼帘,那长长的睫毛被月光和烛光柔和成一道优美的剪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慢慢的,一字一字道:「皇上,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什么误会都没有。」
  江烈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他听见小方用冰寒彻骨的声音继续道:「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要杀你,就是要杀你,不是被胁迫,也不是不得已,你……只是我的一个任务,一个目标,如此而已。」
  话音落,剑光起,那从腰带中抽出的软剑如行云流水般展开了它灿烂的光芒,一招出手便不留后路,直向江烈的心脏刺去。
  「叮」的一声,另一道灿烂的光芒架住了剑光,是江烈身后的锦鲤,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小方,杀手是没有过多语言的,因此他只能呆呆的重复问着:「你……你……怎么会……怎么会?」
  「小方,你……你干什么?」江烈懵了,傻了,他也呆呆站在那里,目中满是震惊心痛的神色,大声叫道:「你……你要杀朕?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要杀朕?你……你是朕最心爱的人啊……」
  「我不是你的爱人,我只是要你命的杀手,复国教绸谋许久,今日只要杀了你,便能事半功倍,江烈,我只是一个杀手,你只是我的目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误会,你受死吧。」
  小方一字一字的沉声道,他的心也随着这每一个字摔在了地上,任千万把利刃狠狠的戳上去,戳的鲜血飞溅,戳的痛断肝肠。
  剑光再起,愤怒的锦鲤一跃上前,几个月前的刺客如今变成最忠心的侍卫,和小方缠斗在一起,其他的侍卫则依然按照规矩站在远远的地方,之前来一个刺客,江烈都能兴奋半年,根本不允许他们插手,如今这刺客又是即将被封为皇后的人,他们就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了,反正看锦鲤的功夫不比小方差,皇上本身也有绝世武功,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江烈如同木头一样的站着,他手里握着自己的佩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挥出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就连小方使了一个巧招退出了和锦鲤缠斗的圈子,向自己这儿奔来他都恍若未见。
  剑光如一泓秋水般,徐徐向江烈展开,这是小方最为纯熟的杀手锏,没有人能够在这一招下全身而退。但是他相信江烈能,这些日子他对江烈的武功已经了若指掌,他确信爱人是能够躲开这一招的,到时候,自己可以不用马上闪开身形,那样,江烈反击的剑就会从后面刺穿自己的胸膛,他的计划就会完全成功了。
  他以性命相搏却仍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已经喝破了复国教的绸缪,这会让教主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再行刺杀的。
  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江烈竟会不闪不躲,他的眼睛仍是直直的看着小方,像是想要把他的身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那里面是如海般的震惊和深情,似乎他就算是死,仍然不改对小方的一往情深,仍然不相信小方会亲手将这一剑送到他的胸膛。
  收招已经来不及了,小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他的全力将剑挪动了几分,当剑尖刺进江烈胸膛的那一刻,花园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烈」,只不过没有人看到小方绝望痛苦的眼神。
  这样的变化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有机灵的太监立刻飞奔出去找沈潇。
  而侍卫们一拥上前,他们没有耗费任何的力气,小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任他们捆的严严实实,他眼望着江烈的方向,嘴里翻来覆去只是那几个词语:「千秋万岁,福寿百年,快活逍遥,江山永固。烈,我的烈……」
  他要杀我,小方他竟然要杀我,明明再过一个月,他就是我的皇后。朕最心爱的人……竟然是要朕死的杀手。江烈的意识模糊了,浑浑噩噩中,胸口的剧痛似乎也不是那样的难以忍受,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小方竟然真的将致命的剑送进了自己的身体内。
  在他意识还没有完全涣散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声痛彻心扉的呼喊,心忽然剧烈的痛起来,比那剑伤更加痛百倍千倍,他很想问为什么,很想问问小方是不是其实也爱着自己,可他张开口,却只有空气涌入,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意识终于涣散了,但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慌乱,似乎母后来了,她一向都在佛堂的,怎么也会赶过来,那小方……小方怎么办?母后她可不是个吃素的女人,有人伤了她的儿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哦,好像气氛安定了,谁,是谁比太后的威力还要强大,知道了,是沈潇……也只有医术冠绝天下的沈潇,才能让这些人安心吧。
  江烈很怀疑自己这到底应该叫做什么状态,昏迷吗?那怎么他好像还很清醒的样子,只是不能睁眼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不是昏迷,那又是什么。不过意识似乎渐渐的转醒了,万幸的是,伤口始终没有麻木的感觉,小方他没有用毒,他如果想要自己必死,怎么不用毒,多省事啊,见血封喉,那他才能完成任务不是吗?
  意识渐渐的转醒过来了,只是四肢还不能动,他做了九牛二虎的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双带着急切关怀之意的眸子,恍惚间,他以为那是小方的,可惜不是,这双眼睛比小方稍大一些,也有着湛然的神光,是沈潇。
  「小方……」他喃喃出两个字音。
  沈潇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他仍然板着脸,冷冷道:「皇上,臣认为你醒来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好渴’,而不是喊那个杀手的名字。」
  他递上一杯水,而江烈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挺渴的,真奇怪,明明之前喝了不少酒啊,小方就敬了自己三杯,想起小方,想起那些祝酒的话,他心里蓦然一股尖锐的痛,比之那几乎致命的剑伤更要痛彻心扉。
  他喝了水,然后沈默,太后似乎在耳边说了些什么,他默默握了母后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沈潇:「他……他怎么样?」他没有说名字,他知道沈潇明白自己说的是谁。
  「已经交给刑部了,没有用刑,他全都招了,他是复国教的杀手,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七大杀手之一无限,他混进皇宫中的任务就是刺杀你,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太监,那个真叫小方的太监已经失踪了,在他失踪的第二天,这个无限被负责人事调动的寒芳宫大总管给调到皇上身边,不过现在那个大总管也同样找不到了。」
  沈潇用冷酷的语言打破了江烈的最后一丝希望,身边是母后切齿的咒骂声,这个之前出身江湖的女子连身为太后的风度都不顾了,骂出来的话语令江烈这个儿子都为之汗颜。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喃喃自语道:「真可惜,他……他本来下个月,就会成为朕的皇后的……朕的皇后……」
  他语气中的刻骨悲伤令沈潇震惊,随之而来大口喷涌出的鲜血更是令他都有些慌了手脚,太后尖叫起来,抱着他死不肯撒开手,沈潇把了把脉,方微微的放了心,恭声道:「太后,皇上只是悲伤过度痛入骨髓,所以喷出了淤血,并没有大碍的。」
  「别……别伤他,不许判刑用刑,一切……等朕定夺……」
  这回是真的要陷入昏迷了吧?江烈自嘲的想着,多么的奇怪,都到这时候了,他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小方,耳边似乎回响着他含泪说出的祝酒词,就凭这个,还有那剑入胸口时绝望悲伤的呼唤,他就认定,小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他不能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这样失去他。
  「哐当」一声,沈潇铁青着脸将水杯摔到了地上,看他的嘴形,是在骂自己吧,与他相对应的是太后更加不满的眼神,江烈苦笑,心想沈潇真不应该,你又不是没有动过真情的人,最理解朕的人应该就是你啊。
  这是他的最后想法,随即他便陷入了昏迷中。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小方披枷带锁,神情呆滞的蜷缩在角落中,他的身上已经不见了那股沈静飘逸的气质,一袭白衣上血迹斑斑,那是他最爱的人的血,是被自己亲手刺出来的血,而他甚至不能知道江烈现在是生是死,一想到此处,他就心痛的恨不得死去。
  这股锥心的痛苦在一夜之内就夺走了他所有的生机和神采,他想就算是下油锅,也要比现在的煎熬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但是他不能死,他还不知道爱人的消息,而且他所犯下的罪,不是这种简单的死亡就能够弥补的,他只有等着绞杀之毒发作,用这世间最痛苦的死法送自己下地狱。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的狱卒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将一盘子饭菜没好气的放在栅栏外。
  小方呆滞的眼中蓦然注入了些神采,他踉跄着扑了过去,隔着栅栏抓住那狱卒的衣角,尖声问道:「大哥,皇上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求求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话出口的一瞬间,他泪流满面,生怕听到自己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的最坏的消息。
  狱卒一脚踢过去,大骂道:「你这祸国殃民的杀手也配问皇上的消息,我呸,他娘的,真正的杀手都被皇上感化了,在关键时刻还知道挺身护驾,你这个马上就要被封为皇后的混蛋却连感恩都不知道,他娘的老天爷也瞎了眼……」
  「对,对对,我是混蛋,我是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剥皮的罪人,我只求你告诉我皇上的消息,求求你……」小方哭叫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抓住狱卒衣角的手,这是他唯一得到消息的途径,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放开,你这王八蛋给我放开。」狱卒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混蛋还敢抓着自己,完了,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
  他抽出刀柄,心想上面有命令不让伤他,可他不知道好歹,敢袭击狱卒,就凭这个罪名,抽他两下也不为过。
  刀柄重重砸在小方的手上,十指连心,剧痛立刻弥漫开来,但小方却浑然不顾,他丝毫不肯松开狱卒的衣服,反而更握得紧了些,嘴里翻来覆去只求狱卒告诉他江烈的消息。
  江烈在位几年,在百姓和臣子们的心目中,那就是神般的存在,如今这个杀手竟然差点儿将他们的神给送上了西天,本来就有一股恶气积在胸口,哪里禁得住小方如此进犯,不由得举起刀柄,在那修长的手上又是狠狠的砸了几下。
  小方仍不松,披头散发如厉鬼一般,狱卒越发发狠,打到最后,只听「嘎啦」一声,把那狱卒吓了一跳,心想该不会是腕骨折了吧,却见那只手果然如抽筋一般慢慢垂了下去,然而这狱中重犯却真不愧是个杀手,真有一股子血性,他不管自己的伤势,竟然又伸出另一只手,把自己的衣服给攥住了。
  「你他娘的,放不放开?不放老子把你这只手也打折了,告诉你,别以为老子不敢,皇上不让伤你,朝廷上的大臣和全国的老百姓可都是恨不得生吃了你,你……你放不放?」那狱卒大声的呼喝着,却终于不再举刀,他见过许多凶狠的犯人,却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被小方给震住了。
  「我只要……知道皇上的消息。」小方的手颤抖着,激动的嘴唇翕动了半晌,方喃喃说出这句话,他看着那狱卒,目中是狂喜的神采:「你说……你说皇上不让伤我,他……他没死是不是?他醒来了吗?他的情况怎么样?沈潇……沈王爷他是不是进宫了?他是不是能够治疗皇上的伤……」
  他问出了一连串的疑问,每问一句,一颗眼泪便掉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散落一地。
  「没错,皇上是没有死,咱们皇上洪福齐天,有百神护佑,你以为你能杀得了他?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狱卒很威风的表达完自己对皇上的忠心,又鄙视的看了看小方,哼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得意,别以为迷住了皇上,就能让他把什么都置之不理了,像你这种谋逆大罪,罪该凌迟,就算咱们皇上不忍心,臣子们也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太后呢,咱们皇上虽然仁厚,却从不胡来的。」
  小方终于松开了手,他一只手已经举不起来了,于是只好将另一只手掌捂在脸上,就那样委顿于地,毫无顾忌的痛哭起来。
  狱卒有些不解了,那从指缝中泄出的字音尽是:「烈没死……他没有死……老天爷,谢谢老天爷……谢谢满天诸神佛……谢谢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他看着小方忽然又跪起了身子,重重的向地上磕头,泪如雨下的模样,挠了挠头道:「这真他娘的是怪事儿。」
  不过最后他还是认定小方在惺惺作态,搏自己的同情,甚至他就想让自己把这事儿告诉上面,最后再禀告皇上,为他自己赢得一线生机,想也知道,这样的王八蛋怎么可能让他再入宫嘛,因此狱卒决定守口如瓶,就当今天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做了个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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