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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装置爱情》    作者:吐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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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跟什么啊?都几百年前讲过的话,还是随口说的,你记这么牢干嘛?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要是我可以在舞台上连续后空翻三百次,你就要给我一百万耶,你干嘛不记得这种事啊?」

  他看着纪宜泛红的眼眶,终是放柔了语调:

  「而、而且……就算你以前真的有点恶质好了,被整了九年也该够了吧!又不是Hello Kitty,集满十周年还可以换一个新版的咧!小蟹,好了啦,我收回那句话,全部收回!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这样做老朋友的看了也会难过耶,喂……」

  「九年……瓜……都已经九年了,我不知道……要是他不要我……」

  纪宜说到伤心处,唇角又抽动起来,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瓜子看了他这表情一秒,便忽然从椅子上跳起,一把把好友抱入怀中:

  「怕什么!他不要你,你就跟我在一起!」

  这话一出,纪宜和瓜子自己都愣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纪宜的视线,瓜子赶快放开他的肩膀,挥手解释着:

  「一……一起……一起离家出走啦!我跟你说,就是你太常待在那家伙身边了,就要像四年前一样,给他来个小蟹出走记,这样才能随时保持新鲜感,他也才会发现你的重要性啊!人家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对,去旅游,两个男子汉的那种,比如说单车环岛啊,最近不是很流行吗?」

  纪宜终于忍不住闷笑了一声,瓜子抓到这个机会,赶快继续说:

  「名称就叫作『小蟹与瓜,失恋的好男儿热血寻爱之旅!』,怎么样?这样保证你环岛旅行,走到桃园就忘了他的脸,走到台中就忘了他的肉体,走到高雄时连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都忘光光了。然后从花莲上来时,就可以邂逅新的恋情……」

  「瓜,我还没有失恋……」

  纪宜虽然这么说,竟真的把头埋在他肩上,一动也不动。瓜抱着他还有些微湿,不住发抖的身体,长长叹了口气:

  「唉,所以说失恋的是我啊,怎么变成你在跟我诉苦了咧?唉……算了算了,肩膀借你,想哭就哭吧!啧,我这个人怎么人这么好啊,真是个好男人……」

  吃完清粥小菜,瓜子又把纪宜载上机车。他有点微醺,纪宜更是根本已经醉了,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背上,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的眼镜被自己收在衣袋里,沾着泪珠的睫毛搔着瓜子的后颈,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大街上。

  瓜子把他载回那间饭店,探头看了一眼,介鱼果然还是没有现身。正想载着纪宜离开,纪宜却忽然抓住他衣摆,颠颠倒倒地下了机车。

  「瓜……我想……去公园那边走一下。」

  他说,瓜子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纪宜虽然醉眼惺忪,但神智还算清醒,夜色下,一无遮蔽的脸蛋显得格外清逸,竟看得瓜子一呆。

  公园的露天舞台如瓜子所说,正准备着明天的舞台剧。因为夜已深了,加班的工人也都歇业了,有几个外劳就睡在公园的棚架下,抱着双臂打着盹。

  瓜子和纪宜走向露天舞台,坐在舞台的边缘。

  这露天舞台是四面开放式的,外观做成希腊式凉亭的样子,以前他们都还在艺大里时,还没有这座舞台,是近几年才由市政府搭建的。现在灯光都已经架上去了,下面堆满了纪宜他们熟悉的舞台布景。

  「自从大学毕业……也已经七年了啊。」

  瓜子似乎也颇为感慨,看着一地的油漆和木板说。

  「没想到我们两个,最后都没有继续站上舞台。」

  纪宜也同样感慨地说。酒意让他的脸颊微红,眼眶似乎也跟着热了。

  「对啊,我是太过不成材啦!我自己也知道,艺大差点都没办法毕业。你最可惜了啦,小蟹,我本来都还期待哪天你成为哪个剧团的名优,以后进去看戏可以不用钱耶!明明当年这么被老师看好的说。」

  纪宜在大三那年,因为一场舞台上的意外,让他体认到以自己的个性,永远不可能成为最优秀的演员。而专业艺术的世界,是个追求至善至美的世界,如果不能成为最好的,那就没有资格把自己呈现在观众前,这是纪宜的想法。

  所以他离开了,为了保留最后一份对舞台的尊敬与热爱。

  「要是……其他事情,也可以像这样轻易离开就好了。」

  纪宜说道,瓜子知道他指得是什么,一时没有应声。纪宜就伸手往西装外套掏了一阵,半晌拿出一个长型的盒子来,在掌心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枚全镶金的戒指。

  彷佛理解到什么,瓜子愣愣地看着纪宜拿起一枚戒指,在掌中把玩。半晌转到戒指的内面,上面清楚地用镀银刻着「fish」四个哥德体的英文字母。

  而另一枚较细的戒指就搁在旁边,不用想也知道刻着谁的名字。

  「小蟹,你……」

  瓜子看着他的神情,纪宜就缩拢五指,把冰凉的戒指握在掌心。

  「啊,因为发生一些事,冲动之下就去订做了,今天本来想交给他的。」

  他把金色的戒指用手指弹到半空,又落下来接住,就这样反覆着:

  「瓜,我四哥他跟我说,男人和男人之间,根本不可能长久。」他看着舞台下的观众席,抿了抿唇:

  「因为人和人在一起太难,而我们没有借口。爱情从来不能成为借口。」

  纪宜缓缓地说。瓜子明白他的意思,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纪宜却忽然从舞台边缘跳起来,闭上眼睛,向着舞台内侧,半晌往前跨步,一步步走向了舞台中央。

  瓜子惊讶地看着他,纪宜脱去了西装外套,解掉了领带,只留下里面的白衬衫。就男人而言,纪宜是典型的书生身材,骨架长而单薄,锁骨的线条非常漂亮,腿也像是配合舞台比例一般,又笔直又修长。

  瓜子看着看着,总觉得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纪宜还站在舞台上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个个青春洋溢、无忧无惧。而他也总是像这样站在一边,看着那些像纪宜一样优秀的学生,站在属于他们的舞台上,挥洒他们的热情。

  纪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瓜子,又看了一眼观众席。

  「好久了……」

  纪宜彷佛又想掉泪似的,但唇角却扬了扬:

  「从舞台正中央往观众席看去是什么样子,我几乎都已经忘了。」

  他忽然弯下腰来,从地上拣了不知道什么,瓜子发现那是跟短木棒。纪宜把他插在腰际上,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侧过了身。

  「啊,我终于明白了……」

  瓜子吓了一跳,纪宜的声音带点酒后的沙哑,但从丹田而出,音色既高亢又明亮,是记忆中属于舞台上小蟹的声音:「小蟹……」他认得那句台词,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是纪宜心里永远的痛,就是那幕出事的戏,「虚妄之花」最后的台词。

  很少人知道,那也是瓜子心里永远的痛。他的公爵在那句台词后,永远从他凝视着的舞台上,消声匿迹了。

  『我明白了,就像在雪地里捕捉夏蝉,在炎夏里寻找秋实,我总以为这世上的一切,只要循着正确的道路追求,就像背负着十字架……总有一天会得偿所愿。然而我错了,这世上有一种花,只能存在于梦中,每个人都追求着那种花,即使明知一世也无法触及,却仍然无法放弃,无法移开目光。』

  纪宜开始在舞台上踱步,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对着隐约的月光伸高了手掌。凉亭的古典和演员的俊美,交织成一副不属于现世的光景。

  而观众只有一个,那是已然看呆了的瓜子。

  最后纪宜回过头来,凝视着舞台上的某一角,从腰间拔出了那根木条,

  『别了,我的挚爱。愿我再睁开眼睛时,能看见世人遗忘的世界,遍地开满了……你我所追求一世的、最美的虚妄之花。』

  纪宜说着,唇角扬起一丝笑容。即使看过纪宜这么多场戏、和他认识这许多年,也不曾在老友脸上看过的笑容。瓜子明白,这是历经一切、追求一世,到最后虽然仍然求不得,终于要放手的倾刻,才能展现出来的,夹杂著苦涩与祝福的笑。

  好不容易,迟了九年,公爵终于悟出了他的终幕。

  纪宜把木条移到太阳穴旁,那一瞬间,瓜子竟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小蟹……!」

  没有音效,没有舞台灯光,纪宜倒下去的瞬间,瓜子却再也忍耐不住,跑上舞台中央,接住了纪宜的背脊。纪宜闭着眼睛,有一刹那,瓜子真的要以为他停止了呼吸,直到他忽然长长吐了口气,眼睫微眨,在瓜子的注视下睁开眼来。

  瓜子才发现自己也屏着呼吸,这时才跟着他松了口气。

  「终于……演完了呢。」

  纪宜忽然笑了起来,瓜子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刚才孩子气的恸哭,纪宜脸上的笑容极其满足:

  「终于……瓜,我终于……」声音却哽咽了。

  瓜子抱着他的后颈,半晌忽然执起他垂在一旁,还虚握着木条的手,放到唇边来,毕恭毕敬地吻了一下。

  纪宜惊讶地看着他,瓜子就对他笑了:

  「Bravo,公爵大人。」

  凝视瓜子的视线半晌,纪宜于是再次把目光转向观众席,他看见瓜子衣袋里的眼镜,便挣扎地抽了出来,重新戴在脸上,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终于……」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介鱼就马上跳了起来。

  「小、小蟹?」

  介鱼从餐桌旁迎向玄关,果然看见纪宜一脸醉意,带着倦容摇摇晃晃走进了家门。

  「小蟹?纪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爽约的,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得陪人去医院,后来从医院回来,再打你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对不起,我们等展览过后再去吃饭吧?反正就一顿晚餐而已,小蟹……」

  纪宜有些迷蒙地走近屋子里,舞台上留存的亢奋感还留在他身体里。瓜子送他到楼下,他还觉得心口在碰碰乱跳着,或许是太久没有站上舞台,那种久违的毒素让他像嗑药一般,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在乱窜,就连眼前情人的身影,也显得格外摇曳不定。

  「医……院?」纪宜恍惚地问。

  「嗯,对,就、就是……小乔的外婆死了,啊,小乔是我美术班的学生。因为时间太晚了,又临时找不到人,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后来介鱼还是带着小乔,去确认了外婆的遗体。小乔在走近外婆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默默地把那束鲜艳的人造花,轻轻放在年迈妇人的胸口。

  本来应该让亲戚带走小乔的。但是病床旁的大人吵成一团,不知道是在争什么事情,还是很多事情,就连医生拿文件请家属签名,都还要吵上一阵子。小乔的外婆今年八十五岁,身体本来不好,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但母家的亲戚似乎还嫌她死得太晚,总之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虽然有人注意到男孩,还叫了一声「小乔?」,但终究没人有空看顾他。小乔自己好像也不愿跟在场任何一个亲戚走的样子,介鱼就只好带着他,暂时回到这间公寓来。

  纪宜神色茫然地看了眼躺在沙发上,十岁左右的男孩。身上盖着他的毯子,睡得很不安稳,不时还翻过身来呻吟,脸上的烧伤即使在睡梦中看起来也很醒目。

  但纪宜只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介鱼身上。介鱼似乎很担心似地,又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小、小蟹?你没事吧?你、你喝醉了吗?你……你是不是一个人去喝酒?……」

  但介鱼才说到一半,声音就被截住了。原因是纪宜忽然反握住他手腕,返身把他压在墙壁上:「唔……!」

  介鱼的背抵到墙上,一时吃痛,他惊慌地看了纪宜一眼,

  「小蟹……小蟹……唔,纪宜 ……!」

  纪宜不理会他的叫唤,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的领带早已在舞台上卸下,西装外套就扔在一旁,扣子一路开到胸膛下,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把介鱼的两只手都压在墙上,五指扣住了对方的五指,带着酒气的唇就往介鱼唇上压,但失了准心,这一吻就吻在介鱼的眼睑上。纪宜没有放弃,唇顺着颊线下滑,一路吻过眼睛、吻过鼻,最后停在介鱼的唇上,还重重地咬了一下。

  「小……小蟹……」

  介鱼挣扎着想说话,但纪宜没给他抽身的机会。他一下一下地吸吮着介鱼的唇,带着情色的水声,每一次都留下一枚鲜红的印子。

  介鱼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正沉的小乔:

  「小蟹,还有别人在。那孩子……」

  「不要管别人!」

  纪宜忽然大叫道,把介鱼吓了一跳。印象中自从交往以来,不,就算是从认识以来,介鱼都很少听过室友这样大吼大叫。这个总是彬彬有礼、谨慎小心的男人,此刻像是卸去了所有伪装般。介鱼在他眼睛里看见血丝,他发现他正看着他:

  「你不要管别人,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鱼,你只要看着我……」

  介鱼隐隐感觉到危险,那是动物的本能,他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小、小蟹,你先放开我,你喝醉了……」但纪宜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把头埋向他颈间,用牙齿啃咬着介鱼的颈项,力道大到介鱼有要被嚼碎了吞下的错觉。

  「呜……」

  介鱼身上还穿着上课时的休闲衫,纪宜便一手压制着他,另一手撩起了衣摆,从腰间滑进了情人的小腹,一路抚上胸口的小实,在那里情色地打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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