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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书籍名:《官位》    作者:郭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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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将在开头和结尾部分,出现金蚂蚁,金蚂蚁的低音持续,即下行的四个音组成的音阶,自上至下的第二个音降低半音。也就是自然音四音列。大家记住这个调式。好,试试吧!”

  伊达教授长长的白发散开来,在他的脸上飘飞,他像一个丛林中的精灵,沉失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刘莎远远地望着他,弹着钢琴的手飞快地弹跃着。

  有关陈大有的所有线索都中断了。马尔仍未脱离危险期,广北清江花园的陈丽没有提供更多的情况,广北温泉宾馆与陈大有开房的富婆也了无踪影,已经查明来龙去脉的杨晓月一直没有在广北出现。陈大有如人间蒸发,围绕此案的所有线索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案件陷入一种非常难堪的境地。老江面对乔红军的质问,只差说出自行引咎辞职的话了。

  老江一直非常疑惑,究竟是谁能如此准确地得到马尔从广北往广南走的消息?大卡车在高速路口与马尔的警车准确地对接,抛下原木然后逃逸,这是布置周密的一次行动,谁在暗中指挥?谋杀马尔有什么意义?是想给公安局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企图?老江的智力在这些问题面前受到了挑战。

  把所有的问题和情况汇集在一起,越来越像是一团乱麻。所有发生的事件似乎都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和动机。那么,又为什么呢?

  这个制造混乱的高手逃去哪里,他意欲何为?老江想得头痛。今天他去了一趟广北,把马尔侦讯过的地方和人物又重新审察了一遍,包括对陈丽的重新讯问,都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在网上发布追捕白色奔驰肇事者的通缉令,悬赏2万元人民币,十几天过去了,网上有许多反馈,但几乎没有一条是确切提供证物的,侦查也无从下手。

  这个杨晓月真的地遁了。

  突然,他想起东莞手袋厂。小张到东莞手袋厂去调查,哪知手袋厂工人流动性很大,工人几乎都没有档案资料,派出所也没有暂住记录。小张自然是无功而返。

  东莞手袋厂查无此人,但杨晓月既然在东莞待过,东莞与广南相隔几个县市,她有可能潜回东莞,她估计没有人会记得她来广南之前在东莞打工的事。老江为之一振,他马上电召小张,和他一起赶去东莞。

  小张开车,老江在车上查阅东莞市的黄页。应该到哪儿去查询呢?在这风声鹤唳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杨晓月,一个女孩她最佳的藏身和谋生的地方是那里呢?黄页上“娱乐”两个字启发了老江。老江想起自己在夜总会的经历。这个杨晓月如果跑回东莞的话,她极有可能会到娱乐场所去,这比较符合已经养尊处优多时的落难者。

  东莞是珠江三角洲最为繁荣的地方之一。娱乐场所不下几百家,洗脚屋、桑拿芬兰浴、夜总会琳琅满目。

  老江把警车开到停车场,和小张身着便衣找了一处江边的大排档吃宵夜。宵夜完找了一辆“的士”,装作从外地来的样子,和司机搭讪。

  “到哪儿去?”河南口音的司机问。

  “有什么地方可玩的?”老江试探地问。

  “先生是哪里来的?”河南司机很殷勤。

  老江答非所问:“想找个地方玩玩。”

  “想玩什么?什么都有!”

  “小姐多的地方,四川小姐多的地方,怎样玩都行。带我们去吧!”老江故意装得老土。

  “去绿岛怎么样?那儿都是四川帮和湖南帮,很开放,怎样玩都行的。”湖南司机很在行。

  “去吧!”

  绿岛二层裙楼和地下一层全是歌舞厅和桑拿。大厅里一个高台上,三位只着三点装的小姐,在跳组合狂舞,舞曲疯狂激烈。大厅里挤满了人,随着节奏在那里扭着。

  老江让小张找张台子坐,自己去了卫生间。他一推门进去,但见两个青年男女正在卫生间的过道上注射海洛因。他俩旁若无人地互相注射,见老江进去,只是投过来一瞥,注射完马上就消失了。卫生间里什么都有,避孕套外包装,带血的卫生纸扔得遍地都是。一对男女坐在马桶上非常夸张地做爱。老江克制着自己的职业习惯。他没有做声,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有一个年轻人候在那里,用手把他拦住:“来一颗如何?”

  老江知他一定是说摇头丸,便问:“几多?”

  “100元一粒,三粒200元,坚野!”

  老江笑说:“我一粒60元卖给你怎样?”那个青年半信半疑:“有货,多少?”

  “不多。”说着走人。那青年紧迫几步,见老江走远,骂道:“丢!”

  小张在那里和几位小姐聊天,小姐缠着小张:“是不是我们几个都来啊!是不是啊!”

  小张摆摆手:“我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啊!”说着动手动脚,装得很老到的样子。

  “有四川小姐吗?”老江大声说,引得在场许多人往这边张望。

  浓妆艳抹的妈咪见这人如此大气概,便快步走了过来,很企业家化地与老江说话:“这位先生真懂行情啊,川妹子我们这儿最多,又会做,这儿一流。”她把两手托住胸前,摇了摇自己的大胸,“都像我这样的,好性感哟!”她唱成歌,“大哥,我给你介绍几个川妹吧!都很靓的啊!”

  “别废话,把川妹都给我找来。”

  不一会,来了一大群,在妈咪的引领下,十几个川妹排成一长排,在朦胧的灯光下,老江一眼扫过去,没有目标。妈咪半个身子压在老江身上,万分献媚地鼓动老江挑一个。

  老江说:“都先请回吧,我就要妈咪了。”说着,狠狠地拧了妈咪一把,妈咪装腔作势地呻吟着。

  “还有川妹吗?”老江问。

  “真的要川妹?出钟?坐台?”妈咪十分殷勤。

  “随便,看好了再定。”老江故意吊妈咪的胃口,“你老实告诉我,东莞哪里还有好的川妹子?”

  “你要什么川妹哟,哪里的不一样?漂亮波大不就行了?”妈咪见老江如此挑剔,做不成生意,有些恼了,不想在老江这儿浪费时间。

  老江塞给她一张50元钞票:“告诉我,哪家川妹最多?”

  “我们这儿最多,真的。有一些出钟去了,很快就回来的。”

  “有一个叫杨晓月的川妹如果来,你告诉她,就说她大哥找她,叫她打电话给我。我的电话是83672501。”老江给她报了一个刑警队的内部电话。

  老江见此地没什么线索,叫上小张离开,又上了一辆的士。司机把他们带到江边一间叫“红玛瑙”的夜总会。

  他俩在东莞逛了七八家夜总会,始终没有杨晓月的踪影。

  难道她也人间蒸发了?

  第二天晚上,老江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了。听说有一家叫“风之舞”的迪厅很出名,那里有许多很串的女孩。

  刚一进门,就有女孩子迎上来,边走边贴着你的身子蹦蹦跳跳,脑袋摇晃得如拨浪鼓。一个眼圈画得乌黑,嘴唇染得青紫,头发一片金黄的女孩引起老江的注意,虽然颜色把这个女孩的原色掩没了,但他还是依稀看出她原来的样子。“杨晓月!”他大喊一声,所有的人包括那女孩子都向他这边张望。有人骂道:“神经!”

  老江只好找了一个角落,怏怏坐下。小张从人群里挤出来,端着两杯啤酒,递给老江一杯,自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在“风之舞”待到深夜,老江只好招呼小张离开。出门就是江畔的大排档,是四川风味的,他们便找了一处临江地方坐下。食客很多是从“风之舞”出来的男孩女孩,还有些从别处来宵夜的,大部分是四川人。

  邻座是三男二女,男的都染了金发,女的染了红发,他们刚从“风之舞”出来,要了十几瓶啤酒。每人握着酒瓶子,嘴对着就喝,很放浪的样子。

  其中一个女孩的电话响了:“阿月,我们很快回去,带什么?炒河粉,好的。”

  老江揣摸着这个叫阿月的人,也许就是杨晓月,刚才接电话的女孩就是四川人。他想等会儿跟这几个人走,到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他们吃呀喝呀,折腾了两个小时。老江这两天睡得特别少,每晚都在夜总会泡到深夜,有些受不了,困得很难受,他强撑着眼皮,等着这几个男女离开。

  他们终于买单了。几个人都有些醉意,在前头踉踉跄跄的,又是搂抱,又是互吻,噼噼啪啪地吻得山响,口水横飞,把紧跟慢跟的老江和小张气得够戗。

  他们其实就住在附近。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座三层的出租屋,他们把门拍得山响。不一会儿,一位当地口音的老妇来开门,对他们很客气。一个女孩一进门就喊:“晓月,我们回来了。”

  老江一听兴奋至极!若不是同名同姓,这一次可是瓮中捉鳖了。大门哐地一声关闭了。老江细看门牌号码:沿江三横巷81号。

  凌晨4时,老江在东莞公安局刑警队的配合下,以查户口为名,进入了沿江三横巷81号。还是那位老妇来开门。老江压低声音问她:“杨晓月住在哪间屋子?”老妇很沉着,她大约经常碰到这种事,她也很明白这些租客的。她很清楚很配合地指着三楼第二个房间,那房间还亮着桔黄的灯光。

  他们轻轻扑上去,门从里面锁上了。老江轻推没有动静。他小声问老妇有没有钥匙,老妇说有,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老眼昏花地对着走廊灯摸索了半天,找出一支,递给老江,老江示意她开锁。锁一开,老江一脚把门踢开,几个人冲了进去。一个男人和杨晓月正在床上绞成一堆,惊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全僵在那儿。

  当杨晓月和那男人被押上警车时,杨晓月还一个劲地解释,她不是卖淫,他们是同居关系。

  “有话到广南再说。”老江轻描淡写地说。

  杨晓月不再吭声,她一听到广南,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那个男的倒很镇定,他居然还跟老江讨烟抽,还嫌老江的烟呛人,肯定是假烟。老江抽的是红塔山,让他说假,不服气。那男的竟笑话老江孤陋寡闻,说红塔山都是潮汕人造的,潮汕的红塔山比云南的红塔山更好抽,价钱还便宜一半以上。把老江弄得啼笑皆非,死到临头了,还谈打假贩假。

  抵达广南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8时多了。

  他们马上组织提审。

  杨晓月一进广南公安局,就已吓得瘫软。进入审讯室,她就一个劲地哭,哭得惊天动地。老江让女警为她解开手铐,给她水喝,让她放松下来。

  在例行讯问之后,老江把问话直指肇事逃逸事件:

  “你知道撞人的后果吗?”

  “听说,还看了报纸。”

  “为什么还继续逃逸?”

  “太严重了,不敢面对。”

  “什么时候把白色奔驰推进南江水库的!”

  “当天下午5点半左右,出事后逃跑,最后决定把车扔了。”

  “车上还有什么人?”

  “我的男友章飞?”

  “你的男友?”

  “就是昨晚被抓的那个。”

  杨晓月供认了车祸之后,和男友章飞逃逸时慌不择路,一出城便拐上往南江水库的公路,在那处悬崖边车没油了,一时情急,才决定把车推落悬崖。然后跑到水库管理区那儿,晚上才坐管理区的班车回广南,回广南后又乘车到广北。

  “你和陈大有是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

  “他把你包起了是不是?”

  “不是,我们是情人。”

  “那章飞呢?”

  “这,也是朋友吧!”

  “刚才你在车上不是说和章飞是同居关系吗?”

  杨晓月语塞。

  老江在心里想,陈大有啊陈大有,你包了个女人,顺带还养上了小白脸。

  “有多长时间没见着陈大有了?”

  “他不是被双规了吗?”

  “是问你什么时候见过陈大有。”

  “他被撤职的当天晚上,他去了广北我那里。”

  “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自己开车去的。”

  杨晓月挺合作的。她一点也不隐瞒。

  “从此就再也没见到他。他在哪儿呢?”她还挺天真地问起陈大有的去处。

  她是真的不知道陈大有失踪了。

  “他从广北我那里走后大约四五天吧!他写了一张字条,让一个人到我那里取走一个铁匣子。那个铁匣子是陈大有放在我那儿的,我一直都没打开过,因为上了密码锁,我打不开。铁匣子很轻,我也就没去打开它。”

  “来人怎样?你记得他的样子吗?好好回忆一下。”

  “是一个很斯文的年轻人,穿一件紧身的黑色丝织T恤和牛仔裤,牛仔裤是那种很贵的Lee牌。他把东西拿到就走了。我从楼上窗口望下去,楼下有一辆车和几个人在等他。”

  “什么样的车?”

  “黑色的三点零。”

  “牌号呢,记住了吗?”

  “十几层楼,看不清。”

  “那男青年什么口音?”

  “外省的,大约是北方的,江北省口音吧!”

  老江对铁匣子倍加警觉,那么陈大有还活着。铁匣子里可能是什么重要文件。

  “你真的不知道铁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陈大有叮嘱我不能去打开匣子。”

  “你就那么规矩,听话?”

  “是这样的。”

  老江不禁细细打量起杨晓月来。

  杨晓月确实长得不错,很高挑,眉眼之间风尘味很足,很有一种魅人的味道。

  审过杨晓月和章飞,陈大有的案情就大体明朗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以肯定,有一个团伙劫持了陈大有,或者说陈大有本身就是团伙之一员,事情败露就遁身于黑社会之中,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问题是他拿走铁匣子,可能那就是他的罪证,是存折、证券、股票或是别的什么机密。

  老江决定马上将杨晓月押赴广北,对她的住处进行全面搜查,并对杨晓月声明了有关纪律。

  他们赶到广北,找到杨晓月的住处。打开房门,房间内的情景令人吃惊,所有财物几乎被洗劫一空。究竟是盗贼呢?还是有意图的洗劫?

  老江马上判断,杨晓月还有隐情,她貌似坦白,其实只是交代了一些她认为无法隐瞒的事实,诸如车祸和既成事实的东西。她不会如此简单!她是陈大有信任的人,和陈丽完全不是一回事。陈大有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她这儿,那么也肯定把一些重要的事项交代给她。

  初战告捷!已经夜以继日了许多天,老江想先赶回广南,向市委书记乔红军和市长林九江汇报,然后再抓紧休息。他整个都要困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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