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挂念(2)
工厂在众人的辛劳中初见雏形，厂房在工人们的汗水浇铸下一点点蹿高。干活最卖力的当数乔子康，他要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来舒缓心中的郁闷，也唯其如此晚上才能睡着。
皎月的工作虽然不用肩挑背扛，但要做好也不容易，每天得起早贪黑地干，实在有些疲惫。也许是老天爷不忍“蚂蚁”们劳累过度，这一天晚上一场大雨飘然而下，把水库工地淋得透湿。早上起来雨虽然小了，但泥泞的工地道路根本不能行走，不然穿鞋子踏下去鞋子就留在了地下，赤脚踏下去，提起脚来倒粘合上一双黄泥鞋子。下雨是老天给的假期。皎月有了难得的休息日，想到爱芝自找了对象并当上老师以来很久没见了，便想去看望她。
两个好朋友一见面便兴奋地抱在一起，爱芝搂着皎月的腰说：“皎月，我正想去找你呢，你来的正好。”
皎月说：“别，还是我来吧。你呀，身在温柔乡，甜蜜地忙碌着，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早把我给忘了，是不是？”
“哪有？皎月，你这不是骂我吗。”
“我可没说你‘重色轻友’。”
“你看，还是说出来了。”
“好，好。你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辛勤培育着祖国的花朵，这样高兴了吧？”
“那也不是啦。”爱芝搬来两把椅子，两人并排坐了，笑眯眯地说，“教教一年级总归简单，不用怎么准备。”
皎月说：“那到也是，糊弄一下那些穿开裆裤流鼻涕的小屁孩谁不会呀。”
爱芝说：“瞧你说的，你以为真在糊弄哪？我可不想误人子弟，不然转不了正就糟了。还有，不为别人也要为你小弟着想呀。噢，盛华学习很不错。”
“是吗，那给你记上一功。”皎月说，“不过，可我家这成份，学习好也没用，上不了大学也找不到好工作，如今所有事都得有个好成份才行。”
“那也不一定，女孩儿还是长得漂亮最重要。”爱芝总爱拿皎月开玩笑，“大美女就能找个好老公，比方飞行员什么的。”
皎月叹口气说：“我还羡慕你们呢，天天厮守在一起，热乎乎甜蜜蜜的。我那位，出门之后音讯全无，到今天连一个字也没寄来呢。”
爱芝也感到很吃惊：“怎么，还没寄信回来吗？我以为你带来好消息了呢。”
“是呀，已快个把月了，我天天都在等，可就是等不到音讯，快变成长颈鹿了。你想这是为什么呀？”
乔子康一走便如泥牛入海，这事一直困扰着皎月。她计算着日期，估计他到达的时间，日等夜盼，望穿秋水，天天盼望却屡屡失望。她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心里常惦念着，估摸他不来信的种种原因，就连在工地里演出的时候也想着这事，以至常常走神记不起台词。他家里没人了，也没地方去打听消息。她心里焦急，就找爱芝聊聊。
爱芝见皎月一提起她的心上人，就愁云满脸，像个深宫怨妇。她感叹爱情真不是好东西，一有情便让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皎月心事重重。她看到皎月一副痴情模样，心里乐了，笑着说：“哈哈，我的快乐公主，你怎么突然变成怨妇了？要不要来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要么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你可别独自在家‘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清照诗词写得这么好，原来都是像你一样愁出来的。哈哈哈，长见识了。”
皎月用力推一把爱芝，故作生气地说：“你还笑，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享乐不晓得别人受煎熬。人家都急死了，还要寻我的开心，你想想看，为什么会这样？”
“这我哪知道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你帮我分析分析。”
爱芝一时玩皮性起，打趣地说：“好好，我就做一回算命先生，给你算一卦，定能卜知缘由，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情郎哥。”李爱芝嬉笑着微微闭上眼睛，学着瞎子的样子，装腔作势地扮起算命先生来：“在下乃铁嘴神算李半仙，地上的事晓得全部，天上的知道八成，但凡卜卦、看面相、排八字样样精通。测姻缘、卜未来更是拿手好戏。这位姑娘，在下见你面有忧虑，心神恍惚，定有为难之事了。噢，对了，你是想念情郎了。请问姑娘，你的情郎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皎月狠狠按一下爱芝的头，说：“明明知道还问，什么狗屁半仙呀？”
李爱芝狡黠地一笑。她说：“哦，在下知道了，你的心上人可叫贺鹏飞？”
皎月抬手狠狠扭一下爱芝的耳朵，说：“死丫头，你再瞎胡闹小心我撕下你的耳朵去喂狗。”
爱芝笑着说：“哦，刚才算错了一点，老眼……哦……瞎眼昏花了，难免混淆。对了，你的情郎叫乔子康，外出已久，没有音信。嗯，我算一下。”她掰着手指头，装作算计的样子，不一会说：“好，算清楚了。你那情郎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且喜欢你喜欢得昏天黑地，爱你爱得死心塌地，想你想得上天入地。他所在之处只有同类，没有长两条腿的雌性动物出现，不可能移情别恋。你大可放心，他对你的感情始终不变。”
皎月闻听此言觉得有理，也很受用，不禁莞尔一笑。她说：“算你李半仙有点本事。可是，既想着我，为何不给我来信呢？”
“嗯，这个嘛，待在下再算一算。这是怎么回事呀？应该早来信的。”李爱芝嘴里嘟囊着，脑子快速运转，装模作样地算了起来，“嗯，有了。你情郎所在地是极寒的北方，那里冬天来的早，眼下已经大雪封山，冰天雪地，道路阻塞，他为你写了二九一十八，哦，不对，三九二十七封信，只是一封也寄不出来，他自然也得不到你的回信。说是要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时才能寄到。叫你少安毋躁，耐心等候。春天到了，映山红开了，他的信也就来了。你听他正在唱思念的歌呢。”爱芝学着男人的声音唱道：“等到千里冰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皎月摇摇头，打断她的歌：“这个我也想过，不可能，没这么大的雪吧？就算公路阻断了，铁路总是通的，就算火车也开不了，飞机总可以飞的。你别瞎扯了，骗不了我的。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这样吗？那在下再算一算。”爱芝眨着眼睛，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真把我当成李半仙了。她怨恨自己扮什么不好，偏扮什么狗屁半仙，这下怎么糊弄得了眼前这位机灵鬼？见皎月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再编个理由出来。
她想了想说：“哦，对了。这位姑娘，你的情郎身在一个保密机关，那里有重要的军事机密，不能向外界泄露天机，不然被潜伏特务侦探了去，对国家安全极其不利，所以只能暂时与世隔绝，无法向心上人倾吐情意，将满腹爱恋埋藏心底。”爱芝为想出了这么好的理由对自己感到满意，竟兴奋得手舞足蹈，忘了自己算命先生的身份，兴奋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对不对？肯定错不了。”
飞行学院算不算国家保密机关呢？皎月有点将信将疑。如果是，这样解释能说得通。要真是这样，那我得等多久才能得到他的消息呢？身在保密单位可以理解不能通信的苦衷，但她的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这意味着，她焦虑的等候只是刚刚开始，更长的煎熬还在后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怎么办呢？”皎月显得很无助。
“照样吃饭睡觉，照样唱歌跳舞喽，难道你想像孟姜女那样千里寻夫呀？别担忧了，春天总会来的。刻骨铭心的思念能换来深似大海的情义，以后见上面了，不知会甜蜜成舍样呢。”爱芝开导她，宽慰着她的心。
“你说得轻松。你换成我还不一样担忧。”
爱芝轻轻地叹口气：“其实你不知道，整天粘在一起也不好，烦！”
“怎么啦？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皎月看她面带忧郁便关切地问。
爱芝摇摇头，刚刚嬉耍着的她，竟然面色凝重起来。
皎月觉得热恋中的人应该像掉进蜜罐里一样从头甜到脚，打个呵欠也能喷出一万个糖分子，说起意中人便会如山洪暴发滔滔不绝，不应该保持沉默。她说：“你是不是对他不满意呀？”
“没没，别误会。”爱芝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也没什么。我相通了，婚姻其实没多大讲究，就跟抓阄一样，随便抓一个就算数，至于这是个好阄还是坏阄，或许要几年或几十年后才见分晓。万事听从老天爷安排，我也懒得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