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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快意恩仇

书籍名:《有计划犯罪》    作者: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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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快意恩仇



晚上下班去看刘洋,我知道她在屋里,可是敲了半天,她也没给我开,我想她可能是不想见我。给连野打电话,很多感想真想跟他们倒倒。



“金豆子?原来是52中的,我认识这小子。”



“你怎么认识他?”



“动力又不大,外面玩的就这么几个,听说他舅舅挺牛的,好像是省厅的,黑白两道没人敢动他,所以很是嚣张。”



“省厅的怎么了?不是有法律吗?怎么也得判几年吧?”



“我看未必,人家可是公安口的。”



“我就不信,这样的人如果惩治不了,我这个警察就不干了。”



“你瞧你,又来劲,我家老爷子说了,这事十有八九不了了之。”



“哼,走着瞧吧!”



邵年好一会儿才急匆匆赶来,听连野说,他也有女朋友了。



人是有预感的,特定时期就特别灵敏。



早上起来,老爸已经活动一圈,买了豆浆油条回来了,我右手拿起碗,左手还没拿到油条的时候,碗就脱手落在了地上,豆浆溅了一地。老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们家十几年都没摔一个碗。我没了兴致,索性饭也没吃,穿上衣服就去上班了。



刚到门口,就遇见柴姐。“洋洋怎么样啊?”



“我没去啊!她好像不想见我。”



“你怎么不去啊?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不好沟通,你们都是小年轻,有话好说,赶紧的,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柴姐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跟肖哥说一声,我去一趟。”



小院仍旧是安安静静,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动静。窗帘拉着,我看看表:“都几点了,还睡呢。”我敲着厨房的玻璃喊:“刘洋……刘洋……”屋里还是没动静。我继续敲,今天无论如何要见到她,也许是心情急迫,手上力度没掌握好,“啪啦”一声,玻璃被我敲碎了。



我用手撩开里面的窗帘,迎面看到刘队的遗像,那眼神似乎充满了愤怒,我激灵打了一个冷战,条件反射地往回一缩手,结果被碎玻璃割了一个口子,血涌了出来,我按住伤口,对着窗户喊着:“刘洋……你再不开门,我踹门了。”



屋里仍然是没有回音,我站到门前,对着门就是一脚。门没动,踹了几脚,门很结实,没有反应。我重新绕到厨房的窗口,用胳膊肘将玻璃全部击碎,跳上窗台,打开窗户,跳进屋里。

我走进里屋的时候,发现刘洋仍然在睡觉,我这么大的声音她都没听见?我轻轻地走过去,发现床头上仍然放着我送过来的纸包,里面是局里给她的3万块钱,下面压着一张纸,我拿起纸的时候,看到上面两个字:遗书。我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再去看刘洋的时候,我傻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真的“睡”了,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柴姐……刘洋她……”



柴姐他们赶到的时候,我仍旧站在床边,手上的伤口仍旧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我没勇气去读那封遗书,我只记得柴姐在哭,肖克在哭,我没有哭,也许这个时候流血能让我心里舒服一些吧。



事情过去了几天,我总是感觉恍恍惚惚的,见谁都烦,心里一股莫名火,憋得我难受。下午出警抓回一个在商场骚扰女人的家伙,40多岁的一个男人,看他那猥琐样就想把他杀了喂狗。肖克跟我说,这样的人只能教育,没别的办法,照例铐在厕所里反省。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那个人耷拉着脑袋。我提上裤子,他看着我。



“看什么看,耍流氓很有意思吗?”



“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杀完人说不敢行吗?”一拳招呼过去。



“别打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一拳接着一拳地朝着他脸上打。“别打了,我以后真不敢了。”他声音越来越大,肖克他们听见那男人的叫唤,冲进厕所,把我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肖克真急了,上班一年多,他第一次跟我翻脸。



“不干什么,你不是说教育教育吗?这样的人关不了几天就放了,他有脸吗?”



“我看你最近就不对劲儿,我给你放假,回家休息几天。”



“回家就回家!”



柴姐拉开我俩:“都少说两句!”



我坐在沙发上,肖克在一旁抽烟,谁也不看谁。大家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肖克去厕所,把那人的手铐打开就回来了,那个人仍旧在厕所里,好久也不敢出来。柴姐看看窗口,转头问肖克:“那人怎么还没走?”“大概是吓坏了,手铐我都给他打开了,就是让他自己走!”柴姐笑笑说:“这么放了他,不是便宜他了!”肖克看看我:“都‘教育’完了,不放怎么办,等着他去监察科投诉我们啊!”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柴姐才给我们使了一个眼色,只见那个人哆哆嗦唆地站在门口:“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我下次不敢了。”我们谁也没理他,柴姐看看表:“晚上上我们家吃饭,都谁去?”“我去,找你们家老张侃大山去,哈哈。”肖克接道:“去行,别像上次似的,酒都不让喝足。”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那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门口,我们继续谈论晚上去柴姐家吃什么,那个人慢慢地向门边挪着,一点一点地挪到门口,门是开着的。他挪一步看我们一眼,见我们都不答理他,整个人就已经移到了门外。我们把头都转过来,装作看不见的样子,那个人见没人叫他,撒腿就跑,我们看着他抱头鼠窜的背影哈哈大笑。



刚才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因为谁也没有心情喝酒。见那个人完全消失以后,大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看着就快下班了,我看了看值班表,明天才是我的班,就拿上衣服准备走,肖克走过来一拍我肩膀:“刚才我态度不好,大家心情都不好。”



晚上回到家,老爸找他那些老战友打麻将去了,家里就剩下我跟老妈,突然十分想跟妈妈聊聊天。我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述给她听,老妈叹息一声说:“你干这行是需要抑制力的,遇事多压压自己的脾气。不能说冷眼看世界,但是有时候还是兼顾法律与人情更好些。”那时候,我觉得我是幸福的,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而心头上却总觉得压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深深铭刻着几个字:刘队、刘洋!



时间过得很快,却不像翻日历那样轻松,每天都有事,每天都会看到一些脸孔,他们有的待会儿就能走,有的却要几年,或者十几年才能出去。渐渐地,我不太爱说话了,工作以外的话,多说一句都觉得累,说话的口吻越来越生硬,以至于他们听我说话都像是在审犯人一样。

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对大家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个开心的节日。我拿着900多块钱,掂量着。我有时候想,这么点钱值得玩命吗?也许是信仰,或者是责任。



已经是冬天了,警服里面套上棉袄显得异常臃肿。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肖哥他们一样了,不修边幅,看上去邋邋遢遢的。连野跟邵年就像冬眠的狗熊,我已经快半个月没见他们的踪影,有时候通通电话,内容也就是最近又换女朋友了。邵年比较老实,跟那个叫杜杜的女孩子处得很好。



今天周末,连野来电话说晚上约了几个哥们儿去金豪蹦迪。说实话,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晚上八点多,连野带着新女朋友来我家找我。这个女孩子明显没有上一个好,穿着入时,给人感觉很不踏实。



我们到金豪的时候,邵年已经到了,身边还有李放、郭小东他们几个。我们进去的时候,保安用目光挨个把我们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连野说:“最近查嗑药的。所以,管得严了一点。”我一笑,心想,最近上面什么动作我能不知道。



舞场的人很多,我们在一个柱子边的卡台坐下,此时的音乐还不是很强烈,属于预热阶段,连野拉着女朋友跳进舞池。说实话连野挺帅的,也很有手腕,所以他女朋友换得勤,其他几个眼睛泛着绿光,四下寻摸着美女。只有我跟邵年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偶尔给女朋友扎一个水果,或者用红酒跟我的可乐碰一下。



随着舞曲越来越High,舞池中的人几乎都是一个动作——摇头。男的女的,就跟脑袋上了弦一样,不停地摇。舞曲震耳欲聋,震得肺腔难受。我克制着,慢慢地喝着可乐,抽着烟。这时,我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一张台子前,一只手轻轻在一个可乐罐上掠过。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是我还是看得很清楚。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几个女孩子从舞池回到那个座位上。我的视线没有离开那张台,女孩子坐定后,目光很随意地一扫,碰到了我的目光。我示意她看我的手,我做了一个往易拉罐里投掷的动作。她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眼前的可乐,点点头,随即四下望望,将可乐推到一边,冲我微微一笑。



此时,迪厅里面越来越热,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烟草的味道。我感觉热得发闷,跟邵年做了个手势,便走了出去。我刚走出门,冬日的寒气瞬间将我冻僵,我还是忍耐着,毕竟外面的空气比较新鲜。抽完一支烟,浑身上下已经接近零度。



我刚扔掉烟头,转身准备回去,3个人挡在了我的面前,其中一个用手指着我说:“就是你,咋的,你是不是就爱管闲事啊?吃饱了没事干啊?”我记起来,这个人正是刚才往那女孩可乐里下药的人。我定了定神,一笑:“闲事我管了,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吧?”那人一顿,看我藐视他的样子,音调瞬间提高嚷道:“知道我是谁吗?歪脖!”



“你脖子歪吗?我胆小,你可别吓唬我。”我话音刚落,那人冲着我的面门就是一拳,我一闪躲过去了,他刚想打第二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道:“老歪,干什么呢?”歪脖一回头,马上满脸堆笑。来人我认识,动力分局的张老,刚退休不久,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怎么回事?我说歪脖子,你来就好好地玩,不惹点事儿出来,你是不是难受啊?几天没进去,皮子松了吧?”



“哎哟,老爷子,我可没在你的地盘上闹事,是这小子太爱管闲事了。”



“哎,怎么是你?”张老这才看到我。



“张老你好……”我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今天有兴趣来这里玩了?”



“跟朋友过来的,您怎么也在这里?这场合您老也受得了?”



“呵呵,第二职业!”



“第二职业?”



“朋友让我在这帮看着点儿。”我明白他这“看着点儿”就是罩场子的意思。张老看看身边的歪脖说:“怎么回事?”歪脖子一个劲地摇头:“没事,真没事。”



“别介,怎么没事呢?刚才你干了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看见了吧!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而且你刚才不是还要打我吗?”



“你小子是不是又不老实了?”张老故作愤怒的样子。

“刚才他在一个女孩的可乐里下药,厅里这文件刚下来,重点抓的就是吸毒、贩毒……”我话还没说完,张老一拍我肩膀,“都是出来玩的,没事儿,没事儿。”转身冲歪脖子呵斥道:“还不走!”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歪脖子看看我,带着那两个人走了。



“最近,抓吸毒的,这儿也有吧?”



“哈哈,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东西哪都有,但是我们这里没包厢,估计有也是小打小闹玩的。”



我笑笑,心想眼前的老前辈显然已经被同化了。



我跟张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局里的事情,这个时候,一个人摇摇晃晃与我擦身而过,朝厕所冲了进去,突然感觉这个身影很熟悉,尤其是满脑袋的黄毛。张老和我聊了好久,那小子也没出来,大概喝多了,晕在了里面。



大概有20分钟的光景,那人才从厕所里出来。经过我们的时候,他拍了张老一下:“老爷子!”张老一回头:“你这孩子,少喝点!”但是我看他的样子,百分百不是酒醉的神情。



当我再仔细看他的时候,我呆住了。不是别人,正是金豆子!他怎么还会在外面?就算他家再有门子,起码也要判个三年两年的,难道……金豆子注意到我看他,与我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我看着他的背影,拳头攥得紧紧的。此时张老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见,满脑子是金豆子凌辱刘洋的场景,感觉自己内心的怒火几乎可以把自己的衣服点燃。



连野跟邵年这个时候出来找我,看见我跟张老在说话,就凑了过来。



“张叔好!”



“你这小子怎么来了?也不跟张叔说一声。”



“来玩一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他这小子从小就皮得很,小时候我抱他的时候,他还咬过我呢。”张老用手戳了一下连野的额头,几个人大笑。



“好了,张叔不打扰你工作了,哪天去我们家,我们家老爷子总说你,我们进去了。”连野一把拉住了我。



“不能碰那些‘东西’啊!”张老在后面喊。



反正我也不喜欢跳舞,便开始逐个台子找金豆子。里面人很多,楼上楼下,还是没有找到。邵年从舞池里出来,看见我从楼上下来,就迎过来:“怎样?有喜欢的没?”他误以为我是在找女孩子。直到最后也没见金豆子的影子,不知道他是刻意躲我,还是提前走了。我看看表,时间太晚了,也就没给王勇打电话求证这件事。



从金豪出来,我们一行人就去顺峰吃饭。我把连野拉到一边,把看见金豆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半天没说话,转头问我:“肯定是他舅舅把他弄出来的,这他妈不是太便宜他了吗?你想怎么办?你说吧!别人保证不了,我跟邵年绝对是没问题。”



“真的这么义气?”



“少废话,我连野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连野没说话,这时我看见邵年、郭小东走过来。“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我没说话,连野看看邵年,摆摆手。郭小东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有事儿叫哥们儿一声。”我点点头。



第二天,我问肖克金豆子的事,肖克刚刚被任命为队长,感觉上也不像从前那么亲切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追究了。”



“过去了?刘队怎么死的,你最清楚吧,刘洋怎么死的你也清楚吧,金豆子至今逍遥法外,你却说事情过去了。”

肖克低着头没说话,柴姐大概是听到我跟肖克说的话,在我后背上捅了一下:“别冲动,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左右得了的。”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仍然是喊得整个刑侦二队都听得见。可能肖克被我激怒了,腾地一下站起来:“金豆子的笔录怎么取的,你应该清楚吧。王勇因为什么被开除,你也清楚吧。如今洋洋都去世了,怎么继续查,再说……”肖克说到这儿,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我明白他后面想说什么。



“去他妈的吧,这警察干不干还有什么区别!”我摔门而去。



半小时后我接到王勇的电话:“这个事儿你不能怪小肖,他早就知道金豆子被放出来了,他也找过上面反映,可是上面却说没有证据,就给压下了,你能怎么样?兄弟,有时候人得学会低头啊!”



“王哥,我一想到刘队,一想到刘洋,我就难受啊。”



“你当警察也快一年了吧,是不是就知道抓罪犯,却没有研究过那些人的犯罪动机啊!这是一门学问啊,有些事情正的不行,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不明白了。”



王勇笑笑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是警察,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不犯毛病吗……”



撂下电话,我在脑海中回味着王勇的话。我上楼找肖克道歉的时候,肖克只说了一句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是现在我不能这样,我有老婆孩子。”



从楼上下来,正好遇到柴姐,她看看我说:“我知道你喜欢洋洋,事情过去了,我们没人家门子硬,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几句话,我想我什么都明白了。



下班的时候,我趁别人不注意,把手枪放在裤兜里。晚上吃过饭,连野把单位的面包车开了出来,我跟邵年一上车,就看见副驾驶的位子上放着一把五连发,“你带这东西干什么?”



“怎么了,干什么像什么,拿着东西安全。”



“安全什么?整得跟杀手似的。”邵年拿起枪,连野急忙喊道:“别动,子弹上膛了。”邵年连拉数下,把子弹全部从枪膛里退出来。“别摆愣了,走吧!”我们三个开着车满动力开始搜找金豆子,可是找了几天,网吧、迪厅、台球室都没有他的踪迹,难道这小子躲起来了?



我们最终在“第五街”迪吧找到了他。此时,他正跟几个朋友在卡座里摇头,看得出来,这小子好这口,跟几个女孩子摇得正起劲。突然金豆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冲我们这边走过来,我跟连野先是一愣,急忙躲在音箱后面。那小子摇晃着与我们擦身而过,直奔厕所而去。



连野看了我一眼,我紧随金豆子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装作洗脸。厕所不大,人出出进进了几拨。过了几分钟,金豆子才睡眼惺忪地从里面出来。他正处于药劲发作的时候,根本看不清我,踉跄着走了出去。我看了一眼厕所里面,满地都是止咳露的空瓶子。



我悄悄地跟出来,金豆子还在那里摇着。我们三个悄悄下了楼,坐在车里等。我们的烟都抽完了,金豆子还没出来,看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连野开始打哈欠,结果传染得我跟邵年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打哈欠,但是一想到刘洋,我马上精神了起来。



我扒拉了一下连野:“没烟了,先找个地方买盒烟。”连野打开车门朝着不远处的地摊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金豆子他们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几个女孩子,互相搂搂抱抱。我看了一眼连野,他才刚刚走到烟摊。我又转头看金豆子,他们几个人正在路边打车,我有点急,生怕金豆子溜掉,我按了几下车喇叭,冲着连野那边摆手,连野飞快地跑回来。“出来了!”“现在过去抓他!”“等会儿,别在这儿动手,这儿人多。”



没一会儿,我看见金豆子跟其中一个女孩子上了一辆出租车,连野赶紧发动车,远远地尾随着那辆车朝动力方向驶去。我们悄悄地跟了好一段路,那辆出租车才在工程桥上停了下来。已经是深夜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金豆子跟那个女孩一起下了车。我对连野说:“靠过去。”连野放慢车速,慢慢地朝他开了过去。



邵年把一个口罩递给我,连野也戴上一个口罩。车子还没到金豆子身边的时候,却看见金豆子突然站住了,转身看着我们,我吓了一跳。接着,他扶着路边的树呕吐起来,那个女孩也许是讨厌那种难闻的气味,远远地背过身站在一边。连野突然加大油门,车子“嘎”的一声在金豆子身边停下,邵年一拉车门,我一伸手,抓住金豆子的脖领子,猛一带,就将他拽到了车上。



“敢整点声出来,我就废了你。”我把枪顶在他的脑袋上,邵年一把抓住他头发,将他的头压在裤裆下面,“开车!”连野一脚油,车子扬长而去。那个女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仍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将金豆子踩在脚下,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去哪?”



“山上!”面包车向肿瘤医院那边开去。



“你们到底是谁?想怎么样啊?”金豆子开始挣扎。



“闭嘴!”我死死地踩住他的脖子,金豆子用手胡乱地抓着:“啊,啊,救命啊!”我用枪托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再喊就他妈废了你!”他不喊了。车子飞快地向山上开去,我听到金豆子脑袋磕在车板上的声音。



“我说几位大哥,兄弟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吗?”



“不许说话!”邵年狠狠地说。



“求求几位大哥了,饶我一命吧?”



“怎么了,害怕了,你不是说在哈尔滨黑白两道都拿你没招吗?”连野骂了一句。



“今天让你看看我们是什么道的,看谁能救得了你!今天,你的小日子到头了……”



车子顶着蒙蒙月色,颠簸了一会儿,在一片庄稼地里停了下来。



“就这儿吧?”我看了一下周围,比较安静,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青雪。“你给我下去吧!”



金豆子被邵年一脚从面包车上踹了下来,滚到地上,大概是撞到地上的什么东西了,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发出阵阵呻吟。“就这儿吧!我看着地方不错,那边就是火葬厂,做完了,明天就拉进去炼了。”连野说完哈哈大笑。金豆子躺在地上,已经吓得蜷缩得像一只被碾到尾巴的毛毛虫。我四下看看,已经入夜了,只有远处几点灯光。



我走过去,把金豆子从地上拖起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给你一分钟。”说完,我拿出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话没说完,已经号啕大哭。“呵呵,不是挺能的吗?今天怎么熊了,是不是快尿裤子了,啊!”连野蹲在那里,用枪把敲着金豆子的脑袋。



“我真不想死啊,几位大哥,求求你们了。”话没说完,金豆子猛一转身,企图站起来,连野一脚踹在他的腿上,他摔在一边,踉跄地翻起身,跪在那里,拼命地磕着头。“别磕了!”连野用脚抬住那个脑袋,“坏事儿做多了,说什么都晚。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跟这个世界说拜拜吧!”



“别跟他废话了,抓紧时间……”电影看多了,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演员,而且现在才是最真实的。我把口罩正了正,有点喘不过气来,“不杀你也行,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你说吧,什么条件。”



“把衣服都脱了……”连野跟邵年同时看看我,他们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脱不脱?”金豆子犹豫了一下,赶紧宽衣解带,一转眼,赤条条地站在风中。



“瞧你窝囊废样,最看不上你这种人。”连野踢了金豆子一脚。我一拉枪栓,子弹上膛,“跪下!”枪口重新顶在他的脑袋上,“你应该死!”



啪!枪声在寂静的夜里,瞬间迸发,转而消失在夜空中。金豆子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我从地上捡起那个弹壳放在兜里,邵年把金豆子脱下来的衣服拿到了车上,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金豆子,“走!”车灯撕着黑夜,在街头上飞奔,我握着枪,看着外面。“对了,我忘了问你了,车牌摘了吗?”我这才想起来问。

连野说:“用你说,出来之前我就卸了。少白,今天算是给你家洋洋报仇了。”



“报仇?如果是报仇他今天应该死!”



“说实话,我刚才真想一枪毙了这个王八蛋。我觉得自己够混蛋的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还混蛋的人!”连野一边开车一边骂着。



“算了,好好开你的车吧!这样的人给他一个教训得了。我让你带的子弹呢?”我从连野手里接过一发子弹,压在自己的弹夹里,把那枚空弹壳扔出窗外。“什么味啊?怎么一股尿臊味。”



“这个这个,那小子的裤子。”坐在中间的邵年说。“不是吧,那小子尿裤子了,哈哈。”邵年捂着鼻子打开车窗,将衣服裤子扔出窗外。



“我看谁还牛,看谁还敢当着我的面喊,他黑白两道好使。靠!”连野正了正腰杆,车子箭一般飞驰而去。



“唉!少白,我刚才真没想到你真开枪!你枪口转慢点,那小子就真死了。”连野转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枪一定要放,要不我让你带子弹干什么。这种人崩掉他半只耳朵算是记号,但是我不能杀他,因为我是警察……”



我们把车开到西大桥的郑记粥铺,把车停在了旁边楼下的黑暗处。我把枪插在枪套里,又接过连野的枪放在座位下面,三个人钻进这家小小的粥铺。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吃饭的人还是很多。三三两两的,东一桌、西一桌的,本来就窄小的铺子,已经没了空位。邵年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摇摇头:“换地儿!”



“买点东西,车上吃吧!大半夜的折腾什么?”我转身回到了车上。



我坐在车里,回想着刚才那一幕,也许真像连野说的,那人作恶多端,的确该死。但是我真不想杀人,或者说,我不想犯罪。



这时候,从粥铺里钻出一个人,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到车前,原来是个小急的人。看四下没人,居然对着我们的车方便起来。车里没开灯,我坐在里面,本身车子玻璃又粘了玻璃纸,我想这个人一定以为车上没人。我轻轻地掏出手枪,瞄准那个人的额头。我在想:只要我手指轻轻一扣,一个生命就瞬间因为一发子弹,而与明天的太阳说再见了……突然觉得活着真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



正当我想着的时候,邵年和连野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过来,正好看见那小子在他的车轮上洗刷刷。连野大喊一声,那人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提裤子,此时邵年已经走到近前,一伸手,抓住了那小子的脖领子:“兄弟,挺会找地方啊!啊?”话音没落,连野已经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上,我在里面清晰地感觉到肉体撞击车子时的震动。听着连野骂道:“哪尿不行,往我车上尿,存心让我晦气是不是?”我坐在车里没动,不声不响地隔着玻璃看外面。



连野又想动手,“王八蛋,你什么习惯啊,拿你衣服给我擦了。”邵年说着回身挡住连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尿了?敢踹老子……”说着撕撕扒扒地想还连野那一脚。邵年一抬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将那人顶在车子上:“给我老实点!”



“放开我,听见没有。”那人仍然嘴硬着。连野急了,“我让你嘴硬!”一脚又踢过来。我看不见他踢在哪里,但是车子又忽悠地颤动了一下。



“你他妈敢打我,大哥,大哥……”那人声嘶力竭地大喊。这时候,从粥铺里出来四五个人冲这边跑过来,为首的一个30多岁、穿着蓝西服的男人冲到近前,“东子!东子!怎么了?啊?”我一看出来这么多人,车上还有枪,我怕事情闹大,就急忙拉开车门跳下车。



邵年仍然没有松开那只手,连野转过身挡住邵年。“怎么回事?你们放开他!”邵年一手掐着那人的脖子,回过头平静地说:“你问他吧!”我下车的一刹那,我看见那人惊异地看着我,也许他压根就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会被我看见,他更想不到,刚才他撒尿的时候,一把枪就距离他的脑袋只有几公分。



“是误会,你那哥们儿在我们的车上撒尿,我兄弟急了点。”我一把手拉住连野说,“没什么,是个误会。”我示意邵年放开那小子。也许是那小子压根就没想到车上有人,所以也就没抵赖,拍拍衣服,恶狠狠地看了连野一眼。



“就是往你们车子撒尿,你们就动手啊。把你车淹了,还是怎么的,多大个事儿啊!”30多岁的男人看了看挨揍的东子,抬手推了我一下,我用手搪开。“事儿呢,就是这么回事儿。打也打了,大半夜的,你们真想整事,那我们就奉陪。”



“我说小子,别太嚣张了,不是好事,知道吗?”那几人似乎有意思动手,向我们靠过来。此时我的拳头已经攥紧,要打他哪个部位,已经在视线里标上了记号。不敢说能迅速撂倒几个,但凭着我们4年的特种兵训练,跟他们5个交手,应该不会吃亏。而此时,我却想起了王勇说过的一句话:你是警察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不犯毛病吗?不管金豆子会不会报警,我们也不应该让谁记得我们,或者记得我们的车。

几秒钟的僵持后,撒尿的东子,拉了拉30多岁的男人,“算了,大哥,走吧!”也许有台阶谁都会考虑一下,“你们听好了,下次别再让我遇到你们,以后少在南岗晃悠。”说完,那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身边的几个人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邵年拉开车门,接过连野的塑料袋。回到车上,邵年递给我一个包子,我接过来咬了一口,看了一眼连野,发现他没吃,而是坐在那里点着了一支烟。“怎么不吃啊?”



“一想那傻货在那里撒尿,我就恶心。”



“尿车轮上了,又不是尿你身上了。”邵年接了一句,他说的让我也感到恶心,我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扔到了外面。“少白,你说我们刚才窝囊不窝囊……”连野话没说完,就准备发动车子。



“别开车!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觉得窝囊,你们兄弟俩帮我出气,你连野觉得窝囊,我也不会看着不管,要不你今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我实在是太了解连野了。邵年一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你们不收拾一个不舒服啊。”



“连野,你把车停到大成街那边去。别熄火,老规矩,速战速决。”“哦了!”我跟邵年下了车,连野把车子停到了街口的暗处。看着连野小跑回来,我们三个又重新返回粥铺。



我刚推开门,连野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我这才看见,此时连野手里拿着那把五连发。在右边的墙角,那几个人坐在那里,那个穿蓝西服的人,嘴里仍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邵年经过门口的啤酒箱子时,随手抓了一个啤酒瓶子。



连野已经到了那几个人的近前,我们的出现让他们感觉非常意外,更意外的应该是连野手里的那把枪,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连野已经一枪托砸过去,第一个见彩的就是那个30多岁所谓大哥的男人。那大哥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桌子也被他带翻了,旁边几个人没敢动,连野用枪托挨个修理,把那几个人砸得满头鲜血。



不到一分钟,解决战斗,桌子翻了,碗碟的碎片散了一地,邵年手里的瓶子也碎了,那几个人倒在地上。连野走到向车子撒尿的人,抓起那小子的脑袋说:“市政府三令五申,不让随地大小便,你不知道啊?不道歉就算了,还装大爷啊!”那小子不说话,头上滴着血。邵年看了一下周围,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张餐巾纸,认真地擦着手。所有的食客都因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连野又走到那个穿蓝西服的人面前:“大哥?你是谁大哥啊?你觉得你是老大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就打你了,服不服?啊?不服,你可以到动力找我。”连野说完,直起身,照着那人的肚子上,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在场的服务员都吓呆了,远远地躲在一边。邵年拉了拉连野:“走啦!”走到收银台对老板说:“没报警吧?”老板慌忙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点头。邵年冲着那些服务员一笑:“对不起啊!”



我们三个走出来,急忙向车子那边跑过去,连野上了车,伸了一个懒腰:“爽!少白还是你了解我,今天不打这孙子,我得好几天睡不好觉。还说什么南岗少来,他以为他谁啊!”我没接他的话,“你赶紧把枪送回去,你跟我不一样,你没有持枪证。”“你不是有吗?”连野说完哈哈大笑,“你就作吧!”我们径直走向车子。车子仍然回荡着迪吧的High曲,连野随着音乐开心地摇头晃脑。



也许是自己的一股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或者我觉得在金豆子耳朵上的那一枪算是为刘洋报了仇,那晚我睡得特别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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