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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还一枪,天经地义

书籍名:《有计划犯罪》    作者: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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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还一枪,天经地义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汽车的警笛声,我竖起耳朵听着,那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刘队的家门口,接着是一阵急急的喇叭声。我急忙开门出去,果然是刘队,他坐在车里冲我招手。我急忙上车,后座上的老黄依然叼着烟斗。车启动后,我一回头,看见刘洋站在门口。



“头儿,你为什么不进屋看看刘洋,她生病了。”



“没时间了,赶紧回队里,案子有进展了。”



“老刘啊,你也真是的,都到家门口了,进去看一眼!”



“什么时候都能看,这个时候……”



“有线索了?”



“是的!”刘队好像不想说细节,我也就没深问。看着刘队的表情,我觉得做警察要放弃很多。



我们急匆匆地冲进屋里,大家都已经到齐。



老黄冲刘队点点头,刘队将一张照片传给大家:“你们给我牢牢记住这张脸,他叫门振生。今天晚上行动,谁也不许外出,消息封锁,大家听见了吗?”大家答应一声,谁也没问为什么要抓这个人。我们都明白,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也别好奇去问,这是规矩。



“怎么突然就有进展了?”我问王勇,他摇摇头说:“刚才头儿跟黄老邪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有消息了。”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黄老邪,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刘队把签好的申请单和车钥匙递给我:“马上跟肖克去局里枪库领几把长枪。”我答应了一声,便和肖克开车去了局里。肖克换了一件警服从楼上下来,带着我去了枪库,一共申请了两把微冲,两把“八一”式步枪,六顶钢盔,四件防弹衣。我抱着这些家伙回到车里。



回到队里,大家都在吃晚饭,所谓晚饭就是康师傅方便面。我把那些宝贝摆好,子弹都放在柜子上,随手拿过一盒方便面泡上。因为不知道几点出发,刘队也没说,所以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吃完了,大家开始检查那几支枪。“八一”式是我最熟悉的枪支,在部队整整陪伴了我4年。如今又遇见老朋友,我的心里不免有点痒痒。我把枪拆开,透枪膛,擦撞针,空弹击发,然后迅速装上,动作干净利落,大家都感到惊讶。



“今天晚上,这把‘八一’式就归我了。”我心爱地抱着那支刚刚擦过的枪。“谁告诉你这是你的了。”刘队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把大家召集到黑板前面,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民房的草图,细致地分配了每个人的位置。



时间在分秒地过去,仍不见刘队的指示,黄老邪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今天抽着刘队的卷烟。眼看着已经快到了午夜,吃过的饭都已经代谢完毕,肚子又开始叫嚣。刘队看看表,“腾”地站了起来,跟老黄对了一下眼色。“行动!”一声令下,大家迅速武装自己。我没有去“抢”那几件防弹衣,因为今天每人一件,不用着急。



大家一切装备完毕,看着刘队。“最后检查武器!”大家又把枪支、弹药检查一遍。刘队一挥手:“出发!”



外面已经是夜色浓重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刘洋,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车子呼啸着驶出市区后,就关掉了警笛,四辆车顶着夜色向郊区急驰而去。



由于天黑,根本判断不出要去哪里,我看着天上的星星,知道车子是在向南开。在公路上跑了有一个多小时,汽车在岔道上下了公路,开始有些颠簸。大家都手捧着钢盔,只有我戴在头上,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钢盔偶尔会撞到玻璃上,发出“当当”的响声,但没人注意我。而此时的防弹衣更像一件三层保暖内衣,沉重而闷热,紧紧地贴在身上。月色下,我看着飞驰而过的树木,心里有点紧张,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我摘下钢盔,用袖子擦了擦汗。大家都不说话,抱着枪坐在那里,和车子一起摇晃着。



车子在一个村子外的一棵大树阴影中停了下来。所有人悄悄下了车,刘队压低声音说:“按照事先分配的位置,大家就位,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人,如果拒捕,当场击毙,明白吗?大家一定要保证自己和同伴的安全。”一行人悄悄地摸进了村子,我看了一下表,凌晨1点20分。

因为刘队下达了如有反抗当场击毙的命令,所以我就更加紧张了,几次深呼吸均不奏效。我们在距离一所民宅2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按照事先布置的位置,各就各位。



我跟肖克、三组的二强负责后窗,如果罪犯狗急跳墙,就在这里制伏罪犯。我们采取的是2+1的位置(两个在窗口的左右,一个正对窗户5米外),我特别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当听到撞门声后,屋里一阵骚乱,显然罪犯早有防备,门没有被撞开。这时候,窗子突然哗啦打开,一个身影跃出窗外。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落在了地上。借着夜色,我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不许动!”我们三个人同时扑向罪犯。罪犯很狡猾,居然就地一滚躲了过去。由于已经清楚确认罪犯持有枪支,因此我举枪射击,一扣扳机,枪没响,因为我过于紧张,居然忘了开保险,而罪犯的枪却响了。就在这个时候,我被撞了出去,摔在一边,二强中弹倒地,旁边的肖克举枪击中了罪犯,罪犯号叫着瘫在那里。肖克立即冲过去,一脚踢掉了罪犯的枪,擒住他的双手,戴上手铐。



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二强把我扑倒,挨这一枪的就是我。我奔到二强身边,看见他痛苦地捂着肚子,满手的鲜血。肖克跑过来,“怎么样?打哪了?”当他看见二强捂着小肚子的时候说:“没事,没事!小肚子没事的。”他将二强扶起来,我右手轻轻打开保险……



“你把那小子带到车上……”肖克冲我喊,我拎着枪向那罪犯走过去,他看着我说:“你他妈命真好。”



“是吗?你命却不好。”我用枪顶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枪。肖克听见枪声跑过来,我松开手,那小子像烂泥一样瘫了下去。“你干什么你,他已经伏法了,你明白不明白!”肖克一把将我推到了一边。



队友们听见后院的枪声,纷纷包抄过来。刘队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二强的伤势,再看看我,没说什么。路上,几辆车警笛长鸣,向市区飞奔而去。在罪犯家厨房的水缸里,搜出了20多万的现金,一个弹夹。



一切结束后,肖克把我枪击罪犯的事情如实地向上级作了汇报:我在罪犯已经没有拒捕能力的时候,开枪打伤他。事后陈局单独找我了解了当时的情形,在总结会议上,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而我得到了严重警告。



我买了一些东西去看望救我的二强,他躺在那里,旁边是他的女朋友。子弹击中腹腔,还好没有伤及脾脏。他救了我一命,我知道这个人情我一辈子也还不起。我把水果放在一边的时候,他还打哈哈说:“干吗?贿赂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然后又继续笑道,“兄弟你可够狠的,你还想把那小子给毙了,但是这一枪你不能开,你太意气用事了。”



我点点头:“一枪还一枪嘛!”二强递给我一个苹果说:“警察不是这样干的,你啊,还小……”



罪犯因为失血过多,在公安医院里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我跟刘队开车去市公安医院做笔录,罪犯的病房由市局亲自派人“特护”,我和刘队出示证件后,才进到房间。那小子戴着手铐躺在那里,看着窗外。



“你是今天说呢,还是以后再说呢?”刘队慢条斯理地问道。他没说话,继续看着窗外。因为是“特护”病房,所以窗户上都有铁栏杆,所以看上去就是一个监狱。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我记得你!就是你打的第二枪,想打死我,哼,老子命大,阎王爷那晃一圈,又回来了。”



“你……”这个时候还这么嚣张,我真想给他一下。刘队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话到嘴边又无奈地咽了回去。



“门振生!”刘队低声地叫了一声,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头一扭,直勾勾地看着窗户。



“都这个时候了,还扛什么?”



“我他妈有什么好扛的,怎么都是一死!你们赶紧的,给我一个子儿,就完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会死,你态度好些,把案子交代清楚,有立功表现,不见得会死。你就那么求死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周继海,他跟你有仇吗?”



“说话要有证据啊,我可没杀什么周继海!”



“你没杀?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敢说没杀!”

“我说没杀就没杀,你们这些雷子就喜欢栽赃。行,你们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吧。”刘队看了我一眼,伸出两个手指头,我以为他要抽烟,把烟递给他,他点着后,打开了门振生的一只手铐,把烟递到他的手里,“来,抽支烟!”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我拿着本子坐在一边。



“原来是想杀那个姓周的,但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终于开口说话,我急忙拿出笔,“已经死了?你说清楚点。”



“我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死在浴缸里了。”



“就他一个人吗?”



“开始是,后来那个娘们回来了,我就……”



“那女的跟你没仇,你为什么杀她?”



“有人让我干掉姓周的,结果有人替我把事办了,我拿点东西回去交差就行了。可谁他妈能想到,我正准备走的时候,那娘们儿回来了,这人不是我杀的,也成我杀的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按照你所说的,周继海不是你杀的,你杀了钱云,对吧?”



“我不认识那个女的。她活该,偏偏那个时候回来,命催的!”



“你说拿点东西回去交差,是什么东西?”



“拿人钱财,肯定得有个说法吧!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是我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一个说法。我剁了姓周的一只手,便宜这小子了。”



“那只手现在在哪里?”



“送人了!”



“送给谁?”



“那我不能说!”



“我觉得你还是说出来的好,如果你不说,你肯定是死路一条,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案了,两条人命往你身上一推,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果是一条人命,你兴许还有无期的可能。我的话你考虑考虑。”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久,他才缓缓地说:“卢大海……”我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而此时的门振生却是出奇的镇定。



从公安医院出来,刘队给老黄打了一个电话:“你怀疑的没错,马上抓他!”回去的路上,我问刘队:“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确定就是他干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不合规矩。”半路上,刘队把我扔下就开车走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回家看刘洋了。



我拿着笔录,走进队里,屋子里没几个人,一问才知道跟老黄出去抓人了。我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有12条信息,逐一翻看,都是连野的。

我突然感觉很累,靠在屋子的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居然都没做梦。



很快卢大海在海南被捉拿归案,我跟刘队到机场去“迎接”这位恭候已久的贵宾。奇怪的是,我看见卢大海双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走起路来像一个木偶一样。到了外边,肖克才给他戴上手铐。车上,我问肖克:“你们把他怎么了?”



肖克奇怪地看看我:“什么怎么了?”我哼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案子总也不破有怨恨了,抓他的时候,故意把他的腿打折了。”



刘队边开车,边拍拍我说:“我说你瞎琢磨什么呢,腿上打石膏只是为了怕他逃跑。飞机上戴手铐不方便。”当时我的脸便羞得像猴子的屁股,看样子我该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



随着卢大海的落案,案情有了阶段性的成果。如果抓住程生,整个案件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经过省公安厅批准,“4·16案”主犯程生的红色通缉令已经发布。



关于案件,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是:某知名品牌汽车近期将在哈尔滨设立总代理,周继海是卢大海最大的竞争者。代理该品牌后,每年将有上千万的利润,因此卢大海决定铤而走险,20万元雇门振生杀死周继海。门振生为了这次杀人,事先准备得很充分,还买了一把手枪。但门振生永远也不会知道,老黄就是从卖枪的人那里得到了线索,才把他抓到。但是老黄为什么不抓这个贩卖枪支的人,这就是一个谜了。



门振生盯了周继海4天,觉得时机成熟,便准备4月16日在包养钱云的住处干掉周继海。可是当他撬开房门进入室内后,发现周继海已经死在了家里的浴缸里。既然别人干了,那就省得他动手了,他带回点周继海身上的东西就可以交差了。正当他砍掉周继海的右手,准备离开现场的时候,碰上钱云从外面回来。他当时想,即使不是他杀了姓周的,但是眼前这一切,也是说不清楚的。思前想后,门振生最终还是决定干掉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先是用力掐住钱云的脖子,使之窒息昏迷,后又将钱云溺死。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抽了一支烟。事后,他在现场停留了近半个小时,将找到的白酒全部倒在了地上,放开水龙头,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离开现场。



我曾很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要把钱云浸在水盆里溺死,而且还用开水?”他告诉我:“钱云死后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非常可怕。我记得电视里说过,人死后,瞳孔会留下最后的影像,所以就拿来开水,将她的脑袋浸在开水里……”



随着红色通缉令的发布,程生很快在深圳自首。



据程生交代:程生与钱云是大学时代的情侣,可是当钱云到了周继海的公司以后,周继海就不断地纠缠钱云,最后周继海竟让人把程生一顿痛打。程生生性懦弱,无奈之下与钱云分手。钱云虽然最后与周继海姘居在一起,但是心底的怨恨从没有消除过。案发当天,钱云用路边的磁卡电话给程生打过电话,她告诉程生,这辈子她只爱他一个人,所以她偷偷攒足了一笔钱。她将周继海迷倒后,浸在浴缸里溺死,之后便给程生的卡里打进了30万,两人约好在深圳见面,在那里出境。结果当钱云返回家中的时候,正好遇到门振生,最终还死在了门振生的手上。



案子终于结束了,当天午间新闻上也披露了这一消息。因为案子造成的影响很坏,门振生最终也没有保住性命,不久被执行枪决。案子结束后,几张脸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现,郭小东的,他倚在门边的母亲的,门振生躺在病床上看着外面的,卢大海的……



刘队的脸上有了笑容,嚷嚷着说晚上请大家吃饭。可大家都想回家……



我回到家后,有说不出的疲惫。妈妈做了好多菜,但我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只想睡觉。妈妈心疼地看着我:“洗个澡吧!”我摇摇头,把衣服一扔,钻进了房间。那一夜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妈妈告诉我连野昨天晚上来过,看我睡觉了,就没叫我。



到队里的时候,门口就听到了柴姐的大嗓门。午饭的时候,刘队让我跟他出去吃,于是我就跟着他,结果车子却停在了东平酒店门口。



刘队、大平、我坐在一个单间里,奇怪的是大平从我进来,就没跟我说话,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但是我从他们之间的谈话隐约知道了这个大平在“4·16大案”的破获中起到什么作用,而且他们还提到了黄老邪。



从酒店出来,大平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兄弟有时间来玩啊!”我突然觉得这个大平城府实在太深。刘队把钥匙扔给我:“你开吧,刚才喝的有点多。”



之后的日子,我渐渐习惯了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大案小案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虽然累,但是每天都很充实。



这天,我刚刚从局里回到队里,看见队里没人,我有些纳闷,便急匆匆地跑去门口值班室打听。门口张大爷说,他们都去了公安医院……



我急忙赶往医院,一路上有一种不安的预兆。一到医院门口,就看见队里的几辆车,我小跑着进到大厅,看见肖克几个人正站在那里商量着什么。我跑过去问:“怎么了?出啥事了?”王勇看看我说:“刘队心脏病发作了。”

“啊?现在呢?”“抢救呢!”说完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几个人坐在拐角的椅子上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看见王勇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冲大家挥挥手,我们急忙迎上前。



“刘队怎么样啊?”“头儿没事吧?”王勇点点头,大家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队住院了,我知道他是过于劳累。平素里他总是关心其他人多,关心自己少。由于他是全队年龄最大的,有时感觉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



回到队里,已经快六点了,我突然想去看一个人……



小院子依旧安静,我轻轻地推开外面的门,顺便仰头看了看那棵杨树。刘洋见我来了,很高兴,我看她的神情,估计没人告诉她刘队住院的事,我也就没多嘴泄露这个“秘密”。桌子上铺满的书籍告诉我,刘洋正在学习。



“我不打扰你吧?”我很假地说。



“没有没有,平时我家是不怎么来人的!爸爸又不在,你来了我很高兴。”



我看着她,长长的头发,干净的面庞……一切都是那么纯洁美丽。我想起刘队问我:“有女朋友吗?”我自顾地笑了笑,我说没有。他如果说那你看我们家刘洋怎么样,那该多好啊!这时候我的脸又热了起来。



“你自己笑什么呢?”刘洋的话打断了我那美好的臆想。



“啊……没有,没有!”我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刘洋微笑地看着我,那笑容让我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我们随便聊着,她总是在笑。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了,我才起身道别。说实话,我真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叮嘱她关好门窗,有事给我打电话。她把我送到门外,“回去吧!”她点点头仍然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冲她摆摆手,“你以后可以常来我家吗?”我笑笑,“这事得刘队批准,今天我可是偷着来的。”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心里希望刘队认可我,或者不反对我来找刘洋。



今天晚上我跟王勇值班,我坐在那里看电视,电视剧情节很恶心,所以不停地转换着频道。这时,电话急响,我急忙接起来:“刑侦二队……”原来是110指挥中心,因为有人举报说在一家地下的旅馆里,有人聚众赌博,因为人手不够,希望我们出几个人帮忙。“我去吧,正好没事。”我跟王勇说了一声,就开着队里的车出去了。



我拿着对讲机不停地询问具体位置,当我到达指定地点时,其他所的人都已经到了。这个旅馆在一个居民楼的地下防空洞,和平年代就被租出去了。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下黑黑的通道,才发现那扇门紧紧地关着。那不是一扇普通的门,厚厚的混凝土结构足有两吨重。我们扳了几次都没有丝毫移动,门里面已经被卡死了。



几个同事开始巡查外面有可能逃跑的地方,最后来自分局的一位领导,毅然决定,采取敲山震虎的办法。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开门……警察……”果然有成效,只见地下室的一个铁栅栏被掀了起来,一个脑袋钻了出来。我们俩急忙冲过去,将他剩下的半个身子一把拉了出来,按在地上,戴上手铐。他拼命地挣扎着,我用膝盖在他的肚子上压了一下,他蜷缩在一边不敢出声了,我上去又是一脚:“还敢反抗。”



我借助昏暗的灯光,看见此时的他正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我拉起他的脑袋:“看什么看,仔细看清楚。”我一个耳光打下去,他继续看,“真他妈垃圾!犯罪还挺牛啊!”我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瞬间他的嘴角流出血水。最后旁边的同事过来拉我,我才罢手。“还敢不敢跟我玩眼神了!”我放开他的头发,但是那双眼睛始终恶狠狠地看着我。



开着车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了。我洗了个脸便靠在沙发上打盹。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我抓起来,电话那边却是刘洋的声音:“你是谁?快点来我家,我爸爸心脏病犯了……”话没说完就挂断了,我来不及去叫王勇就抓起车钥匙奔出值班室。



刘队又住院了,从大夫责备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刘队病情的严重。刘洋站在病床边流泪,我几次想过去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掏出一支烟点上,眼睛盯着帽子上的警徽,心情已经复杂得没有了知觉。



我轻轻推开门,看见她木然地看着昏睡中的刘队,“我送你回去吧!大夫已经说头儿没事了。”



她摇摇头,干净的脸埋在那长长的头发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也没有勇气去看她是不是在哭,我只好退出病房。玻璃窗外已经渐渐泛白,我看着满地的烟头,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我站起身来,把帽子戴好,走进病房。我把刘洋轻轻地拉起来,此时的她虚弱得像一根小草,软绵绵地靠在我的怀里。“我送你回家!”她没有反对,我搀着她走出医院。车子缓缓地驶出医院的大门,刘洋斜倚在车窗上,眼神呆呆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打开院门,那棵杨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刘洋始终没说话,头埋得低低的,我将她扶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头儿不会有事的。”我站起身想去给她倒杯水,胳膊却被她拉住,“别走……”“我给你倒点水。”她摇摇头,我只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刘洋脸色很苍白,手冷冰冰的。许久她才幽幽地说:“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妈妈,没体会过母爱是什么感觉,我的生命里只有爸爸,是爸爸一手把我拉扯大的。爸爸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他有什么……”一滴泪水从她的腮边滑落。“放心吧,刘队不会有事的。”窗外一抹晨曦钻进房间,她的生活的确需要一点阳光。



刘队住了不到三天的院,就返回了队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自从他回来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过刘洋,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刘队看我的眼神,总让我退缩,我猜测不出他看我的真正含义。



这天,刘队拉住我,很神秘地说:“晚上去我家吃饭,尝尝洋洋的手艺……”说完他就走了。天啊,这是不是刘队对我的认可啊!很快大家陆续下班,我看了一眼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刘队。他看见我看着他,就低下头冲我摆摆手“:你先去吧,洋洋在家呢,我弄完就回去。”



一阵兴奋。



队里到刘队家有一条捷径,穿过植物园的后门,大概半个小时,因为距离不远,我就决定徒步走过去。说来也奇怪,从队里出来,我就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但不是很确定。几次回头看,却又没发现什么,于是我也没把这当回事,继续埋头向前走着。当我走到五院的下坡时,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却愈加强烈。



因为已是晚饭时间,这条路又比较偏僻,所以没有其他的行人。我摸了摸口袋,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都没有。我突然停住脚步,猛回头,视线里出现了一辆红色夏利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那里。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车没有牌子,里面大概坐着3个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时候,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右手揣在上衣里。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我能看出那俩人看我的神情很不对。于是,我便撒腿向坡上跑去。我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那车子已经启动了,奔着我就冲过来。我仍是拼命地跑,皮鞋踏在水泥路上,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突然听见一声脆响,我不敢多想,继续狂奔。当第二声传来的时候,我的小腿一麻,险些摔倒,我没有停,继续跑,感觉腿上湿乎乎的,裤子粘在腿上,很快血顺着腿流到了鞋里。我跑了几步,跑不动了,回头看的时候,那辆红色夏利车已经不见了,地面上留下了一串血红的脚印。



我跌坐在路边,看着受伤的小腿,估计是被跳弹打伤的,因为裤子外被撕了个大口子,而且伤口的外创面也很大。因为还能跑,我想应该没伤到骨头。当兵的时候,我专门学过战场紧急包扎,所以我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抽出腰带紧紧地勒住动脉止血。我踉跄地站起来,向前走着。因为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会因失血过多死掉的。看看这条马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一摸兜,居然因为要见刘洋,兴奋得连手机都忘了带。



我想我大概是晕了一阵,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停了一辆自行车,恍惚中他好像在跟我说话,渐渐地视野开始模糊,神志也不是那么清楚了,隐约中感觉他把我扶上了自行车……也许是我失血过多,脑袋已经出现间断性停歇,最后我就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才醒来。腿上传来阵阵剧痛,手臂上插着输液的管子。我试着动了动,努力回想着发生的一切……身边没有人,我的警服挂在床头。我喊了一声,一个小护士跑了进来,她看看我问:“醒了?”接着,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怎么回事?”



“你问我怎么回事?你自己中枪了,你不知道吗?送你来的时候,看你穿着警服,主任就赶紧抢救了。”



“谁送我来的?”



“不知道,他把你放下就走了。”



“哦,我的腿没事吧?”



“你命挺大的,子弹打穿了动脉,都挨到骨头了!”



“谢谢你们!”



“别谢我们,谢救你的人吧!你再晚到点,你那几斤血就流光了。”



“我家人呢?”



“没看见啊,主任一看枪伤就报警了,110过来看了你的证件,问了些情况就走了。好了,你现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我觉得头有点晕,肚子也饿了,看着四周,发现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看了一下手表,手表已经停了。“几点了?”我问临床。他愣了一下,没说话,指指墙上的钟,快八点了。



这时候,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还有老爸、刘队,还有就是刘洋。妈妈什么也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刘队走到我的床前问:“怎么回事?你还能想起什么吗?”我摇摇头:“不知道,我从队里出来,就感觉有人一直跟着我……”刘队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爸爸问我想吃点什么,我摇摇头,这时候我看见妈妈流着眼泪将我的警服放在一边,嘴里说着:“我看啊,这警察咱不干了,这样下去,小命都没了……”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没说什么。



“刘队,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到家后,本以为你早就到了,洋洋告诉我,你还没到呢,我想着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分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我们队有人受伤,我赶紧给你家打了电话。”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洋洋。



母亲把刘队拉到一边:“刘队长,我们不干了,我们明天就办手续。”爸爸制止母亲:“你说的什么啊,当警察受伤不是很正常吗?你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老爸的话虽然很在情理,但是我听着不怎么舒服。



“你们别说了,我饿了。”



趁着爸妈出去张罗饭的间隙,刘队问我:“你得罪谁了?袭警不是小事,你好好想想,什么人最有可能?”我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摇摇头。“你上班没多久啊?能得罪谁呢?好了,我明天再过来,你好好休息。”我点点头,看了一眼刘洋,她一直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虽然一秒都不到,但是我感觉腿已经不那么疼了。



老爸拎着几个饭盒回来了,我还真饿了,拿起饭盒狼吞虎咽着。爸爸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说:“别听你妈的,受点伤算得了什么。做警察就是这样,没什么可怕的。”我勉强笑了笑,说:“没错,这不算什么。”



后来,妈妈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把票据:“明天转到二院吧!”



“别折腾了,又不是什么重伤。再说明天刘队还过来呢!”老妈帮我把被子盖好:“爱谁谁,咱不干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废话别多说,不干了。”我知道母亲是担心我,也就没接她的话。



晚上,爸妈在我的再三要求下都回去了,我被转到了一个单人房。警服被妈妈拿回去洗了。我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究竟是谁呢?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也许是失血的缘故,思路总是会断掉,但是想到刘洋的时候,却怎么也断不掉。



正当我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见窗外有一个身影,在我的窗前站了一下,转眼就不见了。我坐起来,警觉地观察着窗外的动静,而那个身影却再也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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