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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见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书籍名:《有计划犯罪》    作者: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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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见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案件发生在一座刚刚竣工不久的小区,此时楼下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看了一眼这些人,便跟着队友上了6楼。还没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酒味。屋里站满了各处的同事,门边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地面满是积水,已经漫过门槛,流向楼梯。



我像他们一样,往鞋子上套了个塑料袋,走了进去。客厅的地板上盖着一具尸体,掀起盖在尸体上的床单,那是一具女尸,体态丰满,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有些很健康的粉红色。尸体旁边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水盆,听痕迹科的同事说,发现尸体时,她的整个脸都浸在水盆里,拉出来的时候,脸部的皮肤表皮已经全部脱落。



正当我仔细地看尸体时,刘队碰了我一下,“小子行啊!没吐啊。”我刚想表示自己见怪不怪,刘队接着说:“注意观察。”我点点头。其实刘队不知道,我们在部队的时候,经常配合当地法警执行枪决任务。第一次看枪毙人的时候,我只和被执行死刑的人距离不到10米,那年我才17岁。尸体见多了,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观察着死者手指上的钻戒。透过地上浅浅的水,我看见地板上有几条很清晰的刮痕,那分明是手指甲划出来的。我指给旁边的同事看,他们抬起那只手,仔细检查女尸的指甲,果然,指甲破碎不堪,有些已经往外翻,折断了。同事在卫生间找到了两个空酒瓶,据说凶手为掩盖气味,将两瓶白酒倒在了地板上。



在卫生间的浴缸里还泡着一个男尸,赤身裸体,神态安详,就像熟睡一样,但已经泡得像一只白条猪。死者身材很臃肿,把浴缸塞得满满的,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走廊上的水,都是从这里溢出来的。浴缸里的水呈淡红色,我觉得死者应该是在浴缸里被人杀死的。但当同事将死者从浴缸里搬出来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的右手不见了,断肢处血已流尽,白白的骨头支了出来。看着法医正在仔细地勘察现场,我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刘队站在窗口听现场报告,我穿着套着塑料袋的鞋踩着地板,地板已经被水泡得翘了起来。人走在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房间周围没有发现异常,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血迹,门窗也是完好无损。女死者穿着睡衣,手上的钻戒和男死者的贵重手表都在。



不久,尸体被陆续抬走,我也随着队友走下楼梯。突然刘队盯着墙上的电话分线盒,停住了步伐。这时,我注意到电话线上都有重新接过的痕迹,胶布都是新的。刘队看看我:“你去询问一下邻居,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现象?”我答应了一声,就上去了。最后调查发现,前天晚上,这个单元的电话突然打不出去了,后来发现是电话线被人割断了,大家还以为是小孩子顽皮。



回到队里后,刘队召集到过现场的人开会,初步和大家交流了一下意见。尸体已经送去法医解剖,痕迹科和法医的勘察结果还没有出来。



第二天午饭后,我们又被召集到了会议室。



刘队抽着烟,翻看着现场的资料照片,之后很无奈地把照片扔在了桌子上。大家纷纷传看着,谁也不说话。刘队把烟头掐灭后,指指死者的照片说:“现在死者身份已经确定:男死者名叫周继海,五铃黑龙江省总代理,在宣化街经营了一家汽车配件商店;女死者名叫钱云,四川人,原是周继海公司的一名售货员。”



因为周继海在哈尔滨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消息一传出去,马上就上了报纸头条。当天晚上的新闻也播出了这个案件,一时间周继海之死在哈尔滨传得沸沸扬扬。



尸检结果很快出来了。两名死者肺腔的积水证实,他们均是窒息死亡,所不同的是男尸的肺泡没有充血迹象,而女尸在死前曾有剧烈挣扎。尸体的胃内检测报告显示:周继海死亡时间比钱云早4个小时。在周继海的胃残留物中,法医提取到了一种类似艾多非的药物,而且剂量很大,而这种药物主要用于精神病患者。与此同时,周继海的血液检测结果显示其是一名吸毒人员。



法医最后确定:周继海死亡时间是4月16日18时左右,而钱云死亡时间是同日晚上22时左右。而地面的积水,是有人刻意洒的,原因很简单,罪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看来这是一个非常老练的罪犯。除了周继海的右手失踪,家中财物没有被盗痕迹。在现场找到了一个“春城牌”香烟的烟头,因为被水浸过,已经无法提取DNA。由于钱云与周继海都不吸烟,所以可以推断这个烟头是罪犯留在现场的唯一证据……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一个“春城牌”烟头,证据远远不够,因为抽这烟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家都感觉这个案子非常棘手,根本没有头绪。



上头将此案命名为“4·16特大杀人案”,并迅速成立了专案组。这一次,刘队似乎打算带带我,对于没有刑侦经验的我来说,算的上是“破格录用”了。



上面命令我们要在短时间内破案,以平息来自媒体和群众的压力。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所以大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刘队给我们布置了任务:查亲属、朋友、债务、经济纠纷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宿怨。调查结果显示:死者生前不曾与人有债务上的纠纷,商界口碑也不错,没有明显的仇家。唯一可疑的是周继海生性好色,经常拈花惹草。



初期的调查取证没有实质进展,而那只失踪的手也没有找到,这使得案情更加的扑朔迷离,没有头绪。大家忙了几天,还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打转,没有任何突破。队里少了平日的说说笑笑,刘队总是盯着墙上的照片,眉头紧锁,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这天,会议室烟雾缭绕,烟缸我已经倒了几次,现在又装满了烟头,刘队还是盯着满墙的照片,神情凝重。王勇站起来,走到照片前,指着照片里的脸盆问刘队:“头儿,为什么要把死者的脸浸在水盆里?”



刘队看看大家,随口问道:“有没有人知道因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当我的眼神与刘队触碰时,他似乎看出了我有话想说。刘队冲我点点头,我说:“我跟柴姐聊过,报告显示,水盆里的水经过化验,有水垢沉淀,经过水分子化验,原来是开水,说明死者被溺死在开水中,手段极其残忍,而且女尸的肺部也有大量积水……”

我顿了顿,刘队示意我接着说。“我觉得凶手之所以用开水溺死死者,应该是有深仇大恨,否则掐死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非用开水呢。所以我们应该从死者的仇家查起,逐个排查。”



我说完后,大家还是一片安静。“为什么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间隔那么长?砍掉死者一只手能证明什么?总得有个理由杀他们吧!”这些问题游移在大家的脑海里。



晚上回到家,我没怎么吃饭,拿着材料躺在床上看。老妈走过来说:“工作不可以带到家里来。”



“尊敬的英雄母亲,这可是我接到的第一个案子,没准可能还是我破的!那你儿子可就厉害了。”老妈哼了一声,关门出去了。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连野带着一个人来到我家,经连野介绍才知道他叫李放。连野看着我床上的资料,信手拿过去看,我赶紧抢回来:“不能看!这可是机密文件啊!”说完我笑了笑。连野却又一把抢了过去:“我就不信了,偏看。”



我也没争,反正我知道不是他干的。李放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支,我接过烟,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李放给我的烟就是“春城牌”烟。“你为什么抽这个牌子的烟?”



“刚开始学抽烟就抽这个,现在习惯了。”



“我听我家老爷子说了,这他妈是够狠的,还有这样杀人的呢?第一次听到。”连野骂了一句。



李放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尸腐时间差距那么大,肯定不是同一时间死的,这么看来应该是有先有后的,我觉得还是这个女人有问题。”我接过材料摇了摇头,“白给你俩看了,说了跟没说一样。”李放一笑,“我们不是警察,肯定没那么专业。”看得出来李放非常有涵养,比连野强多了。



连野非要出去喝点东西,我又不能喝,但是没办法,因为跟李放第一次见面,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应酬一下。连野找了一家朝鲜餐馆,这小子明明知道我不吃狗肉,居然吃狗肉,都不知道他居心何在。但有李放在场,也就没说什么,大不了我不吃就是了。



我们随便聊着,连野总是提起那件案子,我几次制止都不奏效。后来想想反正是在包间,说说也没什么。突然李放问我:“你不觉得这个烟头说明了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他放下筷子,拿起一支烟:“如果你杀完人,你还会待在那儿,点上一支烟欣赏你的作品吗?”



“你的意思是说,烟是杀人之前抽的。”



“我想死者应该与凶手认识,这样凶手才有机会抽这支烟。你想想……”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继续琢磨这个案子,脑海里猜想着凶手进入房间、抽烟、杀人、溺尸、离开的过程。但疑点多多,而且是几个人作案都无法确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刚到队里,就见刘队脸上有些喜色,大家的气氛也很不错,问怎么回事,也没人告诉我,好像在都跟我玩神秘。后来还是肖克告诉我,昨天晚上“4·16特大杀人案”的凶手主动投案自首了,目前在市局押着呢!



“自首了?怎么可能呢?”我拉着刘队问,“凶手下这么大的工夫是不想我们轻易破了这个案子,怎么会去自首呢?刘队,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我的一番话使大家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疑点这么多,确实不符合常理!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刘队瞪了我一眼:“一会儿跟我去一趟市局!”说完转身出去了。大家都看着我,二组的一个同事拍拍我的肩膀说:“新来的,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上面盯得那么紧,这个案子能有个结果已经不错了。去档案室看看,有多少案子至今还没破呢……”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



我坐在车上看了一眼刘队,刘队开着车,一眼都不看我。我想是不是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呢!刚走到大庆路上就遇到了塞车,刘队看了一下表,拉响了警笛。当我们到达市局的时候,迎面撞上治安科的老蔡:“老刘消息灵通啊……”

“什么消息?”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有屁放,玩什么神秘。”



“哟!二驴又来劲了。”老蔡笑了一声,马上认真地说,“4·16案的主犯今天早上在号里死了……”



“什么?死了?”我跟刘队都非常意外,昨天刚自首,今天就死了。



“你快去看看吧!”我跟着刘队急忙跑到后院的太平间,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头,身材纤瘦,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是眼神中充满了诡异。刘队指着我向他介绍:“新来的小赵!”我冲他点点头,心里琢磨着:如果没有比我更新的,那我永远是新来的。



“老古,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正常!先去看看再说!”老头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走在前面。刘队悄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已经是局长了,破过很多大案、要案……”我这才带着景仰的眼神看着那个干瘦的背影。



门打开了,一股寒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我们在老古的带领下直奔墙角的那张床。走到近前,我掀开白布单——这是一个大概二十几岁的男子,体格非常瘦弱,面色青紫。



刘队见我捂着鼻子,就瞪了我一眼,其实我是不喜欢来苏水的味道。我看了一下四周:旁边有7张床,上面都躺着一具尸体,我随便地掀开旁边的一个,看了一眼。当时吓了我一跳,死者的脸已经被割得分不清五官,喉咙处有一道裂开的大口子,白白的气管支在外边……我赶紧盖好白布单,回到刘队这边。刘队盖好布单,随着老古走了出去,我尾随在后。



笔录上没有几个字。死者死亡之前,根本就没交代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连他作案的经过也没留。刘队放下笔录,看看我说:“走!回队里。”一路上刘队没有说话,我第一次发现他已经有白头发了,那种神情很熟悉,很像我的父亲。



原以为主犯自首,大家可以松一口气,现在这个人却在没有任何口供的前提下意外死亡,大家脸上失望的表情重新袭来。我和刘队分析认为:单凭那个“主犯”的身材,根本不可能杀掉两个人,而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所以他不具备这个作案条件。



案子重新回到了原点,大家都不说话。因为大家知道时间越久,抓捕的难度就会越大。大家都有同感,这个案子不好破,但没人敢说。大家都知道刘队肩上的重担。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压力,使得整个刑警队感觉有天棚压下来一样。此案不破,刘队队长的位置估计就难保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上级交代的最后期限也已经过去了两天,刘队天天往局里跑,每次回来都是灰头土脸,料想一定又被训了。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案发小区的居民反映:4月15日,住在该单元的一个女孩深夜下班回家,在楼道里遇见了一个正在上楼的男青年,当时男青年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男青年的面孔很陌生,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因为这栋楼基本上都是动迁户,邻居互相都不认识,所以女孩害怕就没有走进去,在楼下等着父亲来接她。



了解到这个情况,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刘队的脸上也有了难得一见的笑:“天无绝人之路。”刘队立刻给我们布置了工作,分两个方向继续排查:第一,找那女孩子了解情况、取笔录、绘画像;第二,继续调查死者身边的人。



经过一天的调查,两条线索浮出水面:



第一,王勇从周继海公司的职员那里了解到钱云与周继海的一段故事。原来周继海平时就是一个行为非常不检点的人,而且还是一个专吃窝边草的“老兔子”,经常打公司女孩子的主意。有的女孩为了钱就妥协周继海,日子一长周继海玩够了,就继续追求下一个。钱云刚到公司没多久,就被周继海盯上了,当时钱云有一个相处4年的男朋友程生,在教化的电子商城卖电脑。起初,钱云并不吃周继海的那一套,多次拒绝周继海的非分要求。有一次,钱云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周继海一个耳光,公司很多人都看见了,接着钱云就辞职了。可是没多久,钱云就与周继海姘居在一起了,其中细节大家都不是很了解。王勇去教化找钱云的男友,而程生却恰巧在案发后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随后,王勇去了他的住处,发现此人的东西都在,根本没回来过。种种迹象表明,程某有重大作案嫌疑。



第二,经过电脑的画像分析,查出了12个相貌接近的人。按照资料显示,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一个外号叫“二狼狗”的人身上。此人真名郭小东,曾经因为盗窃被处理过,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属于社会闲散人员,无正当职业。



当电脑合成的画像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肖克在一边窃笑。



此时,刘队夹着包走进来,看见大家的表情,好奇地问:“都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肖克还是在笑。刘队指指他说:“你先说,那女孩都说了些什么情况?”肖克把画像递给刘队,这时候大家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画像上的人跟刘队非常相像,五官特征几乎跟他一模一样,只是此人的头发比刘队的长一些。

刘队一看:“缘分啊!”接着把画像一扬,“看见了吗?就我这样的,看见就抓……”大家笑成一团。



领导命令已经下达,兵分两路,队友们迅速展开了抓捕。因为郭小东行踪诡秘,经常出没于网吧、台球室,居无定所,有家不回,所以几天下来,我们也没有发现郭小东的影子。程生那边也没有消息,难道这两个人集体消失了?最终,刘队决定派人在郭小东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坑守候。



大概因为我是“新人”,所以刘队把我和他分到了一组。夜里十点多的时候,我俩去东平桥替换上一组人。我们蹲在距离桥头不远的地方,盯着消防队门前的那条路,因为那是去郭小东父母家的必经之路。据邻居讲,别看他在外面常常惹是生非,但是对母亲特别孝顺,所以刘队将这条路视为重中之重,24小时全天候蹲守。这条路通下去,就是一家煤厂,黑漆漆的煤堆得像山一样高。刘队在煤厂值班室里泡了一大缸子浓茶,放在一旁提神。



夜已经很深了,我们俩就蹲在靠近煤堆的树丛后面,眼睛盯着那条马路。深秋的哈尔滨,已经有些寒冷,昏暗的路灯下,时而能见到几个下夜班回家的人。到一点多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偶尔有车灯滑过,把电线杆子抹到墙上后,转瞬远去。



渐渐地,我有些支持不住了,困意在脑海中蔓延。刘队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小声说道:“清醒点,你就知道穿警服威风啊!”我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那条路,竖起耳朵听着附近的动静。时间过得很慢,就像当初在部队站岗一样,一分钟像一小时那样难熬。



其实这样蹲守的几率,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把握。我和刘队一直蹲到天亮了,才收工回去。回到队里,见到凳子上已经睡着几个昨天晚上在其他地方蹲守的兄弟。



我找了一个凳子趴在桌子上打盹,想回家那是不可能的。干警察这行比不了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随叫随到不说,哪有什么加班费,既然你选择了这行,对不起,你基本上就属于警队了。我在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就深深明白了这点。



大概睡了两个小时,大家就被刘队挨个扒拉了起来。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还是没有结果。



随着郭小东的神秘消失,大家愈加觉得他的作案动机巨大,抓到他的心情也就愈加迫切。接连几天,谁也没休息,没洗澡没换衣服,队里就成了我们的家。连野给我打了几遍电话,我也没接。



功夫不负有心人,4天的蹲守终于有了些成果,我们得知郭小东在一个叫极限的网吧露面后,又神秘消失了。因此,我们可以肯定,这小子还在哈市。而程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局里已经派人支援,到程生的老家调查情况,而且已经申请公安部发出协查通报。接下来,蹲守的继续蹲守,刘队又将组员扩充到14名,加大了对动力区几个网吧的便衣巡查。与此同时,刘队私下找了几个混混,帮助留意郭小东的消息。



这天下午,我和肖克还在外面调查,接到刘队的电话,让我俩迅速赶回队里。进门一看,大家都在,各个蹲点的人都撤了回来。



刘队非常严肃,看见人到齐了,就拿出郭小东的照片分给大家,并布置抓捕任务:“今天是郭小东母亲的生日,这小子特别孝顺,一定会回家给他母亲过生日,这也是我们最好的抓捕机会。所以一会儿散会,大家马上准备‘动’他。有一点提醒大家注意,据一个混混讲:‘郭小东曾经跟他说过,他有一把手枪。’所以一会儿行动的时候,大家穿上防弹衣,小肖去库里申请两把长枪……”



刚到刑警队那天,看着柜子里摆着的几件防弹衣,还觉得很新鲜,心想社会这样安定,我能穿上几次呢?看今天的状况,是必须穿上了。平时大家虽然有说有笑,像兄弟一样,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一件保护小命的防弹衣却能把人自私的本性显现出来。人啊,都是这么现实。



15分钟后,所有队员已经把郭小东的家围了个里外三层,真所谓“进得来、出不去”。刘队派人找来居委会的大娘,去郭小东家看看他在不在家。大娘出来的时候点了点头。刘队小声布置了几句后,就下令就地抓捕。我拿着上了膛的手枪,手心阵阵出汗,毕竟第一次,说不紧张是瞎话。



敲了几下门,一位白发的大妈开了门。瞬间,刘队带人一拥而入。“不许动……警察……趴下……赶紧搜他的身……”几声断喝,等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郭小东已经被摁倒在地,几名队员正在搜郭小东的身。我看了一眼这个小屋,很简单的几件家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家。桌子上摆着碗筷,还有一盒生日蛋糕,蛋糕还没打开。



大妈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木然地站在那里。郭小东被戴上手铐,押了出去。大家陆续走出这个小屋,我最后一个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郭小东的母亲,只见她紧紧地抓着门框,看着我们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辛酸和无奈。我这才记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回到队里,我们马上提审了郭小东。看着眼前的郭小东,真的跟刘队像极了。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很短,难道是事发后剪的?



“你自己说,还是让我们给你说,性质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王勇慢条斯理地对郭小东说,刘队则坐在一边抽烟。



他打量了我们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干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刘队一拍桌子,可郭小东就像没听见一样,一丝反应都没有。

“我给你提个醒,钱云你应该认识吧,你最近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郭小东把头扭向一边。



“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8号。”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那天我发工资,就在安元街阿刚发廊剪的。”



“你发工资?你连工作都没有,怎么会有工资。”



“因为……因为那天别人还我钱了……”



“是钱云给你的钱吧?”郭小东的腿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但这细微的举动还是被大家看在眼里。



“说话!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真不记得了。”郭小东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记得,我帮你记着呢!4月16号!”



“我没见过她,你们可不能冤枉我。”



“我们冤枉你,冤枉你什么了!你的手枪现在在哪里?”



“什么手枪,我哪有手枪?”



“还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我根本就没有那东西,打死我也不敢整那东西啊!我那是跟别人吹牛的,我真没有手枪。”



“先不说枪的事儿,4月16号你见过钱云没有?”



“我没杀人!姓周的不是我杀的。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个案子破不了,但是你们不能拿我当替罪羊,你们不能诬陷我……”郭小东的情绪突然失控,大喊道。



“我们诬陷你,钱云的死跟你没关系吗?”

“啊?她也死了?”



刘队把王勇喊到外边,王勇很快就开着车出去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因为我们知道,一旦他的防线崩溃就会全部交代,而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给他点时间整理而已。刘队冲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拿着一支烟递到他的嘴上,并帮他点着了。他狠抽了几口,就把烟吐到了地上。“我说……”



很快王勇回来了,他拉过刘队说:“那小子的确是8号去理发了,因为他总在那里理发,所以一提‘二狼狗’都认识他。”



我们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刘队把肖克叫到一边,小声嘀咕道:“人不是他杀的,再问问有没有其他重要的线索,没有就放了。”肖克点头返回审讯室。



据郭小东交代,原来他与死者钱云是在蓝天舞厅认识的,当时看着钱云很有钱的打扮,就主动与她勾搭,不久二人就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钱云曾经跟他说过,想让他弄死周继海,并承诺事后给他20万。郭小东胆小没敢接这个活儿,同时也觉得钱云这个女人很危险,就不再与她来往。可在4月16日下午,他接到钱云的电话,电话里钱云告诉他:周继海死在她家里,不知道是谁干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敢报警,让他去看看。那天晚上他就去了钱云的住处,但他走到二楼时,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就匆匆离开了。



从电信局查到的手机通话记录与郭小东说的完全一致,有着丰富审讯经验的刘队,断定郭小东所说的是事实,没必要在他身上耽误时间。因此,我们迅速将视线转到了程生身上,尽全力抓捕。



按照郭小东所说,钱云发现周继海已经死亡,她为什么不报案呢?问题又绕回到了钱云的身上。钱云的背后还有程生,必须加大对程生的抓捕力度。刘队重新布置了行动方案:重点清查钱云身边的人,找到可疑人物;从周继海的公司切入,寻找可能的生意恩怨。刘队认为,我们肯定有疏漏的地方。



这是我穿上警服后办的第一个棘手的案子,不同于一般的普通案件。上面又增派了一名非常有经验的老刑警协助调查,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宗宇,绰号“黄老邪”。这个人60多岁,整天叼着一个烟斗,看上去很深邃。听刘队讲,他早就退休了,局里又把他请了回来,不因为别的,因为他是一位百年不遇的刑侦专家。



从周继海的司机的口中得知,与周继海有生意竞争的,还有一个人,叫卢大海,人称“老海”。此人曾经跟周继海有生意上的过节,但是很快被中间人说合了。可案发后,这个卢大海也不知去向了。查过出境记录,并没有出境记录。



黄老邪最终在珠海找到了他,原来他去了情人那里。调查后得知:卢大海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并未对周继海有什么怨恨。黄老邪连夜折回了哈尔滨。



刘队看着死者的照片:“我就不信了,无缘无故就杀人吗?”黄老邪也是一副很凝重的样子,皱着眉头抽着烟。



大家已经习惯了失望,所以这一次显得淡定了许多。我的心态也平和了许多,学会了不急不躁地去解决问题。



黄老邪把烟斗磕了磕,发出“嘣嘣”的闷响,抬头看了一眼刘队:“那个自首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刘队把一份报告扔过来:“一个吸毒的,也不是什么自杀,当晚犯瘾了,谁也没管他,他就……”老黄翻着报告,然后冲刘队摆了摆手,两人便走出了会议室。剩下的人开始闷头抽烟,烟缸里的烟头,满满当当地竖得到处都是。没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着烟缸突然想起了李放对于烟头的一席话。我曾经告诉过刘队,当时刘队听完后,点了点头。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响了,肖克看看大家,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头发,干净的脸,穿着一条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哟,这不是我们的洋洋公主嘛,来找头儿的?他出去了。”肖克打趣道。这个女孩的到来犹如一片新绿,使得屋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面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肖哥,我爸一个多礼拜没回家了,我给他送点吃的。”原来她是刘队的女儿刘洋,而我却没听刘队提起过她。他们都认识她,只有我不认识,我起身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在走廊里正好遇到准备离开的刘洋。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我们的目光停留了一秒后,她给了我一个很难忘的背影,就像她后来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样……



大概过去了有一个多小时,老黄才跟刘队回来了。老黄没有继续抽他的烟斗,而是从刘队手里接过了一支卷烟。刘队向大家布置了下一个任务……



第二天,我抱着一大卷从电信局打出来的电话清单,开始了我的“职业电话查询”:核对每一个电话的时间、通话内容、电话地点。我看着像一卷手纸一样的号码和打印得不是很清楚的字,晕乎乎地筛选着。足足一天时间,我终于将近3个月周家的座机电话、周继海及钱云的手机的通话记录看完了,划出了近300个可疑的电话号码。



当我拿着这些筛出来的单子找到刘队时,他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照片。我走过去,发现那是刘洋的照片。“头儿,这是……”“放这吧!”“哦!那我先出去了。”我还没走到门边,刘队就叫住了我:“小赵,你等一下,你去一趟我家……”

我按照刘队给的地址来到了他家,一幢很普通的平房,院门几乎快要贴到屋门,在这窄窄的缝隙中还有一棵杨树,高高地漫过房檐,伸向天空。敲了几下门,屋内没有声响,我站在外面向里张望着。



好久,门才打开。我看见刘洋站在门边,才一天不见,她突然憔悴了好多,脸色异常的苍白。“刘——洋,头儿让我过来看看你,他走不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叫我洋洋就行了。”我随着她走进房间。屋子不大,因为背光,所以略显阴暗。



“你是新来的吧?喝水吗?”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不是新来的。



“不……不用了,你没事吧?”我试探着问她。



“没事,有事又能怎么样?”她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去给我倒水。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差点摔倒,我急忙把她扶住。“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你等一下,我给刘队打个电话。”



“别打了,打了也没用,他不会回来的。”说完沉沉地坐在床上,低着头不说话。



我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刘洋。说实话,刘洋跟刘队几乎没有相像的地方。刘队的棱角很粗犷,而刘洋却有着一副很细致的面孔。许久,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呆呆地坐在那里。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当警察呢?”她突然问道。



“我喜欢这个职业,当兵的只能干这个。”



“怎么跟我爸说的一样。”



“头儿也当过兵?”



“是啊!他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他很少说家里的事,你昨天要是不去,我都不知道还有你的存在。”我笑了笑。



我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我喜欢看她微笑的样子,很甜美,没有那些世俗的污浊。



“你当兵回来,为什么不再重新学习呢?”



“学习?算了。我要是学习好,我家也不会让我去当兵。我压根就不是那块料。”



“我觉得你应该再学点什么,你年纪又不大。”

“别提‘学习’两字,我听见就头疼。再说队里这么多的事情,我哪有时间啊。”她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少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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