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爱是折断翅膀送给你飞翔
他一直很努力，拿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这小伙子憋着一股劲儿，处处力争第一。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他意气飞扬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的卑微秘密。他一直不愿意告诉别人，他曾经因为筹不齐学费险些被南大拒之门外。严志浩的父母都是农民，全家微薄的收入对于上大学昂贵的费用，无异于杯水车薪。
正当一家人求告无门的时候，上帝为他派来了一位天使，这位素昧平生的天使不仅给他寄来了学费，还表示愿意负担他大学四年的费用，条件是希望他能够好好读书，天使在信里署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小菲。
严志浩上了大学以后，同小菲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后来他才知道，小菲和自己一样曾在Ａ中读过高中，也是Ａ县人。正因为如此，当小菲在报纸上看了有关严志浩的事迹之后，才决定慷慨解囊、伸以援手。在信里，这位善良的女孩很少说起自己，更多是鼓励严志浩，要他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
然而，在严志浩的心里小菲已是美丽、善良、温暖、高贵……一切美好词汇的代名词。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严志浩对于恩人小菲，心里除了感激更充斥着绚丽的幻想。
在他的想象里，小菲是一个美丽时尚的白领丽人，她的字迹那么漂亮，措辞是那样得体，每个月为他寄的钱，也是很不小的一笔。若不是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怎么可能每个月为一个陌生人提供这样的高额经济援助。
正是这笔援助，让他继续完成学业，并保住了自尊，他无需像学校里的那些特困生那样，承受别人同情或歧视的目光。这个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严志浩是这样穷，穷得交不起学费，穷得吃不起饭。
然而也是这个秘密，让他在暗地里鼓足了干劲。他要为日后与小菲见面做好一切准备，严志浩不曾见过小菲，不是不渴望。他是一个有自尊的男孩子，在没有让自己成为经济独立的人之前，他不认为正受惠于人的自己有向恩人告白的资格。他想象过与小菲见面的场景，在他能够成为了一个与她在各方面都平起平坐的白领的时候，他要用自己赚的钱为她买一份昂贵的礼物，要请她去最好的餐厅吃饭。
校园里并不乏喜欢严志浩的女生。但是在他看来，那些女生的喜欢是那么肤浅，她们只看到他光鲜的外表，只会围着篮球场对着帅哥大呼小叫。小菲，是不同的，她是唯一能够通过灵魂亲近他的人。
在南大，严志浩不仅深受女生欢迎，就连去食堂买饭，打菜的阿姨们偶尔也会偏心地在他碗里多加一勺菜。这类实惠的优待常让周遭的男生羡慕不已。
不过，最过分的要算学校小卖部的那丫头了，别人去买水果，不可以挑挑拣拣、不可以讨价还价，如果换成严志浩去买水果，那丫头会让秤杆翘得老高，称完还要意犹未尽地往塑料袋里多塞一个。这种极不平等的特殊对待，常常让在小卖部买东西的其他男生愤愤不平：长得不够帅连买水果都受歧视。
这种愤愤不平最终往往化成促狭的玩笑，那些男生会说：“严志浩，不错嘛，娶了水果西施，以后你就有吃不完的柚子了。”
这里说的西施，嘲弄和贬义多了点，那丫头不但不漂亮，甚至还有一些肥胖。严志浩听他们开的玩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他知道他们说的柚子里包含着下流的隐喻。
有时候他们就直接冲那丫头开玩笑：“你想做我们建筑系的媳妇儿，就要给我们建筑系的人打折啊。”
那丫头倒不羞，落落大方牙尖嘴利地应道：“想得美，你当建筑系是你家开的？”
可是时间久了，严志浩也明显地看出那丫头对他的不一样来。有时候老远，他便感觉她的目光投过来，亮亮的。或是在他买钢笔的时候，用熟稔的语气体己地说：“这个牌子性价比不高，别买这种，我给另你找一支又便宜又好用的。”或是在他买苹果的当儿，塞给他一个橘子，“今天刚进的，甜得很，你尝尝看。”他不喜欢她这样的自来熟。
再遇到有同伴对他和那丫头乱点鸳鸯谱，便会遭到他措辞激烈的驳斥。他和她，怎么可能？她是相貌平凡杂货店小妹，他是风华正茂的天之骄子，哪怕只是开一开玩笑，也是不可以的。
天冷了，他去小卖部买手套。那丫头看他来，呼闪着眼睛从抽屉里另拿一双：“这个是我自己织的，不嫌弃就拿去用，不收你钱。”他突然就生气了，她是谁？他是谁？她任什么给他东西？他现在是在受人恩惠，但并不是任何人，愿意给，他都愿意受的，他有他的骄傲。于是他粗声粗气地回就：“不用，我买得起。”
那丫头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受伤的泪花。他不为所动，谁让她痴心妄想自作多情来着。
那天，他故意地选了两双最贵的手套，一双男用的，一双女用的。然后付钱，高傲地离去。
严志浩将那双女用的手套寄给了小菲，他在给小菲的信里写道：虽然我还没有资格送礼物给你，因为这四年来用的是你的钱。但是，我想，天冷了，你或许能够用得上。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毕业了，我希望我有机会给你买真正义意的礼物……
小菲的回信一如既往的淡然：你不需要给我送礼物的，我帮助你，从来都不曾奢求你要怎样报答我，还是好好规划毕业之后的事吧。我能够帮到你的，也只有读书了。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努力。
严志浩并不是不努力，他马不停蹄地考试，写毕业论文，准备应聘。他很快在一家全球五百强企业的面试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一份令人艳羡的职位。
几个月之后，严志浩不再是一个受人资助的穷小子，他已脱胎换骨从贫困生变成了白领精英。他穿着挺括的衬衫、锃亮的皮鞋，按照小菲的信封上留下的地址，怀着雀跃的心情来到了小菲所在办公大楼下面。
那是一座豪华的办公楼，有穿着体面制服的保安员。严志浩礼貌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罗小菲是不是在这里工作？”
保安员也礼貌地回答，“是的，请问你是哪位，找她有什么事？我帮你打电话给她。”
严志浩很快得到了“召见”，在电梯里的，他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多年的夙愿，马上就可实现了。现实中的罗小菲，是不是和他梦里的那个女孩一样？
严志浩走到约定的办公室门口，紧张地敲了一下门，一个并不太美妙的女声传出来：“请进。”他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我想找罗小菲！”
中年女人点点头，“我就是，你是严志浩吧，请坐！”
严志浩刹那之间仿佛被冷水浇头，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又黑又胖、满脸皱纹的中年女人就是小菲！
他只好结结巴巴地向她表示感谢，感谢她这么多年来的支持与帮助，他说现在他等他赚够钱，一定将学费加倍偿还。
罗小菲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资助你上学的不是我，那些钱和信我只是代为转寄而已。”
“哦，那资助我的人是谁？”严志浩连忙追问，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树，同时庆幸刚才没有因为失望而过于失态。
“我那侄女啰。”罗小菲说，“我也弄不清楚这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高中落榜后死都不肯复读，非要出来打工，还让我把她的工资转寄给你，家里人劝都劝不听。”
严志浩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愣了一会儿又问，“那么你侄女在哪里？”
罗小菲说，“我在你们学校开的小卖部里，怎么，你不知道吗？”
在这一刻，严志浩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可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刹那之间有一种悔恨涌上心头。原来一直在默默支持他的人，就是“那丫头”，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一天，严志浩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母校。他要去找那丫头，而他现在已经从罗小菲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那丫头叫罗美云。
他找到了久违的小卖部，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上前急切地问：“请问，罗美云在哪里？”
“她回老家去了。”这个年轻的姑娘说，“你是不是叫严志浩？她有一封信留给你。”姑娘把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他。
他“窸窸窣窣”地打开，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双手套，是他寄给小菲的那双。
他看见那丫头，在信上写：
读高一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很显然，你已经忘记了我这个成绩和外表一样平凡的邻班女生。
可是我却记得你，记得你喜欢打篮球，记得你喜欢吃青橘子，你的梦想是考上南大的建筑系。
那一年高考，你是状元。而我却落榜了。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关于你报道，我背着家人偷偷写信给你。
有一首歌里唱，爱是折断翅膀，送给你飞翔。
我想凭我的资质，已经飞不起来了。如果为喜欢的人实现梦想，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这四年，我在南大的小卖部里。不仅仅是为了看到你飞翔的样子，南大也是我曾经梦想。
另：这双手套还给你，它显然，并不是你想送给我的。
罗美云
严志浩的捧着信，一时间百感交集。那个小卖部里的灰姑娘，有一颗天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