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商人(12)
张扬！我最爱的人！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的心碎了！我知道，我不该对你隐瞒我的过去。可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每次就要开口时我都害怕，我害怕会失去你。张扬！原谅我吧！我不敢面对你说出我的故事。我把它写在了纸上，让晶晶带给你。
1983年，我16岁那年就被赵红光强暴了。赵红光就是你经常说的斜眼。我和他是一个村子里的，他的父亲就是村子里的支书。赵红光有一个姐姐叫赵红霞，也就是现在我的嫂子。我大哥柳青看上了赵红霞，赵红霞也爱我大哥，不久，他们就要结婚了。那一天，我大哥柳青带着嫂子去县城置办结婚用品，这个县城的边上就是有名的万里长江。我们的村子距离县城还有几十里的山路，从来没有走出大山的嫂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宽阔奔腾的大江，嫂子和大哥在江边坐着观赏江景。他们的运气真不好，遇上了当地的一伙流氓，为首的是县里一位主要领导的儿子。这伙人平时骄横惯了，无人敢惹，看到了面目姣好的嫂子，就上前调戏，嬉皮笑脸地说些污言秽语。嫂子当时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村姑娘，哪里见过这些流氓，愣是给吓哭了。大哥看到后气炸了头，就和他们厮打起来，将为首的一个打成重伤。大哥拉起嫂子想要逃走，却被闻讯赶来的公安抓住，带到了派出所。对方有权有势，竟然反咬一口，告我大哥故意伤害，将人打伤。正赶上严打，可抓可不抓的要抓，可杀可不杀的要杀。大哥很快被带到了看守所刑事拘留，很快就以伤害罪重判10年。家里人听到这个结果，人都要急疯了。可是，这么大的厄运，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民家庭意味着什么吗？父母急火攻心，相继病倒，不久竟双双去世了。我当时只有16岁啊！我感到整个的天都塌了，我感到我也要死了。这时，嫂子的父亲赵支书对我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出大哥，可需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让我嫁给他的儿子赵红光。我一听就傻了，我不喜欢赵红光，赵红光和他的姐姐一点也不同，嫂子为人贤惠善良，赵红光却是顽劣暴戾，与人打架时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伤了脸部神经，从此一只眼睛就落下了残疾，有些歪斜。我一看到赵红光脸上的那道疤痕就害怕，我坚决不答应嫁给赵红光。可我不嫁给赵红光，赵支书就不管我大哥。10年啊！张扬！我大哥被判了10年啊！他要在监牢里待上10年！想到这里，我的心都在发抖。嫂子也劝我嫁给她的弟弟，说也许我嫁给了赵红光，赵红光就改邪归正了。我没有办法，就答应了。答应是答应了，但我坚决要等到大哥出狱的那一天才嫁给赵红光，赵支书答应了。赵支书花了大力气，四处活动，求人打点。无奈对方势力太大，赵支书用尽了力气也只是争取到了少判几年，大哥还是坐了5年牢。大哥坐牢期间，嫂子一直对我很好，还极力劝说他的父亲让我读书。我当时在读初三，赵红光和我一个班。他学习不好，总是留级。赵红光知道我将要嫁给他，就总是诱惑我。我不理他，他就威胁我。那天在放学的路上，就把我，就把我……欺负了。我哭红了眼睛，却没有人理睬，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我是赵红光的媳妇。我盼望着自己能够考到县里的高中，我就拼命学习，终于考上了高中。可赵支书不同意我上高中，让我就住在家里，要我和赵红光结婚。我拼死反抗，说如果不答应我去读书，我就死在他们面前。赵支书见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我，并给我出了学费。我住在了学校里，暂时远离了赵红光。赵红光没有考上高中，在家里务农。
1988年，我大哥出狱，却咽不下当年的那口气，大哥要等待机会报仇。我大哥出狱后，赵支书和嫂子来到县城。此时，我也高中毕业2年了。我在县城的一个小饭馆打工，不想回到村里，我还想考大学。赵支书和嫂子这次说什么也不同意。大哥也劝我回去和赵红光结婚，大哥说做人要懂的知恩图报。大哥希望我嫁给赵红光以报答赵支书一家的付出。我没有办法，就答应了。我嫁给赵红光以后，大哥再也没有了顾虑，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大哥打听到了当年被他重伤的公子哥已经在县里的一家单位上班，却依旧是禀性难移，到处在拈花惹草，惹是生非，民愤极大。可公子哥在县城势力极大，人们终究是敢怒不敢言。大哥决心为民除害，学习了一下《水浒传》中鲁智深徒弟们的做法。大哥潜入县城，在公子哥经常出入的舞厅守候了几天几夜，终于有一天趁他一个人时将醉酒的公子哥绑架到长江边。当时大哥蒙着一个黑罩头，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公子哥的男根割下，扔进了滚滚东去的长江里，留下杀猪般嚎叫的公子哥，转身登上了去重庆的汽车，又在重庆坐上了西去的火车，辗转亡命到了西藏。公子哥家里四处寻找凶手却毫无线索。后来公子哥的父亲下台，渐渐失了权势，再加上公子哥恶贯满盈，名声太臭，公家也就不再出力，只是虚于应付，后来此事不了了之。公子哥从此蔫头耷脑，最后得了抑郁症，在一个夜晚自己跳进了长江，倒是也解脱了。逃到西藏的大哥经过艰苦的过程，成为了拉萨最早的包工头。大哥在拉萨艰苦地奋斗，我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赵红光一有不如意的事情就朝我发火，他喝醉酒就打我。那时，我已经怀孕了，可赵红光就是个畜生。我大哥在家时，他畏惧大哥还不敢太放肆。大哥走后，他再也没有了顾忌。一年后，我生了个女孩儿。因为是女孩儿，赵支书也对我另眼相看了，赵红光就更加不在乎了，他自己没有本事跳出农村，却把火发泄在我的身上。我再也无法忍受，就跑出了家，跑到了拉萨去找我大哥。我有大哥的地址，他给嫂子的信我也看了。他说自己已经在拉萨站住了脚，一旦发了财就把嫂子接到拉萨。我见到了大哥，把赵红光的事情向大哥哭诉了一遍。大哥非常生气，给嫂子写信说要打断赵红光的腿。嫂子告诉了赵红光，赵红光吓坏了，给大哥写信哀求大哥让我回家，他保证再也不打我了，保证对我好。可我已经对他完全死了心，我给赵红光写信提出离婚，赵红光死活不同意。我一直没有回去，造成了事实上的分居。我和赵红光之间的感情早已经破裂了，并且已经不在一起多年了。在我心中，早已经和赵红光离婚了。后来嫂子和赵红光也来到了拉萨，嫂子照顾大哥的生活。赵红光在拉萨混了一段时间，也混不下去了。我大哥就让他在工地上做一个监工，也算是安顿了他。后来大哥从一个老乡手里把“百乐门”歌舞厅转让过来，让嫂子经营。我和晶晶给他们打工。大哥去了日喀则，日喀则是一个大工程，几年也干不完。大哥就常年居住在日喀则，把赵红光留在“百乐门”照看生意，后来就遇到了你。我已经5年没有让赵红光碰过我了，5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我一见到他就恶心。我恨他！
张扬啊！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没有遇到你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从来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是你让我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体会到了对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牵肠挂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张扬啊！我多想为你付出一切啊！哪怕我自己的生命。如果你让我去死，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的。张扬！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张扬啊！为了我们的孩子！原谅我吧！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吧！
张扬看到最后一句“为了我们的孩子！”时，浑身发抖。怎么？柳红竟然怀孕了吗？张扬的热血涌上了心头，张扬的心口堵得难受。张扬想大声地吼叫！张扬真的在吼叫了：“柳红啊！原谅我吧！”
张扬和张晶晶一起来到了“百乐门”歌舞厅。柳红依旧站在吧台里。柳红的脸色苍白，神色憔悴。斜眼坐在他的老地方喝啤酒，斜眼刚从日喀则回到拉萨，前段时间斜眼去了日喀则，去帮柳青跑工地上的材料。
张扬走到吧台前，默默注视着柳红，柳红也注视着张扬。
“这是多美的一张脸啊！仅仅因为柳红的过去，就否认她的现在吗？”
张扬凄凉地一笑，对柳红说：“柳红，我们回家吧！”
柳红走出吧台，仰起泪水直流的脸庞，望着张扬的眼睛，说：“好！我们回家！”柳红扑在张扬的怀里，嘤嘤啜泣。
张扬和柳红互相依偎着，走出了“百乐门”歌舞厅。斜眼咬着牙齿，握紧双拳，在座位上站起来。最后又长叹一声，跌坐在座位上。
在拉鲁新村的家里，张扬躺在床上默默地不说话。张扬掏出一支“红塔山”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张扬长长地吐出这口烟，烟雾在张扬眼前飘荡了一会儿渐渐散去。柳红紧紧抱着张扬，头埋在张扬的胸前。
“柳红，谢谢你告诉了我你的故事，我们都是多么可怜的人啊！”
“柳红，除夕的那天你在哪里？”张扬想起了那天满天飞舞的雪花，想起了雪花中一个蹬着三轮车的青年的身影。
“我在日喀则，和大哥和嫂子在一起。”柳红说。
“斜眼也在吧？”张扬漫不经心地问。
“在……他在！”柳红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是那天我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柳红说。张扬的心又隐隐地疼了。不知道为什么，柳红在张扬心中的分量忽然变轻了。虽然张扬依旧爱着柳红，却再也没有了牵肠挂肚的感觉。张扬心底叹了一下，知道自己和柳红的蜜月期过去了。张扬和柳红没有了以前亲密无间的感觉。张扬和柳红的心理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像一个精美的瓷器裂了一道缝隙，只有时间去弥补了。张扬的心每天都在缓慢地变化着，直到有一天，熟悉张扬的人会说，瞧那个年轻人，他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柳红，你的心事了结了，我也要去了结我的一件心事了。”张扬对泪眼婆娑的柳红说。
“张扬，你要去哪里？你不会……不会……离开我吧？”柳红紧紧抱着张扬，舍不得放手。
“柳红，我要去重庆办一件事情。”张扬的思绪回到了3年前。张扬上大学时，在毕业的那一年，曾经对一个自己钟爱的女孩冰儿许下了诺言。虽然张扬知道冰儿并不爱自己，可张扬的话既然说出口了，张扬就一定会想办法实现的。张扬给冰儿写了一封短短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好姑娘，1995年7月11日，在你生日的这一天，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就在你身边。如果这个世界上你不相信任何人的话，请你相信张扬一次。”
张扬准备去兑现这个诺言。
“什么事情啊？”柳红问。
“我要去见一个人。”张扬说。
“那个人是……是一个女孩子吗？”柳红问，声音轻轻的。
“嗯！是一个女孩儿。”张扬回答。
“张扬，她……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柳红问。
“不是！我爱她，她不爱我。只是我对她曾经许下了一个诺言。”
“张扬，是……什么诺言啊！我可以……知道吗？”柳红的声音低低的。
“我说过在她生日的那天去看她，不管她在天涯海角。”张扬说。
“张扬，她不会……不会已经把你忘记了吧？”柳红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可能吧！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因为，我是一个男人，一诺千金。”张扬说着，搂紧了怀里的柳红。
“我们虽然都不是彼此第一个相识的，但我想，我们是最相爱的。”张扬说完这句话，却恍惚听到自己的心里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责怪张扬那么轻易地就说出了“爱”这个原本应该是沉甸甸的、郑重的承诺。
“张扬，我等你回来。”柳红说。
“嗯！”张扬淡淡地说，心中波澜不惊，似乎那一声叹息过后，心就忽然麻木了，再也没有了对柳红的感动。
张扬经过几个月的辛苦奔波，已经小有了一笔积蓄。张扬下定决心脱离王满堂，等过了藏历年就找地方筹备成立自己的公司。张扬和柳红开始在拉萨的街头转悠，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最后，终于在娘热路找到了一座两层的小楼。租金不算太离谱，张扬也能够接受。张扬决定就租下这座楼的上下两间。下面做办公室，上面做卧室兼库房，拉鲁新村的房子继续保留。张扬预付了6个月的租金。装修花了一部分，又置备了些桌椅板凳，还从王满堂那里进了一些太阳能灶充实门面。准备完这些，张扬的几万块钱也就差不多了。张扬买了一个BP机挂在腰间，这样便于联系业务。大哥大张扬暂时还买不起，张扬还印了几盒名片，给自己封了个总经理，柳红是销售部部长。
“张扬，我这个销售部部长就是洗衣做饭吗？我也要一个BP机。”柳红摇着张扬的胳膊，娇笑着。
“等挣到钱了，我这个总经理就配备一个大哥大，现在的这个BP机就给你使用了。”张扬说。
“不嘛！人家现在就要嘛！”柳红继续摇着张扬的胳膊。
“那你先把我卖了吧！卖出几个钱给你配一个BP机。”张扬嬉笑着说。
柳红忽然踮起脚尖吻了一下张扬的嘴唇，说：“老公！我舍不得你！”
“这不就得啦！革命分工不同。你不洗衣做饭，我这个总经理也做不好。”张扬说。
“那你洗衣做饭好不好？我来当总经理！”柳红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张扬大笑着，一把抱起柳红：“还反了你了！快，叫总经理！”
柳红的小拳头捶着张扬的胸口，一边捶，一边嚷嚷：“就不叫，就不叫。”
张扬的“雪域之光太阳能公司”就要开张了。张扬坐在靠背椅上，在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张扬累坏了。柳红站在张扬的身后，小手在轻轻揉搓着张扬的太阳穴。
“张扬，你又在想什么？”柳红轻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