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商人(10)
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唱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女孩身材高挑，打扮撩人。女孩唱完了歌，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请跟我来》的乐曲声响起，一个男人举着话筒开始声情并茂地演唱。张扬看到那个女孩没有舞伴，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玩。张扬笑了一下，不再理睬张晶晶。张扬放下手中的啤酒，走到女孩身边，热情地邀请她跳一曲。女孩看着张扬年轻的脸，高大匀称的身材，丝毫也没有犹豫。张扬和女孩跳了起来。柳红站在吧台后面，盯着张扬和张扬身边的女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扬故意搂着女孩跳到吧台旁边。张扬双眼脉脉含情，对女孩微笑着。柳红低着头，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已经回到吧台里的张晶晶狠狠地瞪着张扬，张扬权当没有看见，搂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兴致很高地跳着。一曲结束，张扬殷勤地把女孩送到了她的位子上。女孩很高兴，邀请张扬在自己身边坐坐，张扬答应了。张扬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桌子上的两瓶啤酒和杯子拿起，来到了女孩的身边坐下。张扬喝着啤酒，和身边的女孩说笑着。张扬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吧台里的柳红。柳红低着头，轻轻啜泣。张扬继续一曲接一曲地和女孩跳着，继续搂抱着女孩靠近吧台。柳红的头低得更低了。张扬看不见柳红的脸，可是张扬知道柳红一定流泪了。张晶晶越来越愤怒，以至于有几首歌都给客人放错了。最后，张扬喝光了两瓶啤酒。张扬赌气似的，搂抱着女孩纤细的腰肢，说说笑笑着从柳红面前走过，出了“百乐门”。
“三轮，三轮！”张扬招来了一辆等候的三轮。张扬殷勤地把女孩扶上座位，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西郊！”张扬对三轮车夫吩咐着。
“好嘞！”三轮车夫答应着，慢慢蹬起了车子。三轮车慢慢走着，后来越来越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柳红站在“百乐门”的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三轮车，泪水长流。
拉萨西郊，张扬和女孩下了三轮车。
“你走吧！”张扬对女孩说。
“就我一个人吗？”女孩问，语气有些不满。
“我已经把你送到了，后面就是汽车三队。”张扬说。
“你混蛋！”女孩张口大骂。
“滚！”张扬咬着牙骂了一句。
女孩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张扬。
张扬一个人在一家小摊子边吃羊肉串，桌子上摆放着5瓶“黄河”啤酒。
“柳红，你居然骗了我这么长时间。”张扬的心一阵疼痛。张扬举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辆北京212停在了小摊子面前，李刚勇和两个男人走下了车子。
“张扬！”李刚勇看到了独自坐着喝酒的张扬。
“啊！原来是李哥。”张扬站起身子招呼着。
“张扬，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去干活吗？”李刚勇问着，还看了看张扬面前的几个空啤酒瓶子。
“怎么？心情不好？”李刚勇到底是警察，看出了张扬的苦闷。李刚勇坐在了张扬的身边，另外两个男人在另一张空桌子旁坐好。
“所长，要点什么？”其中的一个男人问着李刚勇。
“羊肉串吧！酒就不喝了，还有事情。要是吃不饱，每人再来一碗扯面。”李刚勇吩咐着。这家小摊子也在经营面食。
“张扬，说说，怎么个情况？”李刚勇掏出一包红塔山，取出一支烟，又顺手给另外两个人一人一支。李刚勇嘴里叼着烟，他的一个同事掏出打火机给李刚勇点上了。李刚勇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等着张扬说话。
“李哥，我现在不蹬三轮车了，我在推销太阳能灶。”张扬说。
“太阳能灶？听起来不错！生意好吗？”李刚勇问。
“刚刚起步，不过很有前景。”张扬说。
“那你还哭丧着脸干什么？”李刚勇吸了一口烟。
“我……我心里烦！”张扬支支吾吾着。
“心里烦，为了女人吧？”李刚勇火眼金睛，猜出了张扬苦闷的原因。
“唉！”张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和柳红的情况简单地对李刚勇说了。张扬对李刚勇坦诚相见。张扬觉得李刚勇这个警察对自己不错。
“女人的事情就帮不了你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李刚勇对张扬说完，把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下，又用鞋底捻了几下。李刚勇的两个同事一边吸烟，一边在低低地说话，好像在说着什么案子。摊主把烤好的羊肉串端了上来。
李刚勇拿起一串，对张扬说：“再吃点？”
张扬忙说：“你们快趁热吃，我刚才吃过了，我喝这个。”张扬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口啤酒。李刚勇对那两个人说：“快点吃，还要干事情呢！”李刚勇说完，吃起了羊肉串。他的另外两个伙伴扔掉烟蒂，不再说话，也低头吃起羊肉串。
“所长，他们出来了。”李刚勇的一个同事用眼睛示意着李刚勇。
“嗯！好好盯着！记住那张脸！”李刚勇头都没有抬，继续吃着羊肉串。张扬顺着李刚勇同事的目光望去。在一家歌舞厅门口，站着两个人。两个人的个子都不太高，身材瘦小，其中的一个头发有些长。那个头发长些的人忽然转头向张扬望过来。歌舞厅门上装饰的彩灯闪烁，照亮了这张苍白瘦削的脸庞。张扬的心跳忽然加速，张大了嘴巴。张扬认得这张脸，这是海东的脸。
“张扬，你怎么了？”李刚勇吃完了羊肉串，对忽然神色大变的张扬说。
“啊！没有什么。我……我想起了柳红。我觉得我做得有些不对。”张扬说。
“哈哈，这就对了，男人嘛，怎么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对柳红赔个不是，好好过吧！”李刚勇说。张扬嘴里答应着，却想着歌舞厅门口的海东。
“所长，他们又进去了。”李刚勇的那个同事又说。
“嗯！现在没有证据，盯着就是了。”李刚勇吩咐着。张扬望了一眼对面的歌舞厅，海东和另外一个人已经不见了。歌舞厅里传出黑豹的嘶吼：“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李刚勇和他的两个同事吃完了羊肉串。李刚勇对张扬说：“张扬，你的那个太阳能灶好用吗？你哪天有空了到我办公室，我们所里还真需要个烧水的东西。我的名片还在吧？来了就打电话。”说完，李刚勇站起了身子。
“谢谢李哥！我一定去拜访！”张扬也站了起来，一边握着李刚勇伸出的手，一边说。
“那就等你了！”李刚勇和另外两个人走向吉普车。“张扬，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捎你一段？”李刚勇拉开了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
“不需要了，李哥！我再坐一会儿就走。”张扬说，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所长，不需要继续盯着吗？”一个人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说。
“不需要了，先去纳金乡办事。已经挂上号了，有证据时再行动。”李刚勇坐进了车里，另外的一个人也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吉普车的车灯亮了，车子点火慢慢启动。驾驶员按了一下喇叭，和张扬打了声招呼。张扬挥着手，目送着吉普车渐渐远去。
张扬继续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对面的歌舞厅又传来迪斯科强劲的音乐声。张扬看见霓虹灯闪烁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抬起了头，脸色苍白。是海东。海东怎么会在这里？张扬感到很纳闷。张扬又一想，笑了。海东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身上的荷尔蒙正旺盛着呢！海东也是一个男人，也需要到女人扎堆的歌舞厅娱乐娱乐。张扬在把海东往好处想。可为什么警察会盯上海东呢？海东到底在做什么啊？
“海东！海东！”张扬朝对面的海东喊着。
海东听见了张扬的声音。海东迷惑着，这么晚了，是谁在叫自己呢？海东朝着张扬坐着的小摊子望过来。海东终于看清楚了向自己招手的张扬。海东走了过来。
“张扬呀！我还以为是谁呢？”海东不冷不热地说着。
“来，喝杯啤酒！我们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吧？米大哥还好吧？”张扬招呼着海东。
“米玉黄除了种菜还能干什么？没出息！”海东嘴里说着，在张扬的身边坐下来。张扬一愣，觉得海东变了。海东以前还是很尊重米玉黄的，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冲？张扬心里疑惑着，给海东倒了一杯啤酒。
海东端起杯子，和张扬的杯子碰了一下，一口就喝干了。
“张扬，我现在做生意！”还没有等张扬问自己，海东已经说了出来。
“噢！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啊？要在歌舞厅？”张扬很好奇。
海东冲着张扬神秘地一笑，忽然不说话了。
“海东！海东！”歌舞厅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瘦小的男人，他在叫着海东。
“小黑皮叫我了，我该去做生意了！”海东站起身，和张扬握了握手，匆匆向歌舞厅门口站着的那个叫小黑皮的人走去。海东走到门口和小黑皮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歌舞厅。张扬望着歌舞厅的大门，若有所思。海东在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张扬隐隐担心起来。张扬觉得很奇怪，自己来到拉萨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海东，还在海东的家里住了一晚上，和海东还是老乡。可海东见到张扬总是亲近不起来，弄得张扬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我没有得罪过海东啊！张扬心里嘀咕着，往嘴里又灌了一口啤酒。
凌晨，张扬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拉鲁新村的家。张扬打开房门，拉亮了灯。日光灯下，偌大的房间里显得冷冷清清。以往满屋子的温馨气息仿佛随着柳红的离去，一下子都跑光了。张扬叹了口气，关上门。张扬重新把灯熄灭，鞋子都没有脱，就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张扬心中对柳红的怨恨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柳红不在身边的日子，张扬才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对柳红的爱有多么的深。可张扬不愿意去接柳红，张扬想着柳红自己会回家。张扬的自尊心让张扬低不下头。张扬没有想到的是，柳红渴望回到张扬的身边，却因为害怕而不敢。张扬和柳红彼此折磨着。张扬强忍着对柳红的思念，继续在拉萨的周边村庄推销着太阳能灶。
郭丽娜见张扬的情绪不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天下午，郭丽娜对正在往三轮车上搬太阳能灶的张扬说：“张哥，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陕西人的‘猫耳朵’，就在‘狮子楼’的旁边，是一家新开的馆子，味道很正宗。张扬，你是西北人，应该能吃惯。”郭丽娜说完，脸忽然就红了。这是郭丽娜长这么大，第一次约一个男人一起吃饭。张扬望着郭丽娜真诚的脸，默默点了点头。张扬这几天心情郁闷，需要找个人说一说心里话。
“丽娜，我把这台太阳能灶给客户送去安装好，你下班后等我。”张扬说。郭丽娜给王满堂打工，挣不了几个钱。张扬现在虽说很辛苦，但肯定比郭丽娜挣的钱多。张扬决定晚上自己请郭丽娜吃‘猫耳朵’。张扬蹬着三轮车走了。客户家在纳金乡，属于拉萨的郊区了。张扬要赶紧去，才有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张扬，你蹬车子慢些，注意路上的汽车。”郭丽娜在张扬的身后喊着。张扬没有回头，对郭丽娜挥挥手，走了。张扬终于在傍晚把这台太阳能灶安装调试好了。客户很爽快，马上就给了张扬470元钱。张扬把钱揣在怀里，底气很足。张扬蹬着空三轮车返回了拉鲁新村的家。在家里，张扬把自己收拾好，就锁上门，向西郊的“拉萨阳光公司”走去。张扬没有刻意打扮自己，身上依旧穿着深蓝色的劳保上衣。其实穿什么并不重要，在张扬洋溢着阳光般自信的笑容中，青春足以抵挡一切，爆发出生命本质的光芒。一句话，青春无敌。郭丽娜站在“拉萨阳光公司”门前的人行道上等待着张扬。“拉萨阳光公司”的卷帘门已经拉下来了。整个西郊现在飘散着一股子五谷杂粮的烟火味道。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进一家家餐馆，开始享受生活。郭丽娜今天特意在嘴唇上抹了些唇膏，颜色不是很鲜艳的那种，却使得郭丽娜的嘴唇看上去亮晶晶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显得活泼。郭丽娜穿着一件绿颜色的毛线织成的蝙蝠衫，大小合身，两只发育成熟的乳房微微凸起，腿上是一条黑颜色的紧身裤，脚下是一双红颜色的高跟鞋，肩膀上挎着一个黄颜色的小包。郭丽娜比柳红显得更加青春靓丽。
张扬见到郭丽娜时眼睛一亮，觉得郭丽娜今天的打扮像极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张扬心里最隐秘的角落里一直存在着。这个人现在遥远的北国正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这个人就是张扬的初恋。张扬非常爱她，可她并不爱张扬。于是张扬抛弃了一切，只带着一颗痛苦的心上路了，穿越了几个省，来到了拉萨。来到拉萨把自己痛苦的心坦露在阳光下，在拉萨的阳光下暴晒，在拉萨的阳光下脱胎换骨。
“丽娜！你……你真美！”张扬站在郭丽娜的面前，忽然就像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处子一样羞涩了。张扬虽然经过暴晒，已经脱胎换骨的心忽然就复活了。张扬才知道，这颗心从来就没有死去，依旧在死死恋着那依旧清晰的脸庞。可张扬毕竟长大了，张扬曾经用不在乎掩饰着内心的伤痛，张扬依旧可以继续用不在乎掩饰对郭丽娜的喜爱。张扬恢复了神态。
“丽娜，怎么忽然想起要吃‘猫耳朵’了？你一个四川人，能吃惯面食吗？”张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