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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爱情(3)

书籍名:《无尽结》    作者:王者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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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里,柳红!就在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里想你。”张扬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张扬闭了一下发涩的眼睛,感到头沉沉的,眼皮越来越重。张扬渐渐睡着了。那盏小灯泡一直亮着,昏黄的光使这间小屋子充满了一种虚幻的温暖。

  第二天,张扬从床上爬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清鼻涕直流。张扬感冒了,身子抖着,冷一阵热一阵地打摆子。天已经大亮了,张扬爬下床,穿上鞋子,摇晃着走到门边,把灯绳拉了一下,亮了一夜的小灯泡熄灭了。张扬打开门,哆嗦着走了出去。太阳已经出来了,外面不是太冷,张扬还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张扬揉着发塞的鼻子,使劲擤了几下。张扬锁好小房子的门,把三轮车的链子锁打开挂在车头上,然后费力地把三轮车推上路面,缓缓地跨了上去。张扬摇了摇发沉的脑袋,慢慢蹬着三轮车走。经过“顿珠”甜茶馆,张扬停下车,喝了一杯暖暖的甜茶。身子暖和了一些,只是清鼻涕还是不停地在流。张扬吸着鼻子,蹬上三轮车继续往布达拉宫方向走。

  张扬到陈忠的“庄园”川菜馆时,黄金宝已经等了一阵子了。黄金宝不停地看表,神色焦急。

  “对不起!黄大哥!来晚了!”张扬把三轮车停好,对黄金宝说。

  “张扬,你身体不舒服吗?”黄金宝见张扬精神萎靡,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忧地问。

  “没事!好像是感冒了。”张扬说。

  “张扬,赶紧吃药,高原感冒可拖不得,会要人命的。”黄金宝说得挺吓人的。黄金宝叮嘱了张扬几句,骑上三轮车走了。

  陈忠亲自给张扬泡了一杯热茶,询问着张扬的情况。张扬躺在陈忠的竹躺椅上,有气无力地沉默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温暖柔和的阳光洒在天地间,布达拉宫沉静的美还是放射出逼人的光芒,而同样青春逼人的张扬此时却躺在它的对面。张扬对着布达拉宫深深地呼气吐气。张扬感到很困乏,只想沉沉地睡去。

  陈忠返回饭馆里,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右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左手拿着一盒药。

  “张扬,吃几颗药试试,如果不行就输液吧!黄金宝说得没错,感冒在高原上真拖不得。”陈忠说完,把那盒药放在张扬的手上。张扬看了一眼,是“快克”。张扬把盒子打开,取出一板,撕开了上面的塑料封,取出来三颗白颜色的药片。陈忠把白开水递给了张扬。张扬坐直了身子,喝着白开水把三颗药送进了肚子里。张扬把一杯水全部喝光了,心理上稍稍感到好了些。

  “陈哥!谢谢你!”张扬哑着嗓子说。张扬的声音瓮瓮的,嗓子也疼。张扬的确是感冒了,身上忽冷忽热的。张扬躺在竹躺椅上,晒着拉萨春天的太阳。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人行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张扬看着身边不停经过的各色各样的人,忽然感到孤单。

  “张扬!你在哪里?”柳红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红!我在这里!在‘庄园’小川菜馆的门前,躺在一把椅子上。柳红,我病了!你知道吗?”张扬闭上眼睛,两颗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张扬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去干活,在嘎玛贡桑村的小房子里整整躺了两天,张扬懒懒地躺在木板床上,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床边的塑料凳子上放着两包方便面。张扬感到肚子实在空得难受,就掰下一块方便面放进嘴里干嚼着。张扬吃光了两盒“快克”和一盒“罗红霉素”,喝了几暖瓶的开水,才渐渐感到头不太沉了,身子也轻松起来。张扬年轻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又变得生机勃勃了。张扬的身体恢复了,心里却变得更加忧伤了。张扬继续每天晚上去蹬三轮车,只是再也不去“百乐门”歌舞厅。陈忠和黄金宝看到张扬的感冒好了,又恢复了青春的活力,都觉得张扬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张扬,不简单啊!”陈忠和黄金宝在一起喝茶聊天,每次提起张扬时就感叹着。

  张扬是一个三轮车夫,有机会接触各种各样的客人,走遍拉萨的角角落落。张扬充满了艺术细胞的大脑思维活跃,心渐渐充实了起来。这是多么实实在在的生活啊!各种各样的客人,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角落。张扬眼中出现了另一个拉萨,这不是神性的拉萨,而是红尘中的拉萨。这个拉萨更加真实,更加具有生命的气息,更加贴近张扬尘世中四海激荡的心灵。

  一天晚上10点左右,张扬正在“金珠”歌舞厅门口等待,两个年轻的藏人走出了舞厅的门。藏人走到张扬的三轮车旁,迫不及待地要张扬拉着他们去“太阳岛”。太阳岛位于拉萨河上,岛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在很少见到树木的高原,很是稀罕。90年代初,太阳岛还很荒凉,除了一些牧区来朝佛的信徒支着几顶小帐篷外,太阳岛一到夜晚就很少有人了。

  张扬不知道这两个藏人去太阳岛做什么?只是人家出了钱,张扬作为三轮车夫,只有把客人安全地送到,其他的就不是张扬这个车夫所操心的了。

  两个藏人坐上了车,张扬奋力向西蹬着,在一片漆黑的路上只听见耳旁的风声轻轻掠过。90年代的金珠路还很偏僻,路面狭窄,没有路灯。一到夜晚,就很少有人走动了。

  两个藏人在张扬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说话,语气显得很兴奋。

  “太阳岛,‘丢’(藏语:女友,情人)。恰巴的有!恰巴!(藏语:做爱!)哈哈哈!”一串放肆的笑声。

  “丢!”张扬听到这个字耳朵竖了起来,张扬知道这个“丢”的意思。在西藏大学胡马老师家里,和刘斌斌在一起胡乱吹牛时,张扬知道了这个“丢”是女友、情人的意思,也可以引申为另外的一种女人,类似于杜伟经常说的“猫儿”。张扬是一个25岁的青年,虽然是一个车夫,可身上的各种零件都在完好地运行,尤其是听到见到“丢”一类的事物,全身的热血立刻就沸腾起来,使张扬一阵一阵地冲动。张扬转过头好奇地问:“格拉!恰巴是什么意思?”

  两个藏人笑得愈发欢唱畅了,其中一个一边笑一边用手比划。张扬脸一红,明白了“恰巴”原来就是男欢女爱的意思。

  张扬把这两个藏人拉到了太阳岛。树林子里影影绰绰,不时有浪笑声传出。张扬面红耳赤,下面迅速地膨胀。张扬这才知道,太阳岛还是一个欢乐的场所。

  两个藏人腾地一下,一左一右跳下张扬的三轮车。在“丢”的诱惑下,真是身轻如燕啊!张扬右手边的藏人丢给了张扬5元钱,疾步追赶已经走出了几步远的另一个藏人。两个藏人很快消失在太阳岛上的树林里,寻找自己的快乐去了。

  张扬握着带着一股酥油味道的5元钱,眼睛盯着那一片树林,心潮澎湃。一阵欢快的笑声隐隐传来,张扬浑身燥热,使劲咽着唾沫。唉!张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5元钱揣进口袋里,跳上三轮车,开始往东走。张扬的下面支棱着,在嘲笑着张扬的懦弱。

  我看见被疯狂毁坏的我这一代人的最优秀的头脑在饥饿中歇斯底里

  拖着身躯穿过黑人街巷在凌晨寻找愤怒的注射

  长着天使头脑的希比们(在路上的人)为了古老而神圣的交合

  像星光闪耀的发电机

  在夜的机械中燃烧

  ……

  他们游荡在四面八方在午夜在思考走向何处与曾去何处

  没有留下破碎的心

  ……

  高潮、顿悟、绝望!新的爱情,疯狂的一代,掉落在时间的巨石上

  河流中真实的圣洁的笑!他们全看见了,狂野的眼睛,圣洁的哭嚎

  他们告别了,他们走向孤独,持着花朵,挥舞

  走向河流,进入街道……

  张扬泪流满面地在寂静的深夜朗诵着金斯柏格的《嚎叫》。空寂无人的偏僻的道路上,张扬也在大声嚎叫着:“没有什么堕落,有的只是被压抑的本能在拼命地反抗。那是生命狂野的呼唤,像杰克·伦敦笔下那条著名的狗一样时刻准备奔向生命最原始的森林。那深不可测的真实存在,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纠结,每时每刻都在呼唤本我的回归。它真实得使一些脆弱的灵魂不敢面对,将自己隐藏在虚伪中战战兢兢。”张扬孤独的心嚎叫着,三轮车一阵风似地飞奔着,向着更深的夜飞奔着……

  张扬再也压抑不住青春的激情,想彻底地放纵自己。张扬渴望见到柳红,渴望柳红温暖的怀抱。张扬想把柳红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张扬蹬着三轮车,风驰电掣一样来到了“百乐门”歌舞厅。太阳岛和百乐门都在金珠路上,直线距离并不遥远。

  张扬一拉手闸,三轮车发出很大的吱呀声,兴奋地停下了。张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热汗直流。

  浑身燥热的张扬用链子锁把三轮车锁在“百乐门”门前的一棵树上。张扬抬起头,就看见“百乐门”歌舞厅厚厚的门帘子一掀,一个瘦小的身子闪了出来,是斜眼。斜眼啤酒喝多了,肚子胀得难受,要出来方便。妈的!怎么每次来都碰到斜眼,张扬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前世和这个斜眼有过什么过节,在拉萨算是耗上了。张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着自己的气息喘匀一些。汗水很快冷却,张扬双手使劲搓了搓脸,擦了擦眼睛。

  斜眼也看到了张扬。斜眼一愣,这个张扬可是好久都不见了,今天怎么忽然就出现了?斜眼疑惑地瞪着张扬,暂时把方便也忘了。张扬没有理睬斜眼,昂首从斜眼身边经过。张扬掀开厚厚的门帘子,走进了“百乐门”。斜眼赶紧跑到墙角,对着墙壁一阵抖索。斜眼忽然感到心里很紧张,小便忽然就尿不出来了。斜眼低低地骂着,心里放松了一会儿,才滴滴拉拉地又出来了,然后,赶紧返回了“百乐门”。斜眼感到自己的努力又要前功尽弃了。斜眼坐在角落里,狠狠盯着张扬,目光凶狠,恨不得把张扬活吞了。

  张扬已经站在了吧台前,满怀柔情地望着柳红,说:“柳红,给我拿一瓶绿叶!”

  柳红张大了嘴巴,盯着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大男孩,仿佛不知道张扬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张扬,你终于来了!”柳红望着张扬黝黑但健康的脸,轻轻说,大大的眼睛里忽然涌满了泪水。柳红终于不再控制自己,让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张扬伸出右手,要为柳红拭去泪水。柳红赶紧低下了头,自己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珠。张扬已经在柳红的心里深深扎根了,柳红不明白张扬为何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了。

  “张扬,这几个月时间你去了哪里?你春节是怎么过的?你不知道人家多想你吗?”柳红微微红着脸。

  “真的吗?”张扬望着柳红娇羞的脸,心里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蹬三轮车怎么了?况且自己也不会一辈子就蹬三轮车。张扬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蹬一辈子的三轮车。

  “柳红,我在蹬三轮车。”张扬说完这句话,就盯着柳红的眼睛。

  “真的吗?张扬,你还会蹬三轮车?”柳红大惊小怪地说,却没有一点嫌弃张扬的意思。

  张扬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浪费了许多和柳红在一起的时间。

  “浪舟离开拉萨后,我就干这个了,我要挣一点钱。我在嘎玛贡桑村租了一间小房子。”张扬说。

  “浪舟?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瘦高个子吗?”柳红问。

  “是的,他叫浪舟,是我的朋友。他去日喀则包工程了。”张扬不想让柳红知道浪舟离开拉萨的真正原因,张扬把浪舟的身份稍稍提高了些。

  “那他就是包工头了?和我大哥一样了。”柳红说。

  “可能以后就是了吧!”张扬含糊其辞。

  “你刚才说你还有个大哥,也是个包工头?”张扬问柳红。

  “是,他也是一个包工头。他是一个老包工头了。”柳红说。

  张扬听说柳红的大哥是一个老包工头,是柳红的亲哥哥,和斜眼没有一点关系,张扬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是啊!柳红怎么会看上斜眼呢?张扬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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