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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爱情(2)

书籍名:《无尽结》    作者:王者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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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啊陈哥!我们现在都没有忏悔的资格!忏悔也是需要本钱的!”张扬对陈忠说。

  “哈哈!对头!张扬!我们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要找一个忏悔的理由。张扬,你那么年轻,有没有女人嘛?如果没有,找一个耍朋友噻!”陈忠说到了女人。

  张扬也对着陈忠一笑,承认自己现在心里每时每刻想着的就是“虎妞”,而不是什么国家大事。

  “这难道不是每个正常的男人都渴望拥有的幸福吗?妻妾成群啊!哈哈!”陈忠忽然又笑了,语气变得调侃起来。

  张扬忽然就想到了柳红,想去看看柳红。张扬非常渴望见到她。张扬不再去想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三轮车夫。三轮车夫也需要爱情,需要女人。

  可张扬依旧极度的自卑。张扬蹬着三轮车,在夜色笼罩下的拉萨奔走着。除了“百乐门”,张扬守候在各个歌舞厅的门口等待寻欢作乐的客人。张扬越来越不愿意见到柳红了,张扬不想让柳红看到自己蹬三轮车的样子。张扬从极度的自信跌入了极度的自卑。张扬这种性格的人经常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在地狱。

  不想去“百乐门”,却偏偏要去。一天晚上,张扬在西郊的“狮子楼”门口等客人。一对吃完饭的年轻人走到张扬面前,上了三轮车,要张扬拉他们去“百乐门”歌舞厅。张扬本想不去,可又舍不得5元钱。张扬把草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蹬起三轮车向“百乐门”走。在“百乐门”门口,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张扬看到了从另一辆藏族人的三轮车上下来的斜眼。斜眼来“百乐门”看柳红。这一段时间,斜眼每晚都来,出手阔绰。斜眼似乎不知道在哪里挣到了钱,一身的衣着打扮很光鲜,脚下是一双高腰的战靴。尽管天黑,光线不好,斜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张扬,他对张扬的印象太深刻了。斜眼上下打量着张扬,心里奇怪这个被一群年轻的学生叫做“张老师”的年轻人,何时竟然蹬起了三轮车。斜眼阴沉着脸看了张扬一会儿,张扬也满不在乎地望着他,最后斜眼恨了张扬一眼,走进了“百乐门”。张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跳上三轮车,急急地向马路对面的一棵树蹬去。张扬一拉手闸,三轮车稳在了路边,张扬跳下车,靠在树干上,望着对面的“百乐门”发呆。斜眼走近吧台,站在柳红的面前。柳红望着舞池里几个零星跳舞的年轻男女,没有理睬斜眼。斜眼干咳了一声,对柳红说:“柳红,我知道你在想着那个张扬。他就在外面,在蹬三轮车。”斜眼想让柳红看到张扬落魄的样子,从而远离张扬。

  “真的?”柳红大喊一声,满脸的忧郁一扫而空。柳红掀开吧台的小桌板,几步就跑到了门口。柳红使劲掀开了厚厚的门帘,走了出去。马路上只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跑着的三轮,张扬已经不见了。张扬就隐在对面马路边上的一棵树后面,三轮车停在身边。张扬看到“百乐门”厚厚的门帘子撩起的瞬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张扬睁大眼睛,在“百乐门”昏黄的装饰灯光下,看到一个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冲出了门,又猛地站住,四处张望起来。是柳红,依旧是一头爆炸的发式,腿上是黑色的紧身棉丝袜,脚下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在小舞厅暧昧的灯光下,柳红显得亭亭玉立,性感骄人。“百乐门”招牌上简陋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灯光反射在柳红白色的鞋面上,柳红的脚也一闪一闪的,闪得张扬心跳加速。张扬艰难地咽着唾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柳红见面。

  “张口吞吐俏珠峰,扬鞭敲打莽昆仑。张——扬,柳红,记住,我叫张扬。是一个客居拉萨,即将名满天下的诗人。诗人,柳红,你知道诗人吗?”张扬那天得意洋洋的话语在心中想起。张扬脸发烫,赶紧羞愧地低下了头,把自己完全隐在了树后。

  “张扬!你在哪里?”柳红竟然大声喊了起来。到底是重庆妹子啊!像一团火一样。张扬把身子小心挪了挪,倚在了树后。柳红打量着门口几个等待客人的三轮车夫,心情失望。她瞪大眼睛,仔细寻找着张扬。张扬躲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树后,心情复杂地偷窥着柳红娇小可人的身子。一会儿,“百乐门”的门帘子一掀,斜眼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柳红身边,对柳红说着什么。柳红看都不看斜眼一眼,跺了一下脚,转身走进了“百乐门”。斜眼摇摇头,睁圆了眼睛向四处张望,他很奇怪一眨眼的工夫,张扬竟然不见了。

  马路对面的张扬冷冷地瞪着斜眼,张扬知道斜眼在找自己。张扬心里厌恶地骂了一句,知道柳红肯定看不上斜眼。可斜眼天天来“百乐门”消费,看样子斜眼在追求柳红。这样下去,也架不住日久生变啊!张扬心跳加速,隐隐担心起来。日久才能生情,两个总是不在一起的青年男女,即使恋情再火热,再海誓山盟,感情也会渐渐地疏远的。张扬望着衣着光鲜入时的斜眼,想起了那天在文化宫广场初次见到的有些猥琐邋遢的另一个斜眼。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判若两人了,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啊!张扬不明白,不到两个月时间里,斜眼似乎发财了,有钱了。张扬在远处瞪着斜眼,不知道他傍上了哪棵大树?在哪里发财?

  斜眼四处张望了一阵,看不到张扬。呸的一口,斜眼向地上吐了一口痰,跺了跺脚,掀开帘子,走进了“百乐门”歌舞厅。

  “柳红,记住,我叫张扬。是一个客居拉萨,即将名满天下的诗人。诗人,柳红,你知道诗人吗?”张扬说过的话不屈不挠地在耳边响着。张扬的脸愈发发烫了。张扬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羞愧得发红了。诗人!你以为一个诗人有多么了不起吗?你就是一个自封的诗人,还不是沦落在拉萨的街头成了一名三轮车夫。一个诗人和一个三轮车夫有很大的区别吗?

  张扬咽下一口唾沫,把头上戴着的有些破旧的草帽再往下压了压,几乎遮住了眼睛。“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张扬握紧三轮车的车把,挺直了身子。“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个境界张扬达不到,张扬只是一个三轮车夫,是一个在拉萨街头讨生活的底层人。没有谁会在乎张扬的死活,张扬太渺小了,还没有资格面对着千夫指。

  柳红会在乎我吗?张扬忽然心如刀绞,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张扬永生难忘。“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满心羞愧的张扬逃避了。张扬推上三轮车,慢慢往军区门口的“金珠”歌舞厅走去。“金珠”歌舞厅也是穷人消费的地方,档次和“百乐门”差不多,只是这里的人气旺一些,以藏族人居多。张扬把三轮车停在了歌舞厅的门口,倚在三轮车身上,等待客人。一边等待,一边想着柳红刚才着急的样子。张扬望着不远处的“百乐门”,回味着柳红的话:“张扬!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柳红!就在你的身边。只是我不再是一个诗人,只是一个出卖苦力的三轮车夫。柳红,你能接受一个三轮车夫吗?你会爱一个三轮车夫吗?”张扬的眼角慢慢湿润,感到命运在跟自己开着玩笑。

  张扬啊!你真的就是一个三轮车夫吗?张扬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你不是一个三轮车夫难道还是一个诗人吗?你见过这个世界上有过名震天下的三轮车夫吗?”那个骆驼祥子倒是名闻天下了,可祥子的命运却是如此的悲惨。“打锣的过去给了他一锣锤,他翻了翻眼,朦胧的向四外看一下。没管打锣的说了什么,他留神的在地上找,看有没有值得拾起来的烟头儿。”想到祥子的结局,张扬的心哆嗦了一下。张扬抬头,对着满天的星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嘴里发出了像狼一样绵长凄厉的嚎叫:“张扬啊!祥子的命运绝不会属于你!”

  张扬,三轮车夫是你的职业而不是你的事业。你的事业还在蛰伏着、等待着。张扬啊!你的事业就是认清你的生命,坚定你的方向,执著你的梦想,一步一步走向你命定的归宿。你的意志力要贯穿你生命的始终才能抵达的归宿!那是寂静中的辉煌,那是觉悟的另一个自我。他真的存在,真的在拼尽全力铸造着一颗不死的灵魂。张扬啊!你是上天选中的自由之子,你在实践着上天的意志。你是自由的,却又是孤独的。你是贫穷的,却又是富有的。你是多变的,却又是单纯的。你是感性的,却又是理性的。你是迷茫的,却又是清醒的。你游走在善恶之间。你的目标是成为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你自己!那是一个辉煌的时刻。那一刻,你会看到无数独立自由的生命走在各自的路上。你像那个跑步的阿甘一样,不知不觉中就跑到终点了,他身后的人群越聚越多。你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你看到个人的自由在这个国家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存在时,这个国家会变得强大而充满了尊严。那时,你和你的一些前辈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都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回报。张扬想着这些不知怎么就冒出来的心里的话语,莫名其妙地想放声大哭。

  张扬吸着一支“翡翠”烟,思绪在神游八极中膨胀着。张扬利用发达的想象安慰着自己在现实的世界中已经受到伤害的可怜的自尊。可是青春啊!谁又敢蔑视25岁的张扬粗糙而又锐利的青春锋芒?它将更沉地走进坚实厚重的大地,在艰苦卓绝的忍耐中,等待着石破天惊的那一天。终生磨一剑,剑成刺破天。那是战胜死亡的一天,那是沧桑阅尽,大彻大悟的一天。那是张扬走了一辈子的路终于到家的一天。那是平静而又普通的一天。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许多人早上出门,晚上要回到家一样,张扬也走进了自己的家。

  没有多久,一个尽兴的藏族人走出了歌厅,坐上了张扬的三轮车。

  “去东郊嘎玛贡桑!”

  张扬一听是去自己住的地方,轻车熟路地蹬起了车子,一边蹬车,一边唱歌:“雨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心也伤,情也冷,泪也干。悲也好,喜也好,命运有谁能知道。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看过冷漠的眼神,爱过一生无缘的人,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热血在心中沸腾,却把岁月刻下伤痕。回首天已黄昏,有谁在乎我……”

  没有谁会在乎你,这是肯定的,如果没有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可什么又是惊天动地的事业呢?)你就和四季的草木,空气中的灰尘,角落里的老鼠,和许许多多微不足道的事物一样,大限一到,尘归尘,土归土。地球照转,河水照流,人们照常吃喝拉撒。放在更远的时空中,你就是从来没有活过。方向!方向!哪里是奋斗的方向?张扬忽然又沮丧得心灰意冷。虽然心境黯淡,张扬却隐隐含着希望。张扬在想着柳红,想着柳红一定听到了他的歌声,就像那个晚上一样,柳红痴痴迷迷的心乱透了。

  柳红的心确实乱了,她站在吧台后面,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歌单,按照顺序给点歌的客人们放着歌曲。自从那次张扬和浪舟唱过歌以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柳红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张扬了。柳红外表宁静,每天晚上在歌厅里面忙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柳红的心已经不再平静,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张扬,那个行为举止有点怪的青年。柳红已经26岁了,可她长得实在是太年轻了,张扬竟然以为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只有20岁左右,比自己还要小。柳红已经随着他的大哥柳青和嫂子赵红霞从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来到拉萨5年了。两年前,她的大哥柳青从别人手里接手了这家叫“百乐门”的小歌舞厅。柳青让自己的老婆赵红霞管理,妹妹柳红帮忙照看,自己的主业则是包工程。柳青实际上是拉萨最早的包工头之一,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张扬的出现,让柳红已经死灭的心灵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5年了,柳红从来没有见到过张扬这样如此怪异的人,居然是走路来拉萨的,居然还是一个诗人。柳红虽然对诗人没有多少了解,却也不反感。那个时候,诗歌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还发着淡淡的余热。柳红高中毕业,看过《红楼梦》,喜欢里面的诗词。柳红渴望着和张扬见面,可张扬就像从拉萨消失了一样,很久没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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