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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生存(14)

书籍名:《无尽结》    作者:王者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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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百乐门”,张扬的心动了一下。这个小歌舞厅张扬太熟悉了,张扬已经多次去过了。张扬想起了柳红,不知道柳红看到自己在蹬三轮车会是怎样的想法?

  “谢谢黄大哥,我会尽力的。”张扬对黄金宝说。张扬和黄金宝之间就是口头协议,也没有写到纸上。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对还是单纯。

  “黄大哥,我给你写个条子之类的吧。”张扬说。

  “啥子条子嘛?麻烦的不得了!我相信你就是了。”黄金宝大咧咧地说。

  “张扬,我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也是佩服你走路来到拉萨。不然,这么好的活路我是不会交给别人的。”黄金宝说得很真诚。张扬相信黄金宝的话,张扬知道黄金宝同时还在做着买卖手表的生意。“黄金宝蹬三轮车只是锻炼身体。”张扬想起了陈忠说过的话,心里微微一笑。

  “黄大哥人真的是耿直,不摆了!”陈忠在一旁说。

  “张扬,来,试试车子。”黄金宝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张扬和陈忠跟在黄金宝的身后一起出了屋子,站在了人行道上。天冷了,人行道上的人不多,都是匆匆赶着回家的样子。站在人行道上,张扬想起几个月以前,自己和深藏也曾经站在这里。当时黄金宝骑着三轮车在给张扬演示自己的技术和良好的车况。张扬当时对三轮车夫鄙夷不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去蹬三轮车谋生。

  “张扬,上去试试。”黄金宝打开了锁在三轮车轮子上的链子锁,对张扬说。

  张扬骑上了车子才发现三轮车并不是那么好骑的。车头不是向左就是向右,总是把握不稳,总感觉就要翻倒了。

  “咦!这还和骑自行车不一样嘛?”张扬的想象中,骑三个轮子的三轮车应该和骑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一样容易,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难以驾驭。张扬的兴趣大增,反反复复地找感觉,黄金宝也在一旁耐心地指点。车头终于不再左右摇晃。不到半个小时,张扬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操控了。

  “你娃儿就是聪明,不摆了,肯定发财。”黄金宝鼓励着张扬。张扬蹬着三轮车到了文化宫后门的旁边。那个小录像厅的门面还在,只是变成了“雪域”甜茶馆。那天小录像厅被人举报查封了一段时间,老板扎西把它转让以后去了山南。

  张扬坐在三轮车上,在“雪域”甜茶馆门口停了一会儿。张扬想起自己和深藏在这里的长条椅上睡觉的日子。那时的张扬和深藏一无所有,今天的张扬依旧是一无所有,并且就要成为一个三轮车夫讨生活了。而深藏在哪里呢?他到底去了印度没有?张扬感到世事无常,生活充满了变数。张扬把三轮车蹬回川菜馆门口。黄金宝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对张扬说:“你娃儿就是聪明,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老哥啊!”

  张扬跳下三轮车,对黄金宝说:“黄大哥,谢谢你给我找到了这么好的活路。日后发达了,请老哥喝酒。”张扬真诚地说。心里却同样真诚地疑惑着。张扬想:“靠蹬三轮车就能发达吗?”

  陈忠也很高兴,说:“张扬,你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活路,要庆贺一下!”

  张扬心想:“一个三轮车夫有什么值得庆贺的。这个陈忠,笑话我呢!”

  陈忠没有笑话张扬的意思,而是用一种很钦佩的眼光打量着张扬。陈忠没有想到张扬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啊!”陈忠感叹了一下,吩咐老婆准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邀请张扬和黄金宝一起吃。张扬的心渐渐和陈忠靠近,感到陈忠虽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却还有很浓厚的人情味。陈忠胸怀不窄,将来可以成事。张扬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红梅烟,给陈忠和黄金宝一人一盒。陈忠和黄金宝互相望了一眼,心里都想:“这个张扬倒也不是呆子,还是挺会来事的。”

  张扬和黄金宝的合作正式开始了。黄金宝没有骗张扬,一到夜晚,拉萨的各个大小歌舞厅异常的火爆。人们来来往往,尽情地享受着生活。那时,拉萨的街头还没有出租车,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人力三轮车。张扬的生意也异常地好。拉萨城也不大,张扬一会儿把客人送到西郊的歌舞厅,一会儿又从西郊拉上客人再回到金珠路上的歌舞厅。张扬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辛苦,却能保证黄金宝的份子钱和挣到自己的辛苦钱。张扬很高兴。只是张扬从来不去“百乐门”歌舞厅门前等候客人,张扬害怕遇到柳红。张扬不想让柳红看到自己蹬三轮车的样子。张扬还想在柳红面前保持一个诗人的尊严。张扬记得对柳红说过,自己只是一个客居拉萨,即将名满天下的诗人。如今,这个即将名满天下的诗人,正在距离“百乐门”歌舞厅100多米远的“金珠”歌舞厅门口,倚在一辆人力三轮车上等待着自己的客人。这个诗人因为心中羞愧,脸红红的,眺望着“百乐门”歌舞厅的门口,想象着柳红的样子。

  张扬不知道,不远处的“百乐门”歌舞厅里,柳红正站在吧台里面,若有所思地盯着舞池里一对正合唱着《请跟我来》的青年男女。柳红的心里也不平静,她在想张扬去了哪里?为什么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斜眼依旧坐在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面前依旧是一个杯子和一瓶绿叶啤酒。斜眼紧紧地盯着柳红看,心中滋味复杂。那个讨厌的浪舟和张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此时此地的柳红在心里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斜眼满意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地抿着。斜眼幻想着有一天柳红能够为自己的痴心感动,投入自己的怀抱。斜眼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心中充满了柔情。

  张扬每天晚上辛苦地蹬着三轮车,不仅能保证黄金宝的30元份子钱,自己也能落两个。张扬不再为生计发愁,只要不出意外,在拉萨度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那时就春暖花开了,那时张扬的翅膀就长硬了,张扬又要展翅高飞在路上了。张扬不安分的大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一天半夜,西郊的一家歌舞厅门口,张扬身子靠在三轮车身上在等客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一前一后走出了歌厅,张扬推着三轮车迎上前去。

  “老板!要车吗?”

  张扬话声刚落,中年男人就一步迈上了车座。年轻女子紧跟几步,也迈上了车座。两个人刚一坐稳,就急不可耐地拥抱在一起,叭叭亲了几口,一点也没有理会张扬。张扬跨上了三轮车,问:“老板!去哪里?”

  “娘热路汽车五队。”中年男人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口音带着东北味道。

  “6元钱!”张扬说。

  “晓得,只管走就是了,啰嗦个啥子!”

  带着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却说着蹩脚的四川话。张扬笑了一下,腿下使劲,蹬动车子开始往东走。后面的男女卿卿我我,动作大了点,让张扬浑身不得劲。张扬努力向四面张望着,想着拉萨的夜色如何地迷人,想着又有了六块钱的收入,想着那个出租屋里应该有个蜂窝炉子了,就像八角街杜兵、杜伟的房间一样。唉!也不知道杜伟怎样了?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他要是知道张扬现在在蹬三轮车,不知道该怎么想,张扬一个车夫,还不如他一个货郎呢!报社的刘斌斌也有日子没有见到了,他在忙什么?张扬使劲想着一些记忆中的片段,努力把注意力分散出去,抵挡着身后一对男女的火热恋情给自己造成的情绪波动。

  “噢!幺妹儿!给你猜个谜语好不好?猜到了有奖!”中年男人小声地说,声音不大,张扬却听得一清二楚。噢!要猜谜了,张扬挺感兴趣,支棱着耳朵。

  “要的!要的!你说嘛!”年轻的女子也很有兴致。

  “幺妹儿!听好了,新婚之夜,打一个城市的名字。猜得到吗?”中年男人说出了谜面。

  “新婚之夜,新婚之夜……”年轻的女子轻声念着,似乎在思索。

  张扬慢慢蹬着三轮车,也想了一会儿,却百思不得其解。新婚之夜,这是哪个城市啊?

  年轻女子说了几个城市的名字,中年男人都说不对。

  “我就晓得你猜不到,快!亲一下!哥哥告诉你!”

  “你快说嘛!急死个人!”年轻女子叭地亲了一下中年男人。

  “哈哈!听到!莫忘了?”中年男人对着年轻女子的耳朵小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张扬听得面红耳赤,浑身燥热不安。一面恨不得就像走在藏北草原一样,立刻就起一阵大风,把这些灌进耳朵里的话语吹得无影无踪。一面却又支棱着耳朵,拼命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你好坏,斗是个流氓嘛!”年轻女子明白了。

  张扬心里也笑了,这是谁想出来的谜语,还真形象。张扬悬空着屁股,继续卖力蹬着车子。

  “再给你说一个谜语!”中年男人的兴致真好。

  “高尔基的哥哥!打一个男人身上的东西!幺妹儿!是啥子东西嘛?”中年男人叭地亲了一口旁边的年轻女人,嘿嘿笑了起来。

  张扬一听“高尔基的哥哥”,心里更感兴趣了。这个中年男人还挺有见识嘛!居然还知道高尔基这个大作家。

  年轻的女人还是猜不出来。中年男人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说:“幺妹儿!你倒着再念一遍‘高尔基的哥哥’!”

  “高尔基的哥哥,哥哥的基尔高!高尔基的哥哥,哥哥的……噢!你真的好坏呦!”年轻的女人大叫了一声,使劲掐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脸。

  哈哈哈!憋了半天的张扬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转过头说:“老板!你说的谜语太好了!哈哈!胃都笑疼了。”

  “哈哈哈!好耍吧!”中年男人搂紧了身边的年轻女人,得意洋洋地说。

  张扬的车速慢下来,已经到了十字路口那个“骑马射箭”的雕塑旁了。张扬过了转盘路,向北蹬去。前面不远就是汽车5队了。

  汽车5队到了,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下了车。中年男人掏出10元钱,递给了张扬,然后搂着年轻女人的腰,进了大门。

  “老板!找你钱!”张扬喊了一声。

  “不用找了!都给你了!”中年男人大方地挥挥手,搂着年轻女人走远了。张扬盯着中年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张扬蹬着空三轮车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味着中年男人的谜语。

  “高尔基的哥哥,哥哥的基尔高!(鸡儿高!)哈哈!有意思。这个写了许多严肃作品的大作家的名字在雪域高原居然这么具有娱乐精神。”张扬又细细品味了一番,越想越有味道。

  “哥哥的鸡儿高!哥哥的鸡儿高!”张扬哈哈大笑着,使劲地蹬着三轮车,屁股在硬邦邦的座垫上磨得生痛。啪嗒啪嗒的汗水滴下,年轻的身体浑身燥热,拼命地想发泄,想征服什么,却孤独得没有方向。

  张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飞驰的车轮带起一阵风。几张零碎的废纸片猛地蹦了一下,很快又落回了地面,无声无息。

  凌晨2点多钟,张扬蹬着三轮车疲惫不堪地出现在嘎玛贡桑村的村口。张扬租住的小房子门口,站着房东的小保姆和张扬隔壁的邻居,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回族人,这个回族人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戴着个小白帽子,每天都去八角街,早出晚归的还挺神秘。张扬和他不太熟悉,虽然是邻居,却也很少见面,偶尔遇见,也只是点点头,没有深入的交往。张扬昏头昏脑地蹬着三轮车来到屋门前,感到模模糊糊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张扬一激灵,正要看个仔细。小保姆手里的大号手电筒亮了,一束强光射在张扬的三轮车上。小保姆叫了一声,又把手电筒熄灭了。

  “老乡,你终于回来了。”旁边的邻居回族人说。张扬一愣,不知道这么晚了房东的小保姆和回族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回来了,刚下班!”张扬下意识地回答。一边跳下三轮车,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挂在车头上的链子锁。

  “快看看你房间里的东西,少了什么没有?”回族人说完,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夜深了,温度很低。小保姆又把手电筒拧亮,推开了张扬的房门,走进去把屋里的电灯打开。小灯泡发出了昏黄的光芒,小房子里一下子明亮了。张扬锁好三轮车,和回族人走进了屋子。小保姆熄灭了手电筒,对着张扬说了几句藏语。

  “普姆(藏语:女孩)说你快看看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回族人翻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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