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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书籍名:《红肚兜》    作者: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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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这样?社会怎么了?人都怎么了?我痛苦地思索着,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从此,公司的男性在我面前就有点放肆了,尽管我无动于衷,但还是经常受到他们的骚扰,不是脸被摸了一下,就是头发被掠了一下,屁股被捏了一下……一位男孩居然对另一位男士炫耀说:“我已经上过她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了,我告到女经理那里。

  女经理看看我说:“你跟他们真没什么吗?如果真没什么,就不用理睬他们,他们感到无趣,就不会再骚扰你了。这事我也不好直说,批评的结果反而更糟。”

  我只好按女经理的话去做,可我发现我失败了,男士们越来越变本加厉,最后我不得不辞了工作。

  我又成了四处流浪的人,一个流莺样的女人,这样的生活是我内心最排斥和最不想要的。

  我正想得出神,厉总的手机响了,他机灵地一翻身,坐了起来,已经快两点了,厉总伸个懒腰说:“两点半钟,有个外商要见面呢。”

  我也坐了起来,说:“要我陪伴吗?”

  厉总笑笑,“你敢公开自己的身份吗?”

  我知道他是在婉拒我了,暗地里不由很开心了一下。

  然后,我就先一步离开了厉总的别墅,想到我跟他的合同中又减少了一天,内心好像轻松无比。

  太阳很好,高高地照在头顶,走在大街上,我感到内心发空,特别渴望到哪里安静地坐一会儿,我想到了图书馆,我已经很久没光顾它了,于是我拦了一辆的士,向图书馆奔去。

  图书馆还是老样子,城市发展变化如此之大,却没有哪位市长肯把图书馆造得富丽堂皇。我沿着楼梯往期刊阅览室走,我想我要翻看一些杂志,从上面了解一下社会的方方面面。

  我刚坐下来,对面就来了一位男孩,模样很像王可,我以为是他,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待我细细打量一会儿,才发现对面的男孩只有外形轮廓像王可,实际上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他的出现倒让我心情无法安定了,我想起了从前,想起了王可,想起了在图书馆查阅的那些有关妓女的资料,如果不是在这里碰到了王可,我可能不会拥有现在的生活,都说男人铸造女人,王可竟把我铸造成今天这个样子,不伦不类的样子。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不是王可,如今我会是什么样呢?

  对面的男孩很安静地坐着,他在翻阅报纸,是一张有关电子方面的报纸。他的沉静,让我心生羡慕。我想我再也不可能有如此沉静的姿态了,我的内心已被社会生活弄得混乱和喧嚣,是王可把我推到这个层面,现在一旦我碰见他,我一定会跟他形同陌路,因为迟早有一天我要跟这样的生活告别。

  我控制着情绪,努力使自己安静。我想我只有安静下来,才能把要看的东西看进内心里去。一会儿,我终于安静了,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我看了很多东西,国内的国外的,文学的科学的。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我想人还是很能够控制自己的,人的失控,大多都是心灵偏执的结果。

  傍晚,我回到了家里。妈妈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电视是我刚刚买的,等离子液晶彩电,这以前我们家一直看那种老旧的电视,看了十五年,新机子替换旧机子的时候,连收破烂的人都不愿意要了。我只好把旧机子当垃圾扔了,我扔它的时候,妈妈似很不情愿,说还能卖几个钱,直到拾破烂的人对旧机子不屑一顾,我妈妈才认同了它的一钱不值。

  我没打扰妈妈,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拧开台灯,打开电脑,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然后存放到记事本里。写日记对一个人很有益处,特别是写作的人,一篇日记也就是一次新鲜的生活,天长日久,说不定就是一本书,一部社交实录。

  我认真地写着,键盘发出动听的声响,我发现我是那么热爱着写作,这种热爱是由衷的,不是装出来的。好像是何羽跟我说过,法国女作家乔治·桑写作的时候,从来不招惹男人,等她写好了一部书,才会在男人面前释放自己的热情,她会发狂地跟男人玩,发狂地爱着他们,而一旦她身陷写作的囹圄,又会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但愿我能成为乔治·桑,却不敢保证能经历她那样伟大的爱情,她深爱过肖邦,她与肖邦的情书成为世界经典。而我们这个时代能产生那样伟大的爱情吗?爱情在商人们眼里已成为一种钱的替换物,在艺人们眼里已成为一种游戏,在文人们眼里已成为一种智力表达,而爱情一旦被世俗的功利所笼罩,它就变味了,就不再是爱情了。

  夜色渐渐浓了,我的肚子空起来,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我圆愿缘第八章喊了一声妈妈,跟她要晚饭吃,妈妈看了看我说:“去买馄饨吧,我也没吃呢。”

  我只好关了电脑,走进厨房,端了一个小锅子去买馄饨。未下楼梯,我便闻到了馄饨的香气,卖馄饨的老头就在我们楼下,一道院墙将他隔在门外,但那香味却不是院墙能挡住的,于是他的生意在我们的楼下越做越好。

  六十

  在简单机械地重复生活时,我努力保持一块自己私有的领地。让这块领地成为雷打不动的圣地,比如我对文学艺术的热爱。

  不属于男人的时间里,我就属于文学,属于艺术,我翻看各种各样的书,我在看书的时候,经常对自己的行为检点,有时候我会脸红,有时候我会心跳,有时候我还会默默流泪,但不管怎样,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波动时,一个真我就出现了。

  在这个真我跳出来的时候,我自然沉默不语,就像我的身边什么也不存在一样,甚至我连妈妈的问话都不想回答了。妈妈温晴难免要对我唠叨一番,她不阴不阳地说:“翅膀长硬了,我这个母亲就多余了。”

  我在一旁看她一眼,忽然感到人老了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首先她想管的事情太多,你要是不让她管,她会说你眼里没有人。如果你跟她真搭上话,你就要没完没了接受她的唠叨。

  而我哪里有那份耐心听一个老人的陈年旧话呢?更何况是妈妈这样的人,她复杂的经历已使她的心态很不正常。

  我只好离开家,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穿行。

  这天早晨,我离开家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妈妈,她刚刚从公园回来,正跟我讲述她的所见所闻呢,我一下子就烦起来了,然后我照了照镜子就准备出门去,妈妈在门口拦住我说:“你从来不听我说句完整的话,我就那么让你烦吗?”

  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绕过妈妈就走了。

  明亮的早晨给人一种开阔的心情。我买了一张晨报,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新闻,我看报纸从来不详细,大多都是扫几眼,看个标题,然后就扔掉了。不过,我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美术馆正在展出拉丁美洲画展”,这条消息让我足足兴奋了几分钟,于是我拦了一辆的士就奔了美术馆。

  画展正如我想象的,是一种非同一般的艺术,一种全新的思维。

  而艺术能震撼人心的地方往往因为它的新奇。

  我特别喜欢看画展,美术带给人的世界已经不单单是画面和色彩了,在画面和色彩的背后,是一种深深的思索,对人生的思索,对人类的思索,它带给人的启发往往是立体的双重的,因而现代的画家常常又是一个思想家。

  在一幅油画前,我停住了,这是一幅很有意境的油画,迎面一座山,映着月光分外好看。一层一层的山岭,有几片白云夹在里面,所以看不出是云还是山。及至定神看去,方才看出哪里是云哪里又是山来。山前站立一位女人,女人显然已经老了,她的皮肤呈现出树皮一样的皱褶,她倚在一棵树干上,无奈地望着远山,层层叠叠的远山,似给了老女人一种回忆的安慰。油画的题目是《我年轻时的山脉》。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潮湿起来了,我自然而然将这个老女人联想成妈妈或者外婆,山脉就是她们年轻时的躯干,蓬蓬勃勃,蓊蓊郁郁,吸引着去攀登的人们。而现在她们老了,真正地老了,外婆已化成了空中的风,妈妈的躯干再也没有什么使用价值了,她甚至连说话的魅力也没有了。

  突然一阵悲凉袭来,想想这种苍老其实在靠近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有的距离近些,有的距离远些,人人如此,没有任何特殊。

  我默默地从美术馆走出来,心情仍然是可怕的沉郁。

  太阳当空照,明亮而喧哗的大街破坏了我内心的沉郁,我已经说不清自己这会儿陷入了一种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下一步想去做什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厉总发来的短消息,厉总说他要出差几天,要我别过分想他。

  我立刻给他发了一则短消息,我说我先把你锁在我的内衣里,等你回来后,亲自脱下来,哈哈哈。

  不知他见到我的短消息会怎么想,他会笑还是会哭?管他呢,好像他的离开让我突然轻松了起来。

  我很想见见何羽,不知是不是因为拉丁美洲油画的缘故,一种对艺术交谈的渴望让我忍不住回忆着何羽的电话号码,我终是想起来了,他刚好在家,我说我想跟你聊天。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在哪里?”

  我说:“在‘花儿与少年茶吧’怎么样?”

  “好吧,半小时后我们在那里见面吧。”他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何羽倒是个不食言的人,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现在我就打车去花儿与少年茶吧,我必须先到,这样才能显得礼貌,因为是我邀请的何羽。

  我刚坐好,他就来了。我向他招招手,他奔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怎么想起来约我喝茶了,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怎么样,最近在哪里高就,腰缠万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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