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色醉 > 第55章 峨眉仙山红男绿女(2)

第55章 峨眉仙山红男绿女(2)

书籍名:《色醉》    作者:刘小川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副社长问:这山峰如火是什么意思?

  林杏花答:这是佛教的一个说法。峨眉山三形多尖削,有如火焰冲霄,故常遭回禄之苦。

  副社长笑道:小林同志啊,你这么年轻漂亮,用的词我怎么听不懂啊?这回禄二字又是何意?

  林杏花亦笑:我干这个,不可不学。她扭头对赵渔说:知道同禄是什么吗?

  赵渔说:火抻。常遭回禄,是说峨眉山常遭火灾。

  林杏花启齿一笑:赵渔可比我强多了。我是活学活用立竿见影,赵渔却是平时见功夫。

  副社长说:你别夸小赵啦。你接着说。听你讲峨眉山,我肚子都不饿了。

  林杏花说:肚子饿了饭菜香。天快黑了,我先打个电话,让他们安排晚餐,过一会儿咱们回去就吃。

  林杏花打完电话,将一只绿色小手机放进斜挎在身上的红色小包。她接着刚才的话说:历史上峨眉山遭到过三次大火灾。烧掉了很多佛门宝物。阂是佛教名山,自会有佛教的一套说法。惠通是唐朝和尚,欲以云水压火势,其实未能压住,大火灾都发生在宋代。佛教往往自圆其说,却智下了一些疑点。这且不管它。峨眉山之有今日,历代和尚立下了大功。若不是列入四大佛教名山,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旅游胜地。

  副社长说:四大佛教名山,谁都知道,却不知这名头从何而来,小林,给我们解释解释。

  林杏花说:佛经《俱舍论》有四大结聚之说,即所谓地、水、火、风,分别为四大菩萨的道场。地藏菩萨居九华山,园地藏而地;观音菩萨居普陀山,因海岛而水;普贤菩萨住峨眉山,因山形而火;文殊菩萨住五台山,因清凉而风。佛经的讲解与惠通和尚的举措互为佐证,峨眉山被列入四大佛教名山,就可谓证据充足了。

  黄维笑道:这也是一种自圆其说。

  副社长说:自圆其说也好啊,老曹姓就信这个。

  赵渔说:佛教传说给峨眉山注入了神奇。我虽不信佛,进山后却能感觉到一种气氛。蛾眉山之有今日,两种人功不可没,和尚与诗人。

  林杏花说:佛教带来神奇,诗人描绘美景,二者交融,又呈现出新的境界。除此之外,还应该加上现代地质学的描述。

  赵渔说:这方面我是外行,请描述一二。

  林杏花说:我也是外行,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副社长说:你看了书就是内行嘛,比我们内行多了。这次到峨眉山,真是不虚此行啊。小林,请讲。

  林杏花说:峨眉山初具雏形,大约是在六亿年前。地质史上称为晚震旦纪,当时的四川盆地一片汪洋。是无数次的海底火山喷发,喷出了大量花岗岩浆,冷却,凝固,坚硬如铁,为日后峨眉山的横空出世奠定了基础。到四亿年前的奥陶纪,地壳运动将岩层推出水面,峨眉山初露峥嵘。箕后的两三亿年,大海中的峨眉山时隐时现。到9000万年的白垩纪,地壳运动使峨眉山再次抬高,这时,导至中国大地发生剧变的燕山运动开始了,地力的扭拉、褶皱、断裂,使峨眉山数亿年营造的、叠得整整齐齐厚达几千米的沉积岩层变得支离破碎,歪歪扭扭。比如我们在山上看到的歪斜甚至倒转的沉积地层,向上拱起或向下凹陷的地层,

  就是这次大变动的杰作。看上去好好地延伸着,却突然中断了,错位了,消失了。年代迥异的地层结伴共处,所谓大自然鬼斧神了,原是造山运动的结果呢?义过了大约1000万年,地质史上极为壮观的喜山期来临,一次更人的造山运动,使喜玛拉雅从海底升起,直插蓝天。它巨大的侧压力,使位于四川地台边缘的峨眉山再度弯曲、断裂,地壳剧烈刀降,山体上升,河床下切,岩层挤压。这一时期,第四纪冰川覆盖着峨眉山,而冰川另有一股伟力,与造山运动的伟力前后呼应,可以说是刚柔相济,共同握造、雕刻了这座仙山。唉,说到冰川,我的口也渴了,赵渔,让我喝一口你的矿泉水。

  林杏花说到口渴想喝水时,副社长、黄维及小乔都下意识地瞧了瞧手中的矿泉水。赵渔将自己的小半瓶水递给她,她一口气喝光了,抹了抹嘴唇,继续说:

  这冰川随着气候的变化而下滑,侵蚀岩基,搬运巨石,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冰山改变了峨眉山的面貌,你们瞧,下面的这条大峡谷,一直延伸到万年寺,地质学家们认定,它就是冰川的遗迹之一。到最近的几十万年,气候转暖,山上渐渐有了奇木异兽,动物2000多种,植物更是数不清。群峰高耸,深谷幽邃那一年四季鲜花烂漫,且不说那佛光、云海、神灯,峨眉山真是美到丁极致。说她秀甲天下,一点都不过分。

  林杏花话音未落,副社长率先鼓掌。四个人的掌声传人幽谷,惊起几只水鸟,疾疾掠过那黑白二水昼夜冲击的牛心石。林杏花指着那巨石说,它就属玄武岩,因在清音阁这一带,故而显得光滑,呈深黛色。金顶上的玄武岩则不同,面目粗糙,多呈青灰色,比如着名的摄身崖。峨眉山的玄武岩结构诡异,引得中外地质学家纷至沓来,叹为观止。

  副社长笑道:听你这一席话,我们该是“叹为听止”了。

  林杏花蜕:我不过是记性好,记下了别人写的文章而已。

  副了说:你能用心记,这就难能可贵了。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一个单位能挑出几个?不过,小林啊,你町要劳逸结合,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适当的时候,也要娱乐娱乐。你会打麻将吗?

  林杏花说:正在学呢。

  黄维说:咱们副社长可是一位麻将高手。

  副社长说:我老了,打打麻将,消磨时间。年轻的时候,上进心也是非常强的,争分夺秒啊……小林,晚上打两个小时的麻将,怎么样?

  林杏花含笑点头,她不便推却的。

  于是离开牛心亭,拾阶而上,人清音阁。清音阁是一座三层楼的占建筑,各层均有回廊相通,旧址正是惠通和尚八百年前建的归云寺。仰望古木,俯听清音,是个好地方。餐厅雅致,朱窗正对峡谷,流音不绝于耳。侍者上菜,冷菜热菜一一摆开,有一道雪蘑芋,副社长识得妙处的,下箸先尝,称赞道:味道没变,和几年前一样好吃。侍者趁机介绍几种山中野味,赵渔摆手。副社长笑道:小赵是一位环保主义者。林杏花说:我也是。

  在黄维的倡导下,几个男士喝开了红星二锅头。林杏花以红酒相敬,从副社长起,到赵渔止。她碰了赵渔的酒杯,彼此只笑笑,也不说什么。这细微处,副社长不曾察觉,黄维却是发现了。他大抵是个书斋人物。不善于开玩笑的。

  酒酣耳热了,副社长靠在椅背上,拿眼去瞧林杏花。半是欣赏半是慈祥,像父亲看自己的女儿。他问起她的老公,孩子多大了,平时除了看书,还有哪些爱好。林杏花逐一汇报,副社长领导般发问,父亲般点头,两个相似的面孔,将五卜多岁、身强力壮、对未来尚有几多展望的男人的面孔隐藏在背后。他因之而换取了某种合法性,可以直直地瞧着林杏花。这已经足够了,背后那点东西,让它呆在背后好了。一种温柔的情绪弥漫了他,他感到很舒适。他是有教养的长者,在美的面前不会失态,至多将身子摇一摇:秀色可餐啊……

  黄维与小乔另当别论。他们碍于各自的情势,不便追随副社长放眼打量。美是一种力,他们显然处于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美在餐桌上,在这个房间着,房间大约}三乎米,有一盏明亮的宫灯,一个垂手侍立、像衣架或洒柜般无声无息的女侍。黄维酒后话渐多,说南道北。他喝下暖瓶二锅头,活语中心就向他转移。话语的吸引力是对美之力的回应。大家都望着他,包括杏眼扑闪的林杏花。两种力正面相遇擦肩而过。林杏花无的放矢,黄维有心展示。他讲着另一个佛教圣地五台山,五台山的风光地理文殊菩萨。五台山对应峨眉山,而文殊与普贤同列释迦胁侍,关系很特殊。他也提到惠通和尚,这位峨眉山的开山僧原是一位禅宗大师。他显示了佛学方面的渊博的知识,亦庄亦谐。他操一口山东普通话,嗓音浑厚,透出男儿气息,与林杏花娇柔的“川普”形成对照。他的目光照拂着四位听众,看副社长三秒钟,看赵渔两秒钟,看小乔一掠而过……圆形餐桌上渐渐形成了力之舞,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围绕若林杏花。

  小乔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自从进山话就不多。两位长者,一个是领导,一个是资深大编辑,让他失掉了话语权。可他具备青春优势,论年龄他最接近林杏花。他在大学念的是生物系,上作之余喜欢采集标本,对峨眉山的枯叶蝶情有独钟。他一路上留意枯叶蝶,东张西望,常常看到林杏花,这位活泼的女导游像一只大蝴蝶。枯叶蝶有极好的伪装,小乔也有。他坐在林杏花身边,趁黄维畅饮时,向她问起枯叶蝶。林杏花解释说,枯叶蝶主要分布在万年寺、洪椿坪一带,伏虎寺和清音阁也有,但不多,她沿途也曾留意,没看见。

  小乔正待继续问,那黄维酒已下肚,将话头接了过去。黄维说,这枯叶蝶凭着超凡的生态模拟躲过天敌,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嗜酒如命。只要你打开酒瓶子,它们就会连翩而至。林杏花扭头对小乔说:明天你用二锅头试一试。小乔张开嘴未及发声,副社长又笑道:小乔啊,招蜂引蝶可不好。小伙子腼腆地笑笑,不复说什么。他表达的时机已过,归于沉默。不过,他随即发现,墙边上一直微笑着的女侍也像一只枯叶蝶。

  座中的赵渔以东道主的身份劝菜敬酒。商女从北京打来电话,得知他正在峨眉山上。商女说,明天上午她就回成都了,可老公没法到机场接她。赵渔说:给孙健君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吧。叫李进也行。商女说:我打车算了,不用惊动他们。

  赵渔合上手机。林杏花瞅着他,忘了黄维说话。

  饭后,食客变成了麻将客,清音阁下传来的清音,应和着麻将牌哗啦哗啦。林杏花在赵渔身后看他打牌,副社长希望她亲自上阵:要变革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尝;不下河焉能习得好水性?林杏花便对赵渔说:让我来过把瘾,尝尝梨子的滋味。你要为我做参谋。黄维笑道:高参……

  二人换了座位,赵渔坐到她身后。她不时掉头征询他的意见。或是赵渔伸手指点,林杏花低头看牌。两张脍自然靠得近。眼睛除了看眼睛,也落到嘴唇上,因为嘴唇要说话:是打七条呢还是打九万?林杏花的红唇、杏眼、翘鼻头……赵渔踌躇说:打九万吧。林杏花便打九万。副社长笑起来:小林啊,这张牌你又打错了。副社长和了一个杠上花,乐得像小孩,黄维小乔均受牵连。赵渔自责道:唉,这牌打得……林杏花说:咱们两个都不行,不是这块料。

  林杏艳话虽这么说,再出牌时,照例扭头问赵渔。

  这时,进来了一个紫农女人,是这清音阁阁主,跟林杏花很熟的。此人麻将瘾大,循声向来,看林杏花打了一盘,看得直摇头。她说:哪有你这么打牌的。林杏花说;我们本来就不会嘛。紫衣女人闻苦,瞧了赵渔一眼。

  林杏花执意让贤,紫衣女人坐下,连和两把满贯,笑逐颜开。副社长说:小林,你看看人家怎么个出牌。你的聪明劲儿用一点到麻将上,肯定是一位高手,紫农女人边砌牌边说:在我们峨眉山,她是出了名儿的林丫头,动不动就一册在手。她要成麻将高手呀,先交半年学费。黄维说:小林这么活泼,怎么叫林丫头?副社长说:我看叫史湘云、云丫头更合适。林杏花笑道:林史合一吧。副社长打出一张白板,一面说:林姑娘与史姑娘,好呀,好呀……

  无论林姑娘还是史姑娘,曹雪芹未曾让她们打过牌的。林丫头出去了,在回廊上跟什么人说话。这边麻将声大,那边语音渐消,却不见人进来。赵渔平时看商女打牌也看不久的,眼下不时拿眼瞧门。副社长教他如何扣牌,却如同将他扣为人质。糊里糊涂看了两盘,心里却在想:这林丫头……

  这木头男人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及至下腹坠胀,才发现可以上厕所。

  他出门左右瞧瞧,哪有林杏花的影子?于是踏着同廊朝厕所方向走。这清音阁群峰环抱,{层楼层层贯通。这儿一座亭子,那儿一个楼台。亭台两翼,有虹桥飞架于黑白二水之上。赵渔不禁感叹:难得一游的佳妙处,呆在牌桌上是可惜了。干吗非要打牌呢?家里打,出门也打,走遍大江南北,逃不脱输赢二字。人是越活越逼仄了,说什么今人胜古人,发展,进步,生活质量……真是扯淡。若论情与趣,今人不及古人多矣。

  赵渔方便已毕,感慨未了,盖凶那二锅头,加上一位林丫头。

  感慨之余不忘寻视:林丫头莫非寻云、了头去了?

  无奈诗魔昏晓侵,绕篱倚石自沉音。

  萧疏篱畔科头坐,冷袖香中抱膝吟。

  赵渔当年读《红楼梦》,有螳诗是滚瓜烂熟的,如今时日。难免牛头不对马嘴。科头坐,抱膝吟,美则美矣,却更有林黛玉“笔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埘月吟”。史湘云憨态可掬,醉眠芍药茵……此见它矣,都是雪芹先生境界。

  情绪激动的男人寻视一同,不见芳踪,兀自点了香烟,绕过拐角。冷不防撞着一个月亮,挂于飞檐之下占木之上。峨眉上三月半轮秋……月亮跳出来。这男人向来是一部造句机,善于独创意境,此刻亦被古人占据,造句机白动关闭。何以关闭?只因心思岔得远了,岔到四月的乡野,他独自坐在田坎上嚼着麦子。一颗明亮的星星在天幕上慢慢走,从南走到北……

  赵渔,你过来。

  男人急忙循声望去,小亭那边的虹桥上,立着一个穿白衣衫的女人,不是林杏花是谁?

  林杏花倚在栏杆上,桥下是那条深谷。

  二人到一处,似乎并无活,聊了儿句麻将。林杏花举头望月,赵渔抽烟。

  林杏花说:中秋节快到了。

  赵渔说:还有十几天。

  林杏花说:今年的雨水真是罕见。

  赵渔说:峨眉山也下雨么?

  林杏花说:比成都平原要好一些。上周我回去,一路上全是暴雨,屑山那一带上得特别大,我真担心城市被淹没。

  赵渔说:眉山地势高,淹不了的。

  林杏花说:夏天我去过两次屑山,一个人去。

  赵渔问:看朋友?

  林杏化说:下作。眉山有几家旅行社呸相扯皮,我去帮着西渊。你父母住在仆么地方?

  赵渔蜕:落虹巷。

  林杏花说:落町巷我知道,靠近三苏桐。

  赵渔说:你对眉山很熟悉。

  林杏花称:眉山、乐山,我都熟悉。

  赵渔说:以后我在用山款待你,陪你到三苏祠转转。

  林杏花说:就是嘛。我77街上的时候,心哩想,会不会碰上赵渔呢?

  赵渔说:你叉去过球溪吗?

  林杏花说:没去过。年底我堂姐过生日,可能要去一次。

  赵渔说:也是坐长途客车,到仁寿县城再转车?

  林杏花说:是啊,也许还是那辆红色的长途客车。

  赵渔默然,不复往下说。二人抬头望月,有一块灰云正向月亮逼近。记忆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就因为他们靠得如此之近?

  赵渔说:我们回屋去吧。

  林杏花说:他们打麻将,不打到半夜才怪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