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孙庆海与她们(3)
商女说：他也不错。你这次同来要多住几天吧？
孙庆海说：一周左右。明天有两个朋友从北京过来。等他们走了以后，我们两家人聚一聚。你父母好吗？
商女说：他们都挺好，经常提到你。
孙庆海说：我也经常想到你。
商女面一红，掉过头去看油画。夕阳照在她脸上，她穿着牛仔裤，衬衣的下摆遮了卡臀。浅绿色衬衣，若隐若现的酥胸……孙庆海瞧她的侧影。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他看她的正面、侧而和背影。十{岁那年她搬了家，人去房空，他四处寻她的身影。那一年几月他也走了，她呆在高楼上，眺望远方。
商女走到窗外，瞅着楼77街景。孙庆海慢慢走到她身后，不说薛。旁边是几把白色的、造型别致的椅子。
又是去年的格局，在西藏饭店的那个套房。混乱的场景似乎即将重现。当时商女喝下许多干红，更兼春寒料峭，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孙庆海抱着她，吻她，却已不是表哥亲吻表妹。少男少女的心事啊，多少隐秘的思念，难以启齿的渴求。二人一同沉醉，脚步在厚厚的地毯上七颠八倒，环绕居于房间中心的睡床。孙健君及时把门敲响……
孙庆海也瞧着楼77街景。
商女若是回头，眼睛就在他的眼睛底下了。鼻子也是，连同接过吻的嘴唇。
万里归来的孙庆海。睡里梦里的美少女……
丁宁端着咖啡过来，丁宇是今日之孙健君。三个人凭窗而坐。楼外是另一幢高楼，夕阳匮下。古道西风瘦马……孙庆海讲他的非洲之旅，汽车穿过撒哈拉大沙漠，骇人听闻的贫穷，令人只瞪口呆的风光。两个女人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面享受着他标准的、带磁性的京腔：轻擦音和卷舌音……这个和蔼的。
多识广的男人真叫人感到愉快。她们分别拥有他的友谊，共同欣赏他，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与他相关的记忆源白不同的场景，商女的}己忆固然丰富，丁上的记忆也不简单。应该说丁宁更纯粹，更容易把自己摆到女人的位置上，而商女势必躲躲闪闪……
侍者送晚餐上米，荑洒替下咖啡。三个酒杯举到空中，红色的液体荡漾，明眸皓齿……孙庆海很随意，看不出一点内心的波澜。他背朝黄昏，面孔渐渐模糊。两个女人边吃边聊，他抽烟。这时他有点儿像赵渔，而另一些时刻他又令人想到孙健君。他是介乎一者之间的男人，有太多的理由让女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穿黑色制服的侍者义出现了，撤下杯盘，静静地退下去。他两番{现一声不吭，像个机器人。夜幕降临，孙庆海变成一团阴影。路灯和星光让女人牛动，男人不可能心如止水。这样的时刻，男人女人营造着属于自己的意境。
后来移至客厅继续喝咖啡，商女喝向开水。十点钟她耍回家。夜晚是老公的专利，正如老公的夜晚是她的专利。中午她呆在公司，和几个同事在一起。整天不见老公的面，连同她的乖儿子。思念……思念真是个好东西，生活就是这么往前推进的，思念这个，思念那个，亲爱者形成一个场。此刻她啦在客厅的矮沙发上，架着腿，捧着白开水。劳边坐着丁宁，丁宁旁边是孙庆海。抬眼便是表哥……这品得有些不真实，仿佛真实的表哥应该在别处。丁宁放了一个影碟，英国人拍的乡村故事，边看边聊。丁宁话渐多，大概是咖啡刺激了神经。美酒加咖啡……商女被故事情节吸引了几分钟，扭头却是孙庆海。她一再惊奇，被这个简单的事实所感动：竟然是他，就在她的身旁……她没法不朝他看，真是的！英国乡村故事不过是个跳板，丁宁说着话的嘴也是：他们望着她，然后把曰光放到一处，有意无意的，在丁宁嘴边搭建了一座交流平台，视线同时抵达，仿佛分秒不差。有道是眼睛能说话，此刻的丁宁勉为其难地用嘴说话。语音虽然填满了空问，其实也白搭，另有一个空间，她插不进去的。这儿没有她的空间。
九点钟，丁宁出去了，说是同一趟父母家。
英国的乡村故事也完了，一个令人心跳的情爱故事。
孙庆海说：我看看丁宁为你画的画。
商女说：好的。
二人走到油画前，孙庆海看画布上的商女，叉看他旁边的商女。孙庆海说：丁宁画这幅研是下了功夫的。
商女说：她画了几个月。
孙庆海说：有感觉的时候她才动笔。这不是普通的人物画，她对你有一种感情。
商女说：我跟她……怎么说呢，可以说一见如故巴。
孙庆海说：一见如故……一见钟情。
商女脸红了：表哥你怎么这样说？
孙庆海说：丁宁画过许多女性题材的画，我敢说，这一幅她是最投入的。可以先拿去参加画展。
商女说：把我放在展厅里？
孙庆海说：放在另一个城市的展厅里。等它回到成都，挂到你家卧室的墙上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幅获奖作品了。
商女说：它即使获了奖，也是非卖品。
孙庆海说：我可以把它买走吗？
商女说：你也不行。
孙庆海笑道：那我就临摹一幅。
商女说：你已经画过一幅了。
孙庆海说：你是说《1983》？
商女点点头。
孙庆海说：那幅画我也是画了半年多。可惜画而上没人。
商女说：没人不是更好吗？
孙庆海瞧着她。
二人没了言怕的就是没言语。
商女拿起一本画册翻看。去年在西藏饭店，她翻一本孙庆海的相册，全是关于成都的老照片，牵动记忆的东西。后来……后来相册就掉到了地毯上。
孙三大海凑近她，在她旁边指指点点。这是儿个嘞家的作品集，孙庆海全都认出。孙庆海一一介绍着，语音尽量平静。商女辟量注意听。语言还原为声音与气息，声音比渊句更具渗透力，覆盖而更。至于气息，它让商女鬓边的几根发丝迎着他的嘴唇飘起来，婀娜多姿。
京腔。吹气如同致幻剂。
义是一个混乱的前奏。记忆逼近了，当初的套房，眼下的画室。商女手上的画册有点拿不稳。孙庆海说话时，嘴唇擦着她的耳垂。耳垂是个敏感部位。
他们曾经接过吻的。
渐渐地，连声音都消失了。孙庆海似乎等着商女转过头来，眼睛和嘴唇正面相遇。
这一刻被延长了。居心三三测的沉默，心跳是这儿惟一能听到的声音。商女站立的姿态仿佛是个期待。
商女走开了，走到落地窗前，瞅着下77街景。她什么也看不见。老公……她艰难地想。
孙庆海也走过来了，他会从身后抱住她吗？商女一阵轻微的战栗。孙庆海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别……商女怨。其实她不用想，只须坐到靠窗的不锈钢座椅上。她感觉到背后身穿上恤的男人传过来的热量。
孙庆海没动静。也许双臂张开又垂下丁。
丁宁刚家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十分响亮。
二人目光相遇，孙庆海说：有机会到北京来吧，秋天我呆在北京。
商女点头。丁宁走进画室。这女画家笑道：多亲密的表兄妹。
商女启齿笑笑，笑容不大自然。
这时，赵渔的电话来了，说是车子已开到楼下。辞。孙庆海说，他再待一会儿。
丁宁送商女下电梯，同赵渔握住手，寒暄了儿句。时，丁宁想：两个男人不见面……商女便告返身上楼孙庆海正用钢笔勾一幅速写：三个人在画室凭窗坐着，神态与坐姿各异。两个女人的面影和侧影，男人的背影。寥寥几笔，栩栩如生。孙庆海擅长写实，造型功夫是一流的。
丁宁接了一个电话，老公从宁波打来的，通话之后她将座机的话筒拿开，将手机也关机了。这个夜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商女走了，影子却留下来，可她是个大活人，不怕跟影子较量。
孙庆海拿着丁宁的速写簿从画室出来，单独为丁宁画上一幅。钢笔在纸上刷刷刷……丁宁接过去，浅浅一笑。她在同一张纸上画下孙庆海。她画得慢，画了半个钟头。
上一点钟了。
丁宁带孙庆海进客房，舒适，漂亮，双人床的对面有一幅小油画，也是孙庆海画的，丹枫白露森林里的一条小径。
丁宁说：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孙庆海谠：你呢？
丁宁说：我还要干活。咖啡喝多了。
孙庆海说：我也喝多了。
丁宁说：那怎么办呢？你也画画？
孙庆海说：我们出去止止。
丁宁说：也好。
二人下楼，沿府南河溜达，走过一座桥，存桥又吃了一碗冰粉儿。桥对面是烧烤77街，浓烟四起。灯光照冉五颜六色，也算一景。成都的夜生活花样百77街头便宜，室内昂贵，和巴黎不同。黎的露天咖啡馆价格不菲，可以打壤过往的美女。成都的美女大都呆往室内，存家里或宾馆、洒吧、茶楼、舞厅。
转上一圈同寓所，已过零点。丁宁说：我可要于活了。孙庆海仍无睡意，又看了一场电影，萨郎一斯通和道格拉斯主演的《本能》。他喜欢这部影片的音乐：环绕高楼的女高音，令人联想西藏高原。这部老电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音乐引你向这种东西。电影落幕，女高音盘旋上升，退人一片星空。
孙庆海回头时，看见丁宁站在画室门口。
孙庆海朝她走过去，她也朝他走来。转眼间他们卸衣解带，画室，浴室，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