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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蒋韵(3)

书籍名:《色醉》    作者:刘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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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是在院子当中,在正午的太阳下,坐在几条长凳上。伟哥拉着小安孩的手问长问短。女孩叫他伟叔叔,听上去怪亲热的。蒋韵坐在一棵梨树下,其余的人都被五月的太阳照着。伟哥不说进堂屋,书记乡长自不便开口。那堂屋也窄小,像个黑洞。老人要动手做饭,乡长说:您老就别忙了,我们坐坐就走。书记说:我们专程来看望你们全家,以后生活有困难,跟刘秘书打个招呼,直接找我、找乡长也行。老人感激不尽,儿媳的眼眶红了。伟哥仍然拉着小女孩,面容十分亲切。女孩坐在他腿上,这情形如同父女,旁人瞧着也感动。太阳是大了一点,骄阳如火,肥胖的书记不停地擦汗。不过,他脸上除了挂着汗珠,也一直挂着笑容。这笑容也是乡长的笑容,秘书的笑容,李逢的笑容。四个男人的笑容向着伟哥看齐。别说五月骄阳了,就是七月流火,这几个人也有能耐把笑容坚持到底。

  蒋韵坐在树阴下,架着她的长腿。这惟一的阴凉处是伟哥随手指她的。别人都坐长凳,有她享受一把竹椅。

  五个男人抽掉儿根天下秀了,劣质香烟仿佛越抽越上瘾。蒋韵吃着枇杷,觉得味儿偏淡,义有点酸。是极普通的品种,她在城里是不会买的。可是她也在氛围中了,男人们能抽劣质烟,她何尝吃不得酸枇杷?老妇人一个劲的说:吃吧,吃吧,树上二多着哩,吃完了又去摘。蒋韵一颗接一颗的剥,很利索的放进嘴里,却是不敢细嚼,仓促吞下。饶是如此,牙齿还是给酸痛了。伟哥扭头瞧着她,笑道:别吃坏了肚子。蒋韵才住了手,起身走到水塔旁,打开水龙头。她躬身洗手时,花裤子勾勒的线条,在这简陋的农家小院就显得有些招眼了。书记正襟危坐,只用余光欣赏。乡长装做看水龙头,视线追逐曲线。李逢的大眼睛直发愣:那可是属于他的臀啊……伟哥和老人说着话,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

  伟哥终于要告辞了,但见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里面装着人民币、此刻叫傲救济金的,那厚度当不少于一千块。书记乡长赶紧掏腰包,一人两百。李逢掏了三百。秘书掏钱的动作不大利索。蒋韵打开精致的坤包。伟哥对秘书和蒋韵说:你们二位别掏了。秘书向来是要犹豫的,望望书汜又榘望乡长。书记说:既然伟哥发了话,你就别掏了,留着给你老婆买件衣裳。秘书如获大赦,点头像鸡啄米。蒋韵不便争执,将坤包拉上了。

  此时此刻,感动人的场面进入高潮,老人突然给伟哥跪下了,他说:恩人……

  小女孩和她母亲泪流满面。蒋韵背过身去。李逢刚才掏钱的那只手掏出了一方于帕。

  为什么我们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们对土地爱得深沉。

  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进口轿车掉转车头,无男一女原路返回,一时没人说话,大约都在感动。谁在制造感动?当然是伟哥。伟哥远道而束,对口扶贫,并且是来过若干次了。他让失学的小女孩重返校园,还拿了双百分。他选择了这个乡,是书记和乡长奠大的荣誉,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今晚县里就有人知道了,明天市里就传播开了。

  车在摇,人也在摇,蒋韵与伟哥仍是大腿挨大腿。然而感动着的男女,谁会在乎大腿上的感觉呢?再者,汽车拐弯时,伟哥尽量稳住身形,不让自己的脸贴上她的脸。谁是正人君子?伟哥就是正人君子。

  午饭摆在镇上最好的酒家,菜肴极丰盛,单是野味就有几种。伟哥摇着头说:太铺张了。乡长吩咐酒家主人取两瓶五粮液,伟哥说:不喝那个,把你们泡的黑酒打两斤来。

  店主取了黑酒过来,李逢嘻嘻一笑,知道是好东西,壮阳大补。伟哥脱了上衣,露出腰上的手枪袋。书记乡长偏着脑袋嘀咕了两句,目光在蒋韵脸上,显然是跟她有关的。书记亲自动手,一一斟满了。蒋韵欲推辞,说喝点红酒还可以,喝白酒不行的。书记哪里肯信。乡长说:遮也不是了上三洒嘛,这是本镇有名的黑酒。蒋韵说:黑酒是泡出来的,又不是酿出来的。李逢说:管它白酒黑酒,先尝尝再说。李逢就呷了一口,连称好酒。伟哥对蒋韵说:你少喝一点,不碍事的。书记说:我们三个乡干部,一人只敬你一杯。蒋韵说:先敬伟哥嘛。乡长说:伟哥自然是要敬的,不过,先敬你有两个理由,第一你是女同志,女士优先;第二你是头一次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我们热烈欢迎你,没有别的方式,就是敬你一杯酒。

  蒋韵眼看是推不掉了,于是瞅着李逢,希望这个人发活,减少一杯是一一杯。上杯黑酒,单是颜色就有点吓人,天知道泡了些啥东西。不料这人却说:不就是三杯酒嘛,拿下便是。伟哥说:三杯为限,不能再增加了。书记说:她多喝一杯我多喝十杯。乡长说:我也喝上一杯。秘书说:我喝五杯。

  蒋韵闭了眼,喝下书记敬的第一杯,口感倒不坏,似乎也不觉得劲有多大。于是放了心,动箸吃菜。五个男人接二连三的干杯,酒过数巡,蒋韵才吃了乡长敬的第二杯。这三杯酒就不在话下了。

  席间,乡长接了一个电话,对伟哥说,某局的周局长想赶过来,敬伟哥一杯酒。伟哥说:叫他别过来。乡长的手机却合不上,局长横竖要来敬酒。乡长为难了,把手机递给伟哥。伟哥简单说了几句,局长便唯唯,挂上了电话。

  李逢瞧着伟哥轻描淡写的打发了局长,不禁满脸钦佩。

  蒋韵饮第三杯黑酒时,觉得伟哥深看了她一眼。

  饭后上路,伟哥说走便走的,这也是部队作风。秘书从乡政府搬出了几箱枇杷,仁寿文宫区的五星枇杷,市价可以卖到每斤三十几块钱。书记乡长站在大门前,互相耳语,似乎冲着蒋韵笑。他们向伟哥抱拳为礼。尼桑绝尘而去。

  蒋韵只觉身子慵懒,靠在椅背上,长腿打不直,凭它伸向别处,伟哥靠车门坐着,对蒋韵说:出来半天了,没让你感到厌烦吧?

  蒋韵说:我咋会厌烦?

  李逢说:我们都很感动。伟哥让我们受了一次教育,又享受了一顿美昧。

  李逢本想说:喝下了几两骚洒。他想说却不能说的,在伟哥面前他不能乱说。配合伟哥……

  伟哥说:蒋韵儿上口清水秀。他既不能乱说也不能乱来,今天他充当配角你不急于网眉三三了的话,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李逢说:竹林寺,你去过吗?

  蒋韵说:听说过。

  李逢说:那地方太美了,绝对清静。政府拿不出钱来搞开发……蒋韵,你不是喜欢清静么?

  蒋韵笑道:我也喜欢热闹。

  伟哥说:想热闹还不好办?找个人来玩牌,麻将,纸牌,扑克牌。

  蒋韵说:打扑克吧,打扑克热闹,好玩。

  这竹林寺建在一座山上,两座庙宇,几个僧人,靠一些捐赠维持香火,倒也不算破败。除却信徒们朝山拜佛的日子,寺庙大抵清静,游客零零星星。僧人自种蔬菜,上了年纪的和尚尼姑同居一庙,也不犯忌。出家人喂养的家禽,是为游客备下的,专吃粮食、山间的虫子。几位常来的居士,中年和老年女人,静悄悄地走动,脸上挂着尘世外的笑容。山不高,山下一条河,令人奇怪的清澈。丹棱这地方,工厂不多,污染有限。曾经有个轰动一时的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就是在丹棱拍摄的,在竹林寺这一带。这电影的名字,如今看莫名其妙。角落生长爱情,原属天经地义。片名的意思,是说爱情应该往都市跑,避开穷山恶水,奔人灯红酒绿。

  三个人弃车登船,先荡舟后打牌。伟哥拨了一个电话。有人正从县城往竹林寺赶。

  一叶小舟慢慢划,李逢坐船头,蒋韵和伟哥坐中间。这格局有点儿不合常理,情侣是应当坐在一处的。李逢上船直奔船头,

  把蒋韵抛给伟哥,看来是乐意扮演梢公的角色。先前他紧握方向柱,现在他手持双桨。蒋韵坐下时船身一晃,伟哥牵了她的于,待她坐稳了,手便松开。伟哥是客客气的伟哥,助人为乐,不存一丝邪念,那李逢独坐一处,原是很有道理:伟哥是叫人放心的伟哥,哪能对他的女朋友动心思。他一人摇双桨,更不回头,兀白唱着李双江的《乌苏里船歌》,惊起一滩水鸟。

  小舟所过之处,山花烂漫。蓝天白云好朋友……蒋韵的心情如同阳光。由于三个人的重鼍,小船吃水深,不留意是要翻船的。翻船才好呢,英雄救美,谁是英雄还说不准哩。蒋韵手臂长,戏水时,半条手臂在水中,弯弯曲曲,纤指如玉,自己也看得有点呆了。伟哥拔出腰间的手枪,瞄准一只水鸟,蒋韵忙道:别……伟哥笑了笑,他自然是瞄着玩儿的,心存怜悯之人,岂能射杀水鸟?再者,局子里条款分明,每一颗子弹都有记载。

  蒋韵接过了小手枪,瞄准一棵树,一朵云。伟哥半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它,下次我送你一把。蒋韵说:当真?李逢说:伟哥说的话都是真话。伟哥说:比这个更小巧,更漂亮,却是不能用的。你也别拿去吓唬人,犯了事儿,追到我头上。蒋韵笑道:我这人从不犯事儿的。李逢说:有伟哥在,犯了事也没事。伟哥正色道:李逄,你别乱说。

  伟哥严肃起来,又是另一种伟哥了。李逢不吱声了。

  李逢闷了一会儿,转眼又显得开朗,说起伟哥的枪法,他亲眼见过的,那真是弹无虚发百步穿杨。若干年前有个行凶劫车的歹徒,眼见是无路可逃了,要挣个鱼死网破,将汽车开足马力冲向人群。千钧一发之际,伟哥抬手便是一枪,击中歹徒的太阳穴,趴在了方向盘上。汽车撞倒一棵树,群众无一伤亡……

  这件事,蒋韵也曾听说,想不到众口称赞的警官就在她身旁,便越发添了敬佩,情绪激动。蒋韵还他手枪时,手就接触了他的手,似乎连指甲都有感觉。太阳在头上,碧水在身旁,男女在阴阳之间。中午又喝了黑洒,船上一时只闻风声,三个人像是约好了,一齐倾听寂静。李逢掉转船头,活脱脱像个穿西装打领带的梢公。

  回到竹林寺,穿过庙宇走进客房,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已坐在桌旁,自个儿玩扑克,刷地一声,五卜四张牌齐齐地排开。见了伟哥起身立正,也没说啥,伟哥拍他一下他就坐下了。这年轻人一身机灵劲儿,说话只看伟哥,偶尔看看李逢,大抵不看蒋韵。给蒋韵的感觉,却是礼貌周全。水中的钦佩转移到了岸上,她想:伟哥叫来打牌的,不可能是粗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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