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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互动与交流(5)

书籍名:《色醉》    作者:刘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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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与爱向来不择时间地点,河边错过的,别处可以补上。事实。三。他们非常方便,两张床隔着一层楼板。不过,他们之间的确隔着某种东西,表面上是楼板,实际上是邵兵。邵兵有了一个词:丈夫,于是邵兵就有权利变成哨兵,提防野男人,盯紧老婆的裤带。邵兵是一把老虎钳,钳制老婆田小兰;邵兵又是一个监视器,人在乐一监视眉一;邵兵练就了一身邪门武功,对老婆的身体连施怪招……

  喜儿眼前一幕幕的掠过许多事儿,这就不人像喜儿了。喜儿撒了一泡尿,脱裤子准备洗澡。未及脱衬衣,听见有人上楼了。这人莫非是田小兰?

  喜儿操起两个哑铃上屋顶,做做扩胸运动。他曾经和赵渔比赛平举,输掉了五十秒。这好比花和尚输给林教头,情有可原的,赵渔弄哑铃弄了十年。

  喜儿大大咧咧地上去,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哑铃掉到了楼板上。

  楼顶上有个女人,不是田小兰是谁?田小兰正在晾衣裳。旗袍,拖鞋,塑料盆……好像单有她的身影尚嫌不够,还需要这些熟悉的东西来证明,楼顶上的女人的确是田小兰。

  田小兰回头一笑:这么晚了还锻炼啊?

  喜儿说:这么晚了你还洗农裳。

  田小兰说:这被套、床单早该洗了。明天准是大太阳。

  喜儿望着天空说:是个大太阳。

  喜儿朝田小兰走过去,走到中途却拐了弯。他上来运动,没理由直接向她走过去。再说他穿着垣裤,衬衣又将裤内遮去,看上去像光着下半身。他站在楼顶的边缘,边缘盛开着海棠、石榴,一株玉兰已经开过了。玫瑰的香味儿从田小兰的那个方向飘来。喜儿做深呼吸,弄哑铃煞有介事一只眼留意身后的田小兰。田小兰将笨重的床单抛过晾衣绳,再将床单拉整齐。她踮起双脚。旗袍是在暮色中,身线就特别俏丽。这时喜儿应该过去搭个手的,他们搭过许多回手,数都数不清。可是喜儿满眼身线就忘了搭手,田小兰踮脚,收腹,提臂,举臂,劳动的姿态分外动人。喜儿手中的哑铃呼呼生风,呼吸也随之急促。

  田小兰说:过来帮帮我。

  她晾了床单再晾被套,脚踮痛了,手举累了。若喜儿不在楼顶上,她就不会感到痛或累。女人身边一旦有个男子汉,娇柔就会发生,能干的女人变得一点都不能干。

  田小兰说:喂,过来呀。

  喜儿放下哑铃说:来啦来啦,这点事儿也撑不住。

  田小兰说:我两只手举半天了。

  喜儿笑道:举手投降啊?

  田小兰说:这要看向谁投降。

  喜儿说;哨兵端起枪,你敢不投降么?

  田小兰说:别说他端起枪,他就是架起大炮,我也不怕他。

  喜儿说:他在下面看电视?

  田小兰说:睡了。你没听见他打呼噜?

  喜儿说:没听见。我听见你上来了。

  田小兰说:既然听见了,何不出来帮帮我?今晚我洗了一大盆衣裳。

  喜儿说:我这不是上来了吗?

  田小兰说:你上来锻炼,义不是为了帮我。

  喜儿说:那我这会儿在了吗?这衣裳是我穿的吗?这床单……

  田小兰说:床单怎么啦?

  喜儿说:没什么,床单只是床单。

  田小兰笑道:这不是废话吗?

  喜儿说:田小兰就是田小兰。

  田小兰说:你今天怎么啦?颠三倒四的。

  喜儿说:我颠倒了吗?我正在帮你晾衣裳。

  喜儿想:颠倒……衣裳。

  无端冒出的这个词,也不知来自哪一本闲书,也许是《水浒传》,也许是《金瓶梅》。喜儿凄过小半本《金瓶梅》,只因讨厌西门庆,就扔到一边了。可他记下了书上的几个词,比如颠倒衣裳。天长口久的,仿佛忘记了,此刻却叉冒出来,说明它是潜伏下来了,碰上相关情景便前来照面。这也表明,喜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颠倒过衣裳了。他只是帮田小兰晾衣裳,晾了大件的,再晾小件的。

  两个人站在晾衣竿下,个把衣服裤子往衣架上套,一个将套好的衣服挂上晾衣竿。喜儿挂衣服的速度快,闲下来,抬头看天,低头看田小兰,看她的旗袍弯曲。他心里有个颠倒衣裳,似乎没法不看。不过看看也无所谓,看衣裳不等于颠倒衣裳。

  塑料盆里只剩两件东西了,一件是乳罩,另一件看不清。喜儿拿起那件看不清的,却发现是条内裤,且是粉红色,和去年在风中招展的那一条一模一样。田小兰没说什么,依旧晾她的乳罩。喜儿却发了呆。内裤没重量有分量,它曾经是个很好的开端,是拉近二人的象征物,莫非今晚……喜儿的心思岔扦去,刚才是颠倒衣裳,现在又来了一条红内裤。田小兰说:喂。喜儿才回过神来,将那内裤抖了一抖,一抖就抖到地上。喜儿说:糟糕。田小兰躬身捡内裤,喜儿也躬下身,两人就碰了一下头,彼此都笑了。屋顶的一侧有个水龙头,喜儿把内裤仔细清了一遍,拧干了,递给田小兰。

  田小兰将拧成团的内裤打开,也是抖一抖。抖是四川话,是将刚洗过的衣物大致弄平展的意思。然而田小兰也抖出问题了,内裤又掉到地上,沾上了尘土。看来这内裤是安了心的,去年迎风招展,今年两番掉地,它是自有名堂,有主张,藏了某种机关。喜儿和田小兰既不笑也不言语,问题似乎就更严重了。二人弯腰之前都停了停,以为对方要弯腰。及至弯腰时,动作又搞成一致了,头又碰上了,这一次碰得比较响亮。田小兰哎哟一声,捂住额头。喜儿先拾了内裤,冉来关心她的额头,却看见额头下面的两只眼睛。四只眼睛靠近了,喜儿朝她的额头吹上一口气。

  眉山有个奄谣:疱疱散,疱疱散……喜儿吹第二口第三口,田小兰闭上眼睛享受,嘴唇打开了。额头上的那股气往下移,停在鼻子上,踌躇不前。就这么过了几秒钟,四秒或五秒,不会超过六秒,二人方始接吻。接吻不须吹气了,反而需要屏气,屏了很久的气。田小兰的红内裤第三次掉了下去。

  喜儿只穿着短裤和衬衣,而田小兰的旗袍掀起来很容易。事实上已经掀起来了,掀到大腿根部,接触到另一条内裤,有体温有弹性的内裤。这样,喜儿今天就触摸了两条内裤。喜儿的动作一点都不鲁莽,相反他很温柔。他是一条汉子,是当代语境中的猛男,可他很温柔。他蓄积的性力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还是很温柔。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就叫温柔,温润柔和,慢慢来,不着急。闸门一旦打开,洪水滔滔而下,这并不符合喜儿的实际情况。軎儿并未将田小兰贴肉的内裤一把扒下。他们接吻,脑袋偏过来又偏过去。舌头真是好东西,舌头非常温柔。牙齿也是,坚硬的牙齿同样温柔。两条狗用牙齿亲热,两个人也复如是。人与狗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在于:喜儿走近田小兰,走过了春夏秋冬。

  在日常的交往中,喜儿和田小兰之间有很多动作,没有一个是狗的动作。人之为人得以被标识。人之为人,是啊,爱情显现。爱情在这七楼顶上,在晚上十点多钟,有鲜花、月亮和水龙头。喜儿再次蹲下身子拾起红内裤,亲吻田小兰的腿,从小腿亲到大腿。田小兰漂亮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此情此景,如诗如画。喜儿站起身,回到她的嘴唇,也回到自己的嘴唇。快感在唇内也在唇外,胸肌连着乳房,内裤紧贴内裤……有趣的是,喜儿手上还拎着一条内裤。红内裤曾在风中招展,显而易见,它不是一蚵欲望之旗。

  田小兰悄声说:到你家里去吧。

  喜儿说:邵兵……

  田小兰蜕:他早就睡了。

  喜儿挨着她耳垂说:等他回了乐山。

  田小兰点头。二人分开了。

  喜儿拾起地上的哑铃,田小兰将内裤套上晾衣架。哨兵……喜儿想。等哨兵撤了岗,他和田小兰就方便多了,早晚都能做成一处。喜儿笑了:这又是旧小说上的一个词。词语是有生命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说来就来的,它有形状,有气味和声音。什么声音呢?当然是做成一处的声音。做成一处有很多种声音,喜儿听蒋韵的墙角,开了眼界的。还有形状、气味……做成一处,颠倒农裳。

  喜儿深吸一口气,平举十斤一个的哑铃。田小兰在晾衣竿下磨磨蹭蹭,拉一拉被套,理一理床单。看来今夜还没完。嘴上完了,心里也完了,情爱之躯游移不定,亲爱者滞留于唇齿间。喜儿弄哑铃,留意着田小兰;田小兰理床单,心思离开了晾衣竿,原本整齐的床单偏偏理还乱。她分明是个等待,等他走过去,跑过去甚或扑过去。今夕伺夕,她,田小兰,存心向喜儿敞开娇躯。她实实在在是个呈献。他们互相呈献,呈献阴与阳,坚硬与柔软。互动,交流,让这个平凡的日子立显不平凡,在孕育了他们的爱情的七楼顶上留下纪念。

  血脉贲张的喜儿正待冲过去,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来人是邵兵。

  邵兵在床上酣睡,忽然就醒了。他喊一声老婆,无人应答。他翻身下床,迅速查看几个房间,看见卫生间打开了盖子的洗衣机。他放心了,坐下来,架着光腿抽烟。他对老婆的表现感到满意。他在乐山控制眉山,这被他称做遥控。田小兰并不是一个温顺的女人,永远需要征服。他把婚姻搞成持久战,性生活则是闪电战和攻坚战。交欢像打架,地板上,沙发上,卫生间……田小兰逃向客厅,战场也摆到客厅:他拦腰抱起她,凭她两腿乱蹬。疼痛,眼泪,血痕,交合,若是样样齐全了,邵兵就大获全胜,感到奠大的刺激。

  邵兵抽完了一支烟,老婆还没有下来。他知道老婆在楼顶上晾衣裳。他睡了两觉大脑清醒,今晚又有戏了。他寻思老婆的错误:中午让他吃冷馒头,又关他的机。先来几句口角,后面就好办了。楼顶……他想。楼顶或许有戏,坐在花台上……邵兵上楼了,却一眼看见喜儿,像是没穿裤子。老婆踮起脚理床单。邵兵迅速目测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作出一个判断:他们不像是一对狗男女。

  邵兵还注意到,喜儿手中有个铁家伙。

  邵兵走到老婆和喜儿之间,看一看月亮,闻一闻花香。楼顶上蛮有情调嘛,适才喜儿和老婆……邵兵想,他想着玩儿的。当过军医的田小兰,岂能看上这单身汉?她即便偷人,也偷不到喜儿身上。不过,他不喜欢喜儿的两条光腿。

  田小兰拾起地上的塑料盆,是要下楼的意思。邵兵却朝喜儿走了两步。邵兵说:好手劲,好臂力。

  喜儿舞了一通哑铃,兀自调匀呼吸。

  邵兵又说:你每天晚上都坚持锻炼?

  喜儿说:上来玩玩。

  邵兵试了试一只哑铃的重量,对喜儿说:有八斤重吧?

  喜儿笑道:一百零八斤。

  邵兵说:你可真会开玩笑。当年我在部队有一对哑铃,一个就有十五斤。

  喜儿说:原来你在部队上呆过。

  邵兵说:我是刚副,上校团副。我老婆是军医,少校军医。

  喜儿朝田小兰看了一眼。后者手持塑料盆,望着两个穿衬衣的男人。

  邵兵对喜儿说:下次我送你一包马边县产的素茶。在乐山我有的是好茶。

  喜儿说:谢谢,平时我不大喝茶的,喝了茶,夜里不好睡觉。

  邵兵嘿嘿一笑,这笑声说:只怕夜里缺女人。

  喜儿听出了邵兵的意思,又朝田小兰看一眼。

  邵兵摘下一朵玫瑰,放到鼻子底下。他打量喜儿健壮的光腿,看见喜儿的内裤。其实喜儿的内裤比他的内裤要文明,他的内裤只是裤头。

  邵兵走开了,一直走到屋顶边缘。他等喜儿下去,和老婆单独呆在楼顶上。对他来说,这是个新地方,以前没注意,今天才发现了。他要和老婆开玩笑,居然跟一个单身男人……他控诉冷馒头,指责她关手机。然后靠在半人高的墙上行事,稍不留意就栽下七楼……

  喜儿却又弄起了哑铃。

  邵兵想:弄什么弄,我操!

  喜儿想:妈的,老子迟早叫你滚回乐山。

  田小兰是在两个男人之间,在月亮底下,清辉玉臂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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