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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互动与交流(3)

书籍名:《色醉》    作者:刘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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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兰的老公虽然不常回来,留给喜儿的印象却很深。不愧是军人出身,上偻儿步作一步,下楼像黑旋风。喜儿并不怵他,擦肩而过时,两个男人的脑袋同时向对方倾斜。琊人的姓名偏又古怪三召兵。喜儿觉得他更像特种兵,半夜三更潜同家,对老婆的身体搞突然袭击。田小兰惊魂未定,他已完事了,倒下床呼呼大睡。他的袭击毫尢规律可寻,也许三五天,也许个把月。他高兴的时候就唱着歌上楼:口三上上{西山红霞飞,战十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他高兴的时候还要拧老婆的大腿。喜儿见过田小兰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喜儿没见过田小兰的大腿和屁股,青一片紫一片。邵兵寻畔,拧着老婆的肉死活不放,哪怕老婆的指甲将他抓出道道血痕。田小兰有一双漂亮的手,漂亮而坚硬的指甲,在喜儿的鼓励下涂上了一层亮光油。闪闪发光的指甲抓破邵兵的皮肤,邵兵一面怪叫,一面用牙齿咬……

  土豆烧牛肉已有七分火候,半只土鸡也下锅了。田小兰该睡醒了吧?该上楼了吧?喜儿换上皮鞋,在卧室跺了三下。这就是楼上楼下的好处,跺脚传递信息,强于打电话。喜儿的卧室丁面便是田小兰的卧室,床的位置也相同。喜儿上床时喜欢用皮鞋开玩笑:笃笃笃,响声清脆,富于节奏感。田小兰用一根竹竿回应他。一个跺三下一个捅三下,这游戏已经持续那一年多。他们隔着楼板睡觉,送走了春夏秋冬。今年元宵节他们坐到一处,喝光了一瓶酒,春心萌动之时各自回房。喜儿跺了几次脚,跺一次田小兰用竹竿回应一次。后来各自宽衣解带,捂着被子打电话打到深夜。

  公鸡起锅了,两个硕大的鸡肾,他和田小兰一人一个。上次就是这样,他们分享鸡肾,小出声地咀嚼,仿佛咽下荷尔蒙。喜儿举起菜刀宰鸡肉,耳朵留意身后,一月下去,差点落到手上。汁水是现成的,红油辣椒,葱花蒜水芝麻酱……喜儿的胃口好极了,前提却是田小兰过来吃饭,你一口我一口,再次分享鸡肾,增添某种力量。

  房门是已经敞开了,喜儿呆在厨房,担心听不见田小兰敲门。

  有人上楼了,喜儿竖起耳朵。

  足音轻微,像是故意的。也许出小兰想悄悄进屋,哇地一声吓他一跳。

  足音停在六楼,大概进屋了。

  喜儿想:原来她刚从医院回来。医生值夜班,有时就睡在值班室。

  喜儿用皮鞋向楼下发送信息,客厅跺了三下,卧室再跺三下。他等候田小兰的竹竿,等了半天没回音。奇怪,这人今天怎么啦?莫非还在梳妆打扮,挑衣服弄唇膏?女人事儿多,真是无药可治。喜儿站在自家门口,义往下走了几步,瞅着田小兰的灰色防盗门。瞅了好一阵,他心里不大踏实了。防盗门越看越像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和田小兰往那一年多了,副紧要关头她就亮出了友谊的界线。她有难处。唉……她有老公,混帐老公也是老公。作为女人她有很好的直觉。她悬崖勒马临阵脱逃,关闭一颗春心。

  穿白衬衣系红领带的喜儿,站在六楼与七楼间的拐角处,念头一大堆。他原本是个粗线条的男人,祟拜梁山好汉。打从去年始,他遭遇了男女之事。遭遇的意思是说,他发现男女关系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在投人身体之前,要投入大量的心思。花钱弄个女人回家,男女关系立刻就变得简单了,男女关系,即是器官与器官之间的关系。喜儿自从遭遇了舶小兰,又发现自己的粗线条正在变成细线条:喜儿去年读《水浒传》,今年读《红楼梦》,一下子就读进去了。大观园百花争艳,姑娘们自成天地。姑娘们又统一生活在一个男人的目光之下。这男人与其说是贾宝玉,不如说是喜儿,喜儿很有本事,读来读去,读出了田小兰的身影。喜儿感受田小兰,不亚于赵渔感受商女,尹治平感受蒋韵。应该说他还在他们之上。他是一团有待打开的褶皱。他粗犷所以他细腻……

  眼下的喜儿却是进退两难,他猜不透这扇防盗门。她明明回家了,却迟迟不出门。干嘛呢?喜儿想,不来就不来嘛,打个招呼,免得我弄许多菜。喜儿转身上楼,听见一个男人在门内咳嗽。

  邵兵回来了。

  喜儿回家,独自面对一桌菜。他夹了一块凉拌鸡。妈的,他想。他吐出鸡骨头。两个人吃饭真好,除了面对菜肴,还面对一张脸,杯子碗筷成双成对,连吐出来的骨头都是双数。喜儿打开酒瓶子,继而打开电视机,单身汉就是这么过日子的,边吃边看。喜儿背朝敞开的房门,不再留意着身后。今天中午已成定局,他弄了一桌菜,自己给自己出了几道难题:红烧牛肉是第一道,凉拌鸡是第二道……一堆菜原是他设计的一座桥,通向情与爱的彼岸,召唤微妙的时刻。现茌桥已消失,荤菜就是荤菜,素菜也只是素菜,喜儿只不过是一介食客。

  喜儿生气。有人进屋了,他没有察觉。

  这人就是田小兰。

  田小兰穿一件天蓝色的旗袍,她不胖不瘦,穿旗袍特别受看。上午她去了美容院,变换了一种新发型。喜儿在家里弄美味,做美容。女为悦已者容。她一身鲜亮,沐浴着五月的阳光,坐一辆人力三轮回家,悄悄上楼,像她的特务老公。她有意不打电话,她要让自己出现的那一刻,照亮喜儿的眼睛。

  田小兰确实把喜儿照亮了,喜儿未及回头,已觉脂粉扑面。

  田小正欲启口说话,喜儿不意她别作声。他关上房门,指了指楼下,田小兰就明白了。

  田小兰蜕: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田小兰举着红酒杯子对喜儿说:我迟到了,先白罚一杯。

  喜儿说:今天你真漂亮:我第一次见你穿旗袍。

  田小兰说:好看吗?

  喜儿说:好看。你穿套装、裙子、旗袍都好看。你穿休闲装也好看。

  喜儿想说:你穿泳装更好看。去年夏天,他和田小兰到岷江游过泳。那是岷江的一条旧河道,在眉山叫做王家渡的,岸边有大片的玉米林。他们一直游到晚上,田小兰穿一件红色的泳装。

  田小兰说:谢谢。你今天也很帅气。你系着领带,义把衣袖挽得那样高,特别有精神。

  喜儿说:我做的菜好吃吗?

  田小兰说:好吃。

  喜儿将一块鸡肾夹到田小兰的碗里,举杯笑道:多谢光临。喜几千了一大杯。

  田小兰含笑说:多谢你殷勤款待。田小兰于了一小杯。

  二人分享两个硕大的鸡肾。喜儿心想:下次弄一盘红烧鸡肾……

  他们又吃又喝的,楼下的邵兵可能还饿着肚子。

  喜儿说:你老公……

  田小兰说:不管他。

  田小兰不管老公,老公的电话卸柬了、邵兵问她在何处,为什么不回家。田小兰说:我现在就在家里。这儿有很多人,哥哥姐姐都在。你没吃饭就过来吧,打个车儿分钟。邵兵蜕:老于懒得下楼。田小兰说:冰箱里有馒头。邵兵说:你想让我吃冷馒头?田小兰说:准让你吃冷馒头了?除非你自己想吃。邵兵说:我是想吃,想吃你的冷馒头。

  田小兰合上手机,她列喜儿说:别管他,吃吧。

  她又干了一杯酒,喜儿手上的筷子没动。

  邵兵想吃她的冷馒头,邵兵称她的乳房是热馒头,屁股是冷馒头。他不仅用手拧,也用牙齿咬。他回家就要寻衅,不吵架浑身不舒服。在部队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肆意攻击老婆的身体。

  邵兵的电话又来了,邵兵说:我想吃你做的家常鲫鱼。

  田小兰说:我下午回来做。

  邵兵说:我中午就想吃。

  田小兰说:你打电话叫楼下的馆子送一份家常鲫鱼。

  邵兵说:他们哪配做鱼,他们只配做狗屎。

  田小兰说:那我就没办法了,这会儿我走不开。

  邵兵说:你旁边很清静嘛。

  田小兰说:我在客厅,你没听见电视响?

  邵兵笑道:听见了,野男人的电视机。

  田小兰细眉紧蹙,将手机关了机。

  田小兰对喜儿说:这一下清静了。吃菜吧,菜都凉了。

  喜儿说:万一他到那边去……

  田小兰说:他不会去的。

  田小兰的娘家就在苏祠路上,邵兵真要盘查,只须几分钟就过去了。口丁他不舍去。他欺负田小兰,得罪了她的全家。田小兰的哥哥一直想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滚,打掉他的军阕作风流氓习气。邵兵虽然蛮不讲理,却也乖巧,不会自讨苦吃。他挨一顿打会有所收敛,可他偏有不挨打的本事。他每次回家,总要闹得田小兰不得安宁。他也吃准了老婆,老婆爱面子,一般情况下不会声张。

  喜儿说:喝酒吧。

  田小兰说:喝。

  二人举杯相碰,对视了儿秒钟。

  喜儿说:吃菜吧。

  田小兰说:吃菜。

  喜儿给田小兰夹了一块鸡肉,田小兰给他搛了一块牛肉。二人相视一笑。生活就是这样展开的。鸡肉和牛肉,这年头不稀罕。稀罕的是两个人往来那一年多,除了吃饭,栽花,晾衣服,除了深夜打电话,用皮鞋和竹竿传递心情,除了隐秘的肉体渴望,绮梦,呓语,楼上楼下赤条条……他们之间什么事儿也没有。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彼此看眼,仅此而已。有些事田小兰不说,有些话喜儿也不问,这种状态也许不是男女间最好的状态,但在当前的情势下,也许恰好就是最好的状态。喜儿欲言又止,田小兰也是,于是吃菜喝酒,彼此笑笑。

  楼下的邵兵饿着肚子生闷气,楼上却是杯盏相迎,中间隔着一层水泥板。邵兵上床睡觉,决心饿到底。田小兰去了卫生间。电视机由它开着,喜儿扭头看电视,顺便瞟一眼田小兰走动中的旗袍,那真是腰也俏肩也俏,开叉处火腿闪烁。去年夏天他和她到岷江游泳,他教她仰泳,叉教她潜泳。夜幕降临了,月光下的浪里白条……喜儿逞能,一个猛子扎下去,毕天不见人头,水面一片平静。田小兰惊恐之际,喜儿却游到她的脚底下,环绕她的两条腿……

  田小兰回到饭桌旁。有人按门铃。

  喜儿疑惑:会是谁呢?

  喜儿从防盗门的猫眼往外瞧,吃了一惊:邵兵站在门口。喜儿同身向田小兰做了个手势。门铃又响了,喜儿高声问:谁在敲门?

  门外的男人说:一个熟人。

  喜儿开门时,邵兵试图走进来。喜儿却挡在门口,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

  邵兵张望着,一面对喜儿说:个人在家啊?

  喜儿说:我正在吃饭。有事吗?

  邵兵说:我想借一点茶叶,下楼买太麻烦。

  喜儿说:别说借不借的,你请稍等。

  邵兵说:不请我进屋啊?

  喜儿说:这屋子很乱,请进吧。

  这邵兵四十来岁,留着板寸头。他在乐山市的一家大单位做小头目,三年前从部队下来的。他在西藏呆了卜几年,是个上校团副。他曾经是合格的军人,只是脾气古怪。到地方上,由古怪而暴戾。他办公司挣了一点钱。他操着乐山人的普通话,而眉山这一带,向来有个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乐山人讲普通话。

  邵兵进屋了,眼睛晃了一圈儿,注意到{种东西:桌上的菜肴,电视机,房门紧闭的卧室。

  田小兰在卧室里面很安全,她带走了筷子和高脚杯。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架着一条腿。她察看喜儿的卧室,从衣架到床单。床前有一双大皮鞋,大概就是喜儿用柬向她发送信号的皮鞋。她还看见枕头旁边的一条红内裤。床单是白色的,七楼光线好,床单上似乎有痕迹……

  邵兵在门外说: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喜儿说:我这人就是胃口好,不怕多只怕少邵兵想:这家伙多半尝过苦日子:他原地转了一个罔,埘膀大艘圆的单身议说:一人喝酒没意思,我们肖年在部队……

  喜儿说:我没当过兵。这是你要的茶叶,够不够?

  邵兵说:够了,够了。下次我请你喝酒。

  喜儿笑了笑,坐到餐桌旁,将筷子伸向色香味俱佳的凉拌鸡。

  邵兵请喜儿抽烟,烟酒不分家嘛。他等待喜儿的一句客气话,请他顺便喝一杯。他肚子饿了,而楼下只有几个冷馒头。喜儿嚼着鸡骨头瑁兵悄悄吞口水。他扭头转向电视机,狐疑地同想:先前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不是同一个频道。他没法作判断,于是抬起头,看墙上的那一幅西藏风情的手上挂毯。

  邵兵说:这挂毯好漂亮,喜玛拉雅山,雅鲁藏布江,还有羊群和少女,哇!这些地方我太熟悉了,太……你在西藏买的?

  喜儿说:一个朋友送的。

  邵兵说:这东茜要值一点钱的。

  喜儿笑道:情谊无价嘛,一点钱算什么。

  邵兵点头道:说得好,有道理,情谊无价。

  邵兵靠上了一把餐椅,只等喜儿发话,立刻就坐下去。他摆好了接受邀请的架式。喜儿只当没看见,继续咬他的鸡骨头,嚓嚓嚓……

  邵兵说:我怎么觉得你这屋子比我的宽敞,这客厅很大嘛,可以搞舞会,嘭嚓嚓……

  邵兵自说自话,抽着香烟在客厅转,像一个移动岗哨。一支香烟给了他几分钟时间,他兢显然很从容。他时常警惕野男人,这会儿情绪复杂。老婆在哪儿呢?他有一种东西掉了的感觉,比如说,小时候的一个玩具没了。他掏出手机拨田小兰的号码,还是关机。

  喜儿说:你以后再缺茶叶的话,尽管上来拿。

  邵兵说:你这个同志很爽快嘛,我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

  喜儿笑道:我是个粗人,卖力气的。

  邵兵说:我也是一个粗人啊。

  喜儿说:你太谦虚了,这么精细的一个人,偏说自己是粗人。

  邵兵说:你这真漂亮,这雕花图案……

  邵兵已抽掉大半支香烟,时间不多了。他东转西转,转到了卧室门前,伸出手,试试它是整木呢还是层板。两个指头暗暗用力,推不开。

  邵兵称赞说:好一扇结实的门,什么木头呢?

  喜儿自顾喝酒吃菜,不理他。

  邵兵说:你的阳台上种了不少花吧?

  喜儿说:有几盆。

  喜儿夹了土豆牛肉入口,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邵兵说:咱们是邻居,给你提个意见行吗?

  喜儿说:你提吧。

  喜儿想:这人倒像郭建光,老子成了沙奶奶。喜儿心里响起了一个旋律:那一天同志们把话拉……去年春节,也是在这个客厅里,他把田小兰称做沙妈妈,执手相望,唱着高腔。

  邵兵说:我也爱种个花栽个草的,不过呢,我要向你提个小小的意见,你的花盆有时候朝我的阳台上滴水。

  喜儿说:我以后浇花注意一下。

  邵兵说:其实我在楼下都闻到香味儿了,好花。可以让我欣赏一下吗?

  喜儿很想说:去你妈的。

  这粗中有细的汉子笑道:我那几盆破花,没啥可看的。喂,请别把烟灰殚在地上,茶几上有烟缸。

  邵兵走开了,不便再靠近卧室、,他怀疑卧室有名堂,藏了个偷汉子的婆娘。婆娘是他的婆娘,即使闲着小用,旁人也休想染指。他在乐山弄丁几个女人,喝醉酒他向一帮狐朋狗友透露军情:我有个加强排……夸大其辞是他的老本行,他当连长的时候就像个营长,追逐年轻的军医田小兰。他身上的霸气匪气被田小兰误以为是阳刚之气,再说他是乐山人,在大佛脚下长大,而乐山和眉上上是近邻。在医生值班室田小兰委身于他,第二年嫁给他,在生下女儿之前她就开始领教他的大巴掌,连同他的无边醋意。田小兰曾经随几个年轻的军官去后藏,一去半个月,邵兵竟然驾一辆摩托尾随而来,查哨查到了日喀则。田小兰对婚姻绝望,退役回老家眉山,拒绝去乐山。邵兵乐得自由自在,对老婆实行异地管制,凌晨打电话,半夜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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