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色醉 > 第29章 互动与交流(1)

第29章 互动与交流(1)

书籍名:《色醉》    作者:刘小川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途中赵渔接到一个不太熟悉的电话,却是郑裁衣。郑裁衣说,她正在去成都的路上。她已决定进军省城,先来考察门面。如果顺利的话,她希望夏季一过就能丌张,让成都人吃到正宗的球溪鲢鱼。不巧碰上赵渔回老家。赵渔也表示遗憾。他打了一个熟悉火锅行当的朋友的电话,让郑裁衣去找他。两人联系上了,通话之后,郑裁衣向赵渔表示感激,她说:你这位朋友是个热心肠,和你一样。赵渔顺便问及王冬和柒宝琴,郑裁衣笑道:我已经按你的指示办,从昨天起,柒宝琴到我的小店上。班了。赵渔很高兴,又去感谢他。两人你谢我我谢你的,郑裁衣邀请赵渔在方便的时候再去球溪。

  随女笑道:这是谁呀?这么熟悉。

  赵渔说:郑彩忆,人们都叫她郑裁衣,上次到球溪镇认识的那位女老板。

  商女蜕:你回来对我提过,没想到你们这么熟悉。电话里有说有笑,旁若无人。

  赵渔说:乡下人好客,我们一起吃了两顿饭。

  商女笑道:幸好才吃了两顿饭,如果吃了三顿饭呢?

  赵渔说:那就更熟悉了。

  商女说:下次你到球溪,我陪你去。

  赵渔笑道:想去会会她?

  商女正待说什么,后座上的儿子突然插一句:见了面,更不打话,举枪便刺。

  赵渔大笑,商女也笑了。他们十岁的儿子读《水浒传》上瘾,以林冲自居。赵渔小时候的绰号就叫林教头,喜儿叫鲁达,尹治平叫杨雄。杨雄的老婆被那和尚勾了去,蒋韵则被李逢勾了去。有一次,喜儿在蒋韵面前差点说漏嘴,灵机一动,将杨雄改成呼延赞。

  三菱车过收费站,商女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她瞧着手握方向盘的老公。这类话题,随时可以拾起,也随时可以放下的。能说出口的东西,其实无甚紧要,不能说的才有问题。老公有没有不能说的?商女偶尔也掠过这种念头,大体上却不去操心。她不操心。她操心的都是别的事儿,比如儿子的学习,工作,同事,阳台上的花草。她认真对付一本书或一盘麻将,神往一次远游,期待一餐美昧,留连一桩性事。快乐的日子雁过无痕。生活中也有意外事件,像去年遭遇孙健君,像孙庆海打来的电话。两个姓孙的男人像环统她的两颗星,而她和老公乃是双子星座。孙庆海往往把电话打到她的办公室,孙健君则发送短消息。这些事她不对老公讲,只因无从说起。说了什么呢?说她接到孙健君的一个短信之后,又读他借给她的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车窗外是三环湖路,苏祠路,赤壁东路……苏东坡是眉州人,眉州都因他而起。赵渔的父母家住落虹巷。出落虹巷往西,另有一条小巷更有趣:瓜子巷,专卖瓜子胡豆炒花牛。眉山是个农村城市,每年涌人数以万计的农业人口,生动而混乱。给人的印象,全城都是做生意的,电喇叭传出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商女去年回来,蒋韵陪她到处转,一不小心就走进垃圾堆……迅速膨胀的小城,自然问题多,只因它是老公的故乡,商女也认它作故乡了。

  眉山高档场所不少,倒是令人惊奇。北面的新城区渐成规模,临近岷江,视野开阔。老城区的有钱人纷纷北移,接上市级机关的住宅小区。这小上百栋楼聚于一处,外观整齐划一。单住干部,国内罕见。赵渔曾为此叹息。他不人情愿地给出了一个判断,称北门诗碑以外的地段为权钱结合部。

  回家没坐多久,喜儿就打来电话,说是在岷江边上的一条船上订了座,五点半他打车过来,接他们一家三口。赵渔的母亲抱怨说:回家凳子没坐热,叉要走了。赵渔对儿子说:你留下来,陪陪爷爷奶奶,怎么样?赵高说:我想吃德克士。他爷爷说:三苏雕像广场有一家德克士,还有什么小蹦极。赵高一听小蹦极,顿时慌了,他在成都玩过的,一蹦几米高,却听他并不严厉的父亲说:你这会儿看动画片,等爷爷奶奶吃完饭,再带小家伙的兴奋劲,于是得以控制。赵渔平时就这么训练他,像训练。只小狗。

  六点钟,几个老朋友聚于江边。尹治平开来一辆银白色的雪铁龙。去年他开普桑。他是某职能部门的一把手,于满届了。春节后的人大会上,通过他连任一届。当时他曾给赵渔打电话,向老同学报告他没动。他大赵渔一岁,论年龄也不该动的。赵渔问他是否打算再上一层,他说,干满这一届就到政协喝茶去。尹治平为人散淡,干三:作很有一套,单位的副职和中层干部都愿跟着他。他和李进不同。李进作为今天出版社的社长,事必躬亲。李进的性格导致他在单位的独裁局面,如果赵渔听从他的劝告,日后做他的接班人,势必进入业已形成的独裁格局,而这恰恰和他做人的原则背道而驰。所谓独裁,一个人说了算,其实是深陷在他人、深陷存群体之中。赵渔的原则是:保持个体的完整性,决不被群体所淹没。这和他长期的哲学思考有关系。对他来说,哲学就是生活,而不是生活之外的东西。

  尹治平穿戴随意,倒是喜儿西装笔挺。喜儿去年实施减肥计划,减下了十七斤。为防止脂肪反弹,他坚持在楼顶上锻炼。而防范自己懒惰的另一个措施是买下了两套名牌西装,如果体重回升,西装也只好送人。作为不缺钱的单身男人,随着体重的下降,自信心也上升了。他希望活出别样滋味。昔日肥硕的男人正走向新天地,赢得身体的某种形状。从今往后,他可以从身体出发,而不是从钞票出发,走近某一位令他心动的女人。

  三个男人呆在船舱里,两个女人沿着江堤往前走,数月不见,她们要单独说说话。江面开阔,夕阳在水中托长丁影子。蒋韵一身雪青色套装,配若粉红衬衣,衬衣的领子翻出来,脖子上缀一根铂金项链。她身高腿长,同穿了高跟鞋的商女一般整齐,身线的起伏略逊一筹。凭这身段,她做了十年时装店,去年回单位上班。她比商女大一岁,快满三岁了。初回单位时,她挑衣服比较谨慎,过一阵就渐渐放开了。挣了钱就得花钱,不可辜负好身段。她向来活得主动。当年她追求赵渔,现在她挽着赵渔的老婆的手臂。商女穿套裙,颜色介乎青与蓝,系一根珍珠项链。蒋韵停下来,细看那些小珍珠,却摸了摸她的脖子,对她说:你这肌肤,这脖子的线条……商女被她摸得面上一红,抬头蚀若夕照。

  有个男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们的身影,这男人是赵渔。喜儿说着什么,赵渔将视线收回来,放到喜儿脸上。

  喜儿在一家民营公司做营销部副经理,去年春节他和李逢在油菜地里打了一架,而李逢是这家人公司的副总裁。喜儿好}三抱不平,从小就这样。李逢勾引蒋韵,让喜儿发现了,追踪至城郊的农家小院,冒着寒风顶着冷雨盯梢,听了一回八辈子不想再听的床上戏。第二天他找李逢谈话,要李逢悬崖勒马。两个男人唇枪舌剑。元宵佳节的下午又在油菜花中碰上了,三言两语就动了手。

  李逢和他们三个人,都是中学的同班同学,

  李逢原是班上的小可怜,有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他酷爱乱坟堆里的人骨头,时常对它们喃喃自语,抒发满腔愤懑。整个中学时代他都不叫李逢,只叫跑得快。这绰号是尹治平给他的。尹治平打篮球,篮球滚远了,李逢像一条狗一窜几十米,捡了球还洋洋得意,三大步上篮,却不敢投球,身子一转将篮球扔给瞪着他的尹治平……另外他还叫驮得重:他一直有义务替别的同学驮书包,最多的一次驮了七个书包。他阴劲十足,念不完的咒语,毕业后出落得一表人才,在公司节节攀升,跻身成功人士:拿年薪的副总裁。李逢终于回到李逢,跑得快无影无踪。他有形有款,视老婆如粪土,在藉韵心绪欠佳的时候邂逅蒋韵,春夏之交在野地得手,大干尹治平的老婆。李逢从此豪情万丈,要把蒋韵娶回家,打倒尹治平,在赵渔和喜儿跟前显摆。喜儿教训他就为这个,当着蒋韵的面,专打他这个老同学以及公司副总裁。两个男人的脸上都打开花了,喜儿开了一朵小花,李逢开了一朵大花。事后李逢倒主动讲和,在蒋韵面前显示高姿态。同时蓄了一把阴劲: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这些事,尹治平只有所风闻,他弄不确切的。他不敢深究自己的老婆。蒋韵得来不容易。再者,是他越轨在先,老婆出格在后……

  赵渔作为早已离肝家乡的局外人,反倒是个知情者。自从单位配了车,他回老家等于从东城走到西城。平时蒋韵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她般不打他家里的电话。热线持续丁半年多,每周至少一次,哪怕三言两语,赵渔回眉山,蒋韵备足了心情打扮,见面却淡淡的,心情与表情并不同步。她宁愿同商女亲热……

  尹治平和喜儿正说起阳小兰。田小兰是喜儿去年结识的一位女友,其实就住在他楼下,两家隔一层预制板。素无往来,见面都不一定打招呼的,却突然有一天成了好朋友。田小兰患有失眠症,喜儿的歌声干扰了她的午休。她上来敲门,委婉地提意见,对这个单身男人的幽默和生龙活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在楼顶上晾衣裳,傍晚叉一起收衣裳,这一晾一收,二人就成了好朋友,其间的细节十分有趣。从那天起,他们就开始交往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尹治平说:我以为你今天要带她过来,让我们瞧瞧。

  喜儿说:时机尚未成熟,再说今天她在医院值班。

  尹治平说:她漂亮吗?

  喜儿说:过得去吧,比不上你的老婆。

  尹治平笑道:你得抓紧点,该出手就出手,生米煮成熟饭,下锅成汤圆,

  喜儿笑道:汤圆是已经搓好了,只等水烧开。

  尹治平说:烧那一年多,还没烧开啊?你这烧火匠手艺太差。柴木烧不旺,索兴泼它一桶油。

  赵渔说:田小兰有老公。

  这时,船舱外响起两个女人的足音。尹治平说:管它老公不老公。

  蒋韵的长腿跨进了船舱,她对老公说:你们说啥呢?不管谁的老公?

  尹治平说:我们正在研究喜儿的问题。要拿出一个方案。

  喜儿说:这店家怎么还小上菜。

  两个女人入座,蒋韵对喜儿说:今天没外人,我们都想听听你的情况。你和田小兰有进展吗?

  喜儿说:原地踏步。

  蒋韵说:上次你就对我说原地踏步,这又过了几个月了。

  尹治平说:你们楼上楼下的,你下去她上来还不方便?搞什么原地踏步,练腿功啊?

  蒋韵说:你别插嘴好不好?你一插嘴就说到一边去。

  尹治平摇头说道:不许领导说话,真悲惨。领导碰上了领导……

  蒋韵瞪他一眼,他就闭了嘴。商女抿嘴一笑。她望着喜儿,希望听喜儿讲。对这个去年还虎头虎脑、今年却西装领带的男人她很有好感。喜儿找李逢打架,至今瞒着尹治平,商女佩服这样的男子汉。血性男儿的情爱故事,该是与众不同的吧?她望着喜儿的眼睛,似乎今天才发现,喜儿的五官原本生得不错,牙齿特别整齐。

  蒋韵说:她老公那边如何?既然他住在乐山,他们之间又长期冷淡。

  喜儿说:她老公很凶,回来一次吵一次。

  蒋韵说:动不动手呢?

  喜儿说:动手。

  蒋韵说:那你怎么办?听任他们打得惊天动地。

  喜儿说:惊天动地倒好,我也有个理由上门干预。他们打架几乎听不到声音。

  尹治平笑道:邢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在打架啊?

  喜儿说:田小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还是忍着,对我也不讲。问她呢,她眼圈儿红了,眼泪就是不掉下来。她也反击,用指甲抓破他的脸。那人是从部队下来的,有一次我听他在楼下喊,老子毙了你!

  赵渔说:某些军官对士兵的态度。

  蒋韵说:为什么不离婚。

  喜儿说:也许有顾虑,田小兰有个女儿。

  尹治平说:依我看,你原地踏步也不是办法,你要主动出击。你和田小兰的关系更进一层,她就可能打消顾虑。

  蒋韵对老公说:你倒是经验丰富。不过,这个办法值得考虑。商女,你说呢?

  商女点头。赵渔说:喜儿,你迟早得寻一个突破口。

  尹治平嘻嘻笑,他又想到一边去了。

  这时店家上了菜,全是岷江打捞上来的野生鱼。尹治平带了一瓶五粮液。五只杯了举到空中,最后一抹夕阳让美酒泛红。两个女人杯酒下去脸也红了。关于女人喝酒,赵渔有个理论的,所谓酒与色,原是不可分。酒后的女人分外妖烧。赵渔却不知,他老婆就曾经在一个特定的场所妖娆,喝下一堆红酒……

  蒋韵手臂长,隔着桌子将酒杯伸过来,同赵渔轻轻一碰,并不言语,先自啜一小口。赵渔把酒干了,她也干了,二人仿佛上演了幽哑剧。没人留意的。喜儿问起蒋韵的调动,尹治平说,估计问题不大。蒋韵掉头瞧了别处。

  赵渔不知这事,瞧瞧这个叉瞧瞧那个,他想:蒋韵的单位不是挺好吗?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尹治甲想让老婆换个单位,一个穿制服的单位,肩上还有两块牌子。蒋韵本人无所谓,丈夫为她锦上添花,是弥补过错的意思。这两年,他一直有一种纠错的心态,也许是为了继续犯错误。犯一次纠正一次,不让错误堆积如山。这好比用橡擦擦掉字迹。调动进展顺利,却卡在了一个关键环节,有人拦路,索要义路钱。刀治平做了几年一把手,被这家伙视为腐败有方,既然要过他的关口,买个门票也是应该的。尹治平回家同老婆商量,蒋韵断然拒绝。蒋韵说:我们辛辛苦苦挣的十净钱,岂能塞到这种人的脏手上?但事已至此,尹治平也不愿放弃,存老婆定下的框架之内继续施展外交。最近几天,这件事在某种外力的干扰下节外生枝,尹治平若知就里,定当后悔多此一举。聪明能干的单位领导,回家干了一件蠢事。

  蒋韵想在赵渔面前谈这个话题。她曾经当闲话讲给李逢听,李逢却引出一个神秘的男人……

  蒋韵下座,去丁卫生问,埋下脑袋,瞅着船舱下面的江水。她想,那个初看并不起眼的男人,那个能量大得惊人的公安。蒋韵和他接触过两次了,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李逢故作神秘地对她解释:伟哥嘛,就是伟大的哥哥。

  蒋韵直起身子,头和屋顶一般高。墙上有镜子,她瞧着镜中的安人,一杯五粮液使她脸发烫。漂亮的女人,三十三岁的女人,有独立于男人的自主意识……她一面扎裤子一面端详。雪青色套装,粉红衬衣,脖子上的铂金项链……中学时代她在篮球场上尽显英姿,黑洞般地吸引尹治平。她做了卜年的时装店,城里的时髦女人,争羡她的模特身材。可是这座复杂的城市,这些个喧嚣,这隐秘的场所,豪华酒店……官与商各显其能,叉相互交叉,盘根错节。蒋韵是过于招眼了,不被人打扰,不被这样那样的手拖到晴处或明处才是怪事一桩。她和商女不同。大城市的生活相对简单。简单和复杂乃是都市生活的两极,商女想要简单,简单就在手上,且不须牢牢地加以把握。轻轻松松的简单,生活像一湾春水流淌。而眉山这样的小城,你每天晃来晃去,如果你恰好有一张俏脸或两条叉直叉长的美腿,你就是叫不出名字的老熟人。陌生的穿梭根本行不通。你想要简单,到手的却是复杂……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