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宰客
我是河北人，妻子是山东人，几年前我在北京认识了她，并且深深地相爱了，等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妈却坚决地反对嫁给我。见实在说服不了妈妈，我们便来了个“先斩后奏”，瞒着她妈妈登记结婚。待妻子怀了孕，生米已成熟饭，她便想回家认亲，让她妈妈看看我这个“准女婿”。为保险起见，我们在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就坐火车从北京来到了泽镇，没想到才刚到，我们的孩子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一切都等不及了，赶紧做准备吧！”同病房的一位大妈，一边照顾着自己刚出生完的儿媳妇，一边对我说。我本想打电话找妻子的娘家人来帮忙的，听了大妈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妻子有了欲排便的感觉。医生说这是要生孩子的信号，让我赶紧把妻子扶进产房。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位大妈见我笨手笨脚的，忙过来帮我的忙。
到了产房后，我被医生拒在门外，却把那位大妈留了下来，我有些过意不去，隔着门连说谢谢。大妈说：“这里有我，你赶紧去烧碗红糖水，煮几个鸡蛋过来。”在火车上我就听妻子说过，她们老家有个风俗，就是生完孩子马上要喝红塘水吃鸡蛋，说这样能补充体力。我从产房门口走到病房，心里一下没了主意，心想黑天半夜的，这家医院又没食堂，我到哪里去弄这些东西啊？
大妈的儿媳妇见我犯难，便对我说医院门口有夜市，可以到那里去做。我一听赶紧往外跑，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夜市上做生意的大多提前收摊了。雨越下越大，我身上已经全被淋湿。我正在失望的时候，猛然发现路边一个小吃店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于是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对店主说：“麻烦您，快给我烧碗红塘水煮几个鸡蛋！”店主是个男的，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他看了我一眼，说：“做这个干什么？”我急切地说：“我老婆快生了，我要烧碗红塘水给她喝。”店主为难地说：“可我这没有红塘怎么办？”
我一听心里凉透了，但我还没有死心，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您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可以多给你钱！”
这时从另一间屋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说：“我们家里有，你能等一等吗？”我问她家离这远不远，她说不远，一会就能回来。我说行，我等您。她找了把雨伞就去拿红塘，店主却一把抢过雨伞，说：“这么大的雨，你不要命了？你在这守着店，我去拿！”说完跑进了雨中。
我一看他们是夫妻俩，便说：“老板娘，你老公挺心疼你的！”老板娘说：“你难道不心疼你老婆呀？”我说：“当然疼了，我就是心疼才要做红塘水的！”
老板娘抬头看了我一会，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我说：“我是河北的。”老板娘说：“那怎么跑到这里来生孩子了？”我见店主还没来，就把我和妻子偷结婚，现在想来认亲的事情说了。老板娘听后半天没有吭声，我又说：“都是这个丈母娘害的，她太自私了。要不这会还用得着我急吗？我早打电话叫他们来了。”
这时店主回来了，老板娘拿过红塘，说：“小伙子，咱把话说清了，我这红塘水可是贵了点？”我心想她肯定见我是外地人，想讹我一些钱财，但我又实在没别的办法，便说：“那您要多少钱？”她说：“红塘水500块钱一碗，鸡蛋10个，50块一个，不多不少，一共1000块钱！”
“什么？”我一听两眼都瞪直了，说：“你这是想宰我呀？”
“对，就是这个意思。但你可以不要，我这可是提前说的。”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
我看看外面的雨，耳边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我不能再等了，于是咬了咬牙说：“我，我给你！”
我掏出1000块钱扔给她，心想：瞧你这事办的，天一亮我就打投诉电话，让你宰我！
店主却是好心肠，同老板娘说：“收10块钱就算了，怎么能收这个多呢？”
老板娘说：“不多，才1000块钱，现在你让他拿10000块钱也买不来红塘水呢！”说完收了钱，然后又同店主说，“老头子，我先回家睡觉，你赶紧给这个小伙子做出来。”店主显然是个“妻管严”，点头答应了。
等老板娘走后，店主对我说：“小伙子你别急，我老婆这人是个财迷，回头这钱我一定退还给你。天亮了你来拿钱，我们是本分人，不会宰你的！”
我一听心头一热，也没了告他们的想法了。
红塘水和鸡蛋做好后，我向店主借了把伞打着，小心翼翼端进了医院。刚到产房门口，大妈从里面走出来，一头大汗地对我说：“你老婆体力不行，孩子老是生不下来。”
我急了，红塘水差点给泼了：“那怎么办啊？”
大妈说：“刚进去一个人，说是你们的亲戚，她把我换了下来，等一会你和她商量商量。”
“亲戚？”我想现在这个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莫不是想来偷孩子的吧？我急忙凑在门缝上我往里看，只见刚才讹去我1000块钱的老板娘在里面。
我慌了，忙同大妈说：“大妈，快，您帮我再去看看去，我根本不认识里面的那个人，她可能是来偷孩子的！”
大妈也慌了，赶紧走进了产房。这时有位医生见我老扒在产房门上，便过来赶我，一边赶一边说：“你这个大老爷们，看生孩子干什么？”我只得回到病房坐着。
不一会，那位热心的大妈走了过来，她说：“说也怪，你老婆一看见那位老姐，顿时来了劲，一下就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大胖小子，恭喜你了！”
我听完就往产房跑，刚才赶我走的那位医生见我想冲进去，便不高兴的说：“你是她什么人，怎么老往这边跑？”
我说：“她是我爱人！”
那个医生说：“生完了，是个儿子，你快去看看吧！”
我跑了进去，见那位小吃店的老板娘正用毛毯包孩子，妻子无力的躺在产床上。
老板娘看见我后急忙说：“快给她穿上衣服抱回房间去！”
我过去给妻子穿衣服，妻子扒在我耳根说：“这是咱妈，她同意咱俩的事了！”
“啊！”我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妻子说：“咱妈以前见过我寄给她的咱们的合影照，她说她和我爸新开了一个小吃店，在小吃店里认出了你，就赶紧过来了。”
妻子紧接着说：“一看见咱妈，我就浑身有劲，一下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穿好衣服，我把妻子抱回病房，赶紧端来红塘水让她喝，又剥了个鸡蛋让她吃。
丈母娘在一边看着，说：“我女儿没看错人，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小伙子！”
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我妈说她是故意试探你的，看你疼不疼我，所以才要了500块钱一碗的红塘水，50块一个的鸡蛋！”
丈母娘笑着说：“生米已成熟饭，我就是想自私也自私不成喽！”
看着妻子一边吃着鸡蛋一边喝着红塘水，又看着丈母娘怀里抱着的我亲爱的儿子，我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