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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笑而过(我的律师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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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往事一笑而过(我的律师生涯)》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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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估计小盈在看守所不会发生意外的,你觉得呢?”

        张枫确实是个细心人,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用手指轻轻地敲着窗子,接着说:“唉,人有时真不可理喻,小盈其实与你也没有多深地交往,你却如此用心地帮她。我跟你吧,也不过只是同学,而且上学时也没有什么交往,现在却也深深的担心你。不可理喻…,嗨…”

        我不想接着她的话题谈下去,便说:“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少来找我,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一点为好。想想,小丫头,你还没有结婚呢,别得不说,你要是有点意外,我可没法向你未来的老公交待。”

        她也没有接我的话题,而是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以静制动,暂时不与pol.ice打交道,装出一幅与不再参与此事的样子。而私下呢,认真了调查小盈的家世背景,以便摸清此事内幕。我看先找她的导师谈谈,何教授曾给我们带过课的。”

        我觉得她的想法不错:“好的,我今天下午跟何教授约一下,看看能不能尽快见一面。到于严书记那边,他若是问你,你就说是远房亲戚,家里人再没有找过你就行了,这事不要让他插手了。”

        张枫同意,并希望陪我一起去找何教授。我想了想,觉得倒也无妨。

        快到上班的时间了,我送张枫下楼并打了辆“的”。

        张枫突然用力抱了一下我,迅速上车走了。

        我望着她驶去的方向,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十一

        周五晚上,我和张枫如约前来拜访何老教授何邦危先生。

        何教授仍然住在校内一所六七十年代建的旧楼上。楼前有一池清水,恬静美丽。

        我们在昏暗的楼道转来转去,终于依稀辨清了先生的家门。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何老先生颤颤微微地摸索出钥匙,打开这扇栅栏式的防盗门。

        先生热情地伸出双手:“欢迎啊,小于、小张。”

        我深深地给先生鞠了一躬,然而握住先生的双手:“老师,我们来看您了。”

        先生的手枯燥冰凉。

        先生的老伴早已去世,两个孩子全部下岗失业,听说在外面卖大排当,也不与先生来住。先生家里仅有几件破旧的家俱。水泥地面倒是整洁,还有水渍,看来先生在我们到来之间刚拖过地。

        望着先生稀疏的白发,枯瘦的身影。我不由地鼻子一酸……

        这就是我国最卓越的法学教授!先生是三十年代剑桥的博士,精通八门外语,译述颇丰,饮誉中外,他的某本专著是我国法学界唯一可以真正与西方法学大师对话的作品。先生一生坎坷不堪,文革被下放,此后虽重回校园,然而由于某些学霸嫉妒先生的才华,一直对其打压,直到退休前也没有评上一级教授。而那些所谓的年轻新秀,却通过抄袭、欺骗等手段,早早是什么博士生导师了。

        中国的学术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先生一向衣着整齐,一幅学者风范。今天仍然是洁白的衬衣,深蓝的领带。

        进入客厅,只见有一幅中堂,严整雄浑的欧体楷书:危行言孙。

        张枫看了看字,心事沉重地向我使了个眼神。

        “危行言孙”语出孔子《论语.宪问》,全文是:“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意思是,政治清明时,尽可言直行正,假如天下失道,行可正,言论则要变得圆滑一些。也就是说,当你不小心入“危邦”或“乱邦”,就必须认清形势,明哲保身地想办法“全身而退”。

        十二

        何老先生正忙着为我们准备茶具,我望着他,微笑着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老师,您受苦了。”

        先生淡然一叹:“朋友送的字,未必是我的写照。倘若我年纪时能做到这一点,嗨,不提这个。我这一生啊,遗憾的事不少,后悔的事不多。”

        张枫懂事地扶先生座下,“老师,您坐下同小于聊,我来倒水。”

        先生略带尴尬的说:“我这儿很少有人来了,没有好茶,委屈你们了。”

        张枫冲先生调皮地笑了笑:“我们在您老面前就是孩子,茶可以不喝,但是您得给孩子礼物啊!我上学时就知道您是书法家,这次一定要送给我们幅字!”

        我估计先生这个年纪可能抬不起胳膊运笔了,于是赶紧打断张枫的话,“你这小姑娘可真贪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很少以书法赠人的。再说了,你也不懂书法,拿着不浪费吗?”

        先生笑了笑,“好吧,孩子,过会我给你几个字,但是没有力气写很多了,老了啊。”

        先生望了望我,关切地问:“小于,现在常常读哪方面的书,对宪政问题还有没有兴趣?”

        我答道:“法学方面的书已很少看了,虽然市场上新作不断涌现,但不过是虚假繁荣罢了,几乎没有几本值得读的。象您老这样治学严谨的人已是很少见了,现在的法学家,一是外语能力强的极少,研究能力有限,你看他们的著作中有几人能引用外文?二是缺乏思想性,大都有一个宏大的题目,内容却泛泛之极,根本就不是学术。”

        我接着说:“所以,我目前主要是读历史,试图从历史来把握和认识社会。从这个视角,我觉得好像更有益于加深对宪政问题的思考。”

        先生满意地笑了笑:“不错。我建议你精读阿克顿(ACTON)的书,他是把政治学与史学结合得极好的学者。另外,仍然要坚持写些东西,把自已的思考及时记录下来。当然,我知道,你写得东西大多是发表不了的,因为你在独立思考,同主流意识形态往往不太一致。但不要灰心,我们是为学术而努力,而不是世俗功利。”

        我叹了一口气,“让我灰心倒不是费尽心血写的东西不能发表,而是目前的执法环境,乃至整个社会的道德虚无。”

        先生同样感叹道,“那倒是。特别是你们七十代前后的这一批人,我是很看不上的。甚至不如文革时期的那代年轻人,你们只有功利,没有信仰。”

        先生拍了拍我:“小伙子,你是个例外。上学时,我很喜欢你,也很担心你。主要是担心你踏入社会会吃亏的,象我一样。看来我错了,你这孩子还是很懂得忍耐与迂回的。这点比我强!”

        先生接着说:“至于执法环境,你是做律师的,是亲历者,体会自然深刻。你又在宪政方面做过研究,视角应当比一般人高一些。你说说,那些整天吆喝司法改革的人,是不是法盲?”

        我笑了笑:“我对司法改革这个话题从来没有任何兴趣,在不存在司法独立的政治体制下,司法改革可能是无源之水。”

        先生点了点头。

        张枫看我同先生谈的法学问题越来越多,怕我忘了来此的目的,于是赶紧转换话题说:“老师,你有研究生叫李盈吧,听说她蛮聪明的。”

        先生答道:“我这个人啊,年轻时就立志决不为官。所以,有时想想,也挺对不住自已的学生。比如李盈吧,这孩子聪明、用功,但毕业找工作一直不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传道、授业、解惑,您都做到了。您的治学精神、道德人品都会让我们终生受益无穷的。李盈的确不错,在我的律所实习过,水平很高,也很踏实。但是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来找您,就是想让您动员她再到我们律所工作。”我说。

        “李盈以前每周都给我打个电话的。最近半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这孩子哪里去了?”

        “那您有没有她有的联系方式呢?”

        “嗨,你不知道,这姑娘的父母在她毕业前出事了。她父亲是南方西北某省委副书记,因为经济问题,被判刑了,她母亲服毒自杀了。所以啊,我很担心这个孩子啊!”

        我心头一颤,沉默了一会。

        后来我们又同先生聊了一些别的社会问题。怕令先生伤心,我们始终没有把李盈的现状告诉他。最后,先生到他的书房写了两幅字,用旧报纸包起来送给了我俩。

        临别前,我再次向先生深鞠一躬,感谢先生的教诲。

        先生紧紧握了握我俩的手,动情地说:“我老了,不中用了,已很少有人来看我了,所以,我得感谢你们!”

        看到先生的情绪低落,于是我握着先生的手说,“老师,我们一定再来看您,你要多加保重,注意身体,过去的事也罢,现在的事也罢,都不必用心了,后来事自有后来人。安渡晚年吧。”

        先生摇了摇头,淡然答道:“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你们放心吧”

        十三

        小盈的家庭悲剧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伤感或同情。

        这也许是因为我在内心深处并没有对她产生深切的爱,或者,也许是做久了律师,看惯了世态悲欢炎凉。

        不管怎样,我对自已在这件事上的情感麻木感到震惊。

        我怎么会这样一个人?

        我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已的人品。

        这种怀疑在脑海里持续了几天。

        最终,我觉得真正的原因可能在于小盈的父亲是一位曾任省委副书记的官员。

        童年的凄苦经历,造就了我今天强烈的仇官、仇富心理,说到底,也就是仇恨强势人物。

        我的父亲是一位极其懦弱的男人,而我的母亲则是一位除了抱头痛哭外没有任何处事能力的人。

        所以,在我能够记忆的童年生活中,村里的许多人,特别是村长、村支书那个家族,总是不断地欺负我们家。比如,看到我们家分的地肥沃,便强迫我家同他们家换,或找个理由收走,重新分地。

        我清楚的记得,我九岁那年,村支书一家发现我家自种的树林渐已成材,便组织部分村民以违法垦地为由强行没收,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