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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虎日》    作者: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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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这个温情脉脉的自认为是现今革命开创者的随从,对他心目中的领袖发生了深深的爱戴之情。他饱含感情地说:“大哥,如果疼,实在疼,就喊叫吧。这儿又没有人,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因极度的疼痛而喊叫甚至大哭正说明你虽然是领导,却有人情味,有血有肉,这会给你锦上添花的,一定会传为佳话。”

            经乞丐这么一开导,尤骨子大声呻吟开了;紧接着他的呻吟变成了嚎叫,宛若一匹受伤的狼在高原上嚎叫。他的狼一样的嚎叫一定会引起附近村庄的人们的恐惧,引起远处路人的逃离。

            尤骨子如今精神倍增,神清气爽,站起来,拿上那半块磨石。乞丐拿上另半块。他把刚才绑尤骨子的麻绳团成一团,塞进兜内。他马上又掏出来,塞进另外一个烂兜里,手伸进第一次放麻绳的兜里,摸了摸,满意地闪闪眼睛,于是和他的统帅尤骨子起身踏上了回乡的征程。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人追上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少年;中间是个中年人;后边有一个老年人、两个中年人、两个妇女、一个年轻人。乍一看,这多像父亲打儿子,那老汉是那孩子的爷爷,父亲的父亲来劝他的儿子别打他的儿子。但那少年刚刚跑到今革随背后就捅了乞丐一拳。他被这一拳捅得向前趔趄而去,终因失去平衡,栽了个狗吃屎。他手中的半块磨石摔脱出去,碰到了树上,成了两半(磨石由于常年使用,磨得中间凹下去,已经纸一般削薄)。尤骨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中年人打了一棒,趴到地上去了。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想要反抗,可是被后面赶到的中年人一人一拳再次击倒了。两个妇女不断在他的脸上、身上扇着,骂着:“疯子,乞丐,竟敢偷我们的磨石?拿过来!”

            尤骨子虽然挨了那么多拳头,摔了那么多次跤,可他手中的磨石──这个暂且借来进行革命的武器却没有丢手。他扬起脸说:“这个不能给。这是我将进行的革命行动的武器。你们真是一群愚民呀,太愚笨了,你们难道真的理解不了我正在进行的革命吗?!”

            “革命个屁!你这疯子,从哪儿捡了这身灰皮,就冒充开红军了?”那个少年抢上前来,不由分说把尤骨子攥得紧紧的磨石夺了过去,“这疯子把磨石打断了。这还有啥用?可惜这块油石了。”他又踢了尤骨子一脚。

            中年人说:“你偷块糙石也就算了,这块油石,我磨刨刃、凿子可全指它哩。”

            现在才撵上来的老年人,见疯子和乞丐都被打翻在地了,他站下,猫着腰喘了一会才说出话来:“算了,算了,已经折断了,也就算了。把这半截拿回去,还能凑合着用。”

            那伙人在走前,那个少年和那个青年还不解恨,一人在尤骨子和乞丐身上踢了一脚。他们走后,尤骨子爬起来,看见乞丐头上磕出的大肿包破了,流着血。他二话没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一把路上的尘土罨在乞丐的伤口上。血顿时止往了。

            乞丐愤怒地说:“这群疯狗,乱咬乱撕,一点也不客气,没一点革命群众的味儿。”

            “狗屁!还革命群众呢,简直是一群恶霸地主。一定是一家大款,不是大款,绝对不会如此恶毒。”

            “我实在找不到别的石头,就趁讨饭的机会把一块放在门口的油石揣进怀里,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为了一块石头还撵上来。也怪咱们耽搁太久了。”

            “是呀,都怪那驴日的……算了,算了。你刚才说什么,讨饭?应该说借饭。你那个‘揣’字不是用得很好嘛。以后注意点。”尤骨子批评道。“这儿还有两个半截石头,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革命的武器还在,只不过小了一半而已。小了反倒更好,咱们可以投掷得远一点,瞄得准一点。”

            “哎呀,大哥,你还要砸汽车呀,人家不打死咱们?”

            “今革随同志,革命是艰苦的,甚至要流血牺牲,但它又是前仆后继的,牺牲一个就会激发千万个,革命者是杀不绝的,越杀越多,越残酷镇压,越坚如磐石、硬如金刚。”他说得很慢,有意显出语重心长的样子。他把一块石头递给乞丐,他自己拿着另一块。

            “你刚才叫我啥?”

            乞丐没有吭气,他没有听清尤骨子的话。

            他们走在宽敞的两旁长满高大的杨树的大路上。已经远远离开了刚才穿过的那座村庄,眼看又要进入另一座村庄了。前面那座村庄的炊烟已经在望了。但是还未遇见一辆小轿车,以实施他们耽搁多时的革命计划。尤骨子心生一计:和今革随一起埋伏在路旁树后的土坎下,等小轿车驶过时,狙击他们;猛掷石头,定能击中轿车的挡风玻璃,穿透玻璃定能击到大款的头上;如果轿车速度太快,投出的石头至少也能击碎轿车侧旁的玻璃窗,打到大款们的肩膀上──总之,不但袭击了大款的血肉之躯,还可以给大款们造成严重的财产损失。妈的,破坏个把轿车是微不足道的,是革命的必然产物,将来还要炸毁广州、深圳、海南──南方那些大都市里的腰缠亿贯的大款们的别墅、城堡和高楼大厦呢。

            尤骨子和乞丐埋伏在路边麦地里,在等大款们的轿车通过。尤骨子意识活跃,思绪万千,大脑像过电影一样图像纷飞。但他的肚子却咕咕叫开了,饿得心里虚慌极了。他听见乞丐的肚子也在咕咕地叫着。他意识到他们好久没有吃饭了。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腼腆起来,嘴张了好几次,最终没有把他的话说出来。他的肚子更加猛烈地发着脾气,他实在难以忍受饥饿的折磨,横横心,咬咬牙,说:“大哥,我饿坏了,先吃点。你饿吧?”

            尤骨子虽然早已饿瘪了肚子,恨不得抓把土吃了充饥,但有碍于作为今革随的领导人的面子,他强忍住饥饿说:“不饿。你自己吃吧。”

            于是,乞丐掏出了从镇上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发了霉的粘满污秽的油条吃了起来。他吃得津津有味极了,宛若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这使以革命统帅自居的尤骨子再也忍受不了钻心的饥饿了。他咳嗽了一声,拿腔拿调地说:“今革随同志,好吃不好吃呀?”可他的声音里含有的可怜巴巴的味道把他的企图暴露无遗了。乞丐听后,受宠若惊,他想他又有可以使领袖感到需要的东西了,等于他再次立了大功。他急忙掏出一段发黑的甘蔗,递过去,说:“大哥,请品尝,请笑纳。”他做出一副敬献的姿态,右脚前迈一步,右手前伸一尺。他的这套把戏把尤骨子逗笑了。他自己也笑了。

            “今革随同志,这是对的,你吃什么,我也得吃什么;我们都是革命者,不能分彼此,更不能分等级。”他心想:是啊,革命要一律平等,你不能显得高人家一等,搞特权,那人家还会紧跟你吗?他吃完了甘蔗,越发感到饥饿如狼似虎了。甘蔗刺激了他饥饿的神经,使那种长期不进食的麻木状态变成了兴奋状态。他饿得浑身发抖,心慌气喘,仿佛马上就要昏厥了。

            “今革随,咱们到这座村庄向老百姓借一顿饭去。”他有气无力地说。

            村庄边缘有一户人家。主人看见来了两个乞丐,站在院畔,看着他们走近。尤骨子老远就吆喝开了:“你真是我们的好群众,早早就等在这里迎接我们。我们革命革饿了,在你这借一顿饭。”

            主人笑笑说:“现在连要饭都要出新花样了。”

            尤骨子说:“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要饭的,是当代红军,你看我的军装。你把我们看成要饭的,也不怪你。他本来就是要饭的出身,我把他吸收进革命队伍刚刚不久。”

            主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惊疑,仍然笑着,“好,给他们舀些麦吧。”

            主妇舀了一碗生苞谷端来了。

            “我们不要生的,要熟食。”

            “就是和其他的要……”他没有把“饭”字说出来,“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们不是要麦子,就是要钱。馒头要不要?”

            “要,要。我们绝对不是要饭的。我们革命的肚子空了,需要填充。”

            主妇拿来四个馒头,递给尤骨子。尤骨子高兴地说:“你们是真正的革命群众,这才真正体现了军民鱼水关系。”

            主人和主妇都笑了。

            尤骨子和乞丐边吃边朝大路方向走。他们看见一个姑娘扛着农具走过来了。尤骨子想,这个少女一定是刚才那人家的女儿;那家的主人、主妇都是非常支持我们的,那么这位姑娘也一定会支持我们。

            “喂,你好!”尤骨子赶前一步,说。

            姑娘一愣,站住了。她把锄头仍然扛在肩上。

            尤骨子继续说:“我们是红军,非常需要你的支持。请你送我们一程,就像当年那样。”

            尤骨子手伸过去要拉姑娘的手。姑娘把手一甩,跑了。尤骨子立即追上去。姑娘挥起锄头打他,他一把把锄头抓住。姑娘丢下锄头,又跑,尤骨子追过去把她逮住了。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流氓、土匪,我们是当代红军,需要你送送我们。”他把姑娘丢开,“只需要你挽住我的胳膊,唱一首歌,送上一小段路就行了,意思意思。”

            姑娘好像傻了,怔怔地望着他。他摆开双臂,走开了正步。脚抬得很高,双臂摆得很开。

            “来,挽住我的胳膊。”他走回去,抓起姑娘的手,叫她挽住他的左臂,“没什么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