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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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妮科尔的名字我们俩都沉静下来。妮科尔之死对他的影响远比他听表现出来的要深。
我在想如果她还活著的话她想必会给我出什么主意。
我从他身边走开，走到窗前。
我说：「在我留在这儿期间我想挣点什麽，我不想靠你的恩惠过活。我想再画画，我本来想问能不能替威廉画一张像。」
「威廉！谁会想要他的画像？」
「如果他有一对很善良的父母的话，这好像是一个多馀的问题。唉，可怜的孩子，完全被人忽视了，真是让人难过。我想叫你让我画一幅威廉的肖像画。」
「好吧！」他说。「画吧！」
「我得到城堡去，这儿的光线不够。」
「凯特，你什麽时候想来城堡都可以来。」
「谢谢你，我会告诉威廉是你要他的画像。」
「我？」
「是的，你。那会让他非常高兴的。也许在画这幅画的过程中，你也可以到画室来，对画的进展表现出一点点兴趣。」
「我对你的工作从来都是很感兴趣的。」
「你对威廉表现出一点点兴趣。」
「为你……什么都可以。」他说。
当我告诉威廉我要替他画像时他非常开心。
「是细密画吗？」他问。「肯德尔也会有一幅吗？」
「可能是。肯德尔有很多幅。我们在巴黎的时候我常替他画。」
「给我看看。」
「我没法儿给你看。离开巴黎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把什么东西都留下了。现在我们得看看能不能找到需要的颜料来替你画像。」
罗洛挺帮忙。他认识一个住在几哩外的画家，他想大概他能提供我们需要的颜料，但他有没有我需要用作基底的象牙板就很难说了。想到我们扔在巴黎的一切，我叹了口气。
罗洛去找那位画家，带回来一些颜料和犊皮纸，因为他那儿没有象牙板。
「犊皮纸也行，」我说：「不管怎麽说，十六世纪用的就是犊皮纸，很多细密画杰作都是用它作基底的。」
孩子们跟我来到了我最早替罗洛画像的那间屋子里。他们看我把犊皮纸铺在一块坚硬的白板上，把多出来的部分黏住，然後放在几张纸中间压。
威廉非常兴奋。看到他脸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挑衅的神情不见了，真是让人高兴。
我寻思我要替他画一幅很吸引人的肖像。我要让他和其他所有人都看到他高兴的时候会是个什麽样子。
我又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能工作真是太好了。我要像以前一样把一切烦恼都抛在脑後。
我坐著和威廉聊天，肯德尔也在那儿，他也要画一幅威廉的素描。威廉坐在那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他人眼里很重要。
我要慢慢画这幅画，我决定。说到底，我不仅是在画一幅肖像，我是在帮助一个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小男孩调整他的心理。
因为我爱在上午画画，孩子们便在下午上课；他们和尚娜在一起时，我便利用这个机会出去散散步或骑骑马。我最喜欢的是骑马。散步的时候，很难走到看不见城堡的地方。要走很远你才能看不见它，因为它好像是耸立在整个风景之上。
城堡里马很多，我挑了几匹，但有一匹枣红色小母马我尤其喜欢。它有些好动，但统驭严一点它还是挺听招呼，我认为它喜欢我骑它。
一天下午我来到马厩，玛丽克劳德在那儿。有人在替她给一匹马上鞍那是一匹以老实、温顺闻名的马，我知道。
「下午好，」她说：「你要骑马吗？」
我说是。
「那我们一起走好吗？」
我说那太好了，於是我们从吊桥下骑出去，沿著斜坡往下，边骑边聊。「我没想到你还是位女骑士，科利森小姐。」她说。
「我在英国骑马。」
「当然在巴黎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从混乱中逃出来你该有多麽高兴呀！」
「这麽一次也算是一大经历了，但没有人会想再经历一次的。」
「巴黎肯定有很多人也这麽想。不过……我好想念巴黎阿！过去的巴黎，当然。我想我离开巴黎永远也快活不起来。」
「唉，你会发现它已面目全非了，真是让人难过。」
「我知道，那帮傻瓜和他们的战争！」
我们默不作声地骑了一段。她领头，我在後面跟著。
「我从不骑太远，」她侧过头来大声说道。「太累了，我喜欢骑到我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就在那儿看看风景。」
「我们现在是往那儿去吗？」
「是的。我想到时候我们先把马拴好，然後……聊聊。骑在马背上不可能好好说话。」
我表示同意，我们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回头看了看，我看不到城堡。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猜出我在想什麽。「这就是我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从这儿不可能看见城堡。」
我们绕过一片树林。地势已变得更加起伏不平了。我瞥见在我们下面流淌著的小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著银光。
「这儿很漂亮，」她说。「我喜欢就坐在山顶上。那儿有几片灌木丛，有些长得还挺高……起风的时候还稍微能遮挡遮挡。我坐在那儿往四下里看。还能看到几英里远！」
我们到了山顶。
「我们就把马拴在这儿吧！真有些奇怪呵，我们居然又一起来了。「
我们拴好马，又走了一小段。
「就坐这儿吧！」她说，我们在一处灌木丛遮挡的地方坐下来。「我从没想过我居然还会见到你，」她接著说，「除非是在什麽聚会上。那时候我以为你要嫁给贝特朗·德莫特梅。那样的话我们见面就不足为奇了。」
「生活中常会发生些奇怪的事情。」我解释说。
「非常奇怪。」她转过身来看著我。「坦白地说，我对你非常好奇，凯特。我能叫你凯特吗？我以前就是这么叫的，是不是？你会叫我玛丽克劳德吗？」
「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她答道，带著一丝我记忆中她曾有的专横口吻。
她接著说：「我非常佩服你。我但愿也有你那种勇气。你有一个孩子但你却没有和孩子的父亲结婚。你多麽聪明！如果我没结婚的话，不知会高兴多少倍！但我想这么做对你来说要比我容易些！」
「是的。」我说。
「我并不真的爱阿尔芒莱斯特朗热。如果我真的爱他的话，我会不顾所有人的阻挡和他结婚的。我一直都很害怕罗洛……事实上我不可能是其他样子。他是个冷酷的人，凯特。只有在他身边生活过的人才知道他是多麽冷酷无情。」
「我想我已经看出来了。」
「这场婚姻是别人安排的，你知道，我很生气。我不想嫁给他，你知道这一点。我结婚前你在我那儿，你不会愿意嫁给一个让你感到害怕的人，是不是？」
「的确不会。」
「然後又有了阿尔芒。他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与众不同。他很殷勤，让我感觉自己有些非常特别的东西。我就想被人爱。你知道我们的事。野餐会的时候你也在，你还替我们带过那些字条。你还记得那次罗洛想抢你从女帽店替我取回来的字条吗？出租马车那件事…」
「我记得很清楚。」
「他那时候肯定就怀疑了，我非常害怕。如果以前就发生过那样的事……我想我不会和阿尔芒开始那麽一段的。」
我坐在那儿，眼睛瞪视著前方，回想著坐在那辆马车里穿过巴黎那令人恐惧的一幕。
「你知道，他怀疑我……即使那时候。」
我犹豫了一下，然而我不能告诉他我差点被劫持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然而，」她接著说，「他却假装吃惊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结婚的那一天……我是指那一天的恐惧。我想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结婚的日子，但其他人记得他们结婚的日子和我不是同一回事。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过来的。他也很清楚，自然。我想他并不太在乎。只是当有孩子要过早地降生时他才气疯了。我试图打掉它。没有成功。看著威廉这样子，谁会想到他曾是那样的顽固呢！罗洛有一套办法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後他逼我告诉他……一切。他将有一个不是他的孩子！你可以理解他是多麽的气急败坏。」
「是的，我可以理解。」我说。
「你认为他有理由生气。但首先是我不想嫁给他。如果我那时就有了你的榜样，我可能会跟他对著干。我可能使自己……就像你一样。你为什麽不嫁给贝特朗？你们订婚了。你们相爱。而且你还怀了一个孩子，然而……你没有嫁给他。这看起来很奇怪。」
「我做了我认为最妥当的事情。」
「你真勇敢。你在巴黎开了画室，你不在乎……好像也没人在乎。」
「我生活在一个落拓不羁的社会，正如我告诉过你的，在那儿世俗成规不像在宫廷圈子里那样被看重。」
［我但愿也生活在那样一个社会里。我什麽事都不对劲。我嫁给了一个我害怕的人……我也生一个不是他的孩子。有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死了算了，让别人去理会这一堆麻烦。」
「你绝不能这么想。」
「但我的确想……无时不这麽想。你知道，我试图打掉威廉对我造成了些影响。那并没有阻止他的降生然而……造成了一些损伤。我不能再生孩子了。这也是罗洛恨我的另一个原因。」
「他不能很你。」
「你现在说话就像其他很多人说的一样。为什么他不能恨我，请问？他当然恨任何妨碍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