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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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心事，绘画进展不顺吗？」
「不，绘画进展很顺利。」
「你真幸运，这么有才华！我料想你是觉得有了这种才华……噢，可它能弥补许多事情，对吧……几乎能弥补一切。」
她目不转睛地看著我，停顿了片刻，她说：「是什么事？一定告诉我，要是可能，我想帮助你。」
也许是她脸上的和善表情，也许是她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它说话时那种轻柔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我是如此的绝望，不管是什麽原因，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怀孕了。」
她热切地看著我，说：「我们不便在这儿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的咖啡端上来了，她心不在焉地揽了揽。
「你告诉我是因为你必须告诉某个人，」她说：「我很高兴我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到我的房子里来吧！我们可以在那儿痛痛快快地谈。别担心，我肯定能帮助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这种事发生过……许许多多次了。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的头脑。」
说来也怪，我感到轻松多了。她喝完咖啡，付过帐後，租了一辆马车，我们一起走了。
马车在从圣米叹勒大道岔开的一条街上停下。我们面前是一幢大概四层楼的房子。
「我们到了！」妮科尔说著，带著路，上了三级石阶，到了一扇由石狮把守的大门。她打开门，我们进了一个大厅，上面是一块浇铸的天花板，绝对雅致。一扇房门打开，出来了一个人－根据我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他是看门人。
他向圣吉莱斯夫人问候，好奇地看著我；我们走进一个房间，长长的窗户，窗外有个院子，里面长著一些盆栽的植物。
房间的一角放著一架大钢琴，还有几张长沙发，看上去很舒适的坐椅、和一、两张桌子。
壁炉上方的镀金挂钟敲打了四下，壁炉的两侧放著一些小型人体雕塑，在上流社会看来是有失风雅的那些裸露部位盖著薄布。
毫无疑问，她的家是舒适的―甚至是奢华的。
「快坐下吧！」她说：「给我讲讲。」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说的时候，她不住地点头，令人宽慰的是，她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我说什么，她信什么。当然，她对男爵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差。
最後她说：「这情况不容易对付，但你能对付的。」
「能对付？」我叫道。「我根本不知所措，我想我可以回家，你能想家吗？在一个封闭的英国小村庄，日子会多麽难过。」
「就像一个封闭的法国小村庄那样，」她说：「可是你当然不会回去的。」
「怎麽办……怎么办……去哪儿……」
她看著我，笑了笑。我一直认为她笑得很甜。「愿意让我帮助你……向你提提建议吗？」
「我现在焦急万分，任何帮助和建议我都愿接受。」
」别惊慌，」她说：「记住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你是说……强奸……以及这种後果？」
「我实际是说有身分的年轻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你是幸运的，你有自己的工作，这必定是一种很大的安慰。而且，这是谋生的手段……我能想像的很好的生计。」
「正在成为这样。」
「情况会越来越好。你就要名声大震，正在走向荣华富贵。不能让这件……事情……妨碍了。」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这样。」
「我知道。因为你会让我帮助你。」
「我实在不知道我；或者任何人……能怎么做。我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我要趁能工作的时候工作。然後我必须回家。我知道我父亲能帮助我，但他会感到极为震惊。他已经经历过一次震惊了。是他的眼睛……你知道的。」
「是的，我确实知道。」她朝我倾过身，轻轻摸摸我的手。「你愿意……让我做你的朋友吗？」
我惊讶地看著她。
「我很难说出全部的感受，」她接著说。「你大概只把我看作陌生人，我可不这样觉得。你对我很了解，我也了解你。我们俩又都了解男爵……都有那种关系。」
「求你，我不想谈那个不幸的遭遇。」
「我理解。听著，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你又处於这种情况。请让我帮助你，好吗？」
「你怎么帮？」
「首先我可以和你交谈。和别人讨论这些事情总是个好办法，可以考虑采用最好的方式解决问题。我很了解巴黎。我知道你能到什麽地方去生孩子。我有这幢房子。它很大。我一个人用不了。我想过要出租一部分。夜里这儿似乎太静了。有时我举办晚会。我有许多熟人……我过去认识的人……但真正的朋友很少，我是向你提个建议，我知道我能帮你，用上几个房间吧！用一间当画室，在巴黎你需要住处，要让那些想画像的人到你这儿来，不要等人家一叫你就到他们家里去。你得把自己树为大艺术家……做得像个大艺术家……生活得也像。现在这可以是你很好的地址。我们是在左岸……这是知识分子们聚居的地方……这儿有教士、教授、学生、艺术家……我说得太多了。」
「你当然没有。请继续说下去。你真是太好了。我自己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要为我操这么多心。」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她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俩个……都是受害者。不，我不可以这麽说，这不是事实。」
「你是说德森特维耶男爵的受害者？」
「说我是受害者这不公平，改日我把一切解释给你听，但现在我们还是为你想想。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你需要时间考虑考虑。可是真的，凯特……我可以叫你凯特吗？我想我们就要成为好朋友了。你要好好计划一下，越早动手越好。」
「你说起来仿佛一切都是那麽简单。」
「那倒不是，但是只要采取一种理智、现实的态度，大多数事情都不会像当初想像的那么难。」
「可我就要有孩子了！」
「我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她说：「我很嫉妒你。」
「这个孩子将是我最最想忘却的事情的产物。我要是能回到以前该多好，我要是直接回了国而没有那一段旅行该多好……」
她又一次摸摸我的手，「不要往後想，要往前想。」
我凝视著她那张热切的脸。我心里有点料不准，因为我必定要与男爵有著某种联系。另外我提醒自己，她曾是他的情妇，很可能是他的心腹。我怎麽能肯定这不是一个新的阴谋呢？
她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动。「你需要把这个认真仔细地考虑一下，」她说：「现在回去吧！我让看门人为你叫辆马车，你有我的地址。把什麽都考虑一下，屋顶上就有一间阁楼，上面有许多玻璃，是为艺术家修造的。至於生孩子……我会帮助你，我会让你接触那些你需要的人。你可以把这儿当作你的家；告诉你吧，在巴黎的这个地区生活，不像在福布尔圣奥诺雷一带那样因循守旧，你可以在这儿工作。你的主顾要画像，可以找上门来，这只是个建议。但我确实理解你，你需要时间来作决定。」
「这太好了！」我说，「我住得起吗？」
「我亲爱的凯特-你不够自负，你要敢於表示你有多么成功。你要是成功了，你就能住得起。好了，你需要把这个建议认真考虑一下，作这样的决定是马虎不得。」
「我有很多事要考虑，我知道。」
她点头表示赞同。「走吧！」她说：「你有我的地址。你知道怎么找我。」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她把我送上车。
「记住！」她说：「你并不是孤身一人……除非你要这样。你要是需要我，我会做你朋友，这由你决定。」
这次不期而遇改变了一切。我能看见眼前有一条宽阔的出路，不管它显得多麽稀奇古怪。
接下来的几天，我仔细考虑了一番。值得庆幸的是，我在工作的时候，除了肖像画，我什麽也想不到。
我越想妮科尔的建议，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这似乎成了唯一的可能，我再一次去看妮科尔。我来了她很高兴，我料想是我的艰难处境使她对生活产生了新的兴趣，而这个时候这是它迫切需要的。说真的，我有一点怀疑，任何像我这样受到过虐待的人必定会这样。
这主要是因为她过去与男爵的联系。任何与他接近过的人都会受到污染。
我第二次来看她，她说：「我希望你来，凯特。我想帮助你，我也感到非常孤独……我是说最近。」
「是因为……他？」
「我和他在一起八年，时间很长；你不要说，我能看得出你并不理解。」
「我完全理解。我们两个都被他利用过，你碰巧是同意的，而我是不同意的。」
「是的，我想你可以这麽说，但你不要把同情心浪费在我身上。我知道最终会这样的，他会结婚，这个时候我就该销声匿迹了。最初就取得了谅解。」
「你是说这是一种合约？」
「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合约。我的母亲是……怎么说呢？算不上是名妓，我们就叫她交际花吧！她是一位大贵族老爷的情妇，在不再需要她服伺後，他供养她，照料她。她从小就受到灌输，要过这种生活。我也一样。我十七岁时嫁给了雅克圣吉莱斯。他是个体面的年轻人，在我国的一家银行任职。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维持这场婚姻。我母亲要我结婚。这样我就有权以太太自居，她总是说绅士们喜欢太太，而不喜欢小姐。一个年轻姑娘会提出各种要求，而已婚的女人是不能的－－因此结婚会使情况顺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