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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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的心情很舒畅。坐在这个阁楼里作画不必像在森特维耶那样偷偷摸摸的啊！森特维耶，我绝不会再有那样的经历了！我们采取了那么多谨慎措施，而男爵一直都知道，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俊不住。
「你在笑，科利森小姐。我知道为什麽。你在想贝特朗德莫特梅。」
「贝特朗德莫特梅？」我喃喃说著，脸红了起来。看到我一时陷入窘境，她很开心。
「噢，是的。我听说是他带你来的。他还说要来看你。他长得好帅。我想你大概非常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
「你想嫁给他吗，科利森小姐？」
我迟疑了一下，她叫了起来：「噢，你想。那样也很好。你会成为法国人。结婚是可以改变国籍的，对吧？随丈夫的国籍。男人为什么就不能随妻子的国籍呢？」
「这是个重大问题，」我说。「女人被认为在任何方面都不如男人能干。但现在变了。看，我不就是吗……凭我个人的能力成了艺术家，尽管是个女人。」
「我原来听说你只是你父亲的帮手，他才是个大艺术家。」
「男爵改变了这一点。他看了画後承认是艺术杰作－他做得对，他不管是谁画的。」
「告诉我你认为男爵怎麽样，好吗？」她的情绪变了。几乎是愠怒。我不希望把这样的表情画进去。
「他的确是个很有艺术修养的人。」
「我不是问这个。」她直盯著我看，然後说：「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到他的城堡里去。有时候我想我要尽一切努力阻止这场婚姻。」
「你为什麽会对他有这种感觉？你了解他吗？」
「我见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在皇宫，我被引见给他。当时他对我并没怎麽注意。但我的表姊伯爵夫人说他想娶我。这样的婚配很适宜，我们的家境有点困难。钱……永远是钱。在革命前人们并不担心钱，他们是这麽说的。现在人们得担心了……我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男爵很富有。如果我们能往家里进些钱，那将是一件好事。我是个公主，而他喜欢这一点。我的祖母设法逃过断头台，她到英国去了一段时间，在那里生下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父亲。他是个王子，所以我一出生就成了公主……当然，没有财产，但我们是个非常高贵的家庭。你看，男爵口头上为自己是诺曼第人而骄傲，但他又不遗馀力要融入皇家血统。这跟孩子有关系。我将不得不生一大堆孩子。男爵认为他该结婚了，该生他们了，就因为我是个公主，所以选择我来生他们。」
「这种事并不新鲜，」我说。「这种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发生过，通常结局都不错。这种享受型的婚姻有一些还是幸福的。」
「假如让你嫁给男爵，你愿意吗？」
我来不及隐藏从我脸上一扫而过的那种厌恶的表情。
「好啦！你已经回答了……虽然你一言未发。你见过他，你花了一段时间为他画像，你知道他是个什麽人。有时我梦见他。我躺在一张大床的中央，他正朝我而来。然後他就在那里……令我窒息……这让我恶心……恶心……」
我说：「一点也不会像那样的。无论男爵有什麽缺陷，他总会注意举止的……呃……在卧室里。」
「你对他在卧室里的举止了解多少？」
我很快承认我一无所知。
「那麽你怎么能谈这一点呢？我多麽害怕这场婚姻。即使我对他习惯了，生那些孩子也很可怕……要那样怀上他们，而且生的时候那么困难、那麽痛苦。」
「我亲爱的公主，我想你大概常听到一些可恶的闲聊。」
「我知道孩子是怎麽怀上的。我知道他们是怎麽生出来的。要是和你爱人也许可以。可是当你憎恶……你知道他也不是真喜欢我……而你不得不年复一年做那种事情……」
「我们的谈话有点离谱了。」
「我以为你是想不断了解我的。」
「我是的，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愿我能帮助你。」
她在看著我笑，笑得很甜，很令人怜惜；我想：要是能捕捉住这种笑容，会很美的。
「也许你能的。」她在说。「谁知道呢？至少我能对你讲讲。」
我们就是这样交谈。这意味著我们的友谊在成长，我认为她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她当然每次都准时来坐；我一放下笔，她就接著往下谈。
现在我与公主和伯爵夫人一起用餐了。我听见公主告诉伯爵夫人，说必须恭敬地对待艺术家。上帝造了他们，而人造了国王。
她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子。我想她的成长很可能不容易，作为孤儿，很可能常常从一个家庭成员手中转到另一个成员手中－她的宝贵财富就是她的头衔。
每次坐完後她都要看看画。我很高兴她喜欢它。
「我的鼻子好像短了几英寸。」她评论道。
「如果这话当真，这上面根本不会有鼻子了。在这样的微型画上面，哪怕是多少分之一英寸也能决定你是钩鼻子还是翘鼻子。」
「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想把我画得比我本人好看多了。」
「我就是这样看你的。你笑起来要好看些了。」
「所以你总想让我笑，对吧？」
「我画像时喜欢对方笑，但我自己什麽时候都喜欢笑，即使我不替你画像，我仍然要让你笑。」
她没有说她喜欢这样坐，但显而易见，她是喜欢的。後来她再也没有失过约，有一次她说：「别画得太快了，好吗，科利森小姐？」
她想知道我画完这幅画後做什麽。我告诉她首先我要回家。我给她描述科利森宅邸，还有附近那一带。她听得津津有味。「但你还是会回到法国来！」她说。
「我有几笔业务。」
「另外你还要嫁给贝特朗德莫特梅。」
「那是以後的事。」
「你好幸运。但愿我能够嫁给贝特朗德莫特梅。」
「你并不认识他。」
「我认识。我在别人家里见过他好几次。他很帅，很迷人……人也好。我想你们两个是相爱的。」
「这是很好的结婚理由。」
「你们不是享受型的婚姻。」
「我没有高贵的封号，
「我想他也不算富裕。」
「幸运的人！」她叹气说，又忧郁起来。
第二天，她来坐的时候，心情很激动。
「我这就告诉你。我们应邀参加一次fete champetre。你知道这是什麽吗？」
「凭我的法语知识，我完全知道。」
「你们英语怎麽说？」
「噢……户外宴会……野餐会。」
「野餐会。我喜欢这个词。野餐会。」她边笑边重覆这个词。「但fete champetre听起来要美得多。」
「确实是这样。快给我讲讲你和伯爵夫人应邀参加的这个聚会。」
「是在莱斯特朗热家的房子和花园里。埃弗特·莱斯特朗热邀请了我们。他们的宅邸靠近圣克卢，非常迷人。这种聚会他们一年办一次。我们在花园里和田地里……怎麽说来著……开野餐会？那里有河，有小船，有天鹅。非常迷人。埃弗特莱斯特朗热请最好的乐师为我们演奏。」
「你会快乐的。」
「你也会的。」
「我？」
「我说『我们』，并不是指伯爵夫人。我是说你和我。他们盼著与著名的艺术家见面。他们已听说过你的名气。」
「我不相信。」
「你是说我撒谎吗？小姐，我告诉你吧，男爵对你为他画的像满意极了，他逢人就说起这事。好像有很多人都想见你。」
我惊呆了。我不知道是喜是忧。我不想让别人对我期望过高，我要先证明自己的能力。
男爵的画我是画成功了，但首先我要保证能再成功一次。我想一步一步地提高我的名气。但与此同时，所有这些赞扬又使我心里美孜孜的。
「你穿什麽呢？」公主追问。「你没有野餐会上穿的衣服，对吧？」
说很可能没有，她说她的裁缝师下午可以为我做一套。必须是简单明快的……这是一种随便的场合。
「就像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小村庄装扮成一个乡下姑娘那样。」
「你好像对我们的历史很了解，比我了解得多。」
「也许你多了解一点会觉得有趣的。」
「我只知道你必须穿的那种衣服。薄纱装，上面妆点小花钉……你穿绿色……白色草帽上装饰著绿色丝带。」
她说话算数，第二天衣服做出来了。料子不是薄纱，而是棉的，装饰物是绿色小铃，而不是花钉。这无关紧要。公主这麽高兴，这麽坚决，为了野餐会要把我打扮得恰如其分；看到她这样我也很高兴。
我和她同坐个辆马车出发。她个副轻率的样子令我不解。我想她是多麽天真烂漫，就是因为期盼著这样一个娱乐活动，她的婚姻大事竟会在她的脑子里荡然无存，也许这样倒好。
那是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我受到埃弗特·莱斯特朗热的热情接待，她是个少妇，有个年纪大很多的丈夫。还有个继子，叫阿尔芒，大约有二十岁左右。
好几个人走上来告诉我，说他们听说过我为森特维耶男爵画的美妙的肖像，并表示希望能允许他们看看我正在画的这一幅。
一切都很令人愉快。
接下来我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餐桌已在一块广阔的田野里摆好，正准备上饭。仆人们在四处奔走，白色的桌布在微风中飘动，显得非常美观。他们揭开饭篮子的盖子，拿出肉片、冷鹿肉、鸡肉和夹有各色各样蜜饯的馅饼、酒在玻璃杯里冒著气泡。
有个人在我身後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