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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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警害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伸出手礼貌地对王玘宣说：“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况，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找出袭击你的人。”
王玘宣心思重重地握了握汪平的手，起身准备离开。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林警忍不住叫住了她，柔声提醒她最好搬个地方。王玘宣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但什么都没说抿着嘴离开了。
“黄英，把你那个案子的资料拿给我看一下！”林警迫不及待地对黄英大叫。
黄英撅着嘴把资料拿了过来。资料显示王玘宣现在19岁，在本市一所大学读大二，今年九月份在母亲的担保下离开宿舍，租住了林镇海的房子。林镇海和她是同届校友，他在大一下半学期住了出来，租了个两室一厅，其中小房间自己住，大房间租给别人。他们和莫雅欣就读的是同一所大学。本市也就这所大学还有点名气。
黄英本指望林警像平时那样说她两句，但是林警扔下资料就冲了出去。
两天前，林警亲自走访了莫雅欣从小到大一直呆的那个小镇。那是个很小的地方，林警把它全部走完只花了半天。莫雅欣就读的小学和中学相距不过百米。他拜访了莫雅欣的小学校长，他没想到那样一所不起眼的小学已经有百年历史了，胖乎乎的校长竟然还记得莫雅欣，听到林警提起莫雅欣的事情眼眶都红了。
“警察同志，喝水！”他用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上接了点水给林警，抱着他的大不锈钢杯子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那是个好孩子啊！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写的作文得过奖，奥数也得过奖，从四年级开始，连续当了三年的大队长。她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他眯着眼睛，好像在回忆当年的事情：“嗯，老姜当了她两年的班主任，她的情况，老姜比我清楚。她已经退休了，不过她住得不远，我帮你问问？”
“谢谢您！”
老人拨通了桌上的电话。“喂，老姜啊？干吗呢？……晒太阳啊。……腿脚有没有好点啊？风湿这两天疼不疼？……你在膝盖上盖条毯子，不要着凉了……学校里没有事情，挺好的。……今天来了个警察，打听莫雅欣的情况……你不要激动……一大把年纪了，哭什么啊……你腿不方便，我们过去吧。一会儿就到，你在家等着。”
老人冲林警挥了下手：“走！”
两人穿了条巷子就到了姜老师家。两扇脱了漆的红木门，里面是个四合院，一位老太太颤巍巍地站在院子里等他们。“警察同志，你来啦！”她用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抓住林警的手：“你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小欣啊，她是个好孩子！”
“先让人家进去！”老校长慢悠悠地说。
“好，好，警察同志，请进，请进！”
屋子里光线很昏暗，一张方木桌子，几张木头椅子，姜老师拉林警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抹着眼泪问他：“小欣到底出什么事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会有人害她，天地良心哦……”
林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慰地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别哭了，人家警察同志是来问情况的。”老校长说。
“情况啊。小欣是个好孩子，成绩好，品行好，什么都好。”
“具体一点，这个我都说了。”
“具体一点啊。她的作业特别整洁，等号都是用尺子划的，一个一个数字写得特别漂亮，中间的距离都一样大，我教书这么多年看到的最漂亮的作业……她的数学总是考100分，奥数的卷子也考了100分，她还拿了市里奥数的一等奖……她每次都叫人，毕恭毕敬地一站，喊：‘老师好’，不像有的学生，看见老师就躲，还在背后做鬼脸……”
“挑重点！”老校长说。
“啊？”姜老师被打断了回忆，有点茫然地看着老校长。
“没关系的，姜老师，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每个情况都很重要。”林警一直握着老人的手，这时他拍了拍老人的手背，亲切地说。
“要说全面的情况，不要光说数学方面的。你又不光是数学老师，你还是班主任，什么都要反映。”老校长补充道。
“什么都要反映啊……”姜老师皱了皱眉头，林警真不忍心看她皱眉头，她一皱眉头，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看了让人心酸，“她的语文也好，画画也好……她的毛笔字在全国拿过奖……她的自然也好，教自然的丁老师经常在我面前夸奖她的。不过自然是副科……”她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雅欣那孩子，什么都想拿第一，连老师都不放在心上的自然课啊，音乐课啊，体育课啊，卫生课啊，都是第一名！”说完她看了看老校长，似乎在问他这样算不算全面了。
“她的体育也是第一名吗？”林警急忙问。
“是啊，好像她从二年级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领操员。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做得又认真又带劲。我们学校评重点的时候那个检查的领导还专门表扬她做操做得好看。这个我记得。”老校长抢着回答。
姜老师不满意被老校长抢了话，嘟哝着：“不光是这个，她的身体素质也很好的。我教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请过假，只有一次害眼病，还坚持来上课，一天假都没有请！”
“除了害眼病她有没有得过别的什么病，比如说皮肤过敏之类的？”林警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姜老师很肯定地回答。
对于这样的回答，林警不敢完全相信，一是因为姜老师本身年纪大了，二是姜老师对莫雅欣的印象非常明确而单一，很可能把其它方面的事实都掩盖了。她回答得非常快而且肯定，可见是根据平时的印象潜意识里早就下好的判断，所以反而失去真实性。“您平时仔细注意过她的手吗？也许您没有注意到过。”林警笑着说，但是马上又正色道：“这对这件案子很重要！”
“很重要啊！”姜老师的脸又皱了起来，“那我仔细想想。……没有啊。那时候她每天都要帮我收作业，如果她的手过敏的话我应该看出来的。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点点小人抱着全班的作业的样子，把脸都遮住了。……”姜老师又陷入了回忆，“我家里还有她的照片，她每年过年都会画一张贺卡给我。你们来，我给你们看。”她蹒跚地走进屋内。
林警跟了上去。里面是姜老师的卧室，靠墙摆着一张老式的木头床，东侧摆着一张老式的茶几和两张沙发，茶几上压着一块玻璃，下面乱七八糟的全是照片和卡片，至少有一半是莫雅欣的。老人笨拙地想把玻璃搬开，林警急忙帮她把玻璃搬到床上。老人坐到沙发上，示意林警也坐，她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把莫雅欣的照片和卡片翻出来，一张一张递给林警。照片上的莫雅欣大多穿着校服，那时候的校服就是做工粗劣的深蓝色运动服，尽管如此，还是掩盖不住莫雅欣的秀雅。三张是莫雅欣领操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拍的。两张是莫雅欣扎着红领巾在国旗下敬礼的样子，身板挺得笔直，挺有气势。“那是她大队长宣誓的时候，本来有三张的，还有一张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姜老师解释道。剩下的几张是莫雅欣在上课和考试的照片。怎么没有一张生活照？林警有点疑惑：“这些都是学校拍的吧？”
“是啊，那时候莫雅欣是学校里最出色的学生，参加很多活动，所以照片多。”姜老师自豪地说，好像莫雅欣是她的女儿一样，“看，她给我画的卡片。”
不知道是那时候贺卡还没有流行到这个小镇，还是莫雅欣故意的，她送给姜老师的卡片都是自己画的，把雪白的硬纸折成两半，在上面画了树啊，房子啊，蓝天白云之类的东西。翻开，在里面她也像现在的贺卡一样画了留言框，周围装饰着她自创的花纹，上面写着“祝老师新年快乐，永远年轻”之类的话。一共也是三张，除了图案不同，风格完全一样，最后一张还有镂空。她一定是故意的，她见过贺卡是什么样子，最后一张还模仿最新的款式做了镂空。林警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故意说：“姜老师，莫雅欣真是个有心的孩子，还自己画卡片送给你。”
“是啊，这个孩子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送来送去的卡片都是买的，哪像莫雅欣这么有意义！”姜老师说着老泪又要下来了。
林警捏着莫雅欣做的卡片，心里也有一丝感触，上面的图画笔触虽然稚嫩，但是画得很好，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看日期是莫雅欣四年级，五年级和六年级的时候每年送了一张。姜老师在莫雅欣四年级的时候开始当她的班主任，她从那个时候开始送，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她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送过呢？如果送自己亲手制作的卡片，应该是感情比较深厚的表现，既然这样，为什么毕业之后就不送了呢？林警很想问一问姜老师莫雅欣在毕业之后有没有再跟她联系，写信或者送卡片之类的。但是他看姜老师当宝贝似的抚摸着那些照片和卡片，没有忍心问，如果有，姜老师肯定早就拿出来了。他安慰了姜老师几句，就走了出去。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做警察，心肠太软了。
老校长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
“你怎么不进去？”林警随口问道。
“那些东西我看过好几遍了，每次来她都要说一趟。一共就那么点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也烦的。”老校长抱怨道，但是显然同情远远大过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