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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惊变

书籍名:《玉无常系列之相思劫》    作者:绯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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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久了,渐渐就会有些发现——这皇宫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说它热闹吧,冷宫啊平阳殿啊……连只鸟儿都不飞过来;说它冷清吧,皇帝常去的那几位妃嫔的宫里天天却又门庭若市。

七天不知不觉便过,沈醺在这冷冷清清的平阳殿早呆得腻了,见贯仲与朵七每日玩得不亦乐乎,几乎羡煞。这日夜里死活拖了伤势已好得差不多的陆草堂,一同溜了出来。

“你们这些什么神医,恐怕都是做神偷的料子,”沈醺一边闪避潜行,一边不忘调笑,“也不知皇帝老儿的千年老参天山雪莲万年何首乌为何就长了腿儿成了精,自己跑到御膳房的锅里,又跑到平阳殿那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陆草堂难得地没有反驳,毕竟,嗯,这些似乎都是事实,皇帝“老儿”的药库,的确是为自己伤势痊愈做出了不少牺牲。

“这是什么地方?侍卫还真多,啧啧。”话是这么说着,沈醺可是完全没有把那些侍卫放在眼里,轻轻巧巧纵身跃上屋顶,陆草堂此时真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好随后纵上。

“这里便是正阳宫,‘皇帝老儿’的寝宫了。”陆草堂放眼四顾,只见身周远远近近的亭台楼阁均在脚下,颇有一览众山小之感,不禁叹道:“果真高处不胜寒,这皇帝,只怕也不是好做的。”

“何必操那份儿心,”沈醺伸臂揽过陆草堂瘦削的肩,“天下那么多聪明人,轮不到你这呆子来做皇帝。”

“幸好如此。”陆草堂会心一笑。

只是,沈醺又不知死活地加上了一句——“若等那李端做了皇帝,封你个皇后倒还是有可能的。”

王谷在宫中做侍卫统领做了四年,出宫之后依然会感慨万千地对人讲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这皇宫啊,看起来庄严肃穆的,其实里头可不干净,那年冬天我就几乎让无常勾了魂去……”

原本静谧的夜里,忽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正在四下巡视的侍卫们纷纷抬头望向正阳宫顶,正看见一条白影轻飘飘自屋顶飘落。无暇多想,王谷立即挥戟令众人上前。

待众人赶到,却又不见人影。“什么人胆敢夜闯禁宫?!”王谷提声喝道。

“谁说我是人了……”细细悠悠的嗓音就在王谷背后响起,王谷只觉脊背生凉,反手金戟劈向那声音的来处,如此贴近的距离,王谷自信不会失手,谁知竟劈了个空!一惊之下,王谷俯身前蹿,转瞬掠出数丈远,方一落地,便觉腰间一轻,佩剑已不知所踪。

天气虽冷,王谷却已汗下。一众侍卫纷纷赶至,相顾失色。

一侍卫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统领,方才……那是什么?”

王谷没好气地回答:“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我们只见了一道白影,贴在您身后飞了几步,忽地就不见了……”一新进宫的少年面色如土,牙关直打颤。

“那人轻功不错,想来是飞燕门或是五柳门中人物。”飞燕与五柳,均是鸡鸣狗盗一类门户,虽是以轻功见长,又怎比得过这群大内侍卫去?此时拿他们出来安抚人心,王谷也自觉这招用得不够高明。

一侍卫便壮了胆子吆喝道:“那里的鼠辈?报上名来!”

“九重黄泉阎王殿,无常在此恭候多时——”那细细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忽前忽后,围着这群人兜起了圈子。

王谷暗一咬牙,挥手吩咐:“放信号,示警!”

身边侍卫迟疑道:“统领……真的要?”

宫中警戒向来是大内侍卫的事,这些侍卫均是从名门武将家族中挑选而出,个个身世显赫勇武过人;十余年前皇帝不知来了哪门子兴致,重金聘了武林中隐逸一脉的钱家入宫,百般尊崇,钱家地位已俨然居于大内侍卫之上。便是太子李端,之所以能赢得太子之位,与钱家鼎力支持也是分不开的。而众侍卫面上虽不免敷衍一番,打心底却是看不起出身草莽的钱家。今日若放了信号示警,便是大内侍卫在武林人士面前输了一截,要他们如何甘心?只是来人意图不明,事关皇帝安危,也顾不得那许多,王谷跺脚夺过烟花,亲自点燃。

夜空之下,那朵红色焰火分外刺眼,瞬间皇宫中便慌乱了起来,太监尖细的嗓子哀号着:“有刺客啊!大家保护陛下!”宫女们脚步纷乱,纷纷冲去禀告各自的主子……只怕宫中多年也未如此热闹过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宫中嘈杂。慌乱中的众人连忙噤声,低头行礼,“钱先生!”钱家的人,只有男人在宫中担任护卫,并且一律被尊称为钱先生。李端身边的,是钱家长子钱洲;而现在出现的这位,则是钱家家主钱宣。

“陛下那边我自会负责,各队侍卫速去各自防地,严加搜索,务必找出闯入者。”钱宣声音坚定,无形中使众人安心下来,各自散开行事。

“啧啧,事情有点麻烦了。”角落里模糊的两道白色影子窃窃私语着,小心翼翼地绕开众人溜走。

“这是哪里?”沈醺苦着脸问身边的陆草堂。二人面前,是一片荒芜的庭院,比起刚刚整治得焕然一新的平阳殿,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断壁残垣。

“当年阮皇后的寝宫。”陆草堂幽幽一叹,“我与师父曾进宫为阮皇后诊治,这里,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不知竟破落至此,人走茶凉,这话真是半点不假。”

“皇族中人,有几个还留得心肝在的?”沈醺轻蔑撇嘴。

“阮皇后却是极好的一个人……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吧。”

“你若说极好,那必定是个观音菩萨般的人物了,倒真值得拜上一拜。”沈醺淡笑,推开了衰朽不堪的殿门。

出乎二人意料之外,殿内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破落,虽已无繁华富丽气象,倒也清清爽爽,积灰也只薄薄一层,似是近日才打扫过。一桌一椅,一杯一瓶,都还在当年位置上,静静的似乎在等待主人归来。

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眼中读出诧异之色,两个都是好奇心盛的年轻人,虽知其中必有古怪,依然默契地携手向前,揭了珠帘,再进一层。

这一进便是阮皇后当年起居之所,紫檀木架的大床,依稀可见昔日端方姿态。陆草堂趋前几步,轻抚床前一把同样紫檀木所制的小小靠椅,唇边带笑,目光却是凄哀,“当年师父,便是坐在这张椅子上为阮皇后请脉。”身后的沈醺居然没有半点回应,陆草堂回头看时,见那人正仰首瞧着墙上一幅等身长大画,已入了神,方才那句话,竟是没有听见。

“瘟鬼?”陆草堂见他神态有异,不禁有些担心,轻轻拍上他的肩膀。

“这女子……便是阮皇后?”沈醺目光不离那画儿。

“不错,这幅画,还是当今那位‘皇帝老儿’的亲笔,挂在这里也有多年了。”

“李端是她的儿子?”画上女子明眸流转,栩栩如生,比起李端的英挺,她多了几分柔情;比起李迢的娇柔,她又多了几分明艳……但细细看去,眉眼之间的相似已说明了一切。

陆草堂一怔,忽地明白了沈醺在担心些什么,轻轻将他拢入怀中,温言道:“你别多想,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沈醺动也不动,坚定说道:“告诉我。”

陆草堂无奈一笑,“这件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床沿示意沈醺也过来。

“当今皇帝共有七子,无关紧要那些也就不提,长子李瑞,是张昭仪的儿子,胜在早出世两年;二子李端与公主李迢,均是阮皇后所出,胜在母亲地位尊贵;四子李歂是苏贵妃之子,原是不在争夺皇位之列的。”

沈醺自幼生长深山之中,之后又仗剑江湖,自是不曾理会污浊朝廷之事,但事关陆草堂,也不由他不听了。

“这些事情,我也是跟在师父身边才知道的。”陆草堂眼圈泛红,合目片刻方续道:“皇帝原是极宠阮皇后,一心想立李端做太子,无奈张昭仪买通朝中重臣力保长子,皇帝只好将李端封了个王,早早迁到封地去了……”正说到此时,忽听墙外人声嘈杂,似是正要进来搜查。沈醺扬眉便要拔剑,陆草堂按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不可。二人四下环顾想要找一处藏身之所,竟没一处合适。

听得人声越来越近,已进得大殿,沈醺忽地捉了陆草堂的手,抚上阮皇后那幅画像——屋内四处虽齐整,却也落了尘土,只有这幅画是纤尘不染。陆草堂一抚之下便已会意,轻拍数下,触动机关,那画连着墙转过去,居然现出一道暗门来。

王谷带着侍卫冲进阮皇后寝宫时,便只扑了一鼻子灰土,沾惹了一身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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