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短裙苗
虽时值盛夏，山谷中的清晨倒也凉爽宜人。沈醺起身之时，陆草堂已备了莲子羹与几样小菜，桌边却还有黑沉沉一碗九日翠的解药。沈醺捏了鼻子，一口气把解药灌进嘴里，赶紧又捧起了莲子羹，一边喝着一边抱怨：“什么鬼解药，甜不甜苦不苦，比毒药还难喝。”
陆草堂安安稳稳地用调羹搅拌着自己的莲子羹，“那么要不要来试试我刚配制的口感绝佳的毒药？”
“……”沈醺端着碗远远躲到了一边。
“好个美人！”沈醺望着窗外，忽地蹦出这么一句感慨。陆草堂闻声望去，见那长长游廊之上，一苗家少女正一路歌一路跳地向曲莲轩而来，身上的银饰一闪一闪耀人眼目，裙子却居然短到膝盖之上，露出粉光玉致一双美腿。沈醺看得呆了，陆草堂却悚然变色，拉了沈醺便逃。轩后居然别有洞天，三绕两绕，又是一座小小山谷，四面环山，唯来路可通。谷中花木繁茂，躲两个人倒也不成问题。
一树木槿开得正艳，陆草堂与沈醺已奔得气喘吁吁，藏身在树后。沈醺这才得了空，待气息平稳便笑道：“原来陆谷主还有惧内之症。”
陆草堂面色紧张，摆手示意沈醺噤声，探头望了数次，不见那少女追来方苦笑道：“惧是真的，内可谈不上。这位姑娘便是七保前辈的千金，倒是极好的一个人，只是七保前辈就……”
话未说完，一张如花笑脸便插进二人中间，“我爹怎么了？”
沈陆二人各吓得跳开几步，陆草堂便堆笑道：“我正说到要去看望他老人家，朵七妹子来的倒巧。”
朵七拍掌笑道：“就知道你们两个心有灵犀，爹就是要我来带你过去的。”说着，东张西望道：“听说你从谷外带了个美人回来，在哪里？让我也见见。”朵七原本带了满头银饰，此时晃动起来，更显得她明眸皓齿，美艳动人。
沈醺陆草堂却面色铁青——“美人”？
“这位姑娘……陆谷主只带了在下一个人回来……”沈醺硬着头皮上前。
朵七一双杏眼滴溜溜转个不住，瞟得沈醺一身冷汗，看了半晌，方转身笑道：“果然是美人，只是你们汉话里，美人不是指女子么？”
沈醺强笑，“这倒也未必，屈子的‘恐美人之迟暮’指的便是国君了。”
“受教啦，”朵七自然而然地拉起沈醺的手，笑向陆草堂，“陆大哥你还没向我介绍，这位美人怎么称呼？”
陆草堂忍笑忍得浑身颤抖，只怕一开口就会破功笑出来。沈醺面色青黑，虽拉着美女的手，却没有一丝绮念，只想把这只手甩开，勉强正色道：“在下沈醺，叫我沈大哥就好了。”
“好，沈大哥，也同我们一起去见我爹爹吧。”苗家女儿，果然豪爽。
陆草堂此时避无可避，只好回房取出绝情锁，锁了沈醺，背了药箱，二人同去。
“这位七保前辈……到底是怎么把你吓成这样的？”趁朵七在前边载歌载行，沈醺凑到陆草堂耳边问。
陆草堂的面部似乎有几分扭曲，“那是个疯子。”
朵七唱着唱着，忽地停下来，回眸一笑，“我刚刚又发现了一件事。”
陆草堂做贼心虚，步下一抖，几乎跌倒在地。
朵七似乎一无所觉，笑吟吟地继续道：“我发现，陆大哥你也是个美人呐！再加上白叔叔，贯仲哥哥……你们汉人男子美人还真多！”
“……”
前方是一条极陡山路，偏又用圆滑的鹅卵石铺了一层，常人走不了两步就得一滑到底。沈陆二人仗了绝顶轻功，倒也不觉困难，朵七裸了一双秀美玉足，更是如履平地。
路的尽头便只有一座吊脚竹楼，三人还未至，楼内已传出爽朗笑声：“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位七保前辈的汉话，显然比他女儿生硬得多了。
陆草堂暗自叹气，打起精神回话：“草堂昨日才回谷，今天便来看望您老人家。”这句话，倒也是事实。
“哈哈——好，好极！”一个高大苗汉自吊脚楼中一跃而出，稳稳立在三人身前，手里满满一碗药汁却是一滴也没有洒落出来。陆草堂见了那碗药汁，面色突变，出手便抢，谁知那苗汉速度更快，只一仰脖，一碗药汁已尽数下了肚，随手将那瓷碗一扔，大笑道：“你再来，试试！”说话间，他一张红脸已逐渐透出黑气，竟是中了剧毒。
沈醺大骇，朵七却依旧笑吟吟地不以为意。那二人均是一动不动，只有陆草堂一人行动如飞：先是打开药箱，将一粒红丸送入七保口里；然后拾了破碗片，放在鼻下闻闻；接着又从药箱中拣了几个小瓶，倒了几种粉末在掌心，细细调匀。此时七保已僵卧在地，全身颤抖，陆草堂撬开他牙关，硬是将那粉末和着药水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陆草堂收拾了药箱，看也不看七保一眼，转身便走。朵七身形一晃，已拦住了他的去路，软语求道：“陆大哥你别走，不然爹爹起来该揍我了。”说着，泪光莹然，竟是快哭出来了。
陆草堂叹了口气，放下药箱，便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这一连串的事态，瞧得沈醺目瞪口呆，好在沈醺冰雪聪明，自知此事与已无关，便也不言不动，只做个看客。
不消片刻，七保脸上黑气已褪尽，只见他伸手舞脚地活动了一阵子，腾地跳起身来，“小子，行的！起来，老子再教你一招的！”
陆草堂却不理会他，背起药箱便走。背后风起，七保一掌已袭来。陆草堂右手长袖一挥，将掌风化去，脚下不停，已纵出数丈远。尚未落地，陆草堂便觉脚下一紧，心知不好，欲再纵身，却被七保扣了脚踝，向回一拉，结结实实抱在了怀里。
七保纵声大笑，“当年，老子，抱朵七的娘。小子，抱朵七！”
朵七笑骂：“那是我老子不要脸，不干我事！”
陆草堂自七保怀中挣出，整整衣襟，扯了沈醺正要下山，七保却又拦在两人面前，上下打量沈醺一番，“小子，不肯抱朵七，是因为这女子？”
朵七扔了一枚野果砸在父亲头上，“沈大哥是男子！”
七保大奇，转向陆草堂，“小子是女子？”
朵七几乎笑软，“陆大哥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会是女子？”
七保摇头不解：“不是一个男子一个女子，锁在一起，做什么？”
沈醺陆草堂两个人却已受够了，身形展动，速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