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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恶

书籍名:《烟娇百媚》    作者:水未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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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才是这宫里头的妙人儿,就是那璀璨灯火,在公主面前都失了颜色,臣妾可是自愧弗如呢……”贝齿轻咬,她笑意盈盈地伸出纤长玉指,故作攀着他的腰身,实则在那最软的一处,狠掐了一把。他吃痛地微松了手,景宁便趁着他愣神的当儿,挣脱了出来。
殿前赏花灯,很精妙的一个局。
不仅是做给图佳公主看,同样做给众多闰阁千金。三年一次的选秀未到,三藩之乱迫在眉睫,他岂会让不相干的女子进宫来搅局。而图佳公主与她示好,不过是想借她来讨好他。旁人自作聪明,他却早已洞若观火,干脆用行动坐实公主的想法。这样以来,图佳才会果真与自己亲近,诸多不宜与外人道之事,自然也好来与她说,甚至,是为额驸求情。
他的算盘打得精准,可她却不想作箭靶。
他有一瞬的惊愕,不想一向谨小慎微的她竟然反抗,但转瞬,唇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他索性挽住她纤细的皓腕,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肩。
“朕这爱妃面皮薄得很,姑母不过是取笑几句,便挂不住了!”
“本官看,皇上可是爱枉7宁贵嫉这份枉然娇羞l”
图佳公主含笑的杏眸转到景宁的脸上,一盼一顾皆是暖昧,景宁则陪着笑,并不接口,却感觉到脑后一阵冷飕飕的凉。
“别动,”搭在她肩上的手暗暗使力,不让她挣脱,“敢坏朕的好事,可不饶你!”
耳畔,声音轻似云烟;景宁转眸,正迎上他笑意深深的眸,那眸深邃犀利,却隐约着一抹柔,碎在寒冰月华里的柔。
“皇上想让那八烟娇知难而退,却不知碎了一地芳心,都算到臣妾的头上,臣妾才不做那冤大头!”她的声音亦是极轻极轻的,唯有他二人能听见,却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今日在场的闰阁千金,指不定哪位日后就会进宫,犯不着此时就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此刘东西六官妃嫔皆在场,哪个她惹也不起。过了今晚,他静等鱼儿上钩,但她却要面对整个后官的敌视。光是那三千粉黛一人一句的冷嘲热讽,就足以将她淹死。
“爱妃素日恭顺沉静,此刻却是露了真性,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懊恼被你蒙蔽了眼睛!”他伸出手,轻刮了一下她尖悄的鼻子,眸间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景宁也不急,左脚踏空,整个人往下落了一个台阶,很自然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灯不迷人,人自醉,皇上醉了!”
满眸灯火,衬得她唇瓣似霞:
他抱着双臂,一袭纯白螭龙锦袍,衣袂翻飞入云,笑着睨她,“朕是醉了,不过是为你而醉,爱妃要如何自责……”
又是爱妃……景宁唇角轻抿,漫染了一抹胭脂娇艳,转了身,回眸看向身后正注视着自己的图佳,难得的,面含赧然,发了娇嗔。
“皇上拿臣妾寻开心,公主可要为臣妾做主!”
声音一出,连自己都禁不住寒了一下,可图佳却笑得开怀,低了嗓音,凑到她身畔,道:“皇上可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上心的,宁贵嫔好福气呢!”
“公主谬赞了,”她心鹿不以为然,面上却越发正儿八经,拉着图佳的手,越发讨好了起来,“公主芳姿,臣妾仰幕久已,若是得空,不若何时去承禧殿坐坐?”
图佳正有此意,见她笑靥亲和,忙点头赞同,“本官正要在宫中小住几日,若是宁贵嫔不嫌弃,本宫自是要去叼扰的……”
“那贱妾便在承禧殿恭候公主大驾……”
殿前广场里的灯还未熄,抄手游廊里的福晋和内命妇便陆续离了官。本来是要闹一夜的,可太皇太后禁不住困倦,早早就回了慈宁官;妃嫔们觉得无趣,又让一个宁嫔抢了风头,都不愿在寒风里里巴巴的站着,纷纷离去。其他人,便是回府的回府, 回官的回官。
乾清官前,唯有一片璀璨的花灯,光晕斑驳,辗转生辉。
火树,
银花,
不夜天。
亥时未到,紫禁城内就早早地上了宫灯。一盏一盏的琉璃灯照亮了宫院深深,暖色的灯火笼罩着朱红的宫墙,氤氲出大片迷离的摘色。
延禧官,承怀殿。
腊月二十五是惯例要赏灯的,官里每个有品阶的妃嫔皆要出席。可今夜,纯妃佟佳口仙蕊却未出宫门半步,告了病,拒了客,一在寝殿内静养。太皇太后甚是上心,遣了太医院的院判来瞧病,又赏赐了很多珍贵的药材,由御药房的人亲自熬煎了,才送到了承怀殿来。
可没人知道,那些药,不过是倒入了皑皑白雪:
一地斑驳的痕迹。
图佳坐着银顶绿帷轿到延禧宫前的时候,正巧看见承怀殿伺候的婢子尔芳将太医送出门。
绮雪上前通报,尔芳先是一惊,片刻,走上前来行礼,将图佳迎进了门。
怀恩殿内是极暖的,图佳甫踏进门槛,迎面一阵暖雾,驱散了浑身的寒气。
仙蕊就躺在东窗下的炕上,身上裹了一床锦绣缎蝴蝶百花的被子,额上覆着一块巾绢,脸色微微泛白,眼睛紧闭着,像是睡得很熟。
图佳一愣,顾不上脱掉身上的大氅,就急忙走了上去。
“蕊儿这是怎么了?”
床边,放置着铜盆,盆内热水还冒着热气;仙蕊双睫微微颤动,半晌不动,尔后,唇齿间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呻吟。
美目,缓缓地睁开,却是一双极清亮的眸子,目光犀利,哪里带着病态的混沌模样。
“姑妈你怎的来了?”
她起身,内里只着了亵衣,锦绣缎的被子滑落至腰际,露出纤弱盈盈的肩膀。
图佳惊愕地看着她,越发摸不着头脑,“蕊儿,姑母进宫来过年,顺便来看看你与你说些要紧的事情!你这是……”
仙蕊微蹙了眉,摇头,叹气,“姑母好糊涂!”
宫中正是风云变幻之际。几日来她称并闭门不出,就算今夜赏灯亦未到场,就是要避其锋芒,不让外人寻了可趁之机去。可此刻,她却来了,自己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图佳却不以为然地扯唇,认为这侄女实在是小题大做了。“怎么会?抛开别的不说,我们尚有一层叔侄关系在明面上摆着,旁人就算挑错,能拿什么来诟病?蕊儿,姑母看你是太过小心!”
铜鼎内“噼里啪啦”烧着火炭,烛火摇曳中,一向沉静寡言的仙蕊抬了头,迷离的光晕,照亮了她微微苍白的脸,那眸,却亮得骇人。
“姑母错了 大错特错!”
见图佳满眼的莫名,仙蕊抿唇,脸色微沉,看不出喜怒,“多事之秋,这宫里头到处最多的,就是眼线。恐怕姑母前脚刚踏进我这怀巴殿,后脚,皇上那里,太皇太后那里,就知道了。姑妈自己与三藩扯不清,姑妈见过的人,自然也与三藩有关系,这怀恩殿,怕是被拖下水了!”
图佳后知后觉地点头,片刻,急急道:“那姑母明日便去找那宁贵嫔,看她能否在皇上面前……”
“宁贵嫔?”
婉眸眯了眯,仙蕊冷哼了一声,慢吞吞地打断了图佳的话,“倘若姑母想从她身上下手,便大可不必了!”
“难道她不是这宫中最爱宠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现如今,她的确是这官里头最爱宠的人。”额上的巾绢早就凉了,仙蕊取下,扔在一旁的铜盆里,然后,起身,下地。
尔芳立即将锦棉短衣披到她身上。
图佳看着她利落地动作,除了脸色苍白,哪里像个孱弱之人。这侄女从小便是心思重,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和善懒言的模样,实则机心深得可怕。
于是也不插嘴,只等她继续往下说。
仙蕊饮了一口热茶,顿了顿,才复又开言:“那乌雅氏的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且不说,她本是包衣出身,单看她晋封短短一年,就扳倒了一个贵人,拉拢了皇后、皇贵妃,甚至是太皇太后……除此之外,姑母可见过什么人进了冷官,还能出来的?她就是一个特例。姑母没去她那儿便罢,去了,恐怕你我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言语平直,就像是在叙说一个事实。图佳却顿时慌了神脚,下一软,跌坐到炕上,一阵阵的后怕。
原来,她这般厉害……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仙蕊理了理鬓间的碎发,不紧不慢地道:“听兄长的意思,皇上也不一定会对南疆出兵;只是那平西王做得委实过分,姑母若是能够劝说额驸,让平西王收兵,或许事情还有转换余地。”
“这……”
图佳犹豫不决。
仙蕊盯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半晌,缓缓地问道,“姑母,你莫不是想作第二个太平公主吧?”
平静的声音,眸光却是冷的,透着森森的寒意。像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让人禁不住胆喊心寒。没人见过仙蕊这样的目光,在外人眼里,她永远是和善的,淳厚的,温软的性子一如她婉和的模样。
烛火晃了一下。
图佳坐在炕上,半张脸都笼在阴影里。
不语。
仙蕊嘴边的嘲弄越见明显,婉眸一分一分的冷,一分一分的漠,半晌,凝了神,缓缓地道:“若是姑母果真怀有这样的想法,蕊儿劝你,趁早打消了吧……”
图佳猛地抬头,满眼复杂。
“为什么……”
当年,她下嫁平西王世子,世人都道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可这呃驸实则只是制衡南疆与朝延的质子。质子也罢了,苟且愉安换得一时繁华,倒也值得。
可,如今皇上要撤藩,南疆反了,额驸成了弃子,她呢》堂堂一个公主,却要在夹缝中求生存么……
为什么?
仙蕊娥眉一凛,冷冷地道:“当今的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姑母恐怕比谁都清楚吧……她尚且不是武后,姑母自问,能有几分太平公主的魄力,有几分她那样的势力?”
“可三藩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朝延这边儿,看样子也不像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疆再怎么气焰嚣张,也不过是区区的前朝降将。”仙蕊打断来了的话,眸中几分不耐。
她不喜欢事事言明。
在这宫里,她素来懒言,旁人只道她敦厚,却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进宫三年,她太清楚,若想在这宫闱内生存,每个人都需有一套手段,而她,寡言,就是她的手段。
“姑母,朝延这边儿不出兵,不是当真怕了,而是多方势力斡旋的结果。而且,兄长看皇上的意思,早有对南疆用兵的心思,如今寻了由头,岂会轻易放过?姑母若是想守住城西公主府,便应力劝额驸才是!”
争宠也罢,夺势也罢,底线便是永不能触动皇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江山颠覆了,将来论功行赏会赏到自己的头上!或许,她的父兄会被封荫,可她呢?妃嫔一个,到时候,只有殉葬的下场……
“那今晚的事……”
“来了便来了,姑母只需切记,切莫鼓动额驸,切莫接近那乌雅的宫人!”
图佳走了。
身后留下了一地橘色的光晕。
仙蕊就站在那光晕里,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拉得老长:窗提上还堆积着残雪,周围的一层融化了,却是一滩泥,肮脏,泥泞。
仙蕊伸出手。
沾了一点窗提上的泥,碾磨,辗转,浸入了指缝里。
宁嫔,我不去惹你,你倒来算计我……那么,便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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