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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

书籍名:《昔年换》    作者:银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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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办啊……
公孙策撩了一束自己的头发就在月光下看,还是黑的,但看不真切,依稀又有些泛白。感叹自己离伍子胥不远了。庞统要造反,包拯要抓凶手。庞统造反包拯不管,他是不管,也真的管不了。包拯聪明没错,聪明得一根筋,脑子里只搁得下一件事,再多一件就什么都想不了了。何况他的聪明在智商,不在计谋,真的指望不上他。朝廷里的官员呢,可信的无权势,有权势的又不可信,更多的是首鼠两端的在看风声。于是他既要想办法对付庞统造反,又要想办法帮着包拯破案子,一个脑子劈成两瓣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失眠还算是轻的。

翻个身闭上眼逼自己睡,睡得朦朦胧胧,就听到外头有鸟鸣。心想才睡下没多久怎么天就亮了,芙蓉账还没暖呢日又高起了,一下都没睡着过。忽然心神一紧,披了一件衣服顶着冷风寒露,开门走出去。
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开了,庞统也不回头。公孙策看见他淡白的背影站在淡蓝的晨光里,又冷又高大,像一尊雪雕似的。负着手,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公孙策出了房门就觉得冷了,抖着抖着往前走了几步,也不叫他,他知道他听见他的脚步声了,他等他自己回头。
庞统果然回身说:“公孙策。”
公孙策说:“王爷也睡不着?”
庞统留意到这个也字,便笑说:“你是睡不着。我是醒得早。”望天叹道:“哎呀……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公孙策想你还走着走着呢,是墙壁翻着翻着才对:“王爷有事?”
庞统说:“本来没事,随便看看就走,但是看到你,就有事了。”
公孙策用眼神催他接着讲,庞统却不急,先又把他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一次的眼神里,没有挑逗没有贪恋没有戏谑,甚至没有笑意,只是单纯地在探究。清晨的光映得二人淡眉素目,都年幼了许多,刹那之间,不知今昔是何昔。
庞统看他,想,这个人,刚刚起床,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却能够这么漂亮,这么清净,这么有风姿。确实动静之间超凡脱俗,难怪人人都喜欢他。可是那又怎样,比他漂亮的人不是没有。比他气质的人,仔细找找,也不是没有。念着少年的动心,我处处示好处处护让,他呢?抓了机会就跟我来狠的。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你就不识相。还有什么可说的,哎,算了吧……
公孙策看他,想,这个人,虽然一肚子的大逆不道,却也算是一世英雄。光这么站着,就姿态轩昂气概不凡。就要起兵造反了,换别人,早就战战兢兢风声鹤唳了,他还一派从容的瞎逛。不难想象千军万马之前,是如何的气干云霄万众所向。这么一个人……哎,还是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冲着你的作为,我就不能待见你。何况,你对我还有那种XX心思……
两人思量完毕,各自又硬了硬心肠。
公孙策说:“王爷还是快回去吧。等一会儿,开封府的文书就该到了。”
庞统一笑,说:“别忙着催我,我只说两句话,说完了就走。”
公孙策说:“什么话?”
庞统说:“真话。”
公孙策说:“洗耳恭听。”
庞统直视他的眼睛,收了笑,那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小蛮不是我杀的。”
公孙策被他看着一怔,别过眼说:“是与不是,自有开封府尹断个公道。对我说了没用。”
庞统说:“我知道没用,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误解我。”一挑眉:“尤其是你。”
庞统不知道,公孙策并没有误解他。小蛮之死疑点众多,比如屋内亮灯却只照出小蛮一人的身影,可见凶手是飞刀杀人。庞统的飞刀他曾见识过,真正入木四分,打入人的腹部断不能轻易拔出来。可是那凶器却是落在地上的,只有刀尖上染了血。还有地上的血,太多了,从小蛮遇刺到他们破门而入,须臾之间,怎么可能血流满地。再者,那血的颜色也不对……
庞统的话,于私,他信。于公,他不信。不能信也不敢信。对宋赵,那是与生俱来的忠,天地君亲师,他把赵祯排在爹妈之前。对庞统,那是刻骨铭心的义,少年知交心腹相照先且不论,单说这钦佩之情。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庞统在他心里,早和龙城飞将划上了等号。男人对男人的钦佩,也足够教公孙策这样的义士刎颈交头的。
只要有一分可能,宋赵江山和庞统他都想保,不遗余力粉身碎骨地保,可是只能选其一的话……
只能选其一的话,这还用问么。自古忠义难两全,可是忠到底是搁在义前面的。守住了忠,就是成全了大义。何况庞统现在要做的事,真是教他深恶痛绝恨之入骨,这种义,就没有成全的价值。
庞统和赵祯杠上了,他选择亲手送庞统下地狱。

公孙策微微点头,说:“第二句话呢。”
庞统慢悠悠踱步到他面前。公孙策也不后退,也不避让,直挺挺站着,很是肃然。
庞统垂眼看他说:“第二句嘛,自然是关于你的。”
气氛陡然急转,公孙策已知道他要说什么。
庞统看了他一会儿,暗自沉淀感情组织语言,然后慢慢说:“公孙策,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时糊涂,我是真的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情意。”
公孙策再次受到调戏,很愤怒地把眼睛一抬,看到庞统的脸。庞统竟然没有笑,眼睛里有惋惜有沧桑,还有一点长者的慈善。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真的是像真的一样,撼得人心里一抖。
然而触到公孙策的眼神,庞统马上又痞痞地扬了嘴角:“你也可以当作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情意。……反正,都过去了。”
庞统叹气一般地说:反正,都过去了。口气很悲很凉,还有难以察觉的柔软。身心俱疲歧途知返陈述总结。
公孙策瞬间失神。
是,仅仅是失神,要说心酸心痛心颤抖,还远没到这个份上。公孙策失神,因为他没有想到不可一世意气勃发的庞统,竟会有这种老人家忆旧事的语态。计算一下庞统的年纪,属虎,那么今年三十有二。搁老百姓家里年纪一到就被逼着成亲,这会儿,儿子都该有儿子了。亏得保养得当面皮紧致,不大显年岁,也不像个行军之人。
确实,他有资格沧桑一把。
庞统抓到公孙策的愣神,趁机问:“你呢,对我,就真的没有动过心?”
公孙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没有!”回答得太快,掐着庞统最后一个字冲口而出,反而就不像是真话。庞统笑笑地怀疑看他,公孙策觉得,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不可能,我这么优秀,你怎么可能不动心。而区区觉得,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不可能,你瞧着这么弯,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管这眼神是怎么个意思,公孙策说没动心,那就没动心,动了也没动,何况可能是真的没有动。迎着庞统怀疑的目光,再次强调:“我不喜欢男人。”
庞统眉毛一挑:“哦?那你喜欢谁?喜欢那个算卦的?”
公孙策想你怎么说话啊你。算卦的?你还是个看星星的呢!
庞统见他不理,接着问:“你有多喜欢她?”
公孙策想你不是说都过去了么?都过去了还问?
“和你没关系。”
庞统很好脾气地说:“公孙策,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她。”
公孙策想说我有多喜欢她我自己不知道你知道?话到嘴边,又发觉多说无益,瞅了他一眼,沉默以对。
庞统说:“不信啊?那好啊,我证明给你看。”
庞统随他爹,睚眦必报。不是不报,只是机会未到。想到过去在屋顶上受那小丫头的一口鸟气,以及昨日在公堂上受的公孙策的鸟气。兼以单恋受创的自尊心,见不得人双宿双飞。再兼以宏观局势的需要。临走临走,非得把这对鸳鸯搅散了不可。
往后各自天涯,你再同别人好了,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唯独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行。为什么不行?因为我要让你明白,你心里没我,这是真的,但未必就有别的人了。你心里有什么?你心里只有这万里江山,只有君君臣臣诗书道义。公孙策,你要做个殉道者,那你合该就孤家寡人。
庞统不知不觉的就真相了。这两个人,分别了十来年,再见面也谈不上有交情,怎么就能对彼此的心思脾气了如指掌。包策灵犀一点就透,庞策的灵犀不点就透。不可谓不奇。后世有人概括得好啊,这叫什么,这叫莫逆之交不足恃矣,然总角之交,应非泛泛也。

庞统把要说的都说了,笑一笑,转身走了。公孙策却叫住他。庞统当他要问:“我对风筝的心,你怎么证明?”可是公孙策到底是公孙策,这个时候,儿女情长根本是过耳就忘,微末得不值一提。反而对庞统亮开嗓音情真意切道:“庞将军是世不二出的英雄,受万民之敬仰,何必要做遗臭万年的事!”那声音又忽然低下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庞统料到冠龙嗜月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公孙策,他早察觉他的野心了。转身笑道:“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赵祯?担心我呢,就不必了。天下乃有德者居之,我不服龙椅上的人。要是担心赵祯呢……”脸上的笑意又含有了挑逗的意味,然而这一次的笑里,没有善意和爱意。冷冷的邪邪的,活脱脱就是个恶痞,带着一种逗弄。
“江山固然得我心,可是美人更得我心。不如公孙大人舍己而取义,兵不血刃,化解危机于无形。本王为美人而舍江山,也是一段佳话。”

这一句话,不知各位看官明白了没有,明白了以后,又炸了没有。哎,我听见有人在骂庞统不是个东西。哦?又有人在骂庞统是个没格调的东西。您二位是明白了。可是这位看官您怎么就HIGH了呢?您HIGH什么呢?您真的明白了么?

想到两人以后再无私交,庞统便决定最后最后,再逗公孙策一把。因为这个人不经风月不识逗,所以逗得他手足无措的炸毛就特别好玩儿。庞统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事态地说点囧然逼人的话来取乐,取他自己的乐,泰然自若。
但是这次,庞统想错了。公孙策没有手足无措,更没有炸毛,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庞统会说出这种没品的话来,随后就在庞统之前,不嗔不怒地泰然自若了。
一句话,说得缓慢而认真,眼底里还有一点志在必得的骄傲和坚定,略微带笑:
“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取义。要赢你,我自有别的办法。”

天冷,太阳出来得也晚,然而也是该天亮了。天空由暗蓝到青白,隐隐的金光。照得初春景色苍冷,照得美人眉目如画。
庞统微微一惊,收起那恶少的神态,皱眉瞇眼,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定定地打量公孙策,又仿佛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人。公孙策的眼神自然是不甘示弱迎了上去。文士书生的慷慨眼神,和战场上兵卒的凶狠是很不一样的。从容,冷清,睿智,暗藏光华。美得让庞统忍不住击碎它。
两人心里坦坦荡荡平平净净,隐约佐有男人的豪情壮志,以及棋逢对手的兴奋。公孙策的手脚也不凉了人也不抖了,胸口暖烘烘,只恨不得现在就开堂公审。庞统则是真真切切地把当年的束竹小弟弟摆到了棋盘以外的另一个与之平等的敌对台面上。以后你可以使阴招我也可以甩飞刀,美色气质以外,有了更多可琢磨可挂心的东西(BY:whistlez)。肖想是谈不上了,贪恋也好,痴迷也好,说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可是这股激荡之情,流窜在四肢百骸,比情爱要炽烈百倍。

庞统从怀里掏了样东西抛给公孙策,公孙策松开衣襟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在地,然而此时他也不觉得冷了。
接到手里的,是那只平安结。
庞统说:“这个还你,保保平安罢。”笑意加深:“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公孙策不答话,握着手,笑了一笑。

庞统走了,公孙策还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自觉地细细摩挲那只平安结。这平安结真是旧了,被人抚摩过无数次似的,表面都茸了。然而还算干净,上头的那颗玉珠子尚是温热的。
没想到这么平常的小玩意儿,庞统竟会这么爱惜,真就贴心贴肺地随身带着。他是没想到,因为他根本就没在想这个。男人的心里是事业,是战争。尤其公孙策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为了这大宋江山而生的。他在想这大话是放出去了,可是主意还没想到。现在的皇帝是光杆皇帝,他倒有心排兵布阵,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有些东西,是不惜代价必须守住的,是值得拼上性命的。
有了这层觉悟,主意就不难想了。
庞统在那儿铤而走险,殊不知,公孙策也暗拟了一招险棋。没辙,实力相差太悬殊了,临危履冰,豁出胆量赌一把,那或许还有胜算。不然,就只有被勒死的份。
公孙策眼睛里的光慢慢的凝结发冷,一股狠劲。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清晨又格外的凉,花坛里的土都冻裂了。素袖迎风站了半天,俯身去拾地上的衣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怕冷。捡了衣服搭在臂弯里,转身回屋梳洗。等会儿,还要开堂。(三十四)
这一章,杀灭央,是全剧的高潮也是庞策的高潮……咳咳,台下那谁,坐下坐下,我说什么又踩姑娘你萌点了?淫了啊。克制点儿= =+……
杀灭央的结局,大家业已知道了。庞统的造反大计被无限期搁浅,包拯跳崖未遂继续COS店小二,吾皇赵祯安安心心地礼礼佛念念经。公孙策呢,掼了乌纱帽,离开首都高级干部的编制,回到老家为了大宋之崛起而教小孩儿念书(BY:nanjin)。这些原著里都有,区区也没卖关子的必要。
但是咱们要说的杀灭央,是原著里没拍出来的杀灭央,是造反背后的故事·某CP的暗潮涌动。造反背后的故事在前,是重点要说的;某CP的暗潮涌动在后,是次要的。故事到了这个节坎儿上,爱情奸情,比起政治角力,那就不是主旋律了(再BY:nan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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