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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昔年换》    作者:银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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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对他包大哥看得没有那么紧,同在风月楼,谅他庞统不敢怎样,扫两人一眼就识趣地走了。公孙策侧眼看包拯,包拯面色淡定微笑恬淡,真不像是面对仇敌的态度。公孙策用眼神问:你要不要和他独处?包拯微微一点头。
公孙策想到庞统之前说的“我和包拯很谈得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看包拯一遍,想原来庞统不是一厢情愿啊,你们还真是挺谈得来的,什么时候攀上的交情我怎么不知道?背对包拯,给庞统的眼神不善至极,充满了警告意味:别乱说话啊,乱说一句你试试。庞统接到他的眼神,表情不变,不置可否。
我们看书看电影,常常看到里面说小姑娘有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水灵灵是可以的,会说话就扯淡了。眼睛会说话,那还要声带干什么。这都是因为我们过去不认识公孙公子,认识了公孙公子,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了。某些人的眼睛不但会说话,而且说得比嘴巴还多,还明白,还微妙,还别具意味。
庞统对着包拯掀掀眉毛,举了一举手里的酒坛子,邀请之意不必明言。公孙策还是不放心,眉毛一紧,走过院子一转弯,大步流星赶上展昭和夏桑,一手一个在墙角处按下他们,食指搁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般来说,公孙策现在在干的这事叫做偷听,说得书面一点,叫窃听。夏桑对偷听窃听不陌生,风月楼里的女孩子闲来无事就以八卦为乐,连公孙策谈公事她们都要听壁脚的,完了作为谈资,好像自己很懂国事的样子。夏桑的脸上发红发热是因为公孙公子靠得她太近了,太近太近了,近得她对八卦都不感兴趣了……
而展昭则是光明磊落的一代少侠,抓坏人之外的偷听这还是第一回,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庞统是坏人,庞统是坏人……我在保护包大哥,我在保护包大哥……

他们三个人躲在不远处偷听,是小瞧了庞统。展昭另说,练武之人呼吸绵长心跳稳扎,静如轻云,庞统不用心还真不能发现。公孙策心脉平稳,也是个由内而外安静的人。那女的就算了吧,似乎很紧张,呼吸像牛一样轰然有声,手不停地绞着手链也不知项链,珠子碰在一起,叩叩嗒嗒的声音。
庞统的笑纹更深了一点。好嘛,偷听,就让你们听个够。
包拯弄来两个碗,想要打点井水洗一洗。庞统说:“这样就可以了,哪儿那么多讲究。你坐。”包拯乖乖坐下,面部表情格外的乖巧。
包拯是这样的,面对熟人,比如公孙策,看他那张嘴损的吧,能说会道还会挖苦人。但是面对陌生人,不怎么熟的人。他则是腼腆的,斯文的,彬彬有礼退让有加的,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加上他对官场之人素来有一种恐惧。类似与小孩子对大人的恐惧,单纯的人对勾心斗角的恐惧,小老百姓对皇亲国戚的恐惧。是一种躲避灾祸和是非的心态。遇到了,恭敬之;遇不到,能躲多远躲多远。
包拯很礼貌地给庞统敬酒,说:“谢谢你救了我,救了双喜镇。”
公孙策想:你个自作多情的……
庞统果然说:“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想赢。”包拯脸上有些尴尬,举着酒的手僵在半空缓缓垂下。庞统发表完了一番诛心之论,接着又说:“不过还好啊,你现在还活着。”瞬时把包拯的表情激活过来,笑得那叫一个含羞带怯,得意啊!
公孙策看不懂了。怎么他们两个,才像是老相识呢。
再说下去,庞统不出公孙策所料的开始吓唬包拯了,恨之入骨啦,凌迟处死啦,牙根痒痒啦。包拯秉公执法大义凛然不惧权贵,都是真的。但那是牵涉到案子的时候,牵涉到大是大非的时候。包拯无官无职,凭什么与庞太师斗?要是自己一个人,要命一条,是不怕的。致命之处在于家乡还有一个老娘。庞太师动不了包拯,恨极了动他老娘那是随手的吧?
凡人都有软肋,包拯的软肋是包大娘。他心思沉重,至纯至孝。这几句狠话足够使他在回庐州之前七上八下难以踏实。
不能再让庞统说下去,公孙策用扇子拍拍夏桑的肩,使了个眼色。夏桑从公孙公子的美色当中清醒,手圈着嘴大叫:“包大哥,吃饭了!”
庞统心知是公孙策搞的鬼,也不十分为难,笑笑说:“你去吧。”
包拯是厚道人,吃饭皇帝大,不好意思让人饿肚子,邀庞统:“一起?”
庞统说:“不了。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略微一停顿:“因为,我只会给人带来绝望。”
这句话无疑是对躲在墙角里的公孙策说的。多年不见,他就丝毫的不欢迎他。只有在他带兵为双喜镇解围的时候,他是欢迎的——拿他当枪使。
想想就令人伤心啊。
角落里,公孙策更很不是滋味。酸酸的,落寞的,有几分不舍和悔意,五味陈杂,自己也分辨不清。庞统若是那庞家二哥庞蔚离,相别多年如今领兵来救,他断不至于如此冷待他,感激都来不及,一定与他彻夜把酒促膝长谈,好好的叙叙旧。说说踏日,说说龙吟剑,说说当年京城的风物。可他是庞统,是庞太师的儿子庞统,手握重兵野心勃勃,不一样的。
然而内心里,他并不曾把庞统与绝望挂等号。就像这次双喜镇的事。一个镇子上万余人,兵马一动,全都得死。若非庞统,恐怕无人能救。
给人带来绝望的是战争,而不是庞统,从来不是。

庞统的那坛子桂花酒似乎和耶律俊才五十年的高粱有得一拼,好像光喝酒,就能喝到满足喝到饱,津津有味的,格外执着。
包拯临走前,目光炯炯的夺过酒坛子,给庞统满上一杯。
这一举动包含了钦佩,欣赏,友善,肯定,和安慰。包拯暗中发亮的目光和庞统盎然有爱的一笑也是淫者见淫,足以构成一个伪CP让庞包份子兴奋尖叫让庞策份子拧断区区的脖子。没辙。人还就是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庞统战功赫赫没有人不敬重的,包拯既聪明又不卑不亢,很合庞统的性子。

包拯望着庞统的背影笑了。
而庞统背对着包拯笑了。
庞统想起公孙策说的:若你不是庞统,那么我们会是朋友。
他也很想对包拯说:若你不是包拯,那么我们会是朋友。
但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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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这晚上是诀别前的一夜,大家都喝高了。
喝到兴致高涨,不知是谁失口叫了一声“木兰,再拿酒来!”,所有人都顿住了,然后女子们借着酒兴,抱着包拯呜呜地哭,哭完了又怪他,怪他不该破了这个案子。反正飞星将军都来了,不用破案子,双喜镇也能安然无恙,木兰更不会死,那四个是咎由自取,死了活该。于是包拯的眼睛也湿了,说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想啊,可我就是这么聪明啊怎么办啊!再一想,跳起来说不对啊,我要不破案子,那庞统不得杀了我么?尾音消失在众女子的粉拳之中。
展昭不习惯这闹哄哄的娱乐场所之夜,加上还在长身子,特别的嗜睡,熬不到半夜就回房了。公孙策从来不喝酒的人,浅酌了几杯已经微醺,后来提到木兰,胸中郁闷,狠狠地灌了一通,要不是展昭拦着,恐怕这会儿已经醉倒了。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吹冷风醒酒。夜阑万物俱静,忽然听到隔壁院中虎虎生风的剑声。公孙策虽是一介书生,但这几年与包拯展昭也算是行走江湖来着,刀剑搅动着空气的声音,他已经很熟了。
循着声音找过去,果不其然的看见那个人。风月楼紧连着官府驿馆,礼部侍郎住了风月楼,空出的驿馆自然就给将军住了。换清醒的时候,公孙策听到动静就要赶紧避开他,见了面,一番口舌两厢无趣。但这不醉着么。醉了,脑子不好使了,一切都由着心。
庞统在月光下面舞剑是怎样的场景,公孙策也描述不好,因为他醉了,只知道看,不知道记。没有了梨花夕阳作配衬,似乎是比十年前多了凌厉感。那剑风刮在脸上都是冷的。这不是早些年舞给公孙策看的花架子剑法,这是杀人的剑,招招式式极有力道,连着月光都冷了,映在白铁的剑身上,像浸在湖水里冻住了的倒影。
公孙策看迷了眼。庞统却停了剑。他早发现他了,难道小猫没有教过他,别人练剑的时候是不能站旁边的么?很容易误伤的啊。
公孙策说:“庞统,怎么又是你。”
庞统拿一块软布擦着剑,说:“公孙大人这话好生奇怪,你找到我的院子里来,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公孙策说:“这是你的院子么?这是我的院子,是我先来的。后来跟包拯住在风月楼,才让你捡了便宜。不然你和那七十七飞云骑都得睡大街去……”
公孙策口齿还算清楚但明显已经在胡言乱语了。庞统想说我的飞云骑什么时候变成七十七个了?不住驿馆我不能包个客栈么为什么要睡大街?回头看见公孙策靠在月洞门上,帽子有点歪,胡乱地摇着扇子。在月光下,面颊微红粉嫩,眼睛是两潭涟漪的水,嘴巴微微张着喘气,好像很热。
庞统看他这副模样,也觉得有点热了。放下剑,再认真看看他,道:“公孙策,你醉了。”
公孙策一仰脸,说:“你才醉了呢。”
于是庞统确定他是真的醉了。醉了的公孙策可真有趣,特别要逞强,特别要说话,特别要招猫逗狗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醒。酒后观其品,可见他是多么倔性子的人。
庞统说:“过来,别站在那儿,夜里凉。”
公孙策说:“我不过来,我凭什么过来?凭什么是我过来?”
庞统看着眼前的这个醉鬼,心一下就柔软了。醉了的公孙策,好像就不是公孙策了。不那么聪明,不那么理智,像个小孩子,由着性子说话做事,招人怜爱。

纨绔时代里,庞统有着许多许多的恶趣味。后来从军,生活虽不寂寞但很单调,恶趣味又添加了一些。喜欢傻了的心上人,是庞统各类恶趣味中相当别致的一个。所以区区想说:庞帅,其实傻大包或许更合您老人家的胃口您要不要……(被右望拖下殴打)

庞统说:“好吧,你不过来,我过去。”走过去,扑鼻子的酒气。他庞将军好说歹说要他陪一杯谢恩酒他不肯,转眼和青楼女子喝得舌头都大了。脱下一件外衣罩在公孙策身上。公孙策说:“你干嘛给我你的衣服?”
庞统说:“要么穿衣服,要么别站在风口里。”公孙策一面剥身上的外衣一面说:“你衣服上都是汗,脏死了,我才不要。”
庞统又被气乐了,什么人呐,十年如一日的不识好歹啊:“听说你在庐州也算是个大夫,怎么不知道酒后着风是要得风寒的?”
公孙策说:“我怎么不知道。”
“那还不进来?”
公孙策很认真地说:“我进来了,别人岂不是要知道我们俩认识了?”
这是什么逻辑?像现在这样踏在门槛上说半天的话,才更引人注目吧?
傻了,他果然是傻了。
庞统笑笑:“和我认识,就那么羞于启齿吗?”
公孙策诚实回答:“恩。”
庞统有点委屈:“就因为我爹爹是庞太师?”
公孙策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庞统看着他,等他继续说。公孙策被他的眼神催促得只好不情不愿地继续说:“包拯展昭他们肯定得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庞统更觉得奇怪了:“在京城认识的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公孙策谈到这个话题就烦躁,少年时惨遭调戏,一辈子的阴影,不耐烦地嚷嚷:“就他们两个三八,势必要问出个前因后果,我……我怎么说啊?”
“我怎么说啊~”这一句,声音低下去,带了一点压抑的鼻音。软软的,糯糯的,绵绵的,像一团棉花丝随着夜风吹进了庞统的胸腔里,难抓难挠,痒得不行。原来公孙策一本正经目不斜视,装陌生人装得跟真的一样,竟是因着这么可爱又可笑的难言之隐啊?
庞统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公孙策怕被人听见了,用一手去捂他的嘴。
公孙策的手指由于长年执笔翻书解剖尸体,有薄薄的一层茧,喝了酒,不复平日的冰冷,干燥的,温暖的,指缝里还有淡淡的酒香。他是醉糊涂了醉傻了,庞统那是什么,那是一匹狼啊(BY:离尘)!能不分时间地点随意乱摸么?此狼刚刚练了武,身上气血正盛,他这时候赤裸裸的摸他一把,这不自找着被吃么?
庞统的眼睛霎时又亮又红,红的那是充血,亮的那是冲动。公孙策嗅出空气里的不稳定因素,放下手说不早了你歇了吧我也去歇着了。庞统哪能放他歇着去?单手拦腰一抱(参照展昭那一抱),就把公孙策抱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适合作奸犯科的墙角去了。

(十八)
公孙策有了一点危机意识,背紧紧的贴着墙壁,说:“大晚上的,你又想干嘛?”
这话问得好,想要干嘛,不就得趁着大晚上么?
庞统说:“不干嘛,练武累了,你借我休息一下。”说着也不管公孙策愿意不愿意,身子就靠上去了。下巴枕在公孙策的肩膀上,双臂环着他的腰。
闭上眼睛,庞统把鼻尖埋进公孙策的头发丝里深深一呼吸,草药气味与酒气混在一起,成了一股使人醺醺然的异香。这才发觉是真的累了,得到公孙策被扣辽营的消息,他带七十二飞云骑马不停蹄跑了两天一夜,马都跑死了八匹。身体的累是其次,辽人野蛮凶残,公孙策落在他们手里,若嘴上还不肯服软,不知要吃怎样的苦头呢。庞统想到这个,心就像放在油里煎的一样,一点儿不夸张,一点儿不文艺,就是油里煎的,小火温油,也不是疼,就是火烧火燎的难熬。
就这么着,见了面,他还不把他当回事呢。就像现在,给他靠一下又不少一块肉,公孙策还不愿意,嘟嘟囔囔地抱怨个没完。庞统真想照着他的嘴一口咬上去,看他还能说什么。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抱上了,就不想动,动一动吓着他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公孙策不算矮,也不算瘦,但是要挣脱庞统,那是很困难的。醉得晕晕乎乎,也没想挣脱,站着承受庞统的重量和热量,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得累了,脸伏在庞统胸口昏昏欲睡。想这个人可真好啊,暖成这样,光是靠着,边境的冷风冷月未央夜就都不觉得了。可惜脏,衣服里一股风沙味。还可惜硬,靠在他身上就跟靠在木板上一样。最可惜的,他怎么就是庞统呢?他怎么就是庞太师的儿子庞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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