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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分:解甲归田结束语 1

书籍名:《面对面的杀戮》    作者:乔安娜·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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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全书,“普通”男女在行暴时欢呼声不绝于耳。快感竟与杀戮、残忍相连,不能不让人震惊,这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每章开头所引故事的主角,都在全身心构筑他们心中的美好世界,并希望通过语言在混乱与恐怖中找到生命的意义。无可否认,他们的叙述无法传递战争的“真实”一面,而常常只是他们的想象。这不足为奇: 毕竟,没有“经验”可以独立于句法、情节、体裁的限制,更何况他们试图“诉说”的是一些莫大的罪过——杀人。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倒出了他们的故事。
多数士兵不愿以毁灭自身形象的方式来讲述其战斗故事。战场上的士兵虽然默默无闻,但他们却坚持为国出征的神话。这种在一片混战中仍能放飞个性、承担责任的可能赋予了战争——和他们的生命——以意义。当然,这并不是说战场上真的可以有秩序和连贯,我们在很多时候都有自相矛盾的看法。比如前面看到的,声称自己“不过是在执行命令”、那些心狠手辣的想法“不是自然就有的”,很难和主动为暴虐的冲动负责的愿望调和在一起。但接受自己不过是在行使别人的旨意,确是向可以忍受、甚至不乏愉悦的战争近了一步。
有很多办法可以让极端的暴虐举动甚至变得可亲。书中许多战士把自己想象成武士,好似战争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英雄人物。事实上,他们的行为举止很少有能称得上英勇的(许多战士对英雄壮举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种噱头即使不危及集体,也是极为愚蠢的)。在现代战争环境中,要构建一个崇尚技巧、近身、骑士的战斗体验确实需要不凡的想象力。这三个词也反复被征引,以鼓舞军心。正是这些代码使得士兵可以拒斥仇恨、拥抱关爱,逃离混沌、走向目的,摆脱道德上的羞辱、重申对勇武的自豪。连真正的英雄如罗伊·贝纳维德兹者,虽数次遭遇幻灭却仍信仰勇武的神话,终其一生致力于军队的改良,以使其尊重战士。虽然知道英雄在现代战争中日益贬值,贝纳维德兹仍坚守对死去的战友及其他伤残老兵的承诺,这隐约让人记起有关“绝杀”、争斗及良民的一系列神话。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对同伴的缅怀支撑着其暴力的欲求,给其残忍行动蒙上了一层荣光。
战场上也有简单的快乐。历史学家尼尔·福格森在他的大作《战争的不幸》(1998)中指出,多数士兵走上射击线实际并非迫不得已。正相反,他们中许多人根本就“陶醉”于“为暴力而暴力”:“打仗太有趣了”。尼尔·福格森,《战争的不幸》(伦敦,1998),页447及360。甚至有战士承认,不羁的杀戮给了他们性高潮一般的快感。战争的器具和景象有时有视觉审美意味,致命的武器更是让人着迷。军事科技的发展意味着战士再不能“亲见”武器的效果,于是又想象出了面对面的遭遇。此外,把敌人想象成个体也有助于其杀戮。它可以证实战士作为道德的人的身份,纯真而又能免于战争对人的持久摧残。记者兼编辑威廉·布洛伊勒斯在第一章开篇指出,杀戮的快感还和狂欢式的游戏(如对死尸的摆弄)和对不朽教仪(如留取纪念物)的诉求。通过这些骇人的举动,士兵才能直面、甚至欣赏战争的恐怖。
战争结束后,这些战士要回到家人、朋友的身边,编织平静安详的生活。布洛伊勒斯结了婚,生了子,出了书,写了电影剧本;艾恩·卢埃林·艾德里斯(他一战中在澳军当过伞兵)也是。女战士弗洛拉·桑德斯嫁了人,以后忙于家务。他们希望给战争的混沌以意义的努力(其叙述必然杂乱,并且是对想象而非现实的勾描,也一定有对所谓“战争消弭个体”说法的否认)都是其个人抵御“残暴化”的最后一道堤岸。眼光放长一点,所谓战士会成为野蛮人的担心是无谓的——实际上,听到百姓在早餐桌上笑谈屠杀的具体情状,或者读到“和平”示威者扛着标语高呼支持(共党分子的)武装冲突,我们的心里反会更不舒服。在直面后方的二手欢愉时,许多战士不得不在绝望中退却。
不论他们的经历怎样,回家总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对积极讲述了自己战斗经历的战士来说也是如此。斯图尔特·史密斯就渐渐意识到,他已经无法“和乡间/年近不惑的安静矮人”知足地共处了,像他这样的越战老兵有很多。他写到:
世上有太多的新奇感受,
刺激的想法我从没有过,
太多的对爱和忧的嘲笑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斯图尔特·史密斯,“回家”,收简·巴里、W.埃尔哈特(编),《非军事区: 老兵在越南后》(宾夕法尼亚,1976),页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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