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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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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江湖浪荡行,回首一地泥泞泞;

  少年潇洒满城雨,恩怨纷扰不去记。

  英雄英雄气干云,傲骨豪情天比高;

  仰天得意大声笑,爱恨饮过就忘了。

  天苍苍啊水滔滔,我只爱看美人笑;

  春风吹来斜阳照,我只记得你的好。」

  小春头戴着斗笠,嘴边衔着根草。他随口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躺在驴背上抖着脚,任这头老驴慢条斯理晃呀晃地,将他晃进京城里。

  「端王府在哪里呢?」小春翻了个身从驴背上坐起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左瞧右瞧。

  「啊,从这里转弯来着的!」拍了自己不中用的脑袋,记起路后小春笑着拉驴往左转,接着又是一阵晃。

  睡了两年半啊,这两年半或许真是很长的时间,但在他而言,不过是昨日之事而已。望着繁华如昔的京城,小春好奇地架着驴子东凑凑西凑凑,四处地瞧。

  天飘着薄雪,有些儿冷。小春一路上走来,又买了堆东西。

  他睡着的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但因为身体过虚,却没长壮一点。裤子短了一截,衣带也松了一截,从神仙谷带出来的旧衣衫都不能穿,所以他什么都买,里衣里裤袄子长衫全部都 换,更买了双新靴子,还有这匹驴子。

  路过玉铺,小春勒停了老驴,挑了只白呼呼的玉环之后才继续上路。

  他想分开这么久了,见云倾也是该送个东西向他赔罪才是,云倾似乎对白玉颇有好感,小春看着新买的羊脂白玉环,心想云倾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个。

  走啊走、晃啊晃地,当端王府那道长墙出现眼帘时,小春内心不禁开始上下忐忑起来。

  就要见着了、就要见着云倾了。分开这么久,不知云倾如何了……

  就当小春这么想时,忽地鼻子一痒,他猛地低头打了个喷嚏,「哈啾……」

  再抬起头时,眼前出现了两个人。

  就在那不远的端王府大门前,一个身穿白衣,面容清丽无暇的美人儿从里头走出来,那是云倾,他思思念念许久的云倾;而门前一顶轿子里步出个冷艳雍容的大美人,那是兰磬, 他的大师兄。

  小春讶异着,以前哪能看到这二人站在一块啊!

  他更惊讶云倾和兰磬在互别一眼以后并没有大打出手。

  云倾先转了个身入府,而后兰磬则跟着他一起进入端王府内,气氛是融洽非常,没有丝毫火药味。

  「这……这太诡异了……」小春愣愣地看着,直到两人消失在他面前,他才由恍惚中回过神来。

  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师兄和云倾两个人这么快就和好了吗?

  小春抱着头,困惑而不敢置信。

  若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云倾,师兄还没接近他一丈,便先让他拿剑给斩了吧,哪还会容得师兄靠他靠的那么近,脸上那淡然的神情还仿佛默许般,让师兄接近他。

  他不在的这些时候有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变化吗?

  二师兄之前所说的话突然在小春耳畔响起:「端王如今很好,大师兄也很好,他二人不知道你尚在人世之事,你自然也无须回头再去找他们。」

  二师兄干啥这么说?小春想着,突然鸡皮疙瘩大起。

  不容得迟疑,小春立刻翻墙跃入端王府,躲过那些白衣士兵,悄悄地跟在云倾和兰磬身后远处,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么久不见……你……一样冷淡……」兰磬他们距离实在过远,小春只能隐约听到一些。

  「废话少说……不是说……东西在哪……」小春凝视着云倾远得有些模糊的面容,觉得这人好像又更美了些,他真想再靠近一些仔细看个够啊!

  「真心急……这么对我……好伤心……」

  伤心?师兄你伤什么心?!小春听得一把火都起来了,那是你师弟的老婆……不……是你师弟的人耶,这样公然调戏成何体统!

  小春见兰磬从袖中拿出了一枝开满灿烂桃花的断枝,交到云倾手中。

  「眼儿媚……」兰磬说着,「……像吧……」

  「像……」云倾低头望着那枝桃花,深深地凝视着,而后浅浅地笑了,「……好像……眼睛……」

  云倾那个低头浅笑,而后又抬起头来响应兰磬的举动啊,让小春当场像被旱天雷劈中的木头一样,整个焦了、僵了,还冒起烟了……雨の林♂小说区♂ [ylbllz.bbs.xil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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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认定了的人,云倾是不可能让那人靠自己太近的,更遑论在那人面前对他笑。想他之前缠了云倾多久,云倾才肯对他露出些许笑靥,而如今云倾那含情脉脉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对象竟然还是之前恨不得剥皮拆骨的兰磬?

  莫非……莫非他们两人真是当他死了……

  莫非……莫非他们在他死后真的和好了……

  莫非……莫非他们朝夕相处后情愫渐生,而后如他死前所希望,大师兄对云倾倾诉爱意,而云倾也接受了大师兄?!

  想到这儿,再见云倾拿着桃枝走入寝宫,而兰磬跟着进去,小春差点大叫出声。

  奶奶个熊!真到「夫唱妇随」、「嫁鸡随鸡」的份儿上了?云倾往哪走,兰磬就往哪跟?

  可念头一转,小春又伤起神来。

  是啊,在他们心里,他都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哪还能期盼云倾为他留着心,等着他回来呢?

  再者当年写意山庄大牢里,是他将云倾托付给师兄,要师兄从此以后代他好好照顾云倾的啊!这两人如今变成这样,不就是他当初所希望的吗?

  师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云倾也有人好生照顾,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啊!

  可恶……小春吸了吸鼻子,哀怨地低下头,踹了两下沙子地。

  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归来,云倾心底却没有他的位子了……

  寝宫之内,云倾将桃枝插入装满清水的白玉瓶中,轻轻地抚着这被叫作「眼儿媚」的花种,双目殷殷注视着,未曾离开半刻。

  「好像、真的好像……」这开得灿烂的桃花夭夭灼灼,就如同心里那个一直未曾忘记过的笑容、那对春水般深情的眼睛一样,牵动他的心弦,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眼角余光瞥见那身黑衣还在,云倾声音忽地冷了下来道:「你怎么还没走!」

  兰磬笑了声道:「东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好歹我也带了礼来,不请我坐下喝杯茶?」

  「若不是你拿来这花真像小春,我连端王府大门也不会让你入。」云倾神情冰冷地道。

  「百忧解才一没,你脾气就立刻坏回来了啊!」兰磬媚眼一抛,食指轻轻往云倾下颚一勾,将云倾的视线拉离那桃花,转回他身上,「不过不打紧,虽比不过那百忧解,我这儿却还有些让人销魂蚀骨心花开的药,尝了保证你什么烦恼也没!」

  银霜剑由两人中间划下,差些断了兰磬的手。

  兰磬哈哈大笑两声,也不停留,转身便往寝宫外走。

  兰磬渐行渐远,声音幽幽传来:「你可千万记着不许死,倘若你死了,我绝对会将你从墓里挖出来,扒光你的衣服将你赤身裸体吊在城门上供人观看。你的命是小春的,小春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小春……」云倾抚着那株桃花,也不理会兰磬那疯子又在放什么话,他从来也没把心放在兰磬身上过,一直以来想着的,也只有小春一人而已。

  当年从神仙谷拿回的百忧解已经尽数服光,原本空荡荡轻飘飘的脑子也愈益沉重起来。

  他的思念并没有因为药物而断绝,只是积压在心底,深深地埋藏着而已。

  好想念、好想念那个人含笑的桃花眼;好想见、好想见那个人的灿灿笑颜。

  乌木牌、暖玉环、波浪鼓、竹圈圈,小春的东西都还在,他想着他时,便会拿出来反复看着。然而他们却和他一样,永远等不到小春回来。

  忆起那个率性不羁,却又天生温柔的人,云倾总是难以控制地陷入回忆当中。

  如果当初没遇见他就好了……

  倘若两个人互不相识擦肩离去,今日或许就不会生死两茫茫,如此痛苦。倘若从不相识,今日小春或许,还能在哪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尽情大笑,纵声高歌。

  云倾静静地凝视着那株桃花、想着小春过去的每一个笑颜。他没觉察到天缓缓黑了,也没觉察到房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直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香味飘入了他的鼻腔里,他猛地抬 起头来,却晕眩虚软地倒了下去。

  「想着谁啊……这么出神?」缥缈虚无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缭绕。

  渐暗的寝宫里灯还来不及燃起,模模糊糊地云倾只看见了个轮廓,那熟悉得令他都要颤抖起来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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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春……」云倾抬起手来想碰触小春的脸颊,却发觉自己一点力气也无,双手只是无力地垂放着。他是在做梦吗,他梦见小春了……

  「其实,看见你和师兄这样,我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小春喃喃地说着。他将云倾放回床铺上,带笑的眼睛凝视着他,伸手抓了抓云倾乌黑的发丝。

  小春……我想碰碰你……云倾心绪没留在小春的话上,只想着如何才能移动这该死的手,碰触这个他再也无法接触到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还挂不挂心我,但我还是得回来同你说说。可同你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想过下药,但你喝了药人血后百毒不侵迷药无用,所以只得用些惑人神智让人恍惚失神的春药到你身上。不过你放心,这药温得很,不会伤到你的。」小春也没料到前阵子醒来无所事事下做的新药,这么快就用到云倾身上。

  怎么浑身上下还是动不了?云倾慌着,眉头紧蹙起来。

  「云倾,你别急,先听我说。」小春伸手抚了抚,舒了云倾的眉,靠在他耳边声音轻柔地道:「我没死成,回来看你了。赵小春没死,守约回来了。」

  云倾心里一震,小春的话语飘进了他耳里,钻进他心里,引起滔天巨浪。

  没死,小春没死,那他不是在做梦,小春如今真的活生生地就在他身边,还伸手抚着他!

  小春长高了,却也瘦了,而且瘦得太多。

  他的双颊不如之前丰腴,圆圆的下巴也尖得不像话。那张脸即使过了两年半依然未变,只是落得更加成熟,褪了稚气,倨傲不羁的模样依旧,但望着他时那眼底浮现的浓浓柔情却令他的眼眸化得深邃,更令人痴迷了。

  云倾望着小春,想着小春衣衫底下是否也同以前一样,还是更为清减?然而就这么一想,这药却令人越来越不舒服。

  云倾只觉得下腹一股火缓缓冒起,他想碰碰小春,搂住小春,想吻住那近在咫尺的红润双唇,但这短短的距离却阔如天涯,令他怎么碰也碰不到,焦乱情迷着。

  云倾的手握成了拳,指甲陷入肉里,徒劳无功地挣扎。他不明白小春为什么要对他下药,他被小春弄糊涂了!

  「唉……我今天见你笑了,你终于也喜欢上师兄了啊!」小春有些难过,但又故作开怀地道。

  云倾脸色忽地转为铁青,拳头握得更紧。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师兄苦恋多年有了结果,当师弟的也该是开心才对。我今日来只是想见见你……本来以为……本来以为……」小春哽咽了声,在见到云倾瞬间变糟的脸色后,把这些日子的想念吞回肚子里,深吸了口气道,「算了,别提了。我衷心祝福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我只是想见见你罢了,若你不开心,就当我还是死着没活过来,把我忘了吧!」

  小春从怀里拿出一只包着白巾的玉环道:「这是买给你的,你留着吧!我趁师兄走了才溜进来见你的,未免待会让他碰上,我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小春将玉环塞进云倾怀里,低头轻轻在云倾额间吻了下,「你放心,君子有成人之美,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会妨碍你们的。」

  云倾的脸「唰」地惨白,他掐得手掌都渗出血来了,但小春却没看到。他拼命想挪动双唇说出要他别走的话语,却发觉连开口的力气也失了。

  小春、小春!云倾心里焦急慌乱地喊着:别走,我不许你走!

  房里弥漫着的香气更重了,云倾见小春伸手盖住他的眼,夺走他眼前所有光亮,而后身上穴位一麻。

  小春声音幽幽传来:「再见了……」

  云倾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夜里,狂风吹得窗子咯咯作响,云倾从深沉寂静的梦中惊醒,雪花由窗口卷入,吹拂上云倾的脸,他一身冷汗涔涔,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方才似乎梦见小春了……

  那人高了、瘦了,却还是像以前一般笑着,开口便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

  云倾掀开被褥走下床,站在窗口往外探去。

  地上积雪深厚,京城的天总是如此,冬里老下雪,盖得四处白茫茫一片。

  小春那年在这儿过冬的时候,就嘀咕过不喜欢冷天,小春也不喜欢雪,雪一降,他便会想起那年他和他娘被送上刑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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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在小春眼里不是白色,而是红的,是血,殷红触目的血。

  云倾明白,却还是硬让小春留下来,只因自己在哪儿,小春就必须在哪儿!他以为这是必然,两个人不当分开的,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得生死两隔,距离远到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对方。

  做梦了,其实他老是做梦。梦见小春,梦见过往的一切。纵使醒来不见那人令他怅然所失,然而有梦比无梦好,没了梦,小春便真真正正从这世上消逝,再也不得见了。

  窗台边空着的玉瓶有些奇怪,云倾多望一眼才发觉,原来上头置着的桃花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地上几片淡红色的花瓣还留着采花贼的脚印,他愣愣地望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痕迹,不禁回想起方才鲜明得过于奇怪的梦。

  云倾忍不住翻起自己的手掌,看着上头血迹斑斑的伤痕,伤痕是真的,血还尚未凝结。他颤着手,小心翼翼探入怀里,竟然摸出了与梦中所见完全一模一样的羊脂玉环。 云倾脸色忽地惨白,震惊不已。

  怎么方才那被他以为是虚幻的梦境竟非假是真,小春回来过,他真的回来过。他送来这只玉环,却也带走那枝桃花。

  然而看着这玉环,再想起那人下药让他昏迷,又祝福他与兰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话语,云倾愤怒得脸色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青,浑身震颤不已。

  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为他死了,原来他还活得好好的!可明明回来了,却又离开他?见着面后不由分说,再将他塞给那混帐?

  他竟然如此大胆,敢这么对他!

  「赵小春你这混帐东西——」

  两年多来的怨气顷刻爆发而出,云倾愤怒地一掌打向窗边矮柜,怒气一扫,连着矮柜在内,相连的窗子与白玉瓶全都化为碎屑,一阵巨响,墙面同时凹陷一大片,龟裂无数处。

  他为他心碎落泪不能自己,为他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他却骗了他!

  他没死、没死,却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没出现过一次。

  而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却说出那种话来!

  「混帐东西……」云倾怒吼着,红着双目咬牙切齿道:「你走、好胆你就再走!我东方云倾发誓,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给找出来!」

  小春对云倾说完那番自以为潇洒的话后,等云倾睡过去,随即踉跄地翻过端王府高墙,颠颠倒倒的往外头冲了出去。

  他在京城里头晃了几圈,浑浑噩噩地走着,手里头的桃枝扫打着街角墙壁,浅红的花瓣散落一地,最后只剩一截枯枝。

  天越来越暗,讨人厌的雪也越下越大,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坐骑老驴不知跑往哪儿去,风雪刺骨的大街上半个人都没有,只有冷风飕飕陪伴孤伶伶的他。

  「唉……到头来还是只剩一个人啊……」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扔了枯枝,扒了扒一头乱发,抚平身上起皱的衣裳。

  小春抬起头来,发觉眼前矗立着的,是京城之中最为富丽堂皇,居住着真龙天子的恢宏宫殿。

  他那个认没几天的无缘爹就住这里头啊,老皇帝死了之后,竟是换自个儿的爹坐上龙椅,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云倾那头,自己也该放宽心了吧!既然云倾如今已经和大师兄在一起了,那他理当成全他们,让他们平平静静欢欢喜喜地过下去。

  他……得祝福这两人才是的啊!那两个人可以相互喜欢,再也不争来斗去、杀来砍去的,不是很好吗?

  算了、算了,做人要有气度一点,小春不停地念着:「别芝麻绿豆眼,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好了!」

  反正都出来了一趟,见过云倾,晓得云倾安好无恙便成。他答应了师父师兄要早些回去的,也是该回去了。

  只是,瞥了瞥前方红墙黄瓦的雄伟宫阙,心里兴起了那么点不舍。

  总也是该见见爹的吧!出来一趟不容易,得打过三关呢!说什么也得看看爹、探探那些老朋友们,让他们都晓得他还活得好好的才行啊!

  心念这么一转,不去执著于云倾,心头这才放开了些,没那么痛了!

  小春翻入皇宫高墙,使着那身来无影去无踪的绝顶轻功,蹑手蹑脚地偷偷闯入皇宫大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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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出谷身上没带多少药出来,但那几样常用的还是有的。靠着所向披靡、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心话小药丸」,从太监嘴里问着了他爹睡哪儿后,十分顺利的便进入了皇帝寝宫之中。

  四周围洒了些瞌睡粉,侍卫宫女迷迷糊糊的全睡了。小春蹑手蹑脚地爬上龙床,看着他老爹睡时磨牙兼流口水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拍打他爹的脸。

  「爹、爹啊!醒醒,小春来看你了!」小春捏着罗绮上了年纪却还皮光肉滑的脸颊肉,轻声叫唤着。

  罗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还不晓得自己看见了什么。

  「爹啊,我回来了。」小春横卧在金玉枕旁,只手撑额,整个人就压在被褥之上,对罗绮笑着。

  「小春……」罗绮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伸手捏了捏小春的脸颊。父子两就这么捏来捏去地,一时半刻也没人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罗绮才道:「爹终于梦见你了……爹的乖儿子……」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盼了这么久啊,今日终于得见孩儿一面了。

  「小春呐……」罗绮红着眼,泪水就这么滑落枕上。

  「不是梦。」小春淡淡笑着,手里劲力加强,拧得罗绮「唉呀」地叫了声,从龙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捏爹啊,痛死了!」罗绮吼着。跟着他站在床上,由下往上凝视着那个还是带着笑的人,心里一惊,脚软了,「扑嗵」地就跪回床上去。

  「小春……小春……真的是你吗?」罗绮伸手再摸儿子的脸,发觉肌肤是温热的,又摸摸儿子的胸口,惊觉心是会跳的,「怎么可能……他们都说你死了……几百双眼睛看你从悬 崖上掉了下去落入大江里……所有的人都说你死了……就连端王也是这么说……」

  「你儿子我是药人来着,心脉有真气护住。况且我当年被人斩成了两半都死不了,这回不过是坠崖落江罢了,小事而已。」小春本来只是无所谓地说着,却又在看见他爹悲喜交加 泪流满面地神情时,眼眶忍不住地红了。

  小春哽咽了几声,也哭了出来,「其实师父说是我脾气太倔,憋着一口气不肯下咽,牛头马面勾不动,只得放我回阳间。爹啊,我真的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小春这一落泪,罗绮哭得更大声了,「儿子啊,你回来就好了。爹的心肝儿啊,受这么多苦,爹真是舍不得啊——」

  「爹啊……」

  「儿啊……」

  两父子生离死别后再度重逢,那眼泪啊,简直就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加上小春又想起美人如今已投向大师兄怀抱,自己回来太晚导致扑了个空,那个凄惨绝伦啊,让他一想便潸然泪下。

  于是两人就这么抱头痛哭,哭到声嘶力竭、声音沙哑、筋疲力尽、几近昏厥,奋力宣泄心里头的哀痛悲伤与思念。

  罗绮一个气喘不过来,捂住胸口痛哭地喊着:「呜……我的心……我的心……」

  「爹啊!」小春紧张地伸掌贴着罗绮的背送了些真气过去,他忘记罗绮心疾旧患了,这番激动,竟惹得罗绮又发起病来!

  小春急忙往怀里掏药,万灵丹全倒出来也才六颗而已,先塞了两颗入他爹嘴里,剩余四颗收好,改明儿个得做些药起来放才成了。

  那万灵丹一服立刻便见效,罗绮长长地吁了口气,红肿着眼拉着他好不容易回来的乖儿子,两个人卧在暖呼呼的被褥里边吸着鼻涕边讲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直到将近早朝之刻,罗绮屏退了门外太监称病不起。

  什么早朝、什么皇帝、什么天下,在这生天伦跌磕、难能聚首的父子两人前,只得先被放到一旁改日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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