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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狐王娶亲》    作者:朱砂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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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窄道,路的尽头是一片茫茫的灰色,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是一个积满了哀愁的阴天下午。
  狐王绯红色的礼服在风里微微摇摆鼓荡,像是有无数个看不见的鬼托着他的衣裳边,随着他的脚步静静的向前走。
  窄道边有一座黄顶红漆木柱的凉亭,在黯淡的灰色中,那鲜艳的颜色艳的过分,黄色的顶盖,木柱上的红漆像是包在上面的一层锡纸,仿佛一触碰便会变成纸屑纷纷的落下来。
  再往前走,有一座膝盖高的白石碑冷硬的矗在那里,碑心题了三个黑色的大字——黄泉路。
  狐王向灰色窄道的尽头一路疾奔,在一扇高阔的黑漆木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有二丈来高,嵌在两层高的城楼前,像一张紧闭的大黑嘴唇。大门两边高挂着两盏长明灯,仿佛楼上的黑漆木窗要是打开就能伸手构到它。
  门顶上挂着一个大牌匾,在两边来回悠忽飘着的长明灯照耀下,上面题着「地府」二字极为清晰。
  忽然黑漆木大门冒出两股滚滚的黑烟,浓重的黑烟在狐王面前缭绕,渐渐的黑烟淡去,牛头马面两位阴司手持收魂钩、勾魂戟,向狐王作了一揖,道:「大王,好久不见。」
  狐王摆了摆手,压住心中的焦急,道:「两位不必多礼。本王这次来是有要事,麻烦两位通融一下,就不必禀报阎罗王,日后我自会当面说明。」
  牛头马面低下头偷偷对视了一眼。
  牛头一身暗蓝色短衫,脚踏黑色布靴子;人身牛头,头上两个尖角白森森的,像象牙;双眼漆黑,像嵌入了两枚黑色的棋子。
  马面是个细条身子,一身上下两截的白色短衫,越发显得他骨瘦如柴;马脸长而尖,是个精明相。
  他直起身体,略显为难的道:「这个嘛……」
  狐王从袖中拿出两个梨花木盒子,塞进马面的怀里,轻声道:「这是南海龙八太子敖焰所赠的一对千年夜明珠,现转赠给两位赏玩,还请两位不要嫌弃礼轻。」
  马面不动声色的把盒子塞进怀里,他背对着门上高挂的长明灯,那双和牛头极像的黑漆漆的马眼,空洞的像两个窟窿。
  转了转眼珠子,他对牛头使个眼色,牛头忙让到一边,两人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道:「狐王请。」
  高阔紧闭的「大黑嘴唇」在「吱嘎嘎嘎」声中缓缓向两边开启,灰色的窄长道又向门里延伸了。
  狐王抬脚向里走去,忽然他回过头来,牛头和马面正脸对脸凑到一块低声说话,被狐王的突然一回首吓了一跳,倒是精明的马面正了正神色,问道:「狐王还有什么事吗?」
  狐王笑了一下,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个事来。崔判官这几日在府里吗?」
  牛头接过话,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憨厚而呆滞,道:「不知前几日是怎么了,崔判官求玉帝让他另司他职。这几日已不在地府,不知是否到新的地方上任去了。」
  狐王点点头,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牛头马面低低的交头接耳,狐王越走越远,这声音便像牛头马面的身影,走到远处往回看,只看得见一个小黑点。
  「这可是要上交的,你不能私吞。」牛头伸手过来抢马面从怀里拿出的梨花木盒子。
  马面手一缩,把盒子藏在背后,奸笑道:「我先看看,我还没看呢。」
  牛头道:「看什么看,你还能看出一个公一个母呢?」
  马面又笑道:「听说这千年夜明珠要是磨成粉服了,美人可容颜不老,要是那丑八怪便能从丑变美。」
  牛头揪住马面的小耳朵,恶狠狠的说:「说,你想送给哪个女鬼?」
  马面「哎哟哟哟」嘴里只叫疼,脸上却没有一点被拧疼的痕迹,他装出一副丧气的脸,道:「什么女鬼?给给给,还不是给你。你以为我想天天压着一个凶神恶煞,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的丑牛头?」
  牛头松开揪着马面小耳朵的手,改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狠命的摇晃,「好呀,你嫌我丑,你敢嫌我丑,你今晚别想进房睡了……」
  地府其实是个大城,和人间一样,有房子,有街道,也可结夫妻。只是这里终年阴暗深沉,这里的太阳早已经死了。
  住在城里民宅里的是那些不愿投胎的鬼,不愿投胎的鬼多是冤鬼,只等把他们害死的人死后下了地府,在阎王面前当面对质,再由阎王定夺那些罪魁祸首该投到哪一层地狱里去受苦。而专管这类事物的便是十殿阎王之一的转轮王——薛。
  狐王来到转轮王所在的宫殿。这里隐隐的能听到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哀嚎,使人的心脏很受震动。
  殿前有两座一人多高的黑黢黢的长明灯,像是两座独脚的凉亭。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探出身子来,趴在排着队向里进的鬼魂身上。
  鬼魂们都穿着素净的白衣裳,清汤挂面的长头发,惨白的脸,清冷而又安静。他们身上的姹紫嫣红都被这阴沉沉的古黯剐掉、洗涤掉了。
  这一条队伍像一条长长的素缟,从殿门前一路延伸到殿里的大堂内,延伸到那高高坐在长案后的转轮王面前。
  狐王擦过长长的鬼魂队伍往里走。
  拿着厚册子和毛笔一个一个在核对人数的阴司看见了,忙在后面叱喝:「大胆小鬼,竟敢目无王法,站住。」说罢,他便搂着册子和笔追了上去。
  到了殿里,狐王停住脚,面不红心不跳,倒是那阴司气喘吁吁。阴司心里纳闷,这鬼怎么这样有道行,行走间如风、如烟,飘渺的很。
  转轮王坐在高阔而厚重的长案后,像是略微向前倾斜的悬在半空中,无形中他整个人仿佛被放大了。
  案上有两迭高高的卷册,一个黄漆木长笔筒。殿里依然阴森森的,只不同的是泛着昏昏的绿光,转轮王身着湖绿色广袖长袍的厚实官服,两种光一起映在他的脸上,把他衬得绿油油的像是中了毒。
  看见狐王,他放下手中的公务,一改方才严肃公正不苟言笑的面孔,嘻嘻一笑,「原来是狐兄啊,好久不见。上次来是有胭脂香把你勾来,这次又是什么啊?」
  很令人意想不到的,这转轮王竟然是个面相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瘦削脸,大眼睛,两条长长向上斜飞的剑眉,修饰了他因大眼睛而显得可爱的面容。不笑时有种凛凛逼人的英气,但这会的揶揄一笑便又露出他的天真可爱来。
  他对追着狐王进来的阴司道:「去给狐王搬个凳子来。」
  这阴司早在转轮王叫「狐兄」时就站住了。这会听到吩咐,应了一声,搬来一张檀木大靠椅,放在地上,请狐王坐。
  狐王冷冷一笑,掀起袍子的后襟坐了下来,阴司便看到了狐王那条蓬蓬松松的深紫色长尾巴。
  这个阴司是不久前才上任的,做事认真的他对什么都好奇。他在心里想着,这便是千年难得诞生一只的九尾狐了吗?他现在还有这一条尾巴,听说这最后一条尾巴要是修炼没了,就可飞升成仙了。而且成仙后也是马上坐上高位的。
  这会狐王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他是狐狸精,一张天生的笑面,不笑也像是在妩媚的笑着。
  他斜了转轮王一眼,开口便道:「我老婆在哪?」
  转轮王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有了一刻的停滞,他扯起大袖遮住嘴巴,把坏笑掩在袖子后面,问道:「你怎么道我拘了你老婆?」
  狐王冷冷哼一声,道:「我故意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和牛头马面说话,如果在平时,他俩反要倒过来怪我生分,但是这次他俩不仅顺水推舟,竟然还想讨点『小意思』,你说这蹊跷不蹊跷?」
  转轮王两手插在大袖筒里,嘿嘿嘿的笑起来,上眼皮和下眼皮快要合在一起,眉毛却向上挑,极为的得意和奸诈。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那是为了拖住你我好办事。」
  狐王眼皮也不抬,随他得逞的奸笑去。又道:「我又从牛头马面那里得知崔判官已不在地府里。这事情就一目了然了:因为某人的老婆跑了,所以拘了我的老婆泄愤。」
  「啪」的一声响,转轮王一改方才的得意,手往长案上一拍,鼓着嘴巴,竖起斜飞的剑眉,怒道:「你以为我老婆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跑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越说越生气,按捺不住心中浪涛般的怒火,揎拳掳袖,往长案上急急的扫了两眼,抓起黄漆木长笔筒就要向狐王砸过去。
  那个阴司一看两位大王真的要打起来了,因他是新任职的不了解情况,不晓得互骂和打架是两位大王常干的事情,吓得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一旁抱住转轮王的双臂,道:「王爷,息怒,息怒。」
  狐王翘着腿,两手轻轻揽住膝盖,云淡风轻的笑道:「老婆跑了能怪得了我么?我们俩逛过堂子,去过妓院的事难道是假的?」
  转轮王才压住怒气,狐王又来揭他的火炉盖子,再也忍无可忍,把手中的黄漆木长笔筒掷向狐王,只不过被阴司抱住了双臂,没有掷多远,长笔筒「咚」的一声跌在狐王的脚边,滚了两下。
  「死狐狸精,臭狐狸精,烂狐狸精!」转轮王口不择言的指着狐王臭骂,骂着骂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停了口,笑嘻嘻的瘫坐在身后的高背大木椅上,懒洋洋的道:「也不知道谁在新婚之夜把自己老婆给做死了。如果真的欲求不满,可以找闺房院的玲玲啊,珑珑啊,香香啊,盈盈啊。」
  狐王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然而嘴上还是逞强不肯认输:「那说明本王有男子雄风。不像某人哄不好自己的老婆就拿别人的老婆来泄愤。」
  转轮王对狐王的挖苦讽刺也不以为忤,他道:「苏四的确是在我这,人死了不来地府到哪里去?他是阳间的寿命到了,要重新转世投胎。
  「我看,狐兄你还是等着和他下辈子再续今生之缘吧。说不定来世他能投个女胎,以狐兄的男子雄风,一定能和她生个十个八个小狐狸精出来。哪像现在的男子之身,需要借助子母河的水来生,还只能生一个。哎,狐兄……」
  狐王懒得听他胡扯八道,东扯西拉,打断他的话:「你少啰哩八嗦的。因为崔判官以前欠我一个人情,那天我讨了回来,讨的就是我老婆在阳间的寿命。那生死簿上我左看右看,我老婆也不会是在二十岁而亡。」
  转轮王阴着脸看着狐王,牙齿咬的格格响,恨不得把他塞进嘴里嚼着吃了。他对站在一旁的阴司道:「你下去告诉那些鬼魂,今日的公务推到明日再办,让他们明天再来。」
  一旁的阴司领了命便下去了。
  殿里只剩下转轮王和狐王,两人一上一下的站立对视着。狐王身上绯红色的礼服和这阴森森的大殿很有出入,有些暖意凌驾于这森幽阴凉的空气之上。
  长案后的转轮王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又被脸后的另一张英气的脸取代了,依然是一张绿油油的像是中了毒的脸,然而却突然阴森恐怖起来。他拍了拍手掌,掌声的回声在大殿里来回飘荡着。
  他对狐王道:「狐兄,想把老婆要回去可以,但是我得考考你。」
  随着转轮王的话声落下,从大殿的一扇门里走出一条长长的队伍:每两个轿夫抬着一顶红顶软轿,颤巍巍的,一顶接一顶,一共有十顶。
  轿夫们身着和大殿灯光一样颜色的暗绿色长衫,进入大殿后他们仿佛都隐没在大殿的暗绿色中,十顶红顶软轿像是自顾自飘进来的。
  转轮王脸上又爬上了得意之色,他道:「这每一顶轿子里都有一个新娘,而狐兄的老婆就在这十个当中,现在就请狐兄把他从十个装束一模一样的新娘子中认出来,若能认出来我即刻就让他还阳。」
  狐王瞟了转轮王一眼,恨不得上去把那张俊脸抓烂。
  轿夫掀开轿帘,十顶软轿里各走出一个新娘,站成一排,同款同色的青绿色层数繁多的钗钿礼衣,大红刺绣牡丹长盖头,像是一排醉酒后看到的虚影子。
  转轮王得意的飞了,一扫刚才的阴霾,挑了挑眉道:「狐兄,没看过『唐伯虎点秋香』吧?上次拉你去看你偏不去,等不及的要去『春风院』。嘿嘿嘿,殊不知『唐伯虎点秋香』的戏,唱的就是你眼前的这一出。」
  转轮王顿了一下,又道:「规则是这样的,不能随意上前揭开新娘的盖头,和众新娘之间得相隔二十步远。每位新娘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也就是说不会给你一点言语上的提示。好了,就这么多了,请吧,狐兄。」
  狐王看着眼前十个一模一样的「苏四」,来回踱了两步,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如果,如果认不出怎么办?如果认不出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不够爱苏四?对于苏四来说,会不会怀疑我对他只有欲而没有爱?」
  第一眼看到苏四时,苏四才十二岁,到如今已有八年了。苏四是从他出生到现在,二千三百年间唯一的一个念想。像是高高悬挂在屋子中间的一篮好吃的吃食,馋了他八年。
  现在虽然他已用卑鄙的手段吃到嘴里了,然而他不想,不想也不能再让它重新悬挂回屋子中间吊着他,让他只能在想象和睡梦中摸到它、吃到它。
  突然狐王一甩袖子,一股疾风从地上升上来,围着狐王迅速的旋转,越转越快,而被风包围的狐王的绯红色礼服却纹丝不动。黑色的旋风越卷越厚,却也只在狐王身上旋转,旁边的人感觉不到一点的风丝。
  狐王伸出双掌,仿佛已长大成熟的飓风聚集到了他的双掌上,还在急速的旋转,夹带着「呜呜呜呜呜」的风声。
  狐王大喝一声:「气吞天下。」然后双掌向前推出,那股飓风猛然向前方二十步远的十位新娘扑去。这股狂放的飓风到了半路,出人意料的变成了十条黑色的狐狸,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窜向十位新娘的盖头。
  这实在是太快了,只不过眨眼间,那几条「黑狐狸」就要掀起十位新娘的盖头,新娘们的下巴已经露了出来。
  转轮王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只见他飞身向前,虚影子一晃,「嗖」的一声就飞至十位新娘的面前。
  他运起法力,口中念念有词:「无风起浪。」
  一道白花花的浪涛向后翻了一个卷,带起十位新娘最外层的裙子掩住了将要被十条飓风幻化的「黑狐狸」掀开的盖头下的脸。
  被压制住的狐王收回掌风,又用了一招「如来神掌第一式隔山打牛」。一掌拍在脚下的青灰色石板地上,一条蓝色闪电像一条灵巧的蛇一样,顺着石板间的缝隙向一位新娘飞速的滑过去。
  然而这位新娘却纹丝不动,正在纳闷间,突然他旁边的一位新娘向上空飞去,飞到大殿的半空中又急急的落下来。
  狐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盖头向上飞起的新娘的脸,却因大殿里的灯光黯淡,看不大清楚,待他想运用法力明目,使眼睛看到大殿里的一切都如同在白昼。
  转轮王也来了一招「移花接木」一物降一物。
  他往地板上一指,一道同样的蓝色闪电顺着地板缝向狐王的那道闪电扑过去,两道闪电一碰,火花四面迸射,竟然改变了方向,纠缠成一股,向阴司充当的轿夫那边窜过去。
  倒楣的阴司伴随着「啊啊啊啊」的惊叫声,被吹到大殿的房梁上挂了一会又被摔到地上,再从地上又吹回大殿梁上,再摔到地上,上下十来个来回才停下,差一点被折腾的魂飞魄散。
  转轮王毕竟是早有准备,所以狐王对付起来还是稍有些吃力的。
  狐王向转轮王请求:「薛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摸摸他们的手?」
  「当然可以。」转轮王笑眯了眼:「可不许偷看啊。」
  狐王本没有指望转轮王会答应,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虽然他明白这其中并不简单,但是目前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十位新娘的手伸成一排,狐王一一摸过去,都是些骨节粗大的男子的手,宽厚,粗糙,掌心摩挲起来像下等的泛着腐朽的老黄的宣纸张。
  狐王边摸边在心里想:「薛这次做的真是很缜密,下定决心要给自己点苦头吃了。找来的另外九位新娘全都是男人,让他从外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他要找的细节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十位新娘的手掌无一例外,竟然都有厚茧。这让狐王关于苏四常干粗活累活,手掌必定有厚茧这一想法破灭了。
  转轮王在一边悠闲的像是在看戏,只不同的是眼前的戏都是他编的,面前的一切都是袖珍的,小屋子,小人,狐王也是其中一个小人,每一步走势都在他掌握之中。
  狐王的眼睛来回的在十位新娘身上扫视,慢慢的,他的眼里蓄满了哀哀的愁,仿佛是预见到了将要离别的结果。今世的思念要延伸到爱人的来世,滚滚红尘中又要重新经历一次相见、相识。
  那时候却连卑鄙的要胁他的筹码都没有了,苏四来世的生活里是没有杜五的。
  转轮王被狐王脸上的痛苦神色触动了,有些心软,但转念一想这死狐狸精把自己以前的风流韵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婆,害得老婆跑了。一想到这里便无名火起,又赌起气来,硬起心肠,依旧笑嘻嘻的看着狐王独自的悲切。
  突然狐王高声喊道:「不是我老婆的都没有小鸡鸡。」
  大殿里的人除了狐王和十个新娘中的一个,包括转轮王在内,全都下意识的弯腰捂住下体,待他们面红耳赤的反应过来时,狐王已直冲到那个岿然不动的新娘面前,掀开盖头──果然是苏四。
  苏四有些迷迷昏昏的,双眼微阖,眼神有些涣散,像散了黄的鸡蛋。
  狐王转身去看转轮王,问道:「我老婆怎么了?」
  转轮王嘻嘻一笑:「只是吸了一点迷魂香,要是没有这点迷魂香,他又怎么乖乖听话站在这十个新娘中让你选呢。不过你放心,不碍事的。」
  事情已经落下帷幕,其他九个新娘都揭开了自己的盖头──竟然是十殿阎王中的另外九个阎王,更令狐王诧异的是,连一向冷心冷面的初江王也上阵了。
  秦广王仿佛猜出了狐王的心思,他两手交叉在一起捏住盖头,略有微髭的清俊的脸庞,却穿着女礼服,有说不出的滑稽和好笑。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话里还是老脸皮厚:「最近地府琐事繁多,方才转轮王说有一件乐事需要大家的参与,所以大家来就当解解乏,松松筋骨。」
  狐王表面上会心的笑着,可内心却有一种把他们九个的脸也都抓烂的冲动。
  转轮王几乎是被狐王押解着,带着苏四的魂魄回去还阳。回到方才经历了死别的新房,狐王先是走进还在正襟危坐的肉身,然后抓过转轮王要他给苏四还阳。
  转轮王嘴上说好说好说,手中却不动。狐王怕他又耍什么,催促他快一点,要是再敢耍什么花样,就去拆了他的阎王殿。转轮王闭上双眼口中念着咒,神情十分的严肃。
  突然间,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扳过苏四的身体,低头吻住他的嘴,等狐王反应过来,他已松开苏四,把他向婚床上的肉身一推,苏四的魂魄便迷迷糊糊的扑到自己的肉身上,躺了下去。
  转轮王转身就跑,被眼疾脚快的狐王一阵风般飞身上前,抓住他的后领子。
  转轮王冲狐王讨好的笑:「狐兄莫急,我给他吃的只是解迷魂香的药。」
  狐王在十分难看的脸色中绽开一朵皱巴巴的,同样很难看的笑颜,道:「那需要用嘴吗?」
  转轮王两眼一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也不答话,却在腹诽:「醋死你,我他妈的醋死你。」
  方才他没有捞到什么便宜,亲苏四就是为了报复,这报复手段虽然低级,却是十分有用处的。
  但看狐王把脸凑到转轮王的脸前,肚子里的坏水都涌到脸上来了,笑意盈盈中,坏水在脸上「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虽然我没看过『唐伯虎点秋香』这出戏,但是我却知道戏中有一招式,叫『还我漂漂拳』。但这知道是知道,却没有亲手练过,今天正好拿薛兄来练练手。」
  说罢他举起双拳,对准转轮王那张俊脸就是一顿胖揍,左拳,右拳,上拳,下拳;从左打到右,从右打到左,从上打到下,从下打到上;从长的打成圆的,再从圆的打成方的,再从方的打回长的,最后一记佛山无影脚将已变成猪头肉的转轮王送回了他的地府老窝。
  苏四魂魄已归了位,这会床上发出低低的十分妖娆缠绵的「嗯,嗯,嗯……」的呻吟声。
  狐王疑惑的回身一看,发现苏四已褪下了满身血污的钗钿礼服,身上依然爪痕累累。但是这鲜红的爪痕印子却衬得没有被伤到的皮肤越发肤白如玉。
  他躺在一堆华丽的丝绸上像一条刚褪了皮的白蛇,一扭一扭的,却是天真的,没有意识的,自己全然不知的妖娆和魅惑。
  伴随着扭动和呻吟,断续的话也从苏四口中吐出来:「我……要……要……我……要。」
  狐王头上两只毛茸茸的大尖耳朵一耸一耸的,把这呓语听得清清楚楚,他只觉得气血直涌到脸上来,又要从鼻间一泄如注,慌忙用手捂住鼻子。
  苏四赶紧走几步到狐王面前,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一用力,身子往上一跃,迎面吻住狐王的嘴唇。
  狐王只觉得脑中轰隆隆一声,眼前一片昏黑,顿时浑身酸软无力。
  苏四把舌头伸进狐王的嘴里,生涩的在里面搅动。狐王被苏四的行径惊得木呆呆的,一时楞住,没有回应。
  苏四一只手勾着狐王的脖子,另一只手却顺着他的脊背一路摸下去,摸到了掩在尾巴下的后处。
  狐王在轰隆隆的一片昏黑中,终于寻得一丝清明──转轮王这死小子,在亲苏四的当口便给苏四喂了媚药。要的是苏四把自己压在身下,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是断然不肯妥协的,只好再反过来压苏四,自己若再一时心急把持不住,苏四便又要再入鬼门关。
  虽然现下他心里明亮,但哪禁得起苏四的勾引?现在的苏四就像是一个皱核桃被砸碎了壳子,滚出里面香喷喷甜丝丝白腻腻的核桃肉。
  事毕,狐王拿出一块白布巾给苏四擦了擦脸上的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苏四话:「娘子,那根簪子到底是你自己插进去的还是碰巧了?」
  苏四困乏极了,可是被狐王压着,而且下体还埋在他的后处,胀的有些不舒服。听到狐王的话,他勉强眨了眨眼,极力的在浑噩神智中寻找一丝清醒,回答的像是呓语:「我是疼得极了乱抓了一件东西,可没想到往前一晃就扎进去了,扎进去了……」
  狐王立刻抬起身子,搁在苏四腰侧的手一紧,疼得苏四稍稍清醒了些。他的伤还没有来得及上药,只是血已经止住了。
  「当真?」狐王紧盯着苏四问。
  「那就是说你并不是真的想死,也就愿意还阳?」
  苏四道:「我这条贱命活着死了都一样,我只是担心我死了,杜五孤苦伶仃的没人照顾,我还想看着他成亲,生儿育女。」
  狐王心一紧,不知是酸涩还是心疼,他在苏四的眼睛上覆上一吻,低声说:「傻瓜,还有我疼你呢。你的心也得分给我一点。」
  苏四说不出是一种什么的感觉,一股股酸涩涌到鼻间,从眼睛里渗出来,晶莹的泪水沾在睫毛上,像是房檐上挂着的一滴雨。
  小时候家里发大水,家里人都随着树木,花草,牲畜,家具,锅碗瓢盆冲走了,他背着杜五稀里糊涂的逃出来,把自己卖到仇府上做奴。冷冷的过了二十年,和杜五相依为命,温暖都来自对方,少有从外人身上得到的。
  仇府的四小姐给予他的一点微温都让他受宠若惊,渐渐的还生出一点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情愫。他的心像一间潮湿昏暗的屋子,关着门,只留有一条细缝,狐王的话就算是假的,也像是从门缝中透进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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