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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书籍名:《心字香烧》    作者:清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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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中飘飘荡荡、沉沉浮浮似是许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眼睛刺痛起来。那人一只手轻轻的捂住我双眼,柔声道:“别忙睁开。”
  我靠着他胸膛,新鲜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头埋在他怀里,手无力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脖颈上不时的有冰冷的水滴擦过,似是在下雪。
  他抱着我展了轻功朝前掠着,耳边渐渐嘈杂起来,似是有很多人在喊叫着,铁骑碰撞的声音和人声纠缠在一起,吵得头越发的痛了,一时难以忍耐,身体微微的发抖着,轻轻的呻吟出声,好痛,比林老爷子的鞭子抽在背上还要痛,比任务失败被对方子弹打进骨血里还要痛,比伶之死的时候心里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还要痛……锥心刺骨,意识亦是忽远忽近的,眩晕让我根本不能睁开眼。整个世界即使是在一片黑暗中,仍是旋转着,飞速的旋转着,像是要把灵魂都抛出去般。
  好痛,宁……出尘……你在哪儿?我想见你……我……好痛……
  脸上一片冰凉,紧闭着眼,我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我知道,时间马上就到了,到了……宁罂,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见他……
  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就好。可是,见了他又怎样?我不是宁罂。宁出尘,我一向没什么求知欲,可是为什么此刻,我却这么急切却又害怕的想要知道,你爱的是谁呢?
  四周似是越来越吵,到处是人震天动地的喊声,他还在抱着我飞驰着,似是察觉到我情况不好,他低下头,捋了捋我额前的发,道:“坚持住,只有你能救肇(zhao,四声去)骅(hua,二声阳),不会有事的,别怕。”
  我在怕什么呢?我已经知道死亡的滋味,并不惧怕那种永远陷入黑暗中的感觉,魂飞魄散於我只是从这个世上再消失一次。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泪还是不停地流呢?好像不会干涸一样,除了无声的哭泣,我还能做什么?
  突然感觉到他停了下来,一直在他前面的那人朗声朝前方喊着,声音浑厚而开阔,弥漫着凌人的气势和不容抗拒的威严,四周随着他的声音而安静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谁也不准再打了!都把兵器给我丢下!”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扭头朝外看去,却看不甚清,只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幢幢的胡乱站着,看阵势方才似是在交战,难不成宁出尘竟领兵逼宫了?
  我用尽全力抬起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扯到脸上的伤口,却也顾不得管那痛楚,只是咬着唇死死的忍着,朝前方看去。
  天地间似是一切都静止了,消失了,只有那人,唯有那人,于漫天大雪中临风而立,白袍玉带,黑发飞扬,丰神俊朗,冷傲无双,长挑的凤目眼神冰冷似手上银剑的寒光,如这漫天大雪,深深的刺痛了眼睛。眼前似又是那人于清月下含着笑的笑容,连冬天都能融化的温柔,谁人能逃过?
  他身形疾动,和一人缠斗着,白袍翻飞,却似一片雪花,轻轻盈盈的落在心上,冰凉凉的,化在心底深处,惹得灵魂一颤,泪又落了下来。
  眼神追随着他,呢喃着朝那白色颀长身影伸出手去,声音似是带着无法负荷的重量,从心底的深处极缓慢的飘荡着摇晃着停在唇边。
  “宁……出尘……”
  泪水似冲开了闸的洪水般哗的流出来,再也没有力气关住,也不想再忍耐,只是看着那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仍只是嘶哑着嗓子,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宁……出尘……宁……出尘……尘……”
  他似是听到般,忽的转过头,朝我这边看来,继而脸色大变,一掌推开和他缠斗那人,急速朝我过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重华!重华!我找你好久……”他停在我面前,抬眼看了抱着我的那人一眼,将我极轻柔的从他怀里接过来,那人闪到一旁,走到刚才那老皇帝身边,轻轻的对他说了些什么,小皇帝被抱在那人怀中,却是不动,似已然昏了过去。
  宁出尘却不再管,轻拉过我手掌,有热力传来,渐渐流转全身,却再也抑制不住那铺天盖地的疼痛。
  “你怎么了?很痛么?”宁出尘此刻完全失了平时的冷静,只是急急的看着我,手极轻柔的撩开我额前的发,紧皱着眉看着我脸上颇为狰狞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痛。
  我吃力的抬起手,抚上他的眉,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却仍总是想哭,眼眶好烫,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到,“你……应该多笑的。”
  他闻言却脸色大变,紧靠着我的身体似是在微微颤抖,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很温暖,带着些清香的味道,缠缠绵绵的,让人不愿从那旖旎温柔中清醒。如果就这样睡去……不……还不行……我还没……
  他倏地抬头,看向方才与他打斗之人,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却是权清流的声音传来,他似是在笑着,声音随着冷风悠悠的传来:“放心,不会死。今日较量是我输了,来日再行比过罢。解药暂且给你,不过可不是因为我输了,只是我不想他在这般难过。”
  他似是扔了一个瓶子过来,转身消失在那大雪之中。宁出尘急忙接着,抖着手倒了我口中,微微的馨香在口中弥漫开来,疼痛却丝毫没有减少。我无力的握着宁出尘有些温凉的手,垂下眼,想要说话,张张嘴,却嘶哑着发不出声音。
  他将我抱的更紧了,耳朵凑到我唇边,我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宁罂……不会死……我……把他还给……你……”只是消失的那个,是本来就不该出现的重华而已,仅此,而已……
  “我……是重华……重华……我对你……”挣扎着想要将那句话说完,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似是有股大力撞来,便被推进了深渊之中。意识已然涣散,疼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灵魂似是往那一片虚无黑暗中坠下去,模糊间听到耳边一声低沉的颤抖着的清冷声音,似是压抑着难言的痛苦,一遍一遍的在那包围着我的黑暗中跳着绝望的舞蹈,和我一同坠入那黑暗中,再也无法分离……
  “重……华……”
  宁罂,宁罂……我重华自此和你两不相欠,……你……要好好的对那人……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痛呢?难道灵魂亦是有心的么?
  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遭呢?是上一世太过冷情,所以才在这短短六个月里将上一世欠伶之的泪和情都一并还了么?最终却连个机会都不给我,让我对那人说,我对你……
  如果可以,我愿带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此沉睡,不再获得救赎,如果那救赎,是让我得知心痛的滋味。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不要往生,不要过那断人善恶的三途川,不要喝那忘却前生的孟婆汤,过那轮回的奈何桥。只因即便心痛如斯,我亦决不愿将伶之忘了,忘了我曾那样深深的被爱过;即便心痛如斯,我亦决不愿将那人忘了,忘了我曾那样深深的,爱过,即使我对他只是一个过客,我亦决不愿!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只想……待在他身边……只想待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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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堂的门是窄的。
  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手牵手跨进那门去,天堂於我便是地狱,毫无意义。
  对我来说,这世上最美的地方,便是你的身边,也只有你的身边。
  即使我的眼中含着泪水,
  即使我的指尖滴着鲜血,
  即使我的面容不再年轻,
  即使我的魂魄归于尘土……
  所以,请记得我,记得我……
  烧一记心字香,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我无法说出口的语言
  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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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柳,眠。
  浅酌,低吟,微醺。
  声声叹,夜夜歌,世世寻。
  木叶萧萧,长路迢迢,不为相思,只觉魂销。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杨柳不堪他折,芙蓉别为谁裁?但愿朱颜常在,任他花落花开。
  壹别只道贰心生,叁千里地汜水穷。舞尽凡尘恨难灭,陆根清净佛门通。戚然涕泪湿绫罗,捌方洪荒芳草踪。玖服内外十宗罪,万里河山终归零。
  又
  微醺,岁月无声,饮泣几番轮回。饶是年少轻狂,抵不过满鬓微霜。纳兰说,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离愁别恨,到底意难平。也只能,持杯笑叹,鹅黄似酒,酒似鹅黄。
  【上卷完】

  番外三【离恨恰如春草】

  【离恨恰如春草】
  天空苍白而阴沉,灰色的云朵瑟缩着挤在天角,凛冽的寒风剐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痛,夹着冰冷的雪,疯狂的席卷着苍茫的大地上这灰蒙蒙的宫殿,分外冷酷。宁出尘看着怀中人清秀的脸上此刻满是血污,却带着一种沉睡般的平静,无甚表情,像是永远不会再醒来,又好像下一刻立刻便会睁开那双干净的眼睛,含着温柔的笑意,安静的看着他。这让宁出尘有些慌乱,想要晃晃他,让他醒来,却只是怔怔的凝视着那人秀气的眼睛。
  一片雪花落在那人眼下,慢慢的融掉了,晶晶莹莹的,安静的躺在那人眼睛下,像是方才遗留的一滴泪。
  他的身子还是暖的,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他的睫毛还在轻抖着,他的心还在稳稳的跳着,可是宁出尘却总觉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种似是失掉一切的茫然和空虚,夹着些许不易觉察的绝望和心痛,还未得到确认,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宁出尘忽的低笑起来,雪花停在他含笑的嘴角边,似亦被那春风般的温柔融化了。他抬手用袖子极为缓慢轻柔的仔细拭干那人脸上的血污,将唇凑到那人眼上,虔诚的烙下轻吻,握着那人纤细的手,十指交缠,却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重华,重华……”他含笑,低声的叫着,修长的指撩了撩那人额前略显孩子气的碎发,柔声道:“你不是喜欢看我笑么?那次你还脸红了。我以后天天对你笑,只对你笑,你睁开眼罢,莫要作弄爹爹了。”
  似是许久,怀中的人依旧紧闭着眼睛。风雪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玄日(老皇帝的名字- -)将那人紧紧地拥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仍是固执的看着那人沉静的脸。
  醒来,醒来,……好不好……重华……我的重华……
  一旁的宁则荇默然的看着宁出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不忍,又见场面已经得到控制,宁出尘带来逼宫的士兵和暗阁的人亦都散了去,便走到宁出尘身边,柔声道:“出尘,宁罂大概是刚刚服了解药,现在睡去了,先将他带到屋子里,好好安顿,可好?”
  宁出尘抬头望向宁则荇,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空洞,似是再也无法填满,他缓缓的摇头,又专注的看着怀中人。
  宁则荇长叹一声,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似是有些不对,却不敢往深了处想,只得解下袍子披在宁出尘身上,转身径自去了。这次事变,还有好些后事要处理……
  偌大的园子里,只有宁出尘抱着那人,坐在雪地中,风打着旋儿裹起雪花,在两人周围无声的飘荡着。一直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怀中之人的宁出尘忽的心猛地一跳,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怀中之人慢慢的睁开眼。
  他愣住了。寒风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寒冷,那人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却觉得心仿佛都掉到那冰窖中一般,浑身上下忽的冷的发颤,似是骨头都结了冰,咔咔的在响。
  那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疯狂的热切和沉重的思念,汹涌而来,像是一把大火一般,炽热的在这漫天大雪中恣意的燃烧着,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听到那人一如方才一般,嘶哑着嗓子,却叫他:“父亲。”
  他感到那人颤抖着伸出手,轻触着他的脸,道:“父亲,我好想你,我喜欢你。”
  宁出尘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许多个影子混乱的重叠在一起,那人有平静清澈的眼神,温柔和煦的笑容,稍微调笑便带着些许窘迫微微发红的脸,总是别别扭扭的小声叫他“爹爹”,细心的给他做香袋……他猛地清醒,一把用力捉着那人碰着他脸颊的手,一只手却闪电般的掐住怀中之人的脖颈,厉声道:“你是谁!?”
  怀中之人似是极为震惊,却只是看着他惊恐的道:“父亲,我是……我是宁罂啊……我是宁罂啊……”声音嘶哑,在寒风中分外凄厉。
  “我被一个孤魂占了身体,好不容易才回来……呜呜……父亲……我真的是宁罂啊……原来的那个不是我……”宁罂哽咽着,大眼睛中满是泪水,一颗颗滑落脸庞,落入地上厚厚的积雪中,砸下一个浅浅的小坑,倏地不见了。
  宁出尘深邃的眼睛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宁罂却不知道,那平静的表面下,此刻正是怎样的波涛汹涌着,翻天覆地的悲伤、震惊,混杂着无以言表的绝望,将宁出尘的表情,在这寒冷的令人生畏的冬日,在这漫天大雪中,在这一片苍茫的遥远白色世界里,冻结了。
  “叫我重华吧……”
  “不为什么,喜欢而已。”
  “宁罂不会死,我把他还给你。”
  “我是重华,重华,我对你……”
  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那总是带着深深疏离的浅笑,那不知从何得知的催眠之术,那杀手一般轻盈熟练的身手……都只是因为一个叫重华的孤魂,仅此而已,如此而已吗?
  宁出尘忽然放声大笑,风将那凄厉的笑声裹挟着送往遥远的天际,竟似呜咽一般,沉重的哀伤和绝望,让寒风亦变得沉默。
  他忽的放开握着宁罂脖颈的手,冷冷的俯视着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会让逐月来接你回府。”
  宁罂坐在雪地上,怔怔的看着宁出尘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的身影,低声呜咽抽泣着,继而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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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出尘静静地坐在宁竹苑的软榻上,望着窗外被雪压弯了腰的竹子,一动不动,黑眸深不见底,冷若冰霜。
  空气中淡淡的萦绕着一股清香,悠悠远远,缠缠绵绵,似梦似幻,如水如云,冬日的阳光淡淡的,从窗口走进来,映出那一缕香烟的轮廓,袅袅的散开,渐渐的化成一个笑容,浅浅的,柔柔的,给那阳光也染上了几分温柔。
  宁出尘的眼神暗了暗,又回复了之前的冷漠,只是,攥着一个月白色香袋的手,握的更紧了,极为轻微的颤抖着,香袋的一根穗子也轻轻的抖着,在空中晃啊晃,分外孤寂。
  他记得那人曾说,香袋里的药草该换了,等他有空了,要给他换的。
  那日似是落雪的夜晚,静谧而平静,可以听到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夹着枯枝被雪压断的清脆声响。屋内昏黄的烛光下,那人笑靥如水,平静而温柔,看着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清澈如泉水,分外清亮。
  一如初见的酒楼之上,嘈杂而纷扰的尘世,那人淡淡的笑容,从容的眼神,冷眼旁观的清醒,不符合年龄的气质,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宁出尘闭上眼睛,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梗在喉头,苦涩在心里蔓延开来,所及之处绝望让一切满目荒凉,寸草不生。那绝望汇成一个名字,被他刻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汩汩流血。
  重华,重华,午夜梦回,可能再见君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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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晟帝國玄天帝天和四年二月,丞相宁出尘带兵逼宫,击伤玄天帝,罪无可恕,除去丞相之位,流放三千里。其子宁远山、宁乐水因并未参与,各官降一级,以示警戒。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四年三月,太上皇玄日帝宣布临朝摄政,任命前任丞相宁则荇代替宁出尘出任丞相之位。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四年五月,玄日帝谕旨赐婚,下令宁则荇之孙宁罂迎娶左使佟世川之次女佟水情,不日完婚。宁罂抗旨不从,皇上责之。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四年十月,宁罂迎娶佟水情,佟氏一族和宁氏一族和睦相处,玉晟帝国局势稳定。
  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五年一月,玉晟民间突然出现一大势力集团,覆盖全国,呼风唤雨,江湖民间无人不知,号曰:重华山庄。

  番外四【我和你的那些年】(二)

  我的心里有一只兽,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咆哮着,要挣脱那理智的锁链,逃出来,我那邪恶龌龊的欲念一并出逃,然后,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深深的恐惧着,深恐对你最大的伤害源头,会是我自己。
  我是这样虔诚的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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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2月14日 星期二 多云转小雪
  今天是元宵节,晚上和重华在一起,不用去上课,我们都很高兴可以休息一晚。他做了汤圆我们两人吃,味道很好,我很怀疑还有什么事是重华不会做的。
  这一认识让我有些气闷。
  我抬头看他,他将白白的汤圆放在瓷碗里,用勺子盛着,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口下去,一个月牙形的小小的牙印刻在软软的汤圆上,黑色的芝麻馅儿流出来,沾了一些在他的唇边。
  我看着他红红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在红唇里隐约可见,忽然嗓子有些干渴,身上有些发热,赶紧喝了几杯冰水,心还在砰砰的直跳。整个晚上我都不敢再直视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脑中都是重华清秀的脸,重华温柔的笑容,重华红红软软的唇,白白的牙齿,重华纤细修长的身材……身上的某个部位在提醒着我一个可怕的现实,我避无可避。
  我犹豫着,挣扎着,结果还是闭着眼咬着牙将手伸进了内裤里,略带着自我惩罚的粗鲁的套弄着,令人羞耻的呻吟刺激着我的自尊心。最后,我脑子里想着那人的样子,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射了出来。
  喘着气,四肢摊开无力的躺在床上,闭上眼,心里盈满着淡淡的甜蜜,夹着些苦涩,让我有些茫然。
  那样干净的一个人,我这样做,是对他的亵渎。
  如果他知道,我这样想着他自慰,会不会用鄙视的眼神看我?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痛的一阵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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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4月3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今天森叔家的女儿Milli来家里了。
  她长的非常漂亮,很妖艳的脸,突兀有致的身材,妩媚的风情,具有一个二十五岁女人所应有的一切美丽光环,天生的尤物,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比爷爷的手下还要多。
  可是我讨厌她,非常讨厌。
  她总是粘着重华,一会让重华给她削苹果,一会儿又让重华给她捏肩膀,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让重华帮她化妆。
  重华只是微笑着满足她无理取闹的要求。看着他拿着眉笔专注的给她画眉的样子,我真想拿着枪把那女人给杀了。
  我知道那女人看上重华了,她看重华的眼神,亮亮的,贪婪的像一条眼镜蛇。她总是看似无意的用自己丰满的身体触碰重华,明目张胆的勾引让我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爷爷说最近和森叔有笔大生意要做,要我和重华好好招待Milli。
  重华只是像往常一样温柔的笑着,眼神清亮,像是一弯永远不会被玷污的泉水。
  我是如此自私的害怕他喜欢上那个女人。
  我从来不敢想象重华有一天领着一个女人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伶之,这是我女朋友,我要结婚了……光是想想,我就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所以我答应了爷爷接管是非堂。
  从爷爷手里接过那个血红的印章,我清楚的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我背弃了我的信仰,因为从我见到重华的那一天起,我的信仰就不再是万能的主。
  我的信仰,从今往后,都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那就是,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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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5月28日 星期二 晴
  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强。
  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重华和那个女人上床,看着被我当称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藏在心里的重华被那个女人当个玩具一样玩弄。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能。
  Milli暗示爷爷,只要爷爷愿意将重华给她,她就会帮忙促成和她父亲之间的军火交易。
  爷爷从来都只是拿重华当工具看,他毫不犹豫的笑着答应了。
  我气喘吁吁的跑去花园找重华,他背着阳光立在花丛里,午后的阳光苍白而强烈,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角蜗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眼神依旧是平静而温和。
  他的身后,一大丛鲜红如血的玫瑰花在五月炙热的阳光下热烈而妖艳的开着,红的刺眼的花瓣落了一地,隐晦的绝望。
  心突然就像那花瓣一样,碎了一地。
  我去求爷爷,对他说我喜欢重华,求他把重华给我。
十岁时我被法国街头的流氓揍得差点死掉,我没有求人;十二岁时病的要死,我没有求人;十四岁时惹了当地的黑社会被追杀,我没有求人;十六岁爷爷为了逼着我接管他的“事业”,让国叔好好“管教”我,一个月里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我没有求人。
  今天,我求爷爷把重华给我。
  爷爷答应了,代价是要我一年内有足够的能力接管整个帮派和公司。
  我一点都不后悔。尊严和信仰,当遇到重华的时候,抵不上他一个清淡如水的眼神。
  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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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1月12日 星期日 多云
  我知道重华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无害,一直都知道。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可以浇灌林家的整个玫瑰园。
  他身上背负的人命,可以填满XX市西郊的小半个公墓。
  他曾笑着告诉我,他十岁开始就进入了是非堂。我是是非堂的堂主,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今天他回来的时候,白衬衫上的鲜血,像是一朵盛开在他身上的红玫瑰,眼睛被那玫瑰上的刺,扎的生疼。
  他除掉了妨碍林家的那个男人,可是也因此受了伤,暴露了目标。
  是非堂除了成功,便只有失败。
  爷爷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咬着牙,下令将只做了简单包扎的重华关进暗室,手在办公桌下死死的攥着,指尖深深的掐进肉里,疼痛却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听国叔说,重华从小就接受训练,达不到要求就会被一个人关进又黑又小的暗室,时间随爷爷高兴而定。重华每次做任务都尽全力完美的完成,他有幽闭恐惧症。
  看着重华被带走,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无法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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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10月22日 星期一 小雨
  雫(na,四声去)汶(wen,二声阳)是国叔的女儿,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开朗女孩,也是是非堂训练的杀手。
  今天她看着我和重华在花园的小亭子里看书,突然笑了。
  她说,伶之哥就像是夏天三伏天里的太阳,热辣辣的,让人只能仰视,不能靠近,靠近就会被烧伤;重华哥就像秋天里阴历初一的新月,浅浅淡淡的一个月牙儿,细细的,柔柔的,却也是够不着,只能看着。
  重华听到他这个比喻,轻轻的笑了笑,像亭子外无声飘落的细雨。他低着头看书,额前的刘海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纤细清秀的眉眼安静而柔和,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和清爽。
  他还是和三年前初见时一样,时间只是让他长成了一个青年,却没有丝毫改变他的气质。
  然而,我知道我这一年变了很多,再也没有刚来时的青涩和阳光,变得越来越符合爷爷的标准,他经常赞许我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我虽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我不后悔,因为,好在重华还是重华。
  我甚至高兴于,这样的我终于可以保护重华了。
  可是,我讨厌这个比喻。
  太阳和月亮,白天和黑夜,夏天和秋天。
  永远不会遇到,永远不能同时出现,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存在。
  看着重华安静清淡的笑容,我的心在蠢蠢欲动。
  我梦里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我都在对他做同样一件事,他在我身下呻吟,媚眼如丝。
  我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会伤害到他。
  可是,我的心里有一只兽,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咆哮着,要挣脱那理智的锁链,逃出来,我那邪恶龌龊的欲念一并出逃,然后,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深深的恐惧着,深恐对你最大的伤害源头,会是我自己。
  我是这样虔诚的爱着你。
  重华,重华,我的重华……我是这样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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