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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书籍名:《心字香烧》    作者:清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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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摸摸脸,笑道:“我就说这张脸不适合我,宁侍书也这样认为么?”
  我点头,头却痛的愈发厉害了,勉强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既然我和你都觉得这张脸不好,权公子可否让宁罂一睹真面目?”只是不知,真正的玉醉又到怎样了,怕是给牺牲掉了。小皇帝这一招掉包计虽是极为冒险,却不能不说是出奇制胜。
  他摇摇头,走到我跟前,指尖挑起我下巴,一只手拇指摩挲着我脸颊,轻声道:“前几日宁侍书还对玉醉说过,好奇心越多,死的越快,怎么这会自己倒忘了?”口气轻松似在开玩笑。
  我轻叹一口气,侧了侧身,偏头躲过那手指,闭着眼不再言语。脑中又开始轰鸣起来,有种灵魂一点点撕裂分离的奇异触感,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呼之欲出。我极力压抑着,现在还不行,再等等……即使宁罂现在回来亦无法,只会令情况更糟……只要……只要让我知道宁出尘他们如何便好。所以,宁罂,再等等……
  “可是恼我了?哎呀,清流真是罪过……”那人却靠的更近了,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喷在脸上的气息。我不得不睁开眼,他却指尖抚上我的眼睛,一下一下描画着,轻声道:“好干净的一双眼,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到这双眼里……他日若有机会,可否再为清流弹上一曲?”
  我偏过脸,淡淡说道:“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亦不恼,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我头甚痛,无力说话,只是蜷着身子忍着。
  正痛的锥心刺骨间,那黑暗里似是又闪出一个人影来,我吃力的抬头,眼前竟有些模糊了,看了好大会,才看清竟是小皇帝。
  只是,这小皇帝脸上表情煞是古怪,原本可爱的一张笑脸上仍旧是那般模样,只是嘴角的笑容却阴森色的,昏黄的烛光下着实骇人,整个人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阴鹜而邪魅,配着那张娃娃脸,着实恐怖。
  我低声吃吃的笑,这便是他真正的样子么?倒是让人惊奇。
  权清流看他过来,便起身上前将小皇帝拥在怀里,低头吻住他。两人口舌缠绵了好大会,权清流才含笑低声对小皇帝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小皇帝仍旧穿着朝服,看来这里仍旧是皇宫里。他喘着气,勾着权清流的脖颈,靠着他媚笑着,眼波流转,好不风流,道:“你总是不回去,我只好来看看宁侍书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让你呆在这地方如此之久。”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我,我闭上眼,不做声。
  权清流嗤笑,揽紧了他的腰,鼻尖亲昵的蹭着小皇帝的鼻尖,道:“竟是生气了?”
  小皇帝不语,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忽地道:“宁侍书不想知道令尊如何了么?”
  我倏地睁开眼,灼灼的看着他,心跳有些加快,头却更痛了,伴着些一阵一阵的眩晕,分外难受。小皇帝只道:“宁丞相,哦不,前丞相正在玉晟帝国的天牢里做客呢。宁侍书你一向孝顺,倒不如成全你的孝心,让你去陪着宁丞相可好?”
  他……竟是真的对宁府下手了。我心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道:“皇上当真待我宁家不薄,先前用整个权府当探路石试探宁府的实力,又拉着佟家逼爹爹放权,如今又这样替宁罂考虑,真是让宁罂不知何以为报。”
  他咯咯的笑出声,歪倒在权清流怀中,好大会才道:“原来竟是小看了你,倒真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小人儿,可惜了……”
  我摇摇头,淡淡的看着他,“你既然心知爹爹不会造反,为何这样咄咄逼人?低估了对手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却亦有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这样于你亦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他瞅了我一眼,只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玉晟帝国百姓只闻宁丞相而不知君王,即使他无心谋反,我亦有心除之。”
  我垂头,心下好笑,也罢,你不惦记别人,却不能阻止别人惦记你,不论你把自己的存在封锁得多么严密,你永远生活在别人欲望的视野内。这是个人的无奈,亦是他人的悲哀吧。
  “你打算如何处置宁氏一门呢?”我淡淡的看着他,低声道。我并不关心他人,只是希望宁出尘无事。
  小皇帝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权清流,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清流将整个权府送给我,我自是要还他的。”说罢便轻吻了权清流的唇,轻轻柔柔,看得出小皇帝是对这权清流爱极深了的。
  权清流含笑搂着小皇帝,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小皇帝亦点头,温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皇上倒是会做戏,怕是全天下都被他瞒了去。”待小皇帝走后,我似漫不经心的低声叹道。权清流看着我,“啧”了一声,轻轻摇头,道:“我还道你已经看了出来,方才那个可不是你平日里所见的皇上,两个皇上可都是真性情。”
  他说的隐晦不明,我却听了出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平日里在我面前的小皇帝无拘无束、天真无邪,这个却阴翳狡猾、城府颇深,倒像是一个人的两个极端。
  “原来如此。”这小皇帝本性原本纯真善良,只是这深宫之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此性情怎能生存,怕是无奈之中被逼的便又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我平日里所见的,应该是其中一个吧。若在现代,应是精神分裂,倒是和我这一体双魂有些相似了。
  “你可知道一个叫阮至的人?”我忽的想起逐月说过的那人,不知道后来问出来了没。心里好奇,便脱口问了出来。【此人见番外一、第十二章】
  “阮至?好像有那么个人……可是东西阁的那个?是皇上的死士。”他笑着点头。我心道果然。他们自是一早便联合起来的罢。
  “你既不爱他,又为何这样帮他?甚至将族人都舍弃?”我淡淡的看着他,轻声道。他眼中一惊,敛了笑容,斜睨着我,低沉着声音,似是颇为危险。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爱他?”
  我轻笑,他看着小皇帝的眼神,虽极是温柔深情,却总带着些刻意。爱一个人与否,从眼中便可看出来。
  权清流忽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凑上我脸前,柔声道:“没想到你竟这般有意思……那权府虽是我族人,对我来说根本什么也算不上,即然这样,便给了他又如何?我从未对什么产生过兴趣,你……可是第一个。”
  我亦低笑,道:“那宁罂还真是三生有幸了,只是怕是受之有愧,令阁下失望了。”
  林老爷子总是说我不够无情,不是个合格的工具。这人,倒真是无情,如若是跟在林老爷子身边,定会备受赞赏。与他为敌,必定吃够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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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清流带着小叶子走了后,我便一直昏昏沉沉,时间概念已经完全混乱,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只是这压抑之极的黑暗让人有些呼吸困难,头亦钝钝的痛的厉害。其间似是权清流送饭过来,我不觉得肚饿,只是身体发软,闭着眼睛昏沉睡着。迷糊间似有冰冷的触感在脸颊上来回摩挲,心里一惊,想要醒来,却仍是意识不清,手脚亦不能动弹,竟是不知道是因为被下了药,还是因为我对这个身体已经无法支配了……
  费力的睁开眼睛,却是小皇帝伏在床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手里拿着把黑色的匕首,在我脸上比划着,却是宁出尘给我的那把。
  “你说……我要是在这脸上这样……这样……划上几道,会怎样?”他见我醒来,似是商量的口气,极认真的看着我,嘴角的笑容却愈发阴郁了。
  “不会死。”我闭上眼,淡淡说道。林老爷子说过,人生除死无大事。我从未在意过容貌,自是不关心。不过宁罂怎么办呢?看这身体的情形和我的精神状况,脑中常有着什么蠢蠢欲动的感觉,似是宁罂就要“回来”了。这小皇帝似是极为认真的,他能不能接受一个被毁了容貌的身体?
  脸上有些微微的疼痛,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在脸上慢慢蠕动着,顺着脸颊滴落在枕边,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充斥着极重的血腥味儿,我睁开眼,看着他脸上快意而残忍的笑容,忽然很想将那匕首拿过来,那是宁出尘给我的……
  “知道吗?朕……非常讨厌清流看你的眼神。”他附到我耳边,喃喃的说着,似是带着极大的痛苦,深深的压抑着,哪怕在多上那么一滴,这痛苦便会满溢出来,再也无法无视、忽略,只能沉在那痛苦之中,备受煎熬。
  他亦是知道的吧……权清流并不是真的爱他,他的爱只是一个温柔的假象。纵使他拥有了全天下,他却无法拥有唯一的那个人的心和爱。
  所以才说,最高的统治莫过于操纵别人的爱情,这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因为爱情,很多时候便是人最完整亦是最深沉的内心。在这一点上,他无疑是彻底的败给了权清流。
  而……在外人眼里毫无破绽的伶之,在某种程度上,亦是败给了重华吧……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朕!朕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同情!”他忽然有些声嘶力竭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痛。同情吗?不,那不是同情……
  他似是有些狂乱,忽的又停下了,侧耳听了听,提身便掠到那黑暗中去,面色极为阴鹜,我并无内力,又昏昏沉沉的,脸上痛的厉害,自是听不到什么,恍恍惚惚的想着,当初因为觉得麻烦,年龄亦有些大了,便没有习内力,现在看来,真应该跟着宁出尘学些功夫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便是了……
  脸上黏黏呼呼的,费力的抬着胳膊就着袖子抹了抹,扯出一阵钻心的痛,心道这下真是破了相了,有些无奈。闭着眼,竟是无法集中精神,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体似是在往下沉,却没有尽头,一直下落着,下落着……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听到有人似是在叫“宁罂……宁罂……”那么远,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那片白蒙蒙中醒转过来,勉强睁开眼,又看不甚清,看向叫我那人,却是一阵恍惚,抬手抚向那张脸,喃喃道:“宁……出尘……”
  男人捉住我的手,缕起袖子轻柔的擦了擦我脸上的血,却是早已凝固了,柔声道:“我不是你爹爹,呃……按辈分来说,我应该是你爷爷。”
  我脑中渐渐清明起来,才注意到这人并不是宁出尘,只是和宁出尘有七八分相像,看上去四十不到,颇有气势威严。
  宁罂的……爷爷?那便是宁出尘的父亲了?玉晟的前丞相?他不是和老皇帝去游历了么?怎会出现在这里?【见第十章】
  却又听的一个声音从一旁道:“他醒了?那我们便出去罢。要不然你儿子就快把我儿子给废了。”那声音极为浑厚,却似带着些戏谑,我才注意到竟是还有一个人在,只是我视线已然模糊,连尽在眼前那人费劲全力才能看得清,自是无法看清那人是谁。
  莫不是小皇帝的爹,老皇帝吧?
  自称是宁出尘的父亲的那人点点头,极为轻柔的将我抱在怀里,朝那一面黑色墙壁走去,在墙上不知按了什么,又掏出一把钥匙用力的拧了拧,那黑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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