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之惑
随着赵雨来到了黄舞蝶下榻的客栈，黄忠他们却出去了。问店里的伙计，没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曹昂坐着等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晚，他们却还没有回来，不得已嘱咐了赵雨几句，然后回去了。
郭嘉看曹昂失望的样子，不由问道：“那黄汉升是何等人物，竟让慕青挂心至此？”
曹昂思索片刻，道：“可比廉颇。”
小胖子时常听曹昂给他讲历代名将贤臣的故事，闻言仰起头道：“哥哥说的是那个以勇气闻于诸侯的廉颇吗？”
曹昂含笑摸摸他的头，“嗯。”
“若果真如此，倒也是一员猛将。”郭嘉颔首，又道，“慕青是自何处得知汉升武略不凡的呢？”
“这个啊，”曹昂脸上浮起一个遥远的笑容，发现原本刻骨的记忆竟然慢慢的淡化了呢，他侧头看向身旁的男子，眼神温柔，“说来话很长哦，奉孝要听么？”
郭嘉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他深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淡然些，以免吓坏了好不容易才肯迈出心扉的情人，“只要慕青愿说，嘉自当洗耳恭听。”
曹昂抬眼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郭嘉矮身抱起小胖子，声音里满怀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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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事了，郭嘉换上衣服，刚刚打开房门，却发现曹昂抱着一个枕头站在门外，微湿的头发上结满了细细的冰棱，显然已经站了不少时间了。
郭嘉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并随手带上门，“站这多久了，怎的不进来？”
曹昂将头靠在郭嘉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温雅的气息，心中便奇异的安定下来，然后便有了打笑的心思，“奉孝，我长得比你高了。”
郭嘉磨牙，“你特意抱枕来此便是为了说这件事？”
“哪能呢？”曹昂满嘴否认，不过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笑意，眼见郭嘉的脸色愈加发黑，连忙岔开话题，指指自己的头发，“奉孝，帮我擦发。”因为房间里放有暖炉的缘故，曹昂头发上的冰棱开始融化，水一滴滴的落在脖子上，甚是不适。
郭嘉明知道他是岔开话题，却也没办法，只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放开他转身去找净暖的干布，房间里一时找不到，他也懒得出去找，便拿自己刚刚用过的，返身过来给曹昂轻轻擦发。
“奉孝。”
“嗯？”
“奉孝。”
“嗯。”
“奉孝。”声音里带了笑意。
郭嘉将手中的暖布扔到一边，“慕青今晚不想睡了么？”
曹昂回头，眉眼带笑，“非不想，乃不能尔，奉孝，我有事要与你说。”
“好，不过，”郭嘉指指他抱过来的枕头，眼里漾着满满的笑意，“床上去吧，莫要辜负了带它来的心意。”
曹昂面上一红，不过因为心里有事，于是老老实实的铺床放枕，倒是郭嘉在一旁看他那小媳妇一般的动作，心下偷乐。
曹昂过来的时候，原本是做好和盘托出的准备的，只是站在郭嘉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蔡琰，那个与他际遇相似可是结局极惨的女子，他犹豫了。若不是郭嘉刚好在那个时候拉开房门的话，只怕他早跑回去了。
只是后来被郭嘉的气息包围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隐瞒下去了。郭嘉那么聪明的人，早就觉察到自己的不同了吧，只是他却一直忍着，守着，安静的等待自己说出来的那一天。这样的人，这样的心，自己如何能够拒绝？
不过，回头看看郭嘉有些发绿的眼神，曹昂低头一笑，他是绝不会和盘托出的，因为，他想要将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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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你的梦里，最后竟是司马氏得了天下吗？”
“嗯。”饶是曹昂已经一再精简，一部《三国演义》说下来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口水都讲干了，再加上夜色渐沉，他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郭嘉却是兴奋不已，无论是谁，在听到关于自己世界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都会兴奋，何况这个故事还是那么的精彩！不过，感觉到曹昂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疲惫，他还是极力压下心头的激动，以及想要与他讨论的冲动，安抚的抚上他的后背，柔声道：“困了就睡吧。”
曹昂“嗯”了一声，然后双手双脚缠上郭嘉的身体，头也埋进他的肩窝处，闷闷道：“奉孝，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将来我们要一起活到一百岁。”
知道他是因为那个梦里自己的早逝耿耿于怀，郭嘉亲亲他的额头，不在意的答了声“好”。
是的，他不在意。他从来不在意那些虚幻之事，他关注的只是慕青的梦里与现实相关的部分。所以便是听到宛城之战梦里的曹昂被乱箭射死的那一节，他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自己怀里。
不过，司马氏，确实应该留意。
觑了一眼曹昂，却见他眼睛溜溜转个不停，显是对他的轻描淡写不甚满意，不由好笑道：“不是说困了么？”
曹昂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有些消沉道：“有时候午夜梦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现今一切只是那个我的一个梦，还是那个我只是幼年的我做得一个梦，都分不清了。”他这句话说的却是自己心声，庄周梦蝶之惑，十余年来一直梗在心头，今日说出来，听的人却不当回事似的，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全然不着力的感觉。
郭嘉勾唇一笑，欺身压上曹昂，黑暗中准确无比的吻上那柔软水润的红唇，反复碾磨，直到两人都呼吸不过来了才放开，喘着气笑道：“还觉得是在做梦么？”
曹昂举起手推开作势又要压下来的郭嘉，喘气道：“别闹，明日还要见从戈（程武的字，杜撰的），那可不是做梦。”
郭嘉嘿嘿一笑，揽住曹昂的腰压了下去，同时右手顺势往下，拿住曹昂立起来了的小兄弟，调笑道：“慕青真个不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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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不自在的挪挪屁股，使自己尽量着力得舒服一些，而后抬眼看向对面浓眉黑脸青年，叹道：“父亲那边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且八月北归之时，我亦亲眼看到了中原百姓生活之艰难，只是天下之大何止兖州，柳城能力亦是有限，从戈所提数目委实太大，柳城实是应付不起。”
程武不动声色的提壶自斟了杯茶，道：“如今兖州粮食告急，主公再三下令民间不得酿酒饮酒，我等不闻酒味久矣，不料今日得在长公子治下一解酒馋，武心幸甚。”
曹昂昨夜便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便起来接受这个家伙的轰炸，实在困得不行，举袖遮掩着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的道：“柳城街上所售之酒皆是果物酿制，若是从戈喜欢，南归之前多带几坛便是。”
程武亦是不满对面那个油盐不进奸猾之极的铁公鸡，直想就这么拂袖而去，可是想起临走前父亲的嘱咐，他忍着气，正想再接再厉陈述一番孝直之理好让曹昂在提高一些粮食数目，不防刚刚打好腹稿，一个侍卫冲进来打断了他的即将开讲的演说。
“主公，文将军回来了。”
曹昂一脸欣喜，主要是高兴终于可以结束这场无聊的谈判（？）了。他含泪看着冲进来的刘云，道：“备马，我要亲自去迎接仲业。”
刘云看着欣喜若狂的主公，心头暗叹主公着主公的爱才之心，口中亦回答道：“文将军正在这里来，田大人……”话没说完，曹昂已经冲出去了。
程武听说运粮的文聘回来了，也不比曹昂慢半刻的冲出去了。
刘云呆呆的站在原地，“哎……就算文将军正骑着快马往府里赶，也得半刻钟啊，主公那么急做什么啊？还有那个程大人，主公急倒罢了，你又跑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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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沉的，空气中飘着细碎的雪沫，文聘极力按捺住满怀的激动，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在大街上纵马狂奔起来。
田畴看着身旁激动的左顾右盼的文聘，知道他此刻需要的是安静，便没有说几句话，只是一路带着他往城主府上走。
下马进了城主府，刚刚绕过照壁，文聘便惊呆了，曹昂垂手立在滴水檐下，头上覆了薄薄一层雪，正含笑看着他。
文聘抢先几步，跪倒在地，哽道：“文聘何德何能，当得起主公冒雪相迎？”
曹昂几步跨下台阶，拉起文聘道：“仲业，辛苦你了，今年柳城数遇大战而不败，仲业居功至伟。”
文聘眼眶微红，为人臣者最怕的是没有立功的机会而被遗忘，自己一年里头有半年在海外漂泊，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主公却依然记挂着自己，还不惜冒雪相应，而且看他头上的雪花，应该是站了不少时间了。
顺着曹昂的手站起，文聘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身材高大，目光精悍，一见而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不由道：“这位是？”
曹昂笑道：“此乃东中郎将仲德公之子程武，表字从戈，此次奉上命前来购粮，仲业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文聘目光一闪，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