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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扉初开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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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礼是士族男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自然也是十足的隆重,只是因为曹昂的特殊情况,这个礼节只好简化了。
  冠礼本应在家庙中由父亲主持举行,只是以曹昂眼下的身份,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把自己送上去门去,自然只能在邺城将就。至于父亲,曹昂倒是让辛评对他发出了邀请,只是曹操似乎不怎么乐意接受。他只是派了自己的从弟曹仁,还有曹昂曾经拜下的先生程昱作为冠者的师长,随同返程的辛评等人一道来到冀州参加曹昂的冠礼。
  正宾则是早就决定好了的,是管宁。至于赞者,即正宾的助手,因为这个人要帮助冠者更衣梳发,早被郭嘉给定下了。
  管宁在曹昂冠礼半月前便到了邺城,与之同来的还有水镜先生司马徽。
  曹昂看到司马徽,以弟子礼问过好后,便隐晦的提出了请求他代替自己前往汉中与张鲁结交通商的事情。
  司马徽捋着长须似笑非笑的看着曹昂好一会儿,曹昂镇定自若的迎着他的目光,最后司马徽笑道:“我一人前去即可,你却不能派人跟随。”
  曹昂皱眉道:“这怎生是好,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先生怎可没有一个随身服侍的,再说,世乱时危的,先生一人在外我等也不放心。”
  司马徽眯眼笑笑:“我司马家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家人,这一路有他们也就够了,你若是真心,便不要捣乱。”
  曹昂知道这些智者多半都会些卜筮之术,自己大概也不能瞒过对方暗地里行动,索性大方的卖个面子,深深一揖,道:“如此则拜托先生了。”
  司马徽微微笑道:“你且下去吧,我此行不过尽人事,成与不成还要看天命。”
  冠礼那天,曹昂早早沐浴了,在郭嘉的帮助下换上一件采衣,即俗谓的童子衣,缁布锦边,足著采靴,然后将齐臀的长发剪至齐肩,然后高高束起,由管宁加上缁布冠,然后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念毕祝辞,在正宾的带领下拜见作为宗家长辈的曹仁。因为曹昂早已经有了字“子修”,取字这一步自然省略了。
  然后草草用过飨食,脱下采衣,换上直裾深衣,象征着由童子成为成年人,由正宾加上皮弁,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然后对这许昌方向拜了拜,即完成了拜见君长之礼。
  然后换下深衣,穿上公服、革带,纳靴,由管宁加上爵弁,祝以:“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然后对着程昱一拜,再对着司马徽一拜,拜见师长之礼即结束。
  整个冠礼说来简单,做来却是大不易。当冠礼终于结束后,曹昂只觉得自己膝盖肯定脱了一层皮,因为整个冠礼除了行走时能站起来走几步外,一天就在不断的跪拜中度过,这还是简化后的冠礼,真是难以想象自己现下若是在兖州举行那冠礼会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冠礼可是要举行两天。当然也许是自己把两天的跪拜都集中到一天来进行的缘故。
  送走了正宾管宁,将所有观礼的客人全部扔给郭嘉徐庶等人,曹昂决定回去休息一下。
  待到观礼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郭嘉回到曹昂的书房,果不出所料,他心心念念的人儿躺在榻上好梦正酣。
  这一天下来,曹昂就在上午用飨食时略略吃了些清粥,然后再没进食,这可不好,郭嘉将曹昂摇醒,道:“慕青,起来用过晚膳后再睡!”
  曹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郭嘉后,翻了个身,道:“不要,我要睡觉。”然后闭上眼睛。
  看他居然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郭嘉知道今天是真的累着他了,不过还是要叫他起来。一手拉着他的领口,郭嘉直接将曹昂自被子里拉了起来。
  曹昂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然后就发现郭嘉正盯着他瞧。
  曹昂皱皱鼻子,没好气的道:“怎么了?”
  郭嘉看着曹昂,冠礼后的曹昂少了分少年的清丽,多了分属于男人的俊朗,再加上眼前他睡眼朦胧中不自觉露出的媚态,实在是诱人。
  郭嘉的眼神太过炙热,即使是刚刚睡醒的曹昂也心知不妙,赶紧揉了揉脸,端正坐好,清了清喉咙,道:“不是说要用晚膳吗?”
  郭嘉看他这么快就恢复了状态,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道:“嗯,就在西厅,走吧。”
  曹昂慢慢下榻来,摇头晃脑的活动活动了脖子,又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卫兵送上水盆脸巾,曹昂洗了个脸,立马变得神清气爽。
  大脑一清醒,睡觉时可以忽略的饥饿感立马变得强烈起来,曹昂摸摸肚子,转身便向西厅走去。
  走了几步,曹昂发觉郭嘉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在自己身边,而是略略靠后了一些。
  曹昂放慢了步子,等待郭嘉走上来,不想郭嘉也放慢了步子,就是不跟上来。
  曹昂索性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郭嘉。
  郭嘉也停了下来,却道:“慕青怎么了?”
  曹昂皱眉:“我才想问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郭嘉失笑道:“我能瞒着你什么事?”
  “那你为何总避着我?”
  “哪有?”郭嘉大叫冤枉,天地良心,他这几日一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
  曹昂想起最近几天的情景,“你都不肯跟我站在一起了。”
  郭嘉低头轻声道:“将来会有人跟你站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曹昂皱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你是担心我冠礼后会大婚么?”
  郭嘉侧头看着廊外池边光秃秃的柳枝随风乱舞,涩声道:“难道你能不成婚么?”
  曹昂看着郭嘉酸涩的样子,想不到他也会吃醋,心头一阵喜悦,不过不舍他心头乱想让自己难受,出声解释道:“我不会娶女人的。”
  郭嘉苦笑,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不过他这么说还是让自己好受了许多。
  看郭嘉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曹昂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低声保证道:“奉孝,我是绝不会娶女人的。”说着老脸一热,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不喜女子,若为子嗣,将来在本家过继几个就好,若是父亲反对,收养几个义子也可以。”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郭嘉,扯出一抹微有些苦涩的笑容,“只是奉孝,你是独子,将来你若是想成婚告诉我一声我绝不会阻拦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郭嘉扑哧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歇口气吧,嗯,慕青放心,若为子嗣,当初我便不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了。”知道他也在担心自己,郭嘉无来由的一阵放松。一直以来,在两人的感情中曹昂都扮演着比较被动的角色,郭嘉虽然高兴他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可是更多的是担心,毕竟是自己乘他感情脆弱的时候插了进去,有几分乘人之危的味道。万一他将来醒悟过来,他决定要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自己难道还能拒绝?
  曹昂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道:“奉孝你是说……”
  看着曹昂脸上那么明显的喜悦,郭嘉胸口升起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借此缓解一下那种快要张破胸腔的酸涨感,然后伸手将曹昂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用力之大,让曹昂有几分呼吸不畅。
  曹昂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伸出手环上郭嘉的腰间,顺势将脸埋进郭嘉的肩窝以免暴露自己过于激动的脸色。
  郭嘉用力将曹昂挤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在他耳边低低道:“慕青,我家只是郭氏的远房偏支,郭氏是大族,并不指望我来留后。”
  “嗯。”曹昂闷闷的应了一声。
  “所以,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好。”
  拥抱更紧了,没有热烈的亲吻,没有华丽的誓言,两人就这样紧紧的相拥着,一时间都想着就这样拥抱着对方到天老地荒。
  可惜现实不允许,没多久,回廊那边有脚步声传来,郭嘉对于曹昂的外在形象还是有些在乎的。私底下可以随便些,但是他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曹昂受到任何诋毁。所以他立马放开曹昂,道:“走吧。”
  曹昂知道他的顾虑,虽然他并不在乎那些蜚短流长的,不过处在这个地方,麻烦少些总是好的,反正也不在乎这一点亲密时间,于是收回手若无其事的与郭嘉并肩向前走去。
  “她一直呆在里面?”曹操站在丁夫人的房间外,目光淡淡的扫过丁阎。
  被那目光一扫,虽是三九寒天,丁阎额头还是禁不住冒出冷汗来,他举起袖子擦了擦,然后恭声道:“倒也不是,自从朝云暮雨来了以后,每日傍晚小女都会出来走走。”朝云暮雨是曹昂送来的侍女。
  “朝云暮雨?”曹操皱起眉头,“谁取的名字?”
  “大公子。”丁阎低声回道。
  “他一共来过几次?”曹操寒声问道。
  “一次。”丁阎的神色越发恭敬了。
  曹操眉头紧拧,没有再说什么,径自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不像自外面看上去那么阴冷,房间四角放着四个小暖炉,炉子里上好的栗木炭烧得红通通的,整个屋子里暖融融的。
  丁夫人依然在埋头织布,一个窄袖罗襦淡紫色长裙的女子俏生生的侍立在丁夫人身后。
  若是在往常,曹操少不得要多瞄这俏侍女两眼,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任是有天香国色在眼前,曹操眼下也是提不起心气。
  十月吴硕归来,意料之中的慕青并没有来许昌觐见而是派了一个使臣,只是意料之外的是吴硕带来了一个消息——慕青,原来竟是自己原以为早已死去的长子。
  看着那个名为辛评的使臣毕恭毕敬的邀请自己去为他家主公自己的儿子主持冠礼,曹操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或许有,只是被更加强烈的神伤盖住了。
  派了从弟曹仁作为宗家代表,又派了他以前的先生,毕竟师生一场,只是他连生身父母都搁得下,叔叔先生的只怕这个儿子不怎么放在眼里。
  曹操在心里感慨,据辛评说,今天是他冠礼的日子,自己不去,他的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自己却是要来告知一声的。
  “你且下去。”曹操对那个侍女道。
  那个侍女向曹操乖巧的施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房间里铺了层毯子,毯子墨绿色,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很是华丽,曹操在毯子上随便坐下,抚摸着这华美的地毯,自己儿子对他的这个养母倒是孝顺,可是人都疯了,现在孝顺有什么用。
  突然曹操心里升起一抹警戒,这个地毯之前他从未见过,想来是曹昂后来私下送过来的,他的人在兖州走了个来回,自己却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联想起之前的中毒事件,以及后来搜出来的大批暗探,曹操觉得自己的情报工作应该加强了。
  存着想要看看曹昂究竟送了多少东西过来,曹操在房间里好一阵翻腾,除了几卷书籍,倒也再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曹操将搜出来的书卷收入自己怀里,然后看向丁夫人——自己这一阵闹腾,她居然头都不曾抬起。
  曹操叹了一口气,再次在丁夫人面前坐下,也不管丁夫人听不听得懂,自顾自说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你儿子没有死。他厉害着呢,现在已经在北方创下一番大事业,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曹操抚摸着柔滑的地毯,看着对面丝毫没有反应的丁夫人,心头一阵伤感,他与丁夫人之间,虽然谈不上什么情深义重,但是十余年相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十余年的夫妻,一夕之间,居然不能相认。
  宛城一战,父子不成父子,夫妻不成夫妻。这是谁的错呢?摸摸自己的脸,当日军营里颠鸾倒凤,可曾想到有今朝?
  “我们都小看他了。
  “早知如此,你当初伤什么心呢?
  “儿女长大了,就会离开,雏鸟的翅膀硬了,就会飞走。
  ……
  曹操絮絮叨叨的说着,对面的丁夫人一声不吭,径自低头翻着手中的梭子来来回回的织着布,曹操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十月来一直沉重的心境居然也慢慢轻松下来。
  曹操后来在丁夫人对面的毯子上一直坐了半个多时辰,这期间丁夫人在侍女朝云的诱哄下洗了一次脸,喝了一碗稀粥。
  天色渐暗,丁夫人在侍女的诱哄下终于肯踏出房门散散步,曹操也随之走了出来。
  丁夫人在侍女的扶持下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间或对院子中央的梅树呢喃几句,表情慈爱,宛若对自己的爱子。
  曹操在月亮门边看了一阵,抬手抚了抚怀中的书卷,转身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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