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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的愤怒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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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商船缓缓靠近柳城的码头,然后,一行人自那船舱中鱼贯而出,当先一人却是一中年美髯文士。
  那文士一上岸边四处张望,没见到自己想象中的人,一张本就绷得紧紧的脸上现出愤怒,转身横眉怒视那绑架自己来此的“商人”,道:“人呢?我的家人呢?”
  那随其后走出船舱的瘦小精悍的汉子却是赵兴,他此刻做的是商人打扮,听见文士质问,疾步上前,安抚道:“文将军勿怒,贵家人已经在范阳安顿下来了,这里是柳城,所以您没能见到他们。”
  原来这中年文士却是文聘文仲业。
  他这次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本来在荆州襄阳过得好好的,前不久还拿到了“八骏”之一刘表的邀请函,就在准备上路时,一伙来自柳城的商人找上了他。
  柳城商人,他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些人尽贩卖那些不知从哪里捣鼓出来的新奇物品。作为士人,虽然不耻那些奇淫技巧,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东西虽然贵了些,确实很好用,比如明亮精巧的镜子,不会冒烟的水晶灯(其实是酒精灯),可折叠的上好软塌,平稳的四轮马车,还有于礼不合但坐起来确实很舒服的椅子,这些都是荆州达官贵人竞相购买的东西,除了那种奇怪的椅子之外,他家里也有一些其他来自柳城的物品,因此,虽然对商人还是有些不耻,但他还是接见了那些来自柳城的商人,看看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又有什么图谋。
  结果,他看是看到了,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当日,这一群狡猾的家伙拿出几册精美的书,说是用纸做的,那纸张却与他所见过的大为不同,不但白了许多,而且厚实了些,摸上去非常光滑,那书也抄得异常工整,不,据那商人说,不是抄的,是印的。那商人说,这些书是大贤管幼安编录的,这几册只是编出来给天下有识之士看看,请他们给个意见,若是不好,再重编。
  他当时就傻了,其实,管幼安编书就编书吧,关他一介武夫什么事,自己虽说也算个士子,可是自己从来感兴趣的是武学兵法,能和管幼安编书拉上什么关系,就这样,傻乎乎的被他们骗上了路。
  等到了宛城,自己想顺路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张绣时,他们就原形毕露了,说什么也不许,当自己提出要离开时,他们竟然拿他的家人威胁他,说是他们前脚离开,后面就有人把他的家人接走了,还拿出他妻子留给他的一封书信作证。
  文聘怒不可遏,却也无法可施,只好一路跟着他们北上直到了黄河边,然后,他见到了自己以前的好友徐元直,当年在襄阳时,他跟徐庶还有几个人彼此交好,经常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或者弹琴练剑,长啸山林。他想着有当年的交情在,徐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于是乘那监视的人不注意,猛地跑到徐庶面前,拉住他的手,向他请求帮助。
  那徐庶先是满口答应,等到他说出了事情缘由,他居然说:“主公此事欠妥,岂可将仲业与家人分开耶?仲业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安顿好的。”
  文聘错愣了一会儿,眼见那些商人又赶上来了,赶紧抓着徐庶的衣襟说:“我要回去,还有我的家人,我们要回荆州。”
  那徐庶摇头晃脑道:“仲业差矣,幽州胜荆州远矣,柳城尤胜幽州,庶不赘言,且待仲业眼见为实。”说完,挣开他的手,竟然就这么施施然走开了。
  文聘胸中怒火万丈,同时还有一些悲凉,心知到了这地步,没有人会帮自己,在接下来的路上,也不再试图逃跑,索性见见徐庶口中的主公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城城主又如何,且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这么想着,文聘倒也安下心来——不得不安下心来,然后仔细的翻开了那管幼安编录的书,确实不错,有天晚上他不小心沾了些茶水在那书上面,居然也不晕开,纵使在心里讨厌他,文聘也不得不承认那柳城城主确实是个奇人。
  还有这船,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以文聘的眼光看来,也是极不凡的,船上还设了箭楼,船舷两边有铁钩,这些都是可以看到的,还有那设在暗处的东西,文聘再一次为柳城城主惊奇。
  不过,纵是如此,想想自己被绑架的家人,文聘心头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眼下,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没见到自己的家人,文聘心头又是一阵恚怒,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家人其实还在荆州,自己只是被他们的谎言一路诓骗至此,毕竟想想一路所见以及柳城出产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还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呢?
  如是想着,文聘心头不禁一阵后悔,只是到了此地,只怕是后悔也没用了吧。
  这时,有一小队士兵走上前来,码头上的人看见他们,纷纷让道,不过,却不是害怕的样子,文聘好奇的注视着这一队士兵,他们身上,似乎有些与他以前所见过得军队不同的东西。
  那队士兵绕过文聘,对着赵兴,右手握拳砰的一声击在左胸心口处,倒像是中土之外的异族礼节。赵兴也如是——文聘心头寻思那个动作应该是个奇怪的礼节,为首的对赵兴道:“辛苦了,任务完成了吗?”
  赵兴笑嘻嘻的道:“在这里,就等你了呢。”说罢,拉过文聘,对着那人道:“这便是文将军,文将军,这里是我们的城主护卫队长,刘云。”然后,也不管呆在那里的文聘,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道:“总算完成任务了,这回我要好好的歇息一阵子。”
  那刘云嗤笑道:“你歇息吧,赶明儿城主就让你到草原上去歇息。”
  赵兴怪笑道:“不会吧,我这么瘦弱的一个人,去草原,会被踩死的!”
  文聘看了抚胸做柔弱状的汉子,想起黄河边上他伙同另外两人将自己扯上船的手劲,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刘云注意到了文聘的动作,对他笑道:“我等兄弟惯常如此相处,倒叫文将军见笑了。”
  文聘勉强的笑了笑。
  刘云面色恢复正经,道:“文将军,城主此刻正在府中,将军是想先休息还是去见过城主?”
  文聘听到“城主”二字,精神为之一振,道:“聘愿拜见城主,劳烦刘将军引路。”
  刘云笑道:“刘云军衔为上尉,将军二字刘云当不起,文将军直接呼刘云即可,文将军这边请。”柳城军制,是由曹昂按照现代中国的军衔制再结合古代的军衔分为三等十级,自上而下分别为大将,上将,正将,副将,上校,中校,少校,上尉、中尉、少尉。当然,其下还有士官军士列兵等等,不一而足。
  行了一刻钟左右,到了城主府,刘云将文聘引进主厅,留下两个勤务兵给文聘倒茶,自己却不见了。
  喝了两杯茶后,文聘听得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声从容,想来是那城主到了,急忙上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还好,听得脚步到了厅门口,文聘从容的站起来,转向门口,拱手道:“荆州士子文聘见过慕城主。”
  不见回应,这柳城城主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文聘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迎着对方的视线,同时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恩,青衫风流,气度儒雅,眼里笑意流动,笑?
  郭嘉含笑走上前,躬身一礼道:“文将军此行受惊了,在下郭嘉,草字奉孝,敝城主行事不周,带累了文将军,郭嘉在此代我家城主为文将军赔罪。”
  文聘先是一怔,随即火冒三丈,怒道:“赔罪就算了吗?我的家人呢?可怜我的孩儿文岱,年方五岁,也不知他吃不吃得了路途奔波之苦。”
  郭嘉笑吟吟道:“文将军不必担心,令郎很好,现下正在范阳幼安公设的书院里好好的读书呢,令郎聪明伶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文聘道:“那当然……你们如何知道我儿的消息?”
  郭嘉笑道:“我们自有自己的传讯方式,不过,将军很快就会知道的。”
  文聘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他所说得很快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眼下似乎也没办法了,人都到这里了,还能去投奔谁,自然只有老老实实为他们做事了。好在从这一路的形迹看来,这个城主倒也不是那种让他讨厌的类型。
  文聘复又坐下,郭嘉又吩咐勤务兵去弄些点心之类的吃食来,然后两人在厅中一边喝茶一边叙话起来。郭嘉弱冠之年外出游历,见识不可谓不广,兼之话语间他有意讨好,两人一时间居然也谈笑风生,甚是得趣。
  不多时,曹昂一身皂袍走了进来,看上去格外的丰神俊朗,他一上来便笑吟吟的向文聘请罪,道自己求才心切,手段有些过激,不过,请放心,文将军的家人在范阳过得很好,将军且在这边熟悉一下柳城军制,然后就可以过去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文聘的怒气早在刚才与郭嘉的谈话中消失了大半,更在未见面前就对这柳城城主起了敬佩之心,眼下曹昂摆出一付求才若渴的样子诚心请罪,剩下的愤怒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由于柳城这边没有多余的房子,文聘便在曹昂的城主府住下,还好城主府设计的够宽敞,三个人还是住得下的。晚饭后,天色暗了下来,各人本该回各自的院子休息,郭嘉却拿着一盏“气死风”灯走到曹昂的院子里。
  曹昂正对着地图发呆,这是他没事时最喜欢做的事情,看见郭嘉推门进来,转头笑道:“奉孝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些事要你帮忙参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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