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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笑笑江湖 》    作者: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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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

眼前只看得到重重黑雾,身后喝斥著喊追的声音好像愈来愈近了……

袁无涯聪明地从防备较少的后堂翻出了义剑庄,挣扎著边躲边逃了数里后,感觉到自己刚刚喝下去的毒茶好像发作得愈发愈严重,整个身子提不出一丝的力气,而且视线一片模糊……

以后要怎么办?十四年来一直居住的地方竟已容不下自己……他们真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把自己当成了弑师的凶手么?实在已撑不住体内逐渐扩大的麻林感,袁无涯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已渐渐地僵硬,行动也开始不便起来。降下身子,躲到眼前的一个破败的寺庙横匾后蜷成一团,还未透过气便听得“咻——”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在耳边响起——已经有人追上自己了么?袁无涯心里长叹一声‘我命休矣!’不做挣扎地引颈待戳,但那人却久久地看著自己迟迟没有动手。

“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救你,且助你不死于奸人手中,落个全尸罢。”鼻端闻得一阵淡雅的香气,袁无涯努力睁大的眼睛里只是一片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只听得他幽幽一叹,把手中的一件东西小心地纳入自己怀里,低声道:“这锦囊是你父母当年定情信物,你不要怪他们,带著它好好上路,别在那边也做个糊涂的屈死鬼。”言罢,那人已长身而立,不能转头的袁无涯只听到有破墙而出的声音传来,而外面隐隐响起的呼喊斥骂声也随著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吵杂声渐远……

“父母?”那个人知道自己的什么事吗?张开了嘴也说不出话来,麻痹的感觉从腰下泛起渐渐蔓延至全身,但心头保有的一点暖意让他知道自己还未死——不过在这样下去,也只不过是等死亡的来临罢了。袁无涯苦笑著想伸手握住那个人放入自己怀中的东西,那可是自己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能碰触到本应是这世上至亲的亲人的东西,无奈僵硬的手臂已是无力举起,渐渐地连五指伸长的动作都已感觉困难,张大的双眼目不能视物,但是僵硬的肌肉连合上眼皮这一小小的动作都难如登天,只能无助地任这要命的麻痹感一点一点侵入心脉……也许真是要在死后,才能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自己到底有什么错?十九年来的人生一向谨小慎微,就算受了气也谨记著师傅早年的教导,不怒不骂、唾面自干……但再多讨好的笑容,谦恭的礼让都无法让那一些家世良好的师兄弟们真正看得起自己;师傅虽然收养了自己,给自己吃饭穿衣,但除了板起脸教授武功,比较欣赏自己习武方面尚有些许天赋外,也从不曾多施舍过一点关爱;而对这样一个总是在庄里吃闲饭,无法像其他弟子一样每年、甚至是每月家中斩有米粮钱物送来的自己,师娘从来就没有给过一丝和蔼的笑容……那个人肯告诉自己多一点有关父母的事就好了……父母……在印象中,小时候的自己总昆很羡慕地看著师娘温柔地帮练完功后的二师兄擦汗的动作,虽然那张刻薄的脸在对上自己后总是没什么好气,但是她看见自己孩子的时候表现出的慈爱真的很美……如果自己能找到亲生父母,他们是不是会很温柔地对待自己,毫无保留地关爱著自己呢?如果能找到他们就好了……但是自己可能连这个愿望都来不及实现了呢……深深嘲讽的笑意从心里泛起,可惜脸部的肌肉都已不听使唤,心头固执地萦绕著不肯离去的暖意让他忍不住想起了这个世上唯一曾用双臂拥抱过自己的人,暖意……易……那个人说喜欢自己……莫名其妙的人……也许自己真的是太缺少这样的温情了吧?

纵使知道他是男人、纵使知道他对自己做了很过份的事,在抗拒中却也有一份眷恋……可笑的自己、可怜的自己,消失了也好……各种杂乱的思绪在心头萦绕,袁无涯现在连想要闭目待死都己是奢侈,静静地躺在这个不知名的破庙里,意识终于渐渐模糊。

※※※

夜凉如水。

刚刚为袁无涯引走追杀人群的白衣人将他们引远后便加快了脚力摆脱后面的追兵。提气前行了好一会儿,狸猫般地踏著鹅黄色的琉璃瓦,最后风一般地落到了繁花满地的一座小小行宫,未惊起任何的落尘。


殿门微敞的屋内,一个美丽得恍如神仙妃子般的宫装丽人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用微带一丝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救了他……还是杀了他?”

“你是希望我救他,还是杀他?”扬起了一道浓眉,立于华堂之下的白衣人嘴角边泛起了一抹苦笑,反问著屋内紧握粉拳,指甲深陷入肉里都浑然不觉得痛的宫装丽人。

“我……不知道……”那宫装丽人痛苦地咬住了下唇,娟秀的脸庞曲扭著,仔细看著,才发现她已不算年轻,沁出泪花的眼角边已有了细细的皱纹。

“十八年前,你也是这样问我……”叹了一口气,白衣人淡淡地道:“我既没有救他,也没有杀他……不过看他的情形,是撑不了多久了,我帮他把那些追杀他的人引开,给他自生自灭!”

“哦……”分不出是痛苦还是欣喜的语气,宫装丽人快速地抹掉了眼旁的泪水,换回了一贯雍容的神色,温文地道:“谢谢你,大哥。常洛已经睡下了,改明儿个,我让他跟你这个舅舅再学几招防身罢。”

唉,同样是这女人的孩子……一个贵为皇子,一个就连生母听到死讯后都没有流下一滴完整的泪。静立堂下的白衣人——御林军统领王齐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他……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痛……常洛太过顽皮,资质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他……也是我的外甥……”

“别说了!如果他根本没有出生过那该有多好!”冷冷地咬牙忍泪,那宫装丽人转身走向锦绣绮罗的大殿,不欲再继续这一话题。王齐看著她的背影,低声道:“你变了…雪嫣……从十八年前你改了姓入宫后,你变得一天比一天冷血了……”

“够了!齐哥,二十年了!那个人让我痛了二十年!现在他遗下来的祸种又要危害到洛儿争取东宫之位。我绝不允许别人再去揭开这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所以杀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俏丽的容颜掠过了一抹罗刹般的恨意,那美丽得如仙子般的人物在这一刻比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怖,王齐静静地看著屋内那被御封为恭妃的女人……也许是下一任太子的母妃,缓缓地走上前去,一根一根地扳开她指甲已刺到肉里的手,痛惜地说道:“孩子……是无辜的。他并没有错……”

“是的,他没有错……只有他不应该出生……更不应该……是一个在错误情缘中出生的孩子!”脸上涌起了无比疲惫的倦意,恭妃收回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强笑道:“洛儿明天还要起早见他父皇呢,现在太傅也夸他比以前懂事多了,朝中的大臣们也连著上奏章,劝皇上及早立洛儿为太子,你这个做舅舅的也替我多管教著些他吧!”

“是,微臣遵旨!”不忍再看昔日那个天真善良、巧笑倩兮的小妹子已在宫廷的倾轧斗中变得如此冷漠而无情,微微躬身一礼,御林军统领王齐转身走出了这御笔亲题的眠雪宫,从那满地残红中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来。

园中,小径落红无情,春芍含泪,乱花渐欲迷人眼。

※※※

“回魂啰——”洛阳丐帮的草堂内,何晚亭受不了地看著眼前这个超大型的人形木偶,收回了在他眼前起码晃动不下两百下的手,惜乎都无法换来他关注的一瞥。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著回想起这三天里这个似乎得了失心症的人的所作所为……

第一天——

被自己拖著走的樊易只要一看到身穿白衣服的人就发疯般地直扑上去,扳住人家肩膀就直叫“小圆圆”,一路上扑过了一百来号人后,在城里更是变本加厉,结果在回到洛阳还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大街小巷上就风传开了:

镇上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色盲兼变态,专门攻击白色的东西,不管是白衣服的人、白色的床单、爆米花甚至连白色的猫啊狗啊都不放过。导致大街上一片混乱,只要身上有一点与“白”挂勾的男女老少们都匆匆回家换衣服。更离谱的是城隍庙边楼下一个七十六岁的老太婆因穿了一件黑衣服上有一条不到三分宽的白线边,到镇上有这一变态人物的出现后急急上楼更衣时还不小心摔伤了腿,这一伤亡事故顿时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派出了大量衙役到大街上去捉拿传闻中的“采白大盗”……要不是他很当机立断地点了樊易的睡穴,及时制止那迷了魂般的小子当著官差的面就想撞上一个豆腐摊上的白布的行为,他们早就被逮到衙门听监候审,没准会落个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


第二天——

好不容易不扑白衣人了,但是失魂落魄的樊大帮主只要一听到街边摊上有汤圆、豆圆的叫卖声,就兴奋地跑过去,两眼发直地揪住人家衣襟,一叠声地问道:“你知道小圆圆在哪里?我要找他!”数次下来后,干脆发展到别人叫一声“卖汤圆——”他就跟在后和一声“小圆圆——”一路跟著被他盯上后两脚发软的汤圆担子摊主叫遍了半个洛阳城……

第三天——

只对“圆”字和一切圆形或是球状物体感兴趣的樊易痴痴地盯著一个小孩从兜里摸出来,准备买冰糖葫芦的几个铜板不停地流口水。当场吓哭了四个小孩后,索性抢过那几个圆形的铜板,一脸傻笑地直接走回了家,害自己被接踵跟上门来的家长们骂了个半死,还得赔笑又赔钱……

“没救了!”虽然自己医术高明,但对这种太过夸张的迷魂症看来是毫无办法,何晚亭在第四天早上诊过了他的脉,再用银针刺穴到用力乱刺都没有反应后,叹了这个早晨的第三百五十六口气,看著堂上同样是一脸担心但又无可奈何的丐帮弟子,判定这种人已入膏肓的相思症的确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那个好像已出气多进气少的樊大帮主的心上人——袁无涯来当心药救心病了。唉,虽然自己还是不喜欢那种假惺惺的名门子弟,但看樊易这种相思入骨的情形,显是被迷得三魂七魄全丢了!天知道那个袁无涯有什么魔力,才跟樊易上过一次床,就摄走了堂堂丐帮领袖的灵魂精魄。

认输地看著那个被绑在床塌上两眼发直、形销骨瘦的痴呆人士,何晚亭示意小乞儿舛开他手上的绳子后,猛摇著他在耳边大叫道:“喂,你醒一醒,要找你的小圆圆就要到长安去,你听得到吗?”

“小圆圆……长安?”

呼…有反应了!在第三天后就不吃不动的樊易直著眼睛重复了数遍这句话后,呆滞的眼神有了些许的生气,让堂下担心不已的众人皆大感欣慰。还未来得及奉劝他先行吃些凉水米饭,再做长安之行的打算,他就已经一把拽起了何晚亭一阵风般地掠出了大堂,浑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在大街上就展开了轻功向著长安方向奔去。

“哎,帮主,帮中的事务……”癞痢头小乞儿不死心地冲著那两个已变成一个小点的背影叫喊道,认命地自觉留下代理帮中事务的黄长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叫了,我看帮主这次回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们曾他眼前存在过……”

※※※

‘唉,他要发疯,为什么还得拖上自己这把老骨头啊?’那个回复了清醒状态的樊易脸上剩下的表情只有满面惶急,被他拖著不得不全力施展身形的何晚亭翻了个白眼,无聊地打量著身旁飞一般后退的树林,他该不会是想这样一口气奔到长安吧!?很累的耶!不过目前可不是跟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讨论的时候,稍慢一点就横拉直拽,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体恤老人家虚弱的体力。

“你快一点好不好,我怕小圆圆会出事!!”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全是乞求的意味,脚下的步子可一丝也不敢放松,樊易心忧如焚地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到长安城去。

“呼——”没日没夜赶路的两个人在与袁无涯分手后的第五天午夜终于踏入了长安城门,何晚亭在终于能停下脚步后赶紧舒活著自己的筋骨,暗自庆幸自己这把老骨头居然还没被颠散,“喂,长安城这么大,怎么找啊?”看著那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钻的樊易,何晚亭急忙在他欲发起第二波奔势前及时地提问。

“呃……”听到这一问,樊易顿时傻了眼,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悬画寻人吗?但这里又不是丐帮的管地,分舵中的人手极少,这样也不能像上一次一样海底捞针似的找啊……怔怔地在午夜无人的街头站了一会,樊易沉吟道,“一定会有人知道小圆圆的师傅……那个叫…叫……什么来著?呃……”

“你连他师传叫什么都忘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蹲在地上抱头苦思的樊易,何晚亭不由得怀疑他除了“小圆圆”外,是不是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回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向地下那个把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形的人问道:“我叫什么?”

“老何!”继续想著那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那个黑脸师传应是姓吴名谁?樊易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声。

“全名呢?”搞不好他只会在满脑的小圆圆中勉强记得自己的姓,何晚亭干脆也蹲下来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问道。

“你就别来添乱了好不好?!”又要担心小圆圆,还要拼命回想那个吴什么东西的尊命,樊易没好气地回瞪那个满脸失望神色的何晚亭,一老一少就这样耗在了空街的屋檐下。

※※※

“竟然追丢了!”嗖嗖两声轻响,两条葛衣人易从檐上掠下,并没有发现一旁暗处的檐影下还有人,较高的那个人自觉晦气地轻声哀叹起来。

“应该不会的啊,他又中了毒,怎么可能还跑得那么快?”较矮的那个极为不解地附和著,想了想,忽又低声问道:“我说,阮师兄,你觉得……师傅真的有可能是那小兔嵬子杀的么?我看他虽然总是脸色寡白讨人厌,也不像是有那么大胆子的人啊!”

“谁知道?也许知人面不知心。既然大师兄跟二师兄都认定了,那就算是屎盘子,咱也得往他头上扣了。”那“阮师兄”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也是……说到这个,要是那小子死了,大师兄他们可放下心了,老头子一向比较喜欢那姓袁的小子,害师兄他们总担心师傅可能会直接把掌门之位传给那来历不明的小子呢!”四处张望了一番后,矮个子也不急著赶路了,索性趁著这难得的机会,想从那“阮师兄”嘴里打探出下一任的掌门接班人有可能会是谁,“你一向跟大师兄亲近,这次要是大师兄得了掌门之位,以后阮师兄也跟著风光的时候,可别忘了咱们作兄弟的情份!”

“一定一定!”那阮师兄听了这番恭维,脸上要笑不笑地还故做严肃道:“不过这掌门之位可还没个准,二师兄可是师傅的亲生儿子,不过武艺和气度上跟大师兄比起来还是不如罢了……但也很难说师娘会不会就著这代理掌门之便,就把这位子娘儿俩私下给吞了。”

“咱们兄弟在,哪容得那娘儿们做主,到时候大家一致推举的是大师兄,那不就顺理成章了?”脸上带了一个谄媚的笑容,那矮个子的师弟恶心巴拉地对那个小人得志状的“阮师兄”的讨好让何晚亭心里乱不爽一把的,而樊易在听得一个“袁”字后就已脸色大变,看著那两个轻声谈笑后达成共识的两个人就要离去,出手如风的樊易已从背后制住了他们的玉枕穴,压低声音道!“不许回头,我问你一句你们答一句,如果敢有半点不实,我就这样一招送你们上路!”

“呃……”那两人惊觉后才想挣扎,樊易掌中微一吐劲便让他们哭爹叫娘地哆嗦起来,当下里当真头也不敢回,战战兢兢地把自己所能知道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身后那不知如何出现的何方神圣。

“小易……你就这样放他们走?”待得樊易扔问完后,一脚踹跑那抖糠似的两人,何晚亭才从暗处出来,看著那两个屁滚尿流的背影,淡淡地问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小圆圆……不管他怎么样了!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强捺住冲天的怒火,樊易脸色铁青地沿著那两人来时的方向展开了身形,细细地搜索每一寸土地……

“咳~我说……就算你很担心他,急著要找人……没有必要连老鼠窝、蚂蚁洞都看得那么仔细吧?”会有人能躲在里面才怪!已经有一天两天没阖过眼了,看著那个不知疲倦地翻了大半夜的樊易,何晚亭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暗自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他追著袁无涯而去的行为,害自己现场有好好的清福不能享……才幽幽地开口抱怨著,却在他狠狠地瞪视下识相地住了口,乖乖地陪著那个已状如疯虎般的樊易,继续完成搜索大业。

※※※

东方渐渐发白,两个女子的轻笑细语从竹林的溪边传来,其中一个皱眉看了看地上那具从破庙里捡到的“尸体”,把一根染血的金针从他身上拔出来,见地上的人还是睁著眼睛毫无反应,转头对另一个秀秀气的女子说道:“柳姐姐,我看这个人可能真的没救了,只比死人多一口气,我用这么大的针扎下去,他都不会叫痛耶!真好玩……”

“小花你别顽皮了,小心耽误了教主的正事,回去可是会被责罚的!”那个秀气的女子看了看地上毫无动静的人,摇头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倒还可以把这个人扛回白水崖去,给毒草堂的海棠姐姐做药品试验用,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没空理会他了,别玩了,走吧!”

“咦……他长得还真俊俏呢!姐姐,带他回去吧,也许有救呢?”顺手掬起了溪中的清流,那圆脸的顽皮姑娘在洗去了那张苍白面孔上的灰尘后,禁不住讶然惊呼出声,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著说道。

“你少发花痴了!”那柳姐姐啐了一口,笑道:“这次教主只是叫我们出来找那位身上带有焚天血印的故人之子,可不是让你出来找情郎的!”

“中原那么大,就凭一张二十年前的画像叫我们找那画中人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嘛!搞不懂教主在想什么,丢了二十年的玉印,现在才想要找!”调皮地嘟了嘟嘴,小花继续用溪中的清水擦拭著那张俊容。

“不太清楚,我听梅护法说,教主是在二十年前受了一家农人的相救之恩,当时身无长物,才将教主的掌印——焚天血印相赠,现在教主膝下无子,搞不好是想传这个消息,让这个持印的故人之子接掌我们无极教呢。”打量了一眼地上的袁无涯,虽然他眼睛睁得大大却无神的表情有些可笑,但的确是俊秀儒雅、潇洒出尘,那柳姐姐也笑了笑,道:“哟,长得还真不错,难怪我们这小妮子一见就春心大动了!”

“你少胡说!”咯咯娇笑著打闹了一会,小花停下了身形又皱眉道:“不对啊,这样的风声传了出去,我看持印前来的未必会是当年那个故人之子呢!”

“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呢?教主说了,中原大乱也未曾不是好事,谁叫他们老是欺压异族,反正风声传出去了自会人争著送来那枚血印,不管最后能来的那个少年是用什么方式获得焚天血印的,能活著上我们白水崖就算是人杰,经过调教势必可以……”那姓柳的姑娘还未说完,一声大喊毫无前兆地从林中传来:

“别碰我的小圆圆!”

只见一个满脸风尘的男子飞快地从森林中窜出,一把抢过了地上那毫无生气的白衣男子,怒讪著那个对他“上下其手”的圆脸姑娘小花。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要死了,溅了她一身的水,防措不及的小花满脸怒气地瞪著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及在他身后缓缓走出的老人。

没错,被那两个姑娘救下的男子正是在破庙中昏过去的袁无涯,找了他大半天的樊易因从洛阳赶到长安,连著奔劳了几天几夜,觉得口渴难耐找水喝时,不料一入竹林便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老何……你看看小圆圆怎么样了?”无暇理会那水边似乎应该是美丽动人的两位美人,樊易一脸惶恐地把全身僵硬的袁无涯抱到何晚亭面前。

“……”啥时自己成了这小子的专用大夫了?朝天翻了个白眼,何晚亭慢吞吞地伸手搭上了袁无涯的脉搏。

“喂!”竟然把别人当透明的啊?!看著地上那个老者似乎正在救人,咽不下这口气的小花一把摭起蹲在一旁满脸担心状的樊易,重申道:“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是我先看见他的耶!”

“吵死了!”被眼前的怒火佳人挡住了看小圆圆的视线,樊易懒得跟她多说地把上身衣服左右一分,指著左胸口上次袁无涯情迷中咬出来的一个淤青结痂的齿印,很骄傲地对她说道:“呐,这是他六天前咬出来的!谁说你认识他比我早!他死会了,要找意中人找别人去!”看著那圆脸姑娘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早已有己身为经验的樊易赶紧出示铁证,以断绝那个仿佛对袁无涯一见钟情的女子的痴心妄想。

“呀~~变态!”饶是异族姑娘民风开化,但一个青年男子突然间袒露出来的胸肌仍是吓著了本是一脸凶巴巴状的小花,忙放开揪著他衣服的手,满脸通红地退到一边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怎么样了?”成功地吓退了眼前的障碍物,樊易满脸担心地看著沉吟不已的何晚亭。

“大概是中了离魈散,幸好上次吃的‘阳雪丹’功效未完成减退,保住了他的心脉,不过现在他除了心头尚有暖意外,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晕迷,如果找不到离魈散的解药,他可能一辈子就像这样一个木偶,不会动也不能说话。”伸手掐了掐袁无涯僵硬的肌肉,果然是连一点知觉都没1有了,何晚亭皱了皱眉。

“解药?要上哪去找?对了,回去找他那些师兄弟要!!”樊易一把抱起袁无涯就想往外冲。“你等等,他们不是说现在邀来的各路好手都在追捕袁无涯吗?你这样带他回去,我看他是没救了,你也要送命。”也不知道应该说袁无涯倒楣还是樊早倒楣了,自打袁无涯遇上了樊易后各种灾难接踵而来,而樊易一碰到袁无涯的事就是那么顾前不顾后的,看了看那对小冤家,何晚亭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还魂草,我再施以针术的话应该可以救他,不过这种药草一般在苗强的高崖下才有……”

“我这儿有啊!”被冷落在一旁、两眼一直咕碌碌地在焦急的樊易与地上的袁无涯中打转的小花突然笑吟吟地开口道,顺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从里面倾倒出一点淡紫色的粉末。

“给我!”樊易眼前一亮,扑过去就想抢,她却更快一步地退到小溪中的石头上,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倒下去了!”

“别……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樊易大急,顿住了身形。

“把他让给我!”

“想到别想!”

“那他就没救了!”

看著满头大汗与那顽皮姑娘斗嘴的樊易,老经世故的何晚亭看了看微笑立在一旁并不作声的秀气姑娘,心知她还算是有心想救人的,忙提气制止那两个缠夹在“给!”“不给!!”如孩子般斗嘴的樊易与小花,说道:“喂,好歹大家都想救人,不如等救了他后让他自己选择要你们哪个好了!再吵下去,人都要断气了,还有什么给不给的?”

“嗯……这也是……好,先给你药救人!不过……我还有一个小条件!”

“还有什么快说,只要不是要我把小圆圆让给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

半个时辰后。

满脸惶急的樊易可怜巴巴地在一家郊区农户外盯著一块长约一分,厚不及予分的木牌,哭笑不得地看著大书上面“樊易与狗不得入内”的几个大字,空余满心的焦急却不得其门而入!听著里面微微传来的声响,樊易搓著双手就像妻子待产的丈夫、被困的熊一样地走来走去,晃得原本一直是笑嘻嘻地看著这件事的“柳姐姐”也禁不住皱了皱眉,浅笑著说道:“你坐下来等一会儿不好么?我这个小妹子古灵精怪得很,你得罪了她,这还算好的了……”

“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乘机把我的小圆圆给吃了?那么久了还没出来,真是的!!”不满地嘟起了嘴,樊易蹲下身去拍了拍那条跟他一起被扔出来的大黄狗,大有“同是天涯屋外人(狗?)”之叹。

“你要是再说我坏话,我就顺便给他下迷心药,叫他一醒来只会看著我,气死你!哼!”门扉拉开了一条缝,小花探头出来朝地上不知道嘟哝著什么的樊易吐了吐舌头,在他跳起来拼命想往里打量时做了个鬼脸,飞快地关上了门。

“唉……还要弄到什么时候?”失望地又蹲下去安抚著那低呜不已的狗狗,樊易无聊地把双手放于地上,学著它一起吐舌头继续待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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